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唯有爱不别离

01

因为我的不告而别，封霁赶回了学校，但他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回来，所以他要再回去一趟。

第二天上午，我送他去了车站。

“你别担心，爸妈那边我会解决的。”走之前，封霁向我承诺道，让我相信他。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有多难，更何况，那还是生他养他的父母。

“是我让你为难了，封霁，我……”

封霁一把抱住了我，没让我把话说完，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一切都交给我，只要你不离开。”

他的话让我泪流满面。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爱我，这样护着我，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这样的他，让我怎么能轻易放开？

封霁上了车后，我一个人回学校，刚坐上公交车就接到了陆朝的电话。

上大学后，陆朝很少给我打电话，除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有种不安的感觉，没多迟疑地就接了电话。

“卫笙歌，你能不能联系到轻烟？”陆朝的声音很着急，“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到她了，打她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我很担心她，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

“好，我去她家里找下她，晚点再回你电话。”

挂了电话后，我先给许轻烟打了个电话，果然是陆朝说得那样，我连忙下了公交车，拦了辆出租车往许轻烟家里去。

给我开门的是轻烟家里的钟点工阿姨，许妈妈和许爸爸并不在家。

我问钟点工阿姨许轻烟在不在，她吞吞吐吐地说不在。我不太信，于是直接冲着楼上喊轻烟的名字。

“卫小姐，卫小姐，你别喊了……”

我只当没有听到，一路往楼上去：“许轻烟你在不在？在的话就给我吱一声。”

话音刚落，我听到了拍门的声音，同时还有许轻烟的声音：“卫笙歌，我在房间里。你怎么来了？”

我冲到许轻烟在的房间门口，想拧开门，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我回头问钟点工阿姨：“怎么把轻烟关在房间里面？”

钟点工阿姨看着我，没有吱声。

“阿姨，你走吧，我跟笙歌说会儿话。”许轻烟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看到这情况，我突然明白了，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说服钟点工阿姨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

钟点工阿姨一下楼我就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被关起来了吗？”

“我爸妈看上了一单大生意，想逼着我和一个富二代订婚，以此来促成两家的合作，我不肯，所以我后妈把我关了起来，还没收了我的手机。”许轻烟沮丧地说道。

虽然隔着门，我看不到她，可我能想象到她现在的状态一定很不好。

至少我还有封霁在身边，可是陆朝远在外地，根本就帮不了她。

“他们已经在决定订婚的日子了，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许轻烟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笙歌，我要怎么办？我不能和别人订婚，我不能啊……”

“轻烟……”我倚在门边，心里难受到了极点。许轻烟一直都比我坚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没看到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总是得不到幸福？

“钥匙是在钟点工阿姨的身上吗？我去抢过来。”说着，我转身就要走。

“没用的，笙歌，钥匙不在她的身上，在我后妈那里。”许轻烟无力地说。

“那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就这么屈服的！”许轻烟坚定地说，又叮嘱我：“你先不要告诉陆朝我被关起来了，你就跟他说我很好。”

不让我告诉陆朝是不想让他担心吧，我想了想，答应了她，又陪着她聊了会儿天。许轻烟问我和封霁订婚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不想让她现在还要担心我的事情，只说一切都好，让她不要多想，好在她也没有怀疑什么。

我离开的时候，许妈妈正好回来了。

许妈妈是在轻烟三岁的时候嫁给许爸爸的，虽然轻烟并不是许妈妈亲生的，但是一直以来她都对轻烟很好，就像亲生的一样。没想到她现在会这样对轻烟。

没等我打招呼，她先笑着朝我走了过来，问道：“小笙，你怎么来了，来看轻烟的啊？”

许妈妈笑得很虚伪，我勉强笑了笑，向她问好。

“轻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你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空就帮我劝劝她。”许妈妈继续笑道。

我敷衍着点了点头，没和她多说什么。

回学校的路上我给陆朝回了电话，告诉他轻烟最近都在忙家里的事情，所以才没联系他，她很好。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手心都紧张得出汗了，我是个不太会说谎的人，如果陆朝此刻在我面前，他一定会看出我在撒谎。

