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然的死亡

01

“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女生。”

世界上没有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伤人了，即便我一直都知道封霁不喜欢我，可是，为什么要在给我一种他可能是喜欢我的这种错觉之后，又全盘否定了呢？

一个人的感情在付出之后始终都得不到回报，还能坚持多久？

我没让封霁把我送上楼，他把我放下来后，我抢过自己的包，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楼梯上走，走了几步，我回过头来对他说：“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就不应该对我这么好，让我产生你喜欢上我的想法。”

“我是受人所托。”封霁望着我，平静地回答道。

我瞬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赌气般地继续上楼，可还是很不争气地在转角的时候用眼角偷看他所在的地方，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已经走了。

封霁果然是个浑蛋！

许轻烟见我一个人回来，问我封霁人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没有到医院接我出院。

我躺倒在沙发上，一点儿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不想再追着他了。”追了这么久，他还是不喜欢我，我也会心累，或者他本来就不会属于我。

“卫笙歌，你早该有这样的觉悟！”说完，许轻烟就以要庆祝我脱离苦海为名到网上订了送货上门的海底捞火锅。

“叫江昭遇吗？”我闭着眼睛问她。

许轻烟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收住了，阴阳怪气地跟我说：“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江昭遇了，他喜欢的人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他还维护着她，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当他是我的朋友了。”

“轻烟，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警察那边也说了，舒净不是从犯。我也相信她不是那种坏女生。”

“呵。”许轻烟冷哼了一声，“卫笙歌，你是不是傻？就算舒净没有参与到绑架你的这件事情里面来，那她也和那些人脱不了关系，再说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钱摆平不了的事。江昭遇能为了她和我们之前闹成这样，为了帮她洗脱罪名花上一笔钱，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再继续说下去，许轻烟又会跟我甩脸走人了，我连忙转移了话题：“还有多久有吃的？我都快要饿晕了。”

“你晕给我看看！”许轻烟一挑眉头瞪着我。

我立刻两眼一闭在沙发上装死了。

许轻烟点的两人份的火锅分量很足，我刚出院，不能吃辣的，所以吃的不是很多，许轻烟却像是出气一样，把剩下的那些菜全部都包办了，吃饱喝足之后，我本以为她会留下来陪我，她却说明天一大早上就有课，我也没留她，挥挥手赶她走了，不过她还算有良心，临走前帮着我换了套睡衣。

只是许轻烟刚走没多久，几天都不曾见过的舒净却来了。

她手里还有我这里的钥匙，之前搬出去的时候忘记还给我了，她来的时候，手上还提了一个保温盒。

也没等我说话，她就自顾自地去厨房里给我拿了个碗，盛了满满的一碗汤递给我，说：“江昭遇说你今天出院，我特意煲给你的排骨汤，对不起，笙歌，我……”

“舒净，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我打断了她的话，望着她有些怯懦满带着歉意的脸，“从一开始是因为你是江昭遇喜欢的人，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像你这样照顾过我，关心过我，给我温暖。”

“笙歌……”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和那些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答案了，只是那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我想，只要她告诉我真相，我是能原谅她的。

“你先喝汤，一边喝一边听我说，好不好？”舒净殷切地望着我。

“好。”我点了点头，端起了碗开始喝，而舒净的声音也在我的耳边缓缓响起。

“笙歌，你其实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我爸爸好赌，家里欠了很大的一笔钱，我妈妈身体不好，虽然现在已经出院了，可是她不能太劳累，以前她还有工作，可是现在只能在家里休养，而我还在读大学，即使我已经努力的节约，还在勤工俭学，可我们家还是很困难。

“那些人，其实是我爸爸的债主，他们找不到我爸爸，就会来家里闹，从我高中起，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家里催债，刚开始的时候，是搬走家里值钱的东西，后来家里东西没有了，他们就想着让我去还债，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工作，替我爸还钱，是我妈拼死保护了我，没有让我受到伤害。

“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我不能快点长大，不能为家里赚钱，我也痛恨自己有那样的一个爸爸，是他让我们一家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可是我别无选择，他收养了我，哪怕他对我不好，也还是我的爸爸。

