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恋人【结合】

（1）

因为这几天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在期末考试中发挥得不是很好，每一科都是吃力地勉强做完。

不过期待已久的暑假终于来了。妈妈果真在我考试后第二天就出差去了。临行前，她一再嘱咐我要千万小心，注意这里，注意那里，还给我准备了很多吃的。最后，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她才不放心地离开家门。

妈妈一离开，我就和绫江伊如约踏上了旅程。我们选择了一个比较近的海滨城市，坐火车六七个小时就到。一清早出发，下午就到了。

来到这座海滨城市，我和绫江伊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旅途的疲惫，双双光着脚丫，踏着夕阳踩在沙滩上。今天的大海异常平静，没有惊涛骇浪，更没有《老人与海》里那种惊心动魄的人与海的搏斗，只有几艘船安静地停靠在岸边。

我突然想在这温和的大海的怀抱里放肆一把。撒开腿，伸开双手，迎着风在沙滩上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叫：“伊，来啊，一起跑！”

此时夕阳西下，咸蛋黄般的太阳徐徐沉进海平线，把湛蓝海水渲染成一片金黄，泛起粼粼波光。海浪乘着海风，冲上白色沙滩，又退回去。

在落日海滩的背景下，两个年轻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奔跑着，脚丫时而踩着柔软的白沙，时而踏在冲上来的清凉海水，伴着串串笑声。

“哈哈，伊，来追我啊！”

“小雨，你别跑那么快！”

“伊，快来追我啊，哈哈！”

“小雨，慢点！小心摔跤！”

很宠溺的声音直达我的耳膜，我更开心地笑了。沙滩的上两个身影，忘我地在白沙上嬉戏追逐。

“终于抓到你了。”伊温柔地扣住我的手腕，把我一拉，带进他的怀抱中，微微喘息，醇厚沉吟。

他干净帅气的脸瞬间离我很近很近。

“伊，你跑得真慢。”被抓住的我开心地嗔笑着。

“小雨。”伊吐息如兰，热热的吹息拂过我的颈窝。

“伊。”我对上眼前那双灼灼的深邃俊眸，唇齿间不自觉地低声回应。

夕阳把两个紧贴的身影拉长，映在海浪声中的沙滩上。

（2）

夜幕降临，我们站在海湾，看着眼前的海滩浴场。这真是一个人山人海的欢乐之地啊！天空偶尔传来海鸟的鸣叫，让我不禁想起了“精卫填海”的神话。同样是鸟，别的鸟可以在长空翱翔，而精卫却要执著顽强地衔木石填平大海。

我依偎在伊的怀中，喃喃地问道：“伊，如果我葬身海中，你会不会也像精卫一样替我去填海呢？”

伊温柔地看着我，笑而不答，我也跟着笑了。

曾经有人说过，希望我们不要用自己的苦难缅怀过去，不要用自己的悲凉来感伤自己。是的，此刻，我们面朝大海，心里春暖花开，暖意融融。这一片辽阔湛蓝的大海已经见证了我们的爱情，还有什么好感伤的呢？

我们在海边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尽情欣赏着远处的海平面。

“知道吗？我有一个梦想！”我靠在伊的肩膀上说。

“哦？什么梦想？”

“就是和自己心爱的男孩一起坐在海边，看着夕阳落山，看着朝阳从海面升起。”

“我们明天再看朝阳，那你的梦想就实现了。”

“不，还没有实现呢。”

“还有什么呢？”

“我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永远留住。”

“我会陪你一直到老的。”伊紧紧地搂着我说。“伊！”

“嗯。”

“你爱我吗？”

“嗯。”

“伊！”

“嗯。”

“你爱我吗？”

“嗯。”

我静静地靠着伊，感受着夜幕降临下别具风味的大海。喧闹了一天的大海像一个玩累的孩子，静静地躺在幽蓝的苍穹下，轻轻地拍打着海岸。头顶繁星闪烁，美丽的银河悬在天际，像一串璀璨的珍珠。

突然，我高兴地指着一颗最大最亮的星星说：“伊，你看，缀满天空的星辰中，就那颗最漂亮！真的好漂亮啊！在我们的城市可看不到哦。”