好在陆朝没有多问，只让我帮他转告轻烟要好好照顾自己，他不能陪在她身边，替她分担，但他会担心她，等有时间了别忘记给他打电话。

我心里酸酸的，好几次都想把真实情况告诉陆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

陆朝根本帮不了轻烟，我何必多让一个人担心呢？

到学校后，我在学校外面的餐馆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发了条信息问封霁有没有到家，什么时候回学校。虽然我和他才分开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我已经格外想念他了。

我突然觉得我和封霁的情况比轻烟和陆朝的情况好得多。

我和封霁之间最大的问题只是封霁的父母觉得我配不上封霁，我至少还可以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争取得到他们的认同。可是轻烟却没有任何办法，横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父母，还有家族利益。

我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拯救她和陆朝的爱情，我只希望她能幸福开心，而我，永远都会站在她那边。

02

第二天下午，封霁回学校了。我在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等他，看到他下车就冲过去抱住他。

“怎么啦？”封霁没推开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很多人看着呢。”

“我抱自己的男朋友关他们什么事？”我靠在他胸口闷闷地说道。

我没告诉他，我想他想得晚上都睡不着，好几次都想发信息找他，可又怕打扰到他，便忍住了。

封霁没再说话，任由着我抱着他，我们就这样站了很久，他问我：“抱够了没有？”

“没呢，要抱一辈子才够。”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放开了他。

封霁唇角一弯，笑了，调侃我道：“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女朋友呢？”

“我怎么了？”我佯装恼怒道。

封霁笑着摇了摇头，牵着我慢慢地走。

路过男生宿舍楼时，我嚷着要去封霁的宿舍转一圈，他拿我没办法，和宿管老师打过招呼后，带着我进了宿舍楼。好学生的待遇就是不同啊，要是换了别人，宿管老师肯定不同意。

就像我想得那样，封霁住的地方比女生的还要干净，我简直自愧不如，真想把他拉到我宿舍里面去让他帮着我收拾下东西。

我正参观着封霁的床，一转身却被封霁抱了个正着，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刚想转身，却听到他说：“别动。”

我立刻停止了动作。

“我回去和我爸妈谈过了。”封霁低低地说。

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有些急切地问道：“说……什么了？”

封霁没回答，顿了顿后，才继续跟我说：“卫笙歌，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不要太在意他们的话，这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你只要做你自己。”

不用多说，我心里就已经很明白了，这也许是一场看不到明天的恋爱，我不想让封霁为难，也想自己去努力一把，无论我们能走多远，都应该珍惜当下的时光，这是看望了许轻烟之后，我心中有的想法。

“封霁，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我会努力配上你的。

“我也会，而我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晚上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将许轻烟的事情说给了封霁听，封霁沉默了一会儿，发表了他的意见，他认为许轻烟的事情应该让陆朝知道，他说，他如果是陆朝，女朋友在被家人逼着和别人在一起，他不管如何都会尽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哪怕自己力量微小，也绝不会愿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被瞒着。

然而，还没等我下定决心告诉陆朝时，许妈妈却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我说，许轻烟已经两天没有吃饭喝水了，让我帮着去劝一下她。

我从没有想到，许轻烟不屈服的方法竟会是这样。

挂了电话后，封霁送我到了公交车站，叮嘱我说：“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我到了许轻烟家里，许妈妈一见我，就拉着我说：“小笙，你一定要帮我劝劝轻烟，和你轻烟从小一起长大，她会听你的。你让她吃点东西，别再这样了，而且那家的孩子我也见过……”

我看了眼被紧紧锁住的门，有些为难地说：“阿姨，这样子我没办法劝她的，轻烟是什么样的性格，您应该也很清楚。”

许妈妈也看了眼许轻烟的房间，迟疑了好半天，才终于松了口：“那你进去劝劝她，顺便把吃的东西带进去？”

“好。”

许妈妈到底是心疼许轻烟的，我端了满满的饭菜进了房间，但我才进去，门就从外面反锁住了。

我看着许轻烟憔悴的模样，心里一阵抽痛，我从来都不曾见过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想她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是我没用，我帮不了她，如果我还是以前的卫笙歌，也许事情会变得不一样。

“轻烟，吃点东西吧。”我走到她身边，劝她道。

许轻烟看了我一眼，只问我说：“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才没有！”我立刻反驳，“你在我心中，是最美丽的许轻烟。”

许轻烟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长这么大以来，我一直都是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可是却没有想到，会被这么一件事情给为难住了，真是可笑！”