“笙歌，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伤害你的，是他们那些人找到了我，知道我在的学校，发现我住在你这里，也知道你很有钱，他们就想和我联合，从你身上捞一笔钱，还说这样所有的债就两清了，以后不会再找我们了。说真的，我很心动，因为你家里有钱，只要拿出一小部分，就可以还清我家里的债，让我们彻底地摆脱掉那些人了。”

我喝完了一碗汤，但依然捧着碗，我的手心已经变得冰凉了，我的耳边是舒净轻轻柔柔的声音，心里已经基本明白了。

“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生活得很幸福，即使你有钱，可是你的爸妈从来都不关心你，所以我拼命的想要阻止他们，不想让他们伤害到你，可是，我根本就阻止不了他们。是他们跟踪了你，抓走了你。你被抓走的那几天，我很害怕，我害怕你会回不来，因为他们那些人是在外面混的，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我不停地给他们打电话，联系他们，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理我，还警告我说如果我敢透露出他们的消息，就让我和我妈……”说到这里，舒净的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笙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因为我的胆小，所以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害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听到这里，我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我庆幸自己遇到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坏人。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什么对错，只是因为立场不同。

因为她不能不管她妈妈，所以她没有帮我，我一点儿也不怪她，可是，我们的这份友情，已经出现了裂痕，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02

我不想让许轻烟继续误会舒净，第二天一早就给她打了电话，把舒净的事情解释了一遍，没想到许轻烟又火了，直骂我太单纯，别人随便一说就相信了，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舒净的话，要是舒净识相的话，就滚得远远的，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我没有接她的话，好在她也知道我目前的情况还是个伤员，并没有多跟我计较，只叮嘱我好好休息。

只是，这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舒净会就此消失在学校里，她来找我，是在跟我做最后的告别。

江昭遇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电视，我伤还没有好，跟学校里请了半个月的假，每天就是吃吃喝喝。

他敲门敲得很急，我被他敲得心里烦躁，开了门就想冲他吼，可没想到他一开门就问我：“你知不知道舒净去哪里了？”

我被他问得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舒净自主退学了。”江昭遇急急地跟我说，“她有没有来找过你？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要走？有没有说过会去哪里？”

听到这里，我这才彻底的明白过来：“你确定她已经退学了吗？”

江昭遇点头：“我已经去确认过消息了，学校里面说她办好退学之后就搬出了宿舍，我去过她老家找她了，根本就找不到她。”

看着江昭遇着急的样子，我什么也帮不了他：“舒净的确来找过我，在我出院的那天晚上，她跟我说了很多的话，但是，她没有跟我说过她要离开。”

“你是不是不肯原谅她？”江昭遇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力气很大，“她明明没有参与进去，没有害你，你为什么不肯原谅她？你如果原谅她的话，她肯定就不会走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又红了。

我本来身上就受着伤，被他这样抓着，只觉得疼痛非凡，我皱着眉头，忍不住冲他吼道：“我没有不原谅她，江昭遇，你冷静一点儿好不好？”

江昭遇望着我，慢慢地放开了手，整个人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嘴里一遍一遍地问我：“那她为什么要这样？既然要走，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她把我当什么了？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了。

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舒净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我想，她一声不吭地离开，是因为她无法再面对我，无法再面对一心一意喜欢着她的江昭遇。

舒净离开之后没多久，我身上的伤开始渐渐好了，那些印痕也在慢慢消失，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过一样，但是，有些东西即使表面看不到，却并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就像我嘴上说不想再喜欢封霁了，可是每每在学校里看到他的身影，目光总是会不经意地被吸引，然后再也挪不开，但我一想到出院那天晚上他跟我说的话，他回答我时脸上的认真与肯定，我就再也无力走上前了，直到这天晚上。

我逃了一节课一个人躲在租住的房子里看韩剧，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时，江昭遇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有些不耐烦的接起，想问他大晚上的找我干吗。

“卫笙歌，出来……喝酒。”说完他还打了一个饱嗝。

我隔着电话好像就能闻到他满身的酒味，想着他喝得这么醉，晚上一定回不来，便问了他地址后，打车过去。

来之前，我没有想到江昭遇竟然是一个人在一家酒吧里喝酒，我一眼就看到了在包间里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他，他身边意外的还有一个穿着很暴露的女人，化着浓重的妆，在不停劝着江昭遇喝酒，另一只手还挽在他的手臂上，看上去十分亲密。