“你是说最亮的那颗吗？”

“嗯。还有次亮的那颗也很漂亮。”

“哦，你知道那是什么星吗？”

“不知道，是什么？”

“天琴座织女星。天琴座四月中旬都有流星雨的，可惜现在早已经过了四月。”

“织女星啊，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也很感人呢！”

“嗯，其实除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天琴座还有一个更凄美的传说。”

“哦，说来听听。”

“相传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奥尔费斯是个弹琴的高手，只要他一弹琴，就会造成河川停止流动，甚至连狂吼的狮子都变得温驯可爱。他有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两个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好景不常，有一天，他的妻子和仙女一起到郊外游玩，不幸被毒蛇咬死。奥尔费斯知道这件事后，痛不欲生。他非常思念自己的妻子，最后竟然走到地下的冥府去找她。他向冥王哈得斯恳求，希望哈得斯让他的妻子重回人间。哈得斯当然不会答应此事，奥尔费斯只好取出心爱的琴弹奏思念亡妻的悲哀怨曲，终于打动了冥王。冥王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回到人间前，决不可回头看妻子一眼。”

“那后来呢？他没回头吧？他们是不是像王子和公主一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奥尔费斯答应了这个条件，立即牵着妻子回去。在途中原本只差一步就可以回到地面了，可奥尔费斯突然听不到后面妻子的声音了，心急之下回头去看。就在那一刹那，他的妻子发出一声惨叫，又回到冥府去了。此后，奥尔费斯因悲伤过度而发疯，最后竟抱着琴投江而死。后来大神宙斯拾获此琴，为了纪念二人，便将此琴送到天上，这便是天琴座。”

伊说完故事，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抬头看着天空的天琴座说：“好感人的传说！奥尔费斯的妻子好幸福哦！伊，你也会像奥尔费斯深爱她妻子一样深爱着我吗？”

“嗯。”

“你发誓！”

伊抬起一只手，对着天琴座发誓：“我绫江伊对天发誓，会像奥尔费斯深爱他妻子一样爱着筱雨崎，无论筱雨崎到什么地方，绫江伊都会追寻而去。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筱雨崎，绫江伊也不会背叛她。如绫江伊有违此誓，五雷……”

伊正想说“五雷轰顶”，我用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不准你发这样的毒誓，就算你背叛了我，我也会深爱着你，希望你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伊轻轻地拿下我的手，改道：“如有违此誓，下辈子一生做筱雨崎的奴隶，永远不离开筱雨崎！”

“呵呵！这辈子你也要做我的奴隶。”

说着，我感受到伊越逼越近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3）

夜渐渐深了，海面吹来一阵凉风，我在伊的怀中轻轻颤抖着。

伊更紧地搂着我，说：“小雨，我们明天再来看海，今天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嗯。”我乖乖地答应着。

很快，我们就在海边找到了一家别致的小旅店。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她看到我们牵着手走进旅店，马上热情地过来招呼。

“有没有可以看到海的房间？”伊看了我一眼，然后问道。

“有的，保证你们足不出户就可以看到漂亮的海景，还有潮汐和朝阳哦！”

伊转过头来征求我的意见，我朝他点点头。

“嗯，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绫江伊说道。

“请问你们要几间房？”

“两间。”

“一间。”我小声地说道。

“到底几间？”服务员看到我们两个意见不统一，确认道。

我看了看伊，重复道：“一间。”

“好，一间海景房，503号。”服务员暧昧地笑了笑，把一串钥匙递给伊。

我和绫江伊正准备上楼，女服务员在身后喊道：“你们等一等，本店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你们。”

我回头，来到女服务员面前，她拿出一样东西遮遮掩掩地递到我手里。等我摊开掌心看清楚后，赶紧又握了起来，立刻心跳加速，脸上也一阵发烫。我赶紧收起来，生怕被伊看到。伊一路都在问我到底服务员给我送了什么礼物，我都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这是一间装修简单典雅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台电视机，两张床，白色的床单整洁而大方。床前的窗帘是蓝色的，海一般的颜色。我拉开窗帘，星光点点的海平面立马跃入眼帘。