“轻烟，你别这样。”我真的心疼这样子的她。

“你也别劝我，你知道我不会听你的。”许轻烟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悲伤，“也许，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我不答应，这样僵持下去，也都不会有什么转机，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也许我和陆朝也是走不到最后的，我们之间家世背景相差太大了……”

“轻烟你是什么意思？”我顿时有些不安起来，难道她要和陆朝分手吗？

许轻烟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恳求着我说：“笙歌，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我问她，无论她要我帮她做什么，我都会帮她。

许轻烟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最后目光落在了被反锁着的门上，说：“我想和陆朝见一面，有些话需要当面说清楚。”

“再过两天，我会跟我后妈说，我想明白了，让她不要再关着我的，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太放心我，也不会让我离开家，所以，你也要来，到时候我们想个理由出去。陆朝那边，你帮我通知他，就说我有急事要见他，让他一定要来。”

“你不要告诉他我家里的事情，我要亲口跟他说。”

想通了的许轻烟也没再不吃不喝了，我看着她吃完了东西后才离开的，许妈妈见我端进去的东西许轻烟都吃了，一脸的喜色，直拉着我的手说谢谢，还让我有空多来家里玩，帮她劝一劝许轻烟。

我说：“轻烟已经想明白了，她答应了。”

“真的？”许妈妈很惊喜，重复地问我，“轻烟答应了？”

我点了点头。

“太好了。”许妈妈很高兴，“订婚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十天之后，你到时候也一起来玩！”

我也没再和许妈妈多说什么，借口说学校里还有课就离开了，可是我心里却是一片悲凉，我见证了轻烟和陆朝爱情的开始，又要再次见证爱情的结束，为什么青春时期的爱情总要有这么多的磨难，是不是越珍贵的东西就越难以轻易得到？

坐车回去的路上，我给封霁打了一个电话，我问他：“封霁，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封霁好像愣了一下，半晌之后，他回答我说：“说不上来，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生，但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你就已经走到了我的心里，你不完美，任性，倔强，还爱嘴上占我便宜，总能惹出麻烦事来，更多的时候都很没有女生的样子，和我遇到的那些女生都不同，但我就是喜欢上了，没办法。”说到后面，他语气里好像还有些无可奈何。

我忍不住笑了，又问他：“那我们能不能一直在一起？”

“只要你不离开。”

03

一个星期后。

许妈妈终于不再关着许轻烟了，而随着订婚日期的临近，要准备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于是我提议着一起去逛逛街，想给许轻烟买点东西，许妈妈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迟疑，最后也同意了，但却提出要一起去。

许妈妈能够答应，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至于能不能让陆朝和许轻烟见一面，到时候再另外想办法。

中午的时候，我和许轻烟还有许妈妈到了和封霁他们约好的商场，封霁负责把陆朝带到这里来，我本来没想让封霁参与进来，但他却说：“许轻烟是你的朋友，而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于是我便把计划告诉给他知道，让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和陆朝一起来。

随着和他们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我隐隐有些焦急，许轻烟更有些坐不住了，买东西的时候频频往外面看，完全静不下心来，握着我的手时，还隐隐在颤抖。

趁着许妈妈正在前面给许轻烟挑礼服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笙歌，如果有一天，我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不原谅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我这样的问题，我直觉以为是因为我帮着她骗了许妈妈，带她出来见陆朝的事情，我摇了摇头：“这哪里是欺骗和利用了？我们是好姐妹，好闺密，我不会生你的气，当然也没有不原谅你这回事了，而且我哪里敢生你的气？”

“笙歌，谢谢你。”

许轻烟很少跟我说谢谢，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个矫情的人，她宁愿不跟我说谢谢，用别的事情来做回报的。

正在这时，我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封霁打来的，电话一接通，他就跟我说：“我们已经在星巴克里了，你们什么时候来。”

我看了眼许妈妈，回答说：“再等我们一下，很快。”

“他们已经到了？”电话一挂，许轻烟便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可是要怎么样才能不再让许妈妈跟着呢？”我想不到比较好的办法了。

“这个我刚才已经想好了。”许轻烟回答说，然后，我就听到她跟许妈妈提议说要去商场顶楼的美容院里做皮肤护理，很意外的是，许妈妈连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了，领着我和许轻烟就去了顶楼。

