第八章 真相后的虚无

1、得知残酷的真相

“啊，累死啦，累死啦！小瑾，你为什么不找个佣人过来，偏要自力更生，自己打扫卫生？”膳食部内，韩悦月桌子擦到一半，直起身来，捶捶腰，哀号着。

“这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还是自己动手吧。而且，也很好整理嘛。”我把壁炉上的灰尘擦去。

韩悦月嘟着嘴说：“真是服了你了，不过你要补偿我哦！”

我把沾满灰尘的抹布，投入水里，翻洗了几下，拿出来放入自动蒸干机里，对她笑道：“是，是，辛苦我亲爱的悦月小公主了，能坚持过来帮我打扫卫生，晚上给你做红烧排骨好了吧？”

韩悦月激动地大叫一声：“好啊好啊，还是小瑾对我最好了，嘿嘿。不过说到红烧排骨，我记得上次我和你还有部长大人，还一起动手做过呢。”

我整理桌子的手顿了顿，苦笑一声：“感觉那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了呢。”

“是吧，是吧！”韩悦月点点头，“话说已经好久不见部长大人了呢，莫名有点想他！小瑾，你有没有发现哦，他不来，膳食部人数大大地减少，一下子冷清了好多。”

自从那晚与白之羽见面又分别后，我和他俨然成了永不交错的平行线。他最近真的很忙，忙到一连二十几天，都不曾在学园露面。

“好啦，其实主要也是因为要期末测试的关系吧，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呢。你的部长大人应该也很忙，以后会见到的。”我笑笑，把最后一块抹布也整理好。

因为期末测试的原因，来参加膳食部活动的学员日渐减少。我的时间也空闲了下来，于是利用这些时间，加紧了课业练习。

舞蹈房内，我在光明敞亮的大厅里，不断回旋、转身……踩着音乐欢快的鼓点，踏着轻快的步子。

“小瑾，你的进步真的是神速啊。节奏掌控力已经好到像是练习了好多年舞蹈一样！”洛斯齐身穿亮色舞服，站在一旁一脸欣慰赞赏地为我鼓掌。

“多亏你教导得好呀。”音乐终止，一舞完毕，我做完收尾动作，转过身脸色微红，俏皮一笑，打趣地回他。

“嘿嘿，你能跳成这样，我好开心。真希望明天的舞蹈大会，你能够成功脱颖而出，和部长共舞，最终获得月亮公主的称号！”洛斯齐摸着头，眼神中满是对我的“殷切”期盼。

他的话，使我想起了白之羽，如果真的能和他跳舞……

“嗯，我一定会努力，绝对不让你失望的！”顶着莫大的压力，我郑重地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我结束了练舞，走出舞蹈房时，和几个常常围在夏米艾身边的女生擦肩而过。她们本来正聚在一起谈论什么，看到我时，脸色突变，掩住嘴，却掩盖不了眼底那抹残余的轻蔑。

我装作若无其事，淡定走过。在即将消失在转角时，听到身后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议论声。

平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配不上……

寥寥几句，像一根根毒针，深深刺穿我的心。

我越过电梯，直接踏上一层层木质台阶。鞋与台面碰撞的声响，沉闷得像一首亘古久远的哀歌。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无意识来到了文艺社。门外，没有初次探访时，悠扬回旋的乐曲声。

我轻轻推开了房门，大厅中静谧一片，只有微弱的“沙沙”声。我循着这细微的声音走进去，在里面的隔间里，看到了姜壬荷。

他正在柔和的灯光下，手执狼毫笔，认真专注地练着书法。那安静美好的模样，让我想起那个他曾手把手教导我书法的午后。

姜壬荷写完最后一笔，抬头要去蘸墨水时，看到了我，手微微一顿，嘴角含笑打趣道：“小瑾？你怎么来了，一会儿不是要上格斗课的吗？千万不要旷希德桉的课哦，他超级严厉的。”