我印象中的江昭遇是有点儿小花心，但他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我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那女人，冷着声音让她走开。

江昭遇一见是我，就拉着我坐下，把手里还没喝完的那杯酒塞给我了，含混不清地说：“渴了吧，来喝一杯！”

我接过酒杯，往旁边一放，拉着他就往外走，但无奈力气比不过江昭遇，反被他拉得倒在了沙发上。

他把我紧紧搂住，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卫笙歌，连你也不陪我了吗？舒净离开我，你也要离开我吗？你还是不是我好兄弟了？”

“你清醒一点儿好不好？”我推了推他，但没一会儿他又重新靠了过来，嘴里还在说着，“清醒有什么好的？清醒了舒净也不会再回来了，我找不到她，根本就找不到她，我好想问问她，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也许是江昭遇此时此刻的情绪影响到了我，我也忍不住接了他的话：“我也想问问封霁，他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因为他转学到了南大，我将自己的一颗心摆在他的面前，可是依然被他的一句话支离破碎。

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幸运，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奇迹。

大概能够遇到他就已经消耗了我所有的好运气，再也无法遇到那样的奇迹了吧？

我掐着门禁的时间，和江昭遇两个人醉醺醺得打车回了学校，我喝得没有江昭遇那么多，不过走起路来还是歪歪倒倒的，再加上还扶着江昭遇，简直是举步维艰。

江昭遇和许轻烟一样酒品都不是很好，平时也没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我扶着他一路走，他就一路在唱歌，吵吵嚷嚷的，就像是个小孩子，但念得最多的还是舒净的名字。

他是真的喜欢她吧。

我被他烦得不行，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你闭嘴，不然我就把你丢在这儿了！”他吵得我脑袋都有些疼了，真想就把他丢在这里不管。

“卫笙歌？”

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我的脑袋里乱哄哄的，没听出来是谁叫我，只拖着江昭遇一起转过身去，在看到那人时，身体陡然僵住了。

几步之外的路灯下，封霁缓步走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子东西，我从反射出来的光猜大概是矿泉水之类的。

我和他四目相对了几秒钟，好像一瞬间酒醒了一样，立刻带着江昭遇转身往男生宿舍里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很意外地走得很稳。

可我没走几步，就有人从我的肩膀上接走了江昭遇，我莫名的有些紧张，一把拉住了江昭遇，倔强地不让封霁把江昭遇扶过去。

“松手，卫笙歌。”封霁的气息仿佛就在我耳边。

“不用你管，这是我的事。”我侧过头瞪着他。

“卫笙歌，你能不能不逞强？”封霁突然加大了声音，然后一用力把已经昏沉得快要睡着的江昭遇接了过去，还自顾自地将手里的那袋东西塞给了我。

“封霁，你什么意思？”我有些怒了，不管不顾地冲他吼。

封霁不理我，只问道：“江昭遇住哪栋宿舍？几楼几号？”

我赌气没理他。

“再晚一点儿就要到门禁点了。”封霁凉凉地提醒我。

我咬了咬牙，把江昭遇的宿舍楼告诉给了他。

男生宿舍我不能进，我就提着封霁的那袋东西在楼下等他，风吹得我酒气有点儿上头，只觉得口干舌燥，我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发现没有开封的矿泉水，也没多想，拿了一瓶坐在花坛边就开盖喝了起来。

封霁下来的时候，我将一瓶水给喝了一大半，看到他缓缓走近越来越清晰的脸时，我向他举起了水瓶，不管不顾地说：“水我已经喝了，多少钱，我双倍付给你。”

“酒醒了没有？”封霁却冷着脸问我。

“关你什么事？”我觉得今天的封霁真的管太多了，管得都有点儿不像他了。

封霁冷哼了一声，脸色很不好，大概是烦我了，我低下头开始从口袋里掏钱，可下一刻，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整个人也被拖着向前走去。

“你干什么？”我冲他吼道。

“你该回去了，别在这里撒酒疯。”

“我没有撒酒疯！”我又冲他吼，其实我真的觉得自己没在撒酒疯，我就是看到他出现，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不喜欢我，干吗还要这样对我的问题，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头也疼得好像要炸开了一样，嘴里也在胡说八道着，“封霁，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放开！”说着，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一眼也不想再多看他，踉踉跄跄地往住的地方走。