于是，就在许妈妈做护理的时候，我和许轻烟借口去上洗手间，偷偷地就离开了美容院，飞快地往和封霁他们见面的星巴克里跑。

许轻烟跑得很快，就像是离开了牢笼的鸟儿，毫无顾忌，我几乎是被她拉着在向前跑，而且她还是穿着高跟鞋的，大概爱情的力量就是这样，可以让人义无反顾地向前。

还没到星巴克我就已经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封霁和陆朝，只一眼，我就看到许轻烟红了眼眶，几乎就要忍不住。

越靠近陆朝，许轻烟反而慢了下来，我知道他们应该有很多的话要说，就拉着封霁先离开了，留他们两个人在星巴克里，只说晚一点儿再回来找他们。

“卫笙歌，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做了很多以前从来都不会做的事情。”封霁牵着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贯的清冷和高傲，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温柔。

“那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得意地挑了挑眉头，“感谢我让你的人生变得这么精彩，而不是和以前一样死气沉沉的。”

封霁哼笑出了声，也没反驳我，只牵着我往前走，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将我带到了一家首饰店的门口。

我有些惊讶，心脏也忍不住跳得飞快，有个想法也在我的大脑里乱转，但不敢肯定。

封霁带着我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让你不离开我。”

“封霁……”我愣愣地叫他的名字，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你们女生不是应该高兴得跳起来吗？你怎么好像傻了一样。”封霁瞥我一眼，然后叫店里的人把他看中的一款对戒拿了出来。

戒指的款式很简单，没有什么花纹，极致简约，就像是爱情。

我笑了，主动去拿了女款的戒指戴上，不大不小刚刚好，我戴着戒指将手举到他的面前，微扬起下巴，痞里痞气地说：“封霁，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没等他回答，我也把男款的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

恍惚间我有了一种我们会被命运绑在了一起的感觉，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好。而我也觉得，这世界上应该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封霁这般对我好的人了。

戒指的价格并不是很贵，但也花掉了封霁两个月的生活费，出了首饰店，他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半认真半玩笑着对我说：“卫笙歌，从今以后，你要对我负责。”

我大手一挥，也不顾自己比他矮上一大截，踮着脚揽住了他的肩膀，学着以前江昭遇跟我说话的语气对他说：“放心，大爷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下个月的饭我包了，随便吃。”

我因为太高兴了，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声音，引得周围的人都朝着我们望了过多，更多的都是在看封霁，眼神还有些异样，大概是在说他一个男生还要靠我一个女生来养着，真是丢脸。

封霁一下子黑了脸，拉着我就走开了。

而我看着他的样子，笑得完全控制不住。

为怕我们回去得太早打扰到许轻烟和陆朝，我又和封霁逛了好一会儿才回星巴克，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这个时候许妈妈肯定已经发现我们不在了，要是再不回去，可能也没有办法来解释了。

然而，当我和封霁到了星巴克的时候，还把这里找了一整圈，都没有看到许轻烟和陆朝的身影，慌忙之下我找星巴克里的服务员问了一下，但他们都没有印象。

许妈妈并没有把许轻烟的手机还给她，而我的手机因为怕被许妈妈找已经关机了，如果现在开机说不定就会接到许妈妈的电话，正着急的时候，封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见是陆朝打过来的，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便听到了许轻烟的声音：

“笙歌，你现在应该在找……”

我没等她说完，就问道：“你和陆朝去哪里了啊？我回星巴克就没看到你了。”

“我要说的这就是这个。”许轻烟的声音透着一股恳求，“我已经和陆朝离开了，笙歌，我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她的话，“你不回来了？”

话一说完，我心里顿时明白了，她说她不回来了，是要和陆朝离开了。

“对不起，笙歌，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这是我想了很久做的决定，我知道这样也许很傻很天真，但是我只能这么做，才能挽救我和陆朝的爱情。”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许轻烟问我的问题，原来，她当时的话竟是这样的意思，说不生气是假的，因为她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跟我说，我恼怒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之后怎么办？你是这段时间不回来，还是永远都不回来？阿姨他们一定会找你的，你又能和陆朝在一起多久！你这样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啊！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的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电话那头，许轻烟激动地说道，“我的事情到这里，你就别再管了，我后妈她不知道陆朝，只要你不说，她就找不到我。所以，你只要帮我这一次就好了。笙歌，愿你幸福。”