我嗫嚅着说：“哈哈，我这绝对不是旷课啊，学长。虽然现在不是书法课时间，不过，马上就要考试了，我想要再练习一下……”

“原来是这样。”姜壬荷整理好纸笔，向我招招左手，“那快过来，有什么不懂，尽管提，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你的。”

“多谢啦，学长。”我甜甜一笑，目光在瞥到他手上那叠作品中醒目的“夏米艾”三个大字时，僵住了笑容。

我忍不住问道：“学长，我想冒昧问一句，你和夏米艾她……很熟悉吗？”

姜壬荷也看到手上的作品，表情温柔依旧，淡淡回我：“还好，因为学校安排她这段时间特训书法，我们走动也就多了一点。”

他的理由明明合情合理，可直觉告诉我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几天的遭遇让我向来阳光的心态也布满阴霾，在前思后想多天后，我决定扫除心中的困扰。

“学长，有一件事我想对你坦白。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并不是辉创集团什么失散多年的二小姐。”说完后，我犹豫了一秒，抬起头深深望着姜壬荷的脸。

“嗯，没关系，小瑾，我不在乎这些，你不必介意的。”他的脸上平静如常，毫无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时该有的震惊，有的只是暖人心肺的温柔。

可这温柔，从没像此刻这样，让我感觉如此难过。

我的眼神暗了暗，心里闪过一丝失落，停顿两秒后，看着他的眼睛道：“学长，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关于我的身份，夏米艾已经知道了。”

姜壬荷温润如水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俊美的眉微微蹙起，凝声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奚落你了？是……马场那次吗？”

听到他的回答，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平静道：“是的。而且，我已经知道透漏给她这个消息的人是谁了，是你吧，学长？”

姜壬荷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他控制好，他美玉般的眸子深深望着我说：“小瑾，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里，我沉下心，坦诚布公道：“关于我的档案，在入学初期就有人告诉我，只有樱夜学园的高层才有可能接触到。再加上我平时很注意，所以知晓我身份的人并不多。白之羽虽然早就知道了我的事，但他是不会告诉夏米艾的。”

姜壬荷的面色有了一丝裂痕，嘴角挂上点点苦笑：“小瑾，你就这么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吗？只有他吗？”

看着他向来温润的眼中闪过痛惜和嫉妒的火焰，我一愣，别过头继续说：“学长，我只是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而已。还记得膳食部食物中毒事件吗，在你生病期间，我整天守在你的身边。只要你有心，完全有机会翻看我的手机，根据蛛丝马迹察觉到我的秘密。”

听到这里，姜壬荷的脸上瞬间露出浓浓的愧疚，他低下头，小声说：“确实是你想的这样，小瑾，对不起。那天你说陪我去医院，中途却被部长拉走了，我当时……很伤心，一时冲动就告诉了夏米艾。我希望她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但是绝没想到，会因此让你受伤，很抱歉。”

“没关系，学长，你能告诉我真相我很开心。”我冲他微微一笑，并不想去探究他的过错，以及他这么做的背后，是出于什么。

“小瑾，谢谢你能原谅我。”姜壬荷抬起头。

我坦白说：“学长，其实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弄清楚一件事。”

他充满希冀地望着我：“什么事？”

“马场那天，夏米艾说，我是不会顺利毕业，顺理成章嫁给白之羽的。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毕业不毕业，和嫁给白之羽……有什么关系？”说到这里，我的脸莫名有点烫。

另外，我还想探明的是，从入学到现在，为什么白之羽对我的态度前后会有如此之大的改变呢？

姜壬荷有些为难地看我一眼，轻叹一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轻松开口：“樱夜学园隶属于辉创和白氏两大财团，它存在的意义是为各大家族培养优异全能的接班人。这些，小瑾你应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我知道的，入学之前我就了解了不少樱夜的信息。”

姜壬荷看着窗前郁郁葱葱的香樟树，说：“那你知不知道，白奈两家历来都会从其中择优选取合适的联姻人选？”