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他的东西，我松了手随意地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封霁才告诉我说，如果当时我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其实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后，陪着我走了到家的那一段不短不长的路。

我嘲笑着问他为什么要跟着我，还说不喜欢我。

他却回答我说，他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他不放心我，怕我出事。

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03

当江昭遇告诉我说要出国留学的时候，我正坐在和封霁一同选修了的大课中玩游戏，看到他给我发这条信息后，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我游戏里面操控的人物被其他玩家给打到一点儿气力值都没有地倒在地上。

我趁着讲台上的教授不注意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直接拨通了江昭遇的电话，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要太想我，就几年，要是几年之后我回来，你未嫁，我未娶，我们就勉强结婚一起过一生好了。”江昭遇的回答完全不在题上。

“谁想要跟你结婚过一辈子了！”我怒了，忍不住冲他吼，“难道就因为在舒净那里受了一点儿情伤，你就打算远走高飞了吗？找不到她，不知道继续找啊！”

“卫笙歌，我累了。”江昭遇安静了下来，一改刚才的态度，声音里有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悲伤，“我，你，还有许轻烟，我们三个人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都是主动追的人，许轻烟比较幸运，最终追到了陆朝，虽然现在是异地恋。我和你比较不幸一点儿，一路不停地追着，喜欢的那个人还不肯回头多看自己一眼，甚至还……”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不说了，约上许轻烟，我们晚上一起聚一聚，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要约你自己约！”我有点儿生他的气，我们一起长大，除了父母以外，就是最亲的人了，可他直到要走了，什么都处理好了才告诉我要离开，有这样的朋友吗？

“帮一下啦，卫笙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现在是什么关系，都已经闹僵了。放心，哥不会亏待你的，带你去你最喜欢的餐厅吃！”

“江昭遇，你这个浑蛋！”我骂完后，挂断了电话，一抬头却和教室里面的封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我心口猛地一跳，可下一秒钟，封霁就先挪开了目光，不再多看我一眼。

就像我想的那样，许轻烟一听到江昭遇要出国留学的消息，先是惊呆了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又狠狠地跟我撂下了一句话：“江昭遇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什么事，他都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

哪怕是舒净走了，许轻烟的气还是没有消。

我顺着她说随便她，爱来不来，然后甩了她的脸子挂了电话。

我也有些气她，可挂了电话又怕她真的不来，直接打算去的时候绕到她的学校门口去接她。

下午的课一结束，我直接去了学校门口等车，出乎意料的再见到了封霁，他似乎也要去别的地方，在公交车站等车，只看了他一眼后，我就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发现我，匆匆地拦了辆车就出发了。

一路到了许轻烟的学校，也曾经是我的学校，车停在外面的时候，我给她打了电话，然后坐在车里等，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直让我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出现，出租车的司机如果不是看在我答应多付点钱给他，早就把我甩下车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亲自跑来接我的分上，我是不会去的。”一上车，许轻烟就摆了一张女王脸。

我心知她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并没有接她的话，直接报了地址让司机出发。

江昭遇约我们吃饭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就到了，那是一家市里很有名的韩国餐厅，我和许轻烟都很喜欢这里的菜，只是我们并不是常来，江昭遇这次也是大手笔了。

许轻烟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就在我前面先进了餐厅，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包间里面的江昭遇，眉头一挑，就过去了。

我忙快步跟了上去。

江昭遇看到许轻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这也是自那天在医院大吵过一次后，他们第一次见，大概也会是江昭遇出国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想吃什么自己点，今天我买单。”说着，江昭遇就递了菜单过来，一副十分豪气的模样。

许轻烟冷笑了一声，也没客气地拿过菜单，眼睛一瞟，招来服务员也不带停顿地点了好些菜，基本上都是我们爱吃的，价格也并不便宜，完了后还问我：“还要不要别的？”

“差不多够了，你已经点了好多了。”我实话实说。

“你还没嫁给江昭遇呢，现在就替他省钱了？”许轻烟一如既往的毒舌。

“别省钱别省钱，继续点！”江昭遇立刻嘻嘻哈哈地接了话，还冲我使了下眼色，要我顺着许轻烟。

许轻烟也挑眉看着我，示意我接着点。

从他们两个开始因为舒净闹的时候，我就夹在中间十分为难，我看了看江昭遇，又看了看许轻烟，拿了菜点单了几份分量少，价格却死贵的饭后甜品，再看到许轻烟一脸满意的表情时，才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狠宰江昭遇一顿了，但愿他们两个的关系能就此缓解，不要再闹了。