04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帮着轻烟出来和陆朝见一面，让他们有机会把话说清楚，或者是做一个告别，可偏偏没有想过她会就此和陆朝离开，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欺骗了我，利用了我，可是我却完全气不起来，我明白她，若不是没有办法了，她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如果我是她，也许会做跟她一样的事情。

然而封霁却很气愤，他气许轻烟的离开，气她连累到我，给我带来麻烦。

我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许妈妈，所以索性继续将手机关机了。

可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在许轻烟离开后的第二天，许妈妈亲自到学校里面来找我了，她冷着一张脸将我带到了学校旁边的KFC，因为大多学生都在上课，店里并没有很多的人。

许妈妈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进入主题，问我道：“卫笙歌，你知道轻烟去了哪里吗？”

“我不知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保护她到底，我硬着头皮回答说。

“是吗？”许妈妈冷冷地看着我，“从我打电话让你来劝轻烟开始，你们是不是就已经在计划了？”

“阿姨，对不起。”我放软了语气，解释着说，“轻烟之前并没有跟我说过，当时您在美容院里，轻烟说看到了一件很喜欢的东西，就拉着我去看，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趁这个机会离开，在这之前，我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轻烟会做这样的事情。”

“小笙，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和轻烟也是一起长大的，你们以前也没少联合在一起蒙骗我，但那都是小事，我只当你们感情好，闹着玩，并没有计较。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许妈妈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你知道轻烟这一走，我和她爸爸会有多么担心她，又会有多少麻烦事情吗？阿姨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你出了事情被卫家赶出来后，我们家也收留过你几天，阿姨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么来回报阿姨的吗？”

“阿姨，对不起，我知道您对我好，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轻烟去了哪里，她欺骗我，利用了我，我也很生气。”我直视着许妈妈的眼睛，唯恐自己露出一点点的破绽，让她看出我在说谎。

“小笙，你不是那种蠢笨的孩子，你以为你这样是在帮轻烟吗？你还是告诉我轻烟去哪里了最好，我们许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要对付你简直轻而易举！”许妈妈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阿姨，您现在是在逼我吗？我不知道也……”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妈妈突然就扬起了手，直接向我挥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发现后面根本就没有可以逃开的空间，我顿时闭上了眼睛，打算生生地受下来。

是我间接帮着轻烟逃走的，为了信守承诺，不肯告诉她轻烟去了哪里，许妈妈打我，也是应该的。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但却并没有我意料中的疼痛落下。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面前是封霁高大的身影，而他脸上那鲜红的掌印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封霁！”

“我没事。”封霁看了我一眼，然后牵起了我的手，对许妈妈说，“许轻烟去了哪里，笙歌就是不知道，您再逼问都没有用，您有时间在这里为难她，不如去找找许轻烟，也许她并没有走远。而且，您一个长辈，为难一个您从小看到大的小辈，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说完，封霁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我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心里难受到了极点，我宁愿那一耳光是打在我的脸上：“你干吗要替我挨打，怎么不躲开？”

“我没事。”封霁抓住我抚在他脸上的手，望着我的眼睛说，“笙歌，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心疼你了，我心疼你还不行吗？”

我心疼你还不行吗？

他的人就在我面前，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他的手还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暖得就像太阳，烫得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忍不住抱住了他，努力地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要怎么喜欢他才够？

要怎么努力才能配得上他？

这样对我好的一个人，此生，应该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许妈妈走后不久，警察局里来了人，竟直接以拐骗他人出逃的名义将我拘留，任凭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进警察局，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这一定是许妈妈在背后主使的，为了逼我说出许轻烟的下落，她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封霁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警察局里待了三个多小时了，连晚饭都没有吃。他本想把把我保释出去，可是警察局里面的人怎么样都不同意，是什么原因也不说清楚。

“笙歌，我会想办法的。”封霁隔着拘留室的窗户对我说道，眼神格外的坚定。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别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好，他们只是关着我，不会为难我的。”

“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接你出去。”封霁依依不舍地走了，走之前还给我买了份我最喜欢的饭菜。