“是吗？”我心里的震惊，在想到白之羽那天抱着企鹅玩偶的场景时，转化成失落，“原来如此。”

所以，他才会被家族要求，和奈莉梓订婚的吗？

在我忙着失落时，姜壬荷继续道：“我的叔叔是樱夜学园的校长，几个月前，我曾经听他说，近年来学园风气渐渐转向奢靡攀比，而且日益严重。所以在今年，白氏财团的高层中，有人主张打破只招收几大家族子弟的校规。”

“难道是因为这个，我才能进来这里的吗？”我皱着眉问他。

姜壬荷点点头：“是的。你是首例樱夜学园招收的普通实验生。学园高层达成协议，如果你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就视为实验成功。那么以后，就能开启学园对外的大门。”

这个说法让我心里极为震惊，下意识脱口问：“可是入学通知书明明是辉创集团的大小姐奈莉梓交给我的，难道……”

姜壬荷心领神会地颔首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没错，奈莉梓虽然身在国外，却代表了辉创的最高话语权。而她是对普通学生开放这个提议最大的支持者。”

“所以说，我不仅是被有意安排的冒牌货，还是一个实验品，是这样吗？”

这些，白之羽都知道吗？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再怎么说，他都是白氏财团的太子爷。

我苦笑一声：“我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早就弄得人尽皆知了。可我还是心存感激的，至少……我能有幸进入樱夜，获得最优良的教育。”

“小瑾，不要这么说自己。”一只温热的手把我紧紧揽入怀里，姜壬荷抬指擦去我眼角无意识流下的泪。

“说到底都是怪我告诉了夏米艾，我没想到她会挑衅你，更没想到会给你带来如此大的伤害。小瑾，我喜欢你，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你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吗？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的。”

我闷在姜壬荷的怀里一时间愣住，忘了反应。等到回过神来，把他的话整理了下，才从他的怀里出来。看着他深情的眼睛，我咬着唇，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学长！”就忙不迭跑了出去，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和反应。

我漫无目的地跑了很久，不去看身边人异样的目光，不去想身在何处，要去往哪里。

我只想用奔跑来抚平自己焦躁沉闷的心，却是适得其反。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我取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讨厌鬼白之羽”几个字时，不由得红了眼眶，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白之羽好听又无赖的话：“第一次这么快速接电话啊，是不是感觉几天没见，就如隔万年？小瑾，你该不会是每时每刻都很想我吧？”

我握着手机，想到刚刚姜壬荷说的话，哽咽着问：“白之羽，招收普通学生的计划你也知道的对不对？你是同意的吧，是为了你喜欢的那个企鹅女生吗？”

“什么？！”白之羽的声音里满是震惊，“谁告诉你的？”

“看来真的是这样……”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我最大的痛苦和难过不是被当做实验对象，是我所经受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心里深处的女孩。

而我，偏偏还不自量力地喜欢上了他。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见……”

白之羽的话泯灭在我挂机的按键中。

2、我想为你跑一次

在这个到处都是流言蜚语的地方，我无所逃遁，最后只好灰溜溜躲向了空无一人的垃圾处理地。

可就在我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天昏地暗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停在我身边。

“怎么又哭鼻子了，给你。”头顶响起白之羽微喘的声音。

停止掉泪，我瞪大双眼透过指缝，看见眼前那修长的指间，握着一张素白的手帕。我抬起头，朦胧中看到白之羽俊美的轮廓，诧异地问：“白之羽……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冷峻的面色在看到我眼泪的那刻变得柔和。白之羽蹲下身来，用手帕轻轻擦着我脸上一塌糊涂的眼泪，挑眉道：“不用想就能知道啊，你这个小傻瓜，能记得的幽静小路，也就只有这里了吧。”

他这是在调侃我人傻脑笨，不记路吧？！

“哼，你快走开，谁让你找来着，我才不是路痴！”我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就要转身离去。