绫江伊放好旅行袋，为我铺好床。劳累了一整天，我决定先到浴室洗个澡。站在浴室中，想到女服务员送的礼物，我的心又开始狂跳。她误会我的意思了啦！我要一间房只是，只是第一次出门，害怕一个人单独一间嘛！我可没往那方面想。

我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原本坐在左边的床上看电视的伊忽然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火一般的炙热。我走过去，笑着打了他的头一下，说道：“别这副色迷迷的样子，赶紧洗澡去。今天玩了一天，脏死了！”

“嗯嗯，我就去洗澡。”伊猛然回过神来，兴奋地拿着换洗的衣服冲进了浴室，不久，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看着浴室的门，笑了笑，随手把服务员送的礼物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吹干头发，钻进了右边床上的被子里。累了一整天的我，没多久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窗外，一轮明月从海平面升起，皎洁的月光宛如轻纱一般透过玻璃，在房间里流淌，静谧而灵动。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远航的货轮缓慢驶进内港，海浪拍打着船舷的声音，是那么深邃和悠长。

（4）

第二天，阳光照进窗子，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伊像一个可爱的孩子一般，安静地睡在我左边的床上。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值得我百分百信任的男生。我起床，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不偏不倚地流泻到他的脸上。伊猛然一惊，醒了过来，在我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喊道：“糟糕，太阳都升起了，看不成日出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又立马羞愧地把头埋进被子里。伊低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此刻的他正赤裸裸地站在我面前，立刻大窘，连忙胡乱地抓过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小，小雨，对，对不起。我，我，我忘记自己有裸睡的习惯了。”伊满脸通红，急急地解释着。

我更加羞愧地躲在被子里，大声叫道：“我，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你让我的眼睛不纯洁了！”

“好！好！我负责！我负责！我保证一辈子都对你好，爱你，宠你，照顾你，好不好？”

“嗯，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地钻出被子，开始洗脸漱口。

洗漱完毕，走出旅馆服务员暧昧的视线，我们牵着手，来到海滩上。清晨的阳光照在沙滩上，海面波动着银白的浪花，一艘艘渔船开始缓慢地驶出了海港。

我们找到一个吃早餐的地方，每人点了一大碗海鲜粥。呼吸着海风的气息，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吃着美味的营养早餐，幸福真的像花儿一样满世界地绽开来。

饭毕，我们又牵着手沿着长长的海岸线一直朝前走，鞋子被我们提在手上，海风吹着我洁白的长裙，海浪拍打着我的脚丫，两串长长的脚印一路延伸……

走累了，我蹲下来，找到一块小石子，在沙滩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大头娃娃，然后笑着对伊说：“伊，你看，这个是你哦！”

伊也蹲了下来，同样捡起一块小石子，在大头娃娃旁边又画了一个小娃娃，说：“嗯，小雨，这个是你呢！”

我笑了，在两个娃娃的头顶画了一个圈，然后又画了很多向日葵，说：“这个圈圈是太阳，希望我们每天的生活像向太阳普照向日葵一样。”

“似乎还少了什么呢。”伊说着，又在两个娃娃的中间加了一个更小的娃娃，“喏，小雨，这是我们的孩子。”

“伊，你好坏哦！”

伊牵着我的手站起来，一起注视着我们共同的“杰作”，久久地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忽地，一朵浪花冲上来，浪花过后，我们的“杰作”就被完全抹去了。我的心中突然一阵凄凉，我和伊的爱情会不会也像这沙滩上的画呢？很美丽，很温馨，却也很脆弱，一阵浪花就可以把所有美好抹去。因为太美好，所以太脆弱吗？

不，就算是这样，无论到什么时候，我变成个什么样的人，我和伊的这份爱情都会永远铭刻在心中。大海无法记忆我们的爱情，可是沙滩一定会铭记这段美丽的回忆。

我把心中的担忧告诉伊，然后无言地对望着。这一刻还有什么言语比得上彼此的深情眼眸呢？我希望时光能永远在这一刻停下来，不再继续；我希望绫江伊牵着我的手，永远不松开；我希望……太多的希望在这一刻堆积起来，和幸福交织在一起，酝酿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泡泡。