我坐在小小的拘留室里吃着可口的饭菜，却不知道为什么越吃越苦涩。

我的任性给封霁添麻烦了，可我也不能背叛许轻烟。

在拘留室里的时间好像过得很慢，我的手机并没有被没收，但是也已经快没有电了，拘留室里的灯光也很暗，长时间地待在这里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到下半夜时，警察局里安安静静的，隐隐能听到有人打呼噜的声音，而这时的气温在慢慢地下降，空气里的那一股阴凉气息好像要透过衣服钻进我的皮肤里面来，我紧紧地抱着自己，缩在墙角里面，这样才感觉不那么冷。

渐渐地，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头也越来越重，就那样靠着墙壁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我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漫天的火海里，看不见的火焰在我周身燃烧着，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痛着，我想要逃离，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牵绊着，我睁不开眼睛，挪不动脚步，深陷在这样的痛苦中。

封霁，你在哪里？

“我在，别怕。”声音传来的同时，我感觉到了一阵冰凉，不由自主地又靠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那片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抱在怀里，我的手还环抱在人家的腰上，我微微仰头，看到的竟然是封霁沉睡着的一张俊脸，脸上顿时发起热来。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呼吸也慢慢放轻，怕自己会吵到他。我不用多想，就知道昨天晚上他一直都在照顾着我，他一定很累了。

封霁不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生，但却是最清冷高傲的人，更让人嫉妒的是他还长着一副长长的睫毛，连我这个女生都自愧不如，我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想碰一碰。不知道封霁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睫毛动了动，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和我四目相对。

我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来，正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却忍不住咳了起来。

封霁瞬间清醒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等我好一些了，才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我，而我这才发现，我竟然是在医院里。

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封霁说：“快天亮的时候警察局里的人通知我去接你出来的，你发高烧到了三十九度，人都已经烧糊涂了，他们也怕你会出事就放人了。你差一点儿就转急性肺炎了。”

他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为了我，做了很多的事情。

“那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吗？我不想今天晚上在医院里过。”我看了下外面的天，已经快要天黑了。

“好。”

05

很快，封霁就办好了手续，替我拿了些药，就带着我出了医院，我还在低烧，整个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一上车就靠着封霁睡觉，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了学校。

因为我病了不能没有人照顾，封霁没有送我去学校宿舍，而在学校旁边找了个小旅馆，开房间的时候，还不得不忍受旅馆老板异样的眼光，大概是以为我们是来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的。

我看着封霁黑了的脸，忍不住笑了，本想调侃他的，却猛地咳了起来。

封霁一边轻拍着我的背，一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病了就好好休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挑了挑眉头，只当没有听见。

吃完了晚饭，封霁又督促着我吃药，很快，药性就开始发散了，我直想睡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封霁的手机响了，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接了电话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他时，却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凝重。

“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声音沙哑地问他。

封霁满眼悲伤地看着我，然后蹲到了床边，握紧了我的手，说：“是我妈打来的电话，她跟我说我爸突发心脏病，现在在医院里抢救，让我现在赶紧回去。”

我猛地惊醒过来：“那你快回去啊！”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封霁满眼都是担忧，“我回去了，谁来照顾你？”

“我自己可以啊！”我急急地说道，“你妈现在一定很害怕，你回去陪她啊，我没关系，我只是感冒，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封霁看着我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然后，他将脸埋在我的掌心之中，落下了一个轻柔无比的吻，他低声说：“我会尽快回来，你好好休息，等我。”

“你不用急着回来，我不会有事情的。我等你。”

“好。”

我看着封霁渐渐远走的背影，大概是因为生病了的原因，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他这一走，就永远也见不到了一样。

我突然很想对他说别走，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家里出了事，我怎么能自私地让他留下？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也因为捂着被子流了一身的汗，我早上醒来的神清气爽，直接退了旅馆的房间，本想给封霁打电话，但又怕这个时候打扰到他，最后只发了一条短信过去问他爸爸的情况，但一直到中午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一个人在学校食堂里吃过了午饭，正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许妈妈突然带着两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抓住她。”许妈妈指着我大喊道。

我直觉不好，转身就跑，可我的病刚好，没跑两步就被许妈妈带来的人给抓住了，我挣扎着问许妈妈：“阿姨，你抓我做什么？”

“我已经知道轻烟在哪个城市，但我不知道她的具体地址，要找她，我当然要带着你了。”许妈妈冷笑着说。

“我说过，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冲她大声喊道。

“可你的男朋友告诉我说，你知道。轻烟在哪个城市，也是他告诉我的。”