“是是是，你不是路痴，好了吧。”手却被白之羽一把扯住，他那哄骗幼女的敷衍语气为我的怒火浇了一大勺热油。

我的滔滔怒火瞬间爆棚，挣扎道：“白之羽你放开我，我一定能找到一个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躲得你远远的，省……”

“不准！”我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把禁锢在怀里。

白之羽大力地抓住我的手，俯身贴在我耳边，语气灼热：“你以为挂断电话，关了机，我就不能找到你了吗？我说过的，不要躲我。只要我想，我就会有无数种方法找到你。所以小瑾，下次不要再自己一个人逃走了，我会担心死的。”

他刀削般的俊逸五官隐在斑驳树影下，那深远如长空的眼中，透着霸道又深情的光彩。

我撇撇嘴别过头，赌气地小声说：“找我干什么？还是去担心你亲爱的企鹅女生吧，反正我也不过是一个实验品。”

“不许这么说自己！”白之羽把手抚上我的脸，转向他那边。他目光如炬，深深望着我，几秒后薄唇幽幽吐出一口气说，“招收普通学员的计划，是姜壬荷告诉你的吧。”

他那含有质问的神色，令我产生一种自己做错事的错觉。我扒开他的手，极为不满地睨他一眼：“如果不是姜学长，我现在依然被你蒙在鼓里呢。你还不是和奈莉梓串通一气，骗了我吗？白之羽，你还准备骗我多久？一辈子？”

哪知道白之羽却是毫无愧色，底气十足地笑道：“一辈子还不够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永远永远。”

“你！”见他居然面不改色、厚颜无耻地坦白了内心的坏想法，我气得怒目而视。

白之羽抬指勾了勾我的鼻尖，道：“小笨蛋，不要急着生气。关于我倾心的企鹅少女，还有我自己的所有事，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他微微俯下头，如绸的细密发丝撩过我鼻尖。那馨香的柠檬气息，配上幽深如海的眼眸，像是引诱人去偷尝禁果，肆意勾动起我的好奇心，还有……嫉妒的心绪。

“我才不想知道呢。而且别指望我会相信你，能这么容易就坦白一切。”理智与好奇并存的我，咬唇讥了回去。

白之羽发出低低的笑声，他似乎不在意我赌气的讽刺：“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答应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属于我，就可以了。”风徐徐拂过，他的眼神热切而暧昧。

这算什么条件？

“不要！”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转身就想离开。

白之羽这次倒没有拦我，他唇角勾起一抹惬意的弧度，抬起一根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怒叹：“一个条件？你确定要现在用？”他居然把那次歌曲比赛的胜利果实浪费在这种小地方，难以置信中，我都不知道该喜该忧了。

白之羽的眼神闪过一丝赞叹：“小瑾，你真是越来越懂我了。可是眼下，没有什么比求得一个给你解释清楚的机会更重要的了。”

油嘴滑舌！

我把脸别向一边：“你的狡诈表现得这么明显，都不知道收敛一下，我想不懂都难！”

“那，我就当你这是答应咯，请吧。”白之羽无所谓地笑笑，向我伸出修长的手。盯着那纹络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我努努嘴，眼睛一闭，握了上去。

二十分钟后，我被白之羽驱车带入本市最大的体育场。我才知道今天这里要举行一场跑酷比赛，而白之羽也要参加。站在人满为患，一片欢快的体育赛场外，捧着白之羽塞给我的艳丽的啦啦队服，我瞬间呆若木鸡。

我忍了好久，终于忍无可忍，摇着金光闪闪又有些暴露的队服，咬牙切齿地问：“白之羽，说好的解释呢？你居然把我带来给你加油助威，还妄想让我穿得这么奇怪，你这分明就是愚弄我嘛！”

白之羽扬手展开啦啦队服，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期盼道：“小瑾，这是最后一场跑酷比赛了。上一场因为一些原因，我错过了比赛。我希望，这次能有你的陪伴，算是一个美好的收尾吧。”

我蓦地想起刚入学的时候，学校一些女生的谈论，据说他是因为我……才推掉了比赛。

而这最后一场……

我深呼吸一口气，接过他手上的队服，转身没好气道：“那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不然你就惨了！”