无数的游人从我们身边走过，无数美丽的景色从我们身边闪过，可是这些都被我们遗忘，旅行失去了最原始的意义，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们有些累了，于是一起坐在一块礁石上休息。

我看着大海说：“伊，你做海盗吧！”

“那你呢？”

“我当然是公主了，公主要和海盗一起去探险！”

“我亲爱的公主，请赐给我一个信物吧！我这个海盗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带着信物回来找公主殿下的。”伊抬头挺胸、煞有介事地说道。

看他潇洒的样子，还真像一位英勇的海盗呢！

拿什么做信物呢？我低下头四处寻找，只见礁石上落满了贝壳，顿时心中生出一个好主意。我拾起一个贝壳，捡起一块小石子，强行要求伊转过身去。我用小石子在贝壳上用力地刻着，一笔一画还真是不太容易呢！

两分钟后，伊有些等不及了：“小雨，好了吗？”

“嗯，就好了！你转过来吧！”伊一转过来，我就把手握成拳伸到他面前，“你猜猜！是什么东西？”

哈哈，那个大笨蛋当然猜不到啦！看着他抓耳挠腮的窘迫样子，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摊开手心，把贝壳交给他，告诉他，这枚贝壳就是海盗与公主之间的信物。

伊接过贝壳，看着上面歪歪斜斜的几个字——“绫江伊与筱雨崎天长地久”，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把贝壳装在口袋中，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面颊，说：“海盗无论走得多远，都会回来找公主的。他会带着公主一起去远航，一起寻找神秘的宝藏。”

热恋中的人都喜欢说这样的傻话吧！也都会相信这样的傻话吧！正如我们，虽然知道天长地久对年轻的我们来说太过遥远，但依然不顾一切地去相信它，而且是那么如醉如痴，沉醉其中，久久不愿意醒来。

来到这座海滨城市的第三天，我们一起去海边小山上看日出，一起坐游艇出海，一起在沙滩上找贝壳……这是我17年的人生中最幸福开心的日子。

晚上，我刚洗完澡，手机就响了，是妈妈。

“小雨，你怎么不在家？”一接电话，妈妈劈头就问。

我瞬间就蒙了：“啊？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

“因为我不管什么时候打家里电话都没人接！”妈妈的声音很大。

“啊，那个，那个是因为，家里的座机坏了，坏了！呵呵！”我临时编了一个理由。

“是吗？担心死我了！还以为你趁我不在家，溜出去和男孩子旅行了。没事，我的事情提前办完了，明天就回了。”

“哦，这么快啊？”

“嗯，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啊！好了，回来再说，你早点休息。”

“哦，妈妈再见。”

挂了电话，我阴沉着脸对伊说：“惨了，我妈明天就回来了。”

“不是说要去一周的吗？”

“哦，她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所以急着办完事赶回来。我们也必须走了。”

“万一你妈在我们之前回家怎么办？”

“嗯，找映见挡一挡吧。”我说着，给映见拨了一个电话，她听到我和伊一起在外面旅行，大吃了一惊。我磨了很久后，她才答应替我挡一挡，并嘱咐我和伊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我们即刻收拾行李，退掉旅店的房间，赶往火车站。

直到火车开动后，我们才稍稍能放心地休息一下。我靠在伊的肩膀上，看着窗外偶尔快速退后的灯火说道：“伊，你说有些人和有些事，是不是也会像这窗外的灯火，只是瞬间闪过你的眼前，再也不会相逢？”

伊拍拍我的头，说道：“小傻瓜，你的小脑袋里成天想些什么啊？总是这样故作忧伤呢！这样很容易老的哦！有我陪着你，你就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啊！放心吧，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火车驶进了一个隧道，呼啸的声音仿佛要让人遁入一个无底的黑洞。无边的黑暗和这突如其来的空洞的呼啸声顿时让我极为不安。我牢牢地抓住绫江伊的胳膊，仿佛怕他在黑暗中突然消失了一般。

火车终于驶出了隧道，呼啸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吭吭吭……”的火车碾过铁轨的声音。窗外的一切快速朝后退去，离我越来越远。我忽然有种错觉，是不是幸福也要开始离我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