我顿时愣住了，封霁？

封霁怎么会告诉许妈妈说我知道许轻烟在哪里？

“快点带她走！”正在发愣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带着往学校外面走去了。

我突然之间想明白了，许妈妈找借口报案把我抓到警察局里去，警察局里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我出来，而我又病得不行了，要急着去医院，所以封霁才会跟许妈妈说我知道许轻烟在哪里，许妈妈才松了口注销了案子，让封霁带我出来。

一定是这样！

我不知道我应该怪他，还是应该感激他，如果许轻烟这次被找到了抓回来，她又会怎么样恨我呢？

被许妈妈的人扔进了车里，我也没管许妈妈在盯着我，掏了手机就给封霁发信息，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可是却没有一条信息回过来。

许妈妈的话还在耳边：“卫笙歌，如果这次还是找不到轻烟，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已经不再是卫家的大小姐。”

“你就算抓了我，我也不会让你找到轻烟的。”我毫不犹豫地对她说，“你不是轻烟的亲生妈妈，你只是想用轻烟去换取更大的利益！”

“啪”的一个耳光重重地落下。

这次没有封霁保护我，我的脸直接被打偏了过去，头也因为冲力撞到了车顶上，疼得我整个人头晕目眩的。

许妈妈冷哼了一声，说：“果然没教养，都不知道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应该说。”

我捂着脸没有说话，转过头望向了车窗外。

车越开越快，离市里也越来越远，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之中突然多了浓重的雾气，一不留神就会看不清前面的路。

司机渐渐放慢了速度，可许妈妈却不许了，冷着声音说：“不要慢，快一点儿。”

“这么大的雾，车开太快会出事的！”我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许妈妈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并不接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叫司机开快点，不要慢。

司机没有办法只能加快速度，可是往往就是这样的情况最容易出事。

果然，没有开出多远，前面就有一道强光突然地大亮，直接穿过了车窗照进了我的眼睛里，我顿时大惊失色：“小心！”

可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迟了，司机根本就来不及转弯躲开，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车和对面驶来的一辆大卡车狠狠相撞。

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旋转，车身好像被撞得旋转了起来，我们在车里被不停地撞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的骨头都好像要撞碎了一般。

车重重地摔下，又被另外的一辆车狠狠撞击，我的身体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疼痛着的，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砰——”

“嗞——”

最后一撞的时候，我的意识还有些清醒，我清楚地看到车被撞得滑出去好远，然后撞上了高速公路边的护栏，最后缓缓停下。

世界好像重归于平静。

我痛到了极点，感觉身体被如山般的重量压着，完全无法动弹，我仿佛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渐渐流失，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就连仅存的意识也在慢慢地抽离，完全不受控制。

我拼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很庆幸，手机还在，它并没有被撞得摔出去，我缓缓地掏出手机，死命地咬着牙齿不让自己闭上眼睛，艰难地伸手按下了封霁的号码。

“嘟……嘟……嘟……”

“嘟……嘟……嘟……”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我知道自己好像快要死了，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连封霁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而我记忆也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楚过，我竟然记起了封霁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瞬间——

“你们要解决私人恩怨我不管，但吵到我看书了，麻烦换个地方。”

“卫笙歌，别再闹了行吗？你能不能有点儿女生矜持的样子？”

“你满脑子都装的是些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懂？”

……

“我没有在可怜你，施舍你，我……我……是在担心你。”

“我从来都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就要一直在一起下去。”

“只要你不离开。”

“笙歌，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心疼你了，我心疼你还不行吗？”

“我会尽快回来，你好好休息，等我。”

……

电话始终在响，直到屏幕熄灭都没有人接，而那短短的四十几秒，也耗尽了我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儿力气。

书上曾说过，人在快要死的时候，会看到自己的一生，我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看到了和许轻烟、江昭遇贫嘴打闹的自己，看到了为了封霁而转学的自己，看到了受到他的冷遇都不放弃的自己，看到了被绑架拼命逃脱的自己，看到了被人赶出卫家的自己，看到了无家可归的自己，看到了在封霁身边笑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的自己……

可是封霁，我就要离开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好想念你的怀抱，好想实现给你的承诺，可我已经等不到你了。

封霁，我其实还想告诉你一句，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