然而真正穿上那衣服时我就后悔了，一个啦啦队服，有必要设计得这么前低后露，紧身塑形的吗？啊，胸前图案还是Q版企鹅，我都怀疑是腾讯赞助的了！

在白之羽满意的目光中，我小心翼翼挪出更衣室，祈祷着千万别被熟人遇见。

刚祈祷完，就看到沐沄、沐汐一身华衣，兴高采烈跑了过来：“部长你来得好早哦。”

他们目光一转，对上我时，表情一愣：“小瑾，你是专门来为部长加油的吗？”

我动作一僵，脚下一滑，成功向前跌去，幸好被身旁的白之羽一把拉住。

沐沄、沐汐望着我们紧紧交握的手，目光毫不做作，十分有暗示意味地在我们身上扫视几圈：“小瑾居然亲自上阵为部长加油，你们关系好好哦。一定是被我们部长善良正直，魅力无限的为人吸引了吧。”

“的确如此。”白之羽在一旁附和着。

我一听，从容地把白之羽的手都掐紫了，绷着脸，尴尬一笑，点点头：“你们……也来了啊。”

“当然咯，这可是十省联办的跑酷比赛呢，我们是被邀请来当主持人的。”

“原来是这样。”真是，兼职中的职业主持人啊。

寒暄了几句后，我们步入赛场。

然后，我举着花束跳着舞，在冷风中一吹就是两个小时，白之羽他居然是最后一个上场的选手！

中途我几次想转身离席，都拼命克制住了自己。终于，在观景台万人欢呼的场景中，白之羽缓缓上了场。

他身穿洁白运动服，一头银发熠熠生辉，走在夕阳中的跑道上，像倾入凡世的月光王子，清冷，高贵。

他的目光锁住高低不一的障碍物，眼底沉着璀璨。随着沐沄、沐汐一声枪响，白之羽腾身一跃，飞速向前，敏捷迅速得像雷夜中稍纵即逝的闪电。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他跑酷，莫名想起入学第一天，我和白之羽在体育场的相识闹剧。其实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踩崩垃圾车的话，或许有机会欣赏他跑酷的英姿。

我望着白之羽灵动的身影，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等到醒过神来时，他已经快步攀上了体育馆顶。

逆光而立的他，双臂伸展如翼，提步踏上左前方稍矮的墙面，身姿轻盈如雨空低滑的燕。一个侧空翻，三百六十度转体，利落着地，又一路乘风直下，飞跃下来。

期间，他跳过高矮不一的楼宇，迈过无数特设的沟障，我的心也随着他脚步的移动一次次收紧，放松。

一时间，耳边欢呼声震天。白之羽宛如我在荧幕上才能看到的男主角那样，带着乘风破浪的勇气，跨越时空沟壑和重重人影，就那样径直跳到我的身边，轻盈得就像跳跃于黑白琴键上的灵动音符，美得像个易碎的梦。

“小瑾，我跑得怎么样？”

我被他耀眼的光彩慑住心神，脸微微一红，别扭又真诚道：“很帅，很好看。”

面对他期冀俊逸的脸，我只剩下这简洁通俗的语言。但不可否认，白之羽的跑酷，比我曾经看过的任何一场跑酷比赛的视频都激动人心。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额间缀着细密的汗，勾唇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尽管已经跑了无数次，这却是我最用心也最开心的一回。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为你跑一次，就像现在这样，迈过万水千山克服重重阻碍，走到你的身边。”

我的心像初春第一缕阳光洒满冬雪，暖意融融。我望进他晶莹如蓝宝石的眼底，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斟酌了几秒，红着脸道：“你在收官之赛上，难道还想着特意为了我……”

“部长，你的特邀压轴助演真的是太棒了！我都忍不住想抢先一步观看两个月后，你在亚洲大赛上的表现了！”我脸都没来得及红透，就被身后沐沄沐汐高亢的声音一盆冷水，浇得彻底。

“特邀，助演？亚洲，大赛？”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面色阴沉地转向白之羽，“所以部长大人，那所谓的最后的比赛和完美收尾是什么意思来着？”

我这是又被他骗了，才穿上这中二的衣服，替他又唱又跳地加油助阵了两个小时？还因他一句暧昧的话，就把持不住自己，自作多情，想入非非了！

我觉得我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蔑视。

白之羽面色一僵，笑着摸摸我的头：“这么有爱的时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忍不住低声咆哮：“白之羽，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他勾了我的唇角一下，在沐沄、沐汐暧昧又寓意深远的目光下，拉着我低声道：“回去给你。”

我整个人都恍惚了几秒，白之羽趁机拉我上了车，带我重返樱夜学园，直接将车开向了校内的体育场。他握着我挣脱不掉的手，步步踏上观景台。

他望向已经如墨浸染的浩瀚星空，侧头看我淡淡一笑，在这里给我解释道：“我说的最后一场比赛是全国联赛啊，而且我可没有说以后不再跑酷，不再比赛哦。”

这解释真是相当完美，完美到我差点控制不住我自己，将他一脚踢下观景台。

我斥责他：“你又耍我！白之羽，耍我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白之羽的目光深深锁住我的脸，抬起手，轻轻抚顺我被风凌乱的发丝，眼神中带着宠溺：“很开心。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让我觉得像一个荒沙野漠中遇到甘霖的旅人。想抓住不放，细细品味你的所有喜怒哀乐。更妄想你的一切反应，都是因为我。”

我后退一小步，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白之羽，你这是……楼台风大，一时间被吹傻了不成？”

这突如其来，形同恐吓的表白，是要闹哪样？

白之羽唇畔的笑意加深，伸手捞住我的腰，贴近他，他顺势低下头来，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脸上，一阵灼心的痒。

他的薄唇如蝴蝶振翅般，极轻快地扶过我的额头：“别害怕，我这就解释给你听。身为我亲爱的小小企鹅少女，你有权利事无巨细地知晓这一切。”

我身躯一震，抬起头，直接惊叫出声：“你说什么？！”

3、真相中的真相

“再不坦白的话，怕是就要失去你了吧。我的小傻瓜，我喜欢的企鹅少女就是你，只有你。”月色下，他笑得勾魂动魄，缥缈似梦中的海市蜃楼，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一时间喜怒交加，久久不能言语，还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干涩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之羽双眼浸满温柔，似是陷入回忆：“早在两年前，我就喜欢上了在美食店外活蹦乱跳，朝气蓬勃的你。那个时候，我正在为全国跑酷联赛做加急训练。我为了找寻自己喜欢的训练场地，跑了很久，直到有一天，结束回家的时候看到在月光里手舞足蹈的你，立马就被你的可爱和认真深深吸引。”

我目瞪口呆地听下来，第一反应是跳开一步，非常谨慎地睨了他一眼：“你居然觊觎了我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认识这么早！”

“你真是……”

白之羽沉默半刻，认真回我：“怪我太珍惜，所以小心翼翼，结果差点错过了你。我那时还没有勇气走进你的世界，只是一味地躲在远处观望着你，悄悄注视着你。后来在美食店我的专属休息室遇见你那天，我才终于肯定，我为你所坚持的对外招生计划是正确的，所以上天特意把你送来我的身边。”

我瞬间捕捉到重点：“也就是说那之前你其实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甚至连我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白之羽轻轻点点头：“每次见你我都站得远远的，看到的你也是身穿企鹅装的样子。”

“什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愣在原地。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下，那厚厚的企鹅外套，遮挡住了我全部的面貌。

所以他实际上喜欢的，其实是一只会跳舞的企鹅吗？

虽然企鹅下是我……

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我正纠结时，白之羽星眸闪烁，贴近我轻声说：“你刚入学园时，我一直以为你是辉创集团的二小姐，是奶奶多次嘱咐我要特别照顾的对象，直到后来才知道你就是我喜欢了很久的女孩。”

说到这里，他的眼底载满月华清辉，温润如水，深深凝视着我说：“小瑾，或许你不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奇迹。你不知道两个月前美食店门口，你和树上练习跑酷的我打招呼时，我有多么开心激动。”

我歪头冥想了一会儿，迟疑地问：“嗯，我记得当时，你的确很激动地摆手制止我的靠近，还友好地揣测我是什么妖怪来着。”

说完，我目光如火地看着他。

“咳……咳咳，有吗？”白之羽掩唇浅咳一声，脸颊微红，清清嗓子打掩护说，“人在危机时刻，语言机能一时紊乱也是有可能的。小瑾，我可能是被艳阳下仍兢兢业业、竭尽全力舞动自我的你，给感动到头晕目眩了。”

这下换我尴尬了，断断续续地说：“是，是，是吗？原，原，原来如此……”

我干笑一声，在心间狠狠擦了一把冷汗。他要是知道我当时是经济所迫，会不会打破我在他心间的美好形象啊？

“为你创设的对外招生计划，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总之，命运让我们相遇，小瑾，不管前路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你要知道，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月色下，他握紧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与我十指交缠。掌心的温热，从指尖一路滑向心底。

我心上突然浮上一个念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脑海中自动生成和他携手到老的美满画面，我嘴角情不自禁弯成一抹温柔甜蜜的弧。

“笑得这么甜，一定是同意我说的话咯？”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从幻想中醒来时，就对上白之羽戏谑的眉眼。

“我说，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一个人的企鹅公主，让我来守护你。”白之羽收起戏谑的态度，目光温柔似水，在我耳边轻声问。

繁星几点，弯月一轮，灯光树影下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年，绘成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深深印刻在我心间。

“我……”面对他第一次认真明确的表白，我的心怦怦乱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幸福。

我的目光闪躲，他却苦苦追随，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表情。温暖的手握上我的双肩，渐渐收紧，眼神中充满热切和期待：“小瑾，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我知道的。”

我嗫嚅着点点头，错开他的目光，轻声回答：“嗯，我也……喜欢……你。”我想我的脸一定红出了新高度，希望夜色下不会太清楚。

“小瑾，我的公主，谢谢你！”我还来不及把头低下，就被白之羽激动地环抱进怀里。脸深深埋入他温暖的胸膛，鼻间都是他好闻清新的气息。

寻寻觅觅，期待许久，这一刻，我才终于尝到两情相悦的味道，很甜，很美。

我不由得抓紧他衬衫下摆，回抱住他，开心笑了出来。

“白之羽，这一切，都是真的对不对？不是梦，对不对？”观景台上，我和白之羽背靠着背，手拉着手感受着他的温暖，害怕一切幸福就像镜花水月般，是一闪而逝的美妙幻境。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掐掐我的脸。”白之羽扭过身来，倾身拉近我和他的距离，握住我的手，缓缓贴上他的脸。

“别掐了别掐了，我信你，信你不行吗？”我赶忙收住手势，生怕他一施力我就掐痛他的脸。

“哈哈，小傻瓜，是不是舍不得掐疼我啊？真可爱。”白之羽眼底光彩流转，转瞬就猜透了我的心思。

“才不是！你少自恋了！”我佯装生气，掩饰自己羞红的脸，别过头去。

白之羽展臂，轻轻把我揽进怀间。线条优美的下巴，轻轻磕上我的头顶。呼吸温热，含着笑意说：“小瑾，你就像一个轻盈易碎的幻梦，悄无声息闯入我的世界。从此扎根在我的心底，再难抽离出去。”

我红着脸，在感动羞涩的同时，故意质疑道：“白之羽，我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这么会说甜言蜜语。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前女友们身上练习来的？”

想到这个可能，我的心里万分别扭。

白之羽不怀好意笑回我：“我的小瑾果然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竟然连这个都能猜到。”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我火冒三丈，腾一下跳起。

“唔唔唔！”

“哎哟！”

结果，成功地用额头撞到了白之羽的下巴。顿时，刚刚还相拥美好的我们，不约而同捂着受伤部位，疼得龇牙咧嘴。

“你啊你，这莽撞的个性，我看是改不了了吧。都撞红了，小呆瓜，疼不疼？”

白之羽嘴上虽然嗔怪着我，却极是温柔地伸手过来，如玉般温凉醉人的指间，轻轻抚弄着我的下巴。

霎时间，刚刚的阴霾一扫而光，通身被幸福感包围。

我嘟嘟嘴：“谁让你骗我。”

“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嘛。”白之羽难得迁就包容着我。

我低下头，翘起嘴角。还好他喜欢的不是别人，还好我们没有种种原因错过彼此，还好我们都喜欢着彼此……

“小瑾，还记不记得那个地方。”正在我沉思时，白之羽抬手指向左前方那高高的体育器械。我瞬间记起初入学园那天，我把他再度碾压进医院的壮举。

“那天刚出院不久的我，本来是来体育场练习跑酷，准备即将到来的跑酷比赛的。结果刚要开始练习，就看到骑着垃圾车横冲直撞的你，当即就跳下去拯救你了。”白之羽陷入回忆，笑得如沐春风。

我垂着头，用脚画着圆圈，嗫嚅着：“唔，嗯，那个时候，我也不是故意的啦。谁知道那垃圾车的质量这么对不起天地良心呢，居然一踩就崩了！”

白之羽揉揉我的头发，宠溺道：“你还说呢，当时吓惨我了。一边害怕救你不及时，一边又感叹怎么会有人把学园内最古老的垃圾车给光荣报废。不过，那垃圾满天飞的滑稽场面，在整个樱夜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呢。”

“嘿嘿，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很滑稽。”想起我踩崩垃圾车的画面，我和白之羽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气氛轻松美好。

时光悄然轻擦，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临近十点。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我望望头顶皎洁的明月，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第一次希望时间慢下来，希望能够再跟他依偎一会儿。

白之羽嘴角微微上扬，刚要回答我，就被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他取出手机，瞥到来电显示时，清秀的眉微微蹙起，像上好的绢绸被掀起褶皱的一角。

我也清晰地瞥到了上面“夏米艾”三个大字，嘴角一僵，刚刚满心的幸福感，正过山车似的，直线下滑。

铃声阵阵中，白之羽抬头征求一般看我一眼。在我点头示意下，才接通了电话：“嗯，我知道，好的，就这样。”

他的声音冰冷如金属般，表情也严酷无波，全无与我交谈时的温润似水。这样的差别待遇，让我的心情一瞬间回升了。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笑容还是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嘴角。

还没笑完，就被凭空出现的手指捏住了下巴。

已经挂断电话的白之羽，自我良好地揣测着：“笑得这么灿烂，一定又在想我吧。”

并且在我出言反讥前，就极有自知之明地撒手，转移话题道：“嗯，虽然很想和你再待一会儿，可是明天就是期末测试，还是放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小瑾，记得要好好加油，顺利通过测验。明天的舞会，我很期待和你共舞。”

我低垂下眼轻轻点头：“嗯，明天见。”

便转身，与他挥手告别了。

“小瑾，晚安，我会想你到天明的！”

等我快走出操场时，身后突然响起白之羽的呼唤声。我蓦然回首，只见白之羽站在高高的体育馆顶，向我挥舞着左手。他衣袂翩飞，身后是浩瀚的星河。月光点亮他明媚的侧颜，为他俊美的双眼添上几分温柔的璀璨。

我一瞬间感动到热泪盈眶，整颗心都满满的。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回应他：“我也是！”

想你……

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我面带笑容转身跑开。

我想我直到现在才终于确定，哪怕以后会在爱情中颠沛流离，历尽万般艰辛坎坷，我也甘之如饴。只要对方是他，只要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