“江昭遇，你真是挺怂的，为了个不喜欢你的女人，居然还打算一个人去出国留学，我们三个里面，卫笙歌排第二，你就是第一了。”许轻烟说话依然有些阴阳怪气，“你之前可是为了她不惜和我闹翻，差点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之前的事算我错了，没有酒，我自罚一杯白开水好吗？”说着，江昭遇倒了一满杯的水一口干了下去。

“你跟卫笙歌道过歉了没有？我是没有受什么伤，你别忘记了她因为舒净受了多大的罪。”许轻烟话锋一转，提到了我。

“他已经跟我道过歉了。”我连忙替江昭遇解释，那天他喝醉了酒，一个劲儿地跟我说对不起，我都听得快烦死了。

江昭遇立马听了许轻烟的话，又倒了杯白水，举着杯子对我说：“笙歌，对不起。”说完，又是一口干完。

许轻烟这才终于满意了，气氛也渐渐缓和了，等到上菜的时候，她也终于开始对江昭遇笑了，说话也不再阴阳怪气的了。

吃饭吃到中途，我喝多了水，直往洗手间里跑，出来后路过了一间小包厢，突然发现有个人影很像封霁，我停下脚步凑过去认真看，在看清属于封霁的那张清俊面容时，有些惊住了。

我不是意外在这个地方能看到封霁，而是因为他的身边，坐了一个女生，很清秀很漂亮的一个女生，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书卷气，和我完全不同。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我根本就听不到他们在说着什么，我只看到封霁很温文尔雅地对她笑了，两个人的气氛很好，完全不像平时和我相处时的那副冷傲的模样。

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生吗？

我心里顿时有些涩涩的，倚在门边深深呼吸，却都无法压制住那股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疼痛感。

这时，有个服务员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她问我需不需要她的帮忙。

我瞬间回过神来，几乎连思考都没有，回答了服务员一句“不需要”后，惊慌地转身就跑，可跑远了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不是封霁的谁，他也不会因为我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而有任何的情绪。

明明已经说好了不再追着他了，都打算要放弃了，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卫笙歌，你果然很没用。

04

我不想在这里和封霁以及那个女生撞个正着，好在我们三个人的饭吃得差不多了，江昭遇就提议说要换地方继续玩，许轻烟就说了一起去KTV里唱通宵，我只想快点离开，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催着江昭遇去结账了。

但老天爷最爱开玩笑了，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

结完账后，我们一起在街边等车，没过一会儿，我就看到封霁和那个女生一起走了出来，我连忙往许轻烟旁边躲了躲，哪怕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不过是掩耳盗铃。

江昭遇眼尖，发现了封霁，也没管我，自己先跟他打起了招呼，我感觉到封霁的目光，又往许轻烟身边站了站，一点儿也不想让他看到我，但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清冷的封霁回应了江昭遇，还向我们走了过来，连同着他身边的那个女生一起。

许轻烟瞥了我一眼，似是看穿了我一般，小声地骂我：“没出息。”

好吧，我的确挺没出息的。

江昭遇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封霁：“你朋友？”

封霁“嗯”了一声，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顿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人给抓了个现形。

“你们刚才也在这里吃饭吗？”江昭遇又问了。

“是，卫笙歌没告诉你们？”

这话一出，江昭遇和许轻烟两个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我，各自挑了挑眉头，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那是你的女朋友吗？”许轻烟越过江昭遇直接问封霁。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朋友……”回答的不是封霁，而是那个站在他身边的满身书卷气息的女生。

许轻烟笑了一声，说：“介不介意跟我们一起去唱歌？”

“许轻烟！”我拉了拉她，小声问道，“你干吗啊？”

“胆小鬼！”许轻烟也小声骂我。

“我……”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江昭遇也说：“封霁，我过两天就要出国了，和你也算是朋友，不如带着你的朋友我们一起聚一下？”

这两个人一定是想看我的笑话了！

江昭遇都要走了，走之前还要给我闹这一出吗？

要不是封霁现在在，我真想一脚就踹过去。

而且，封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着我们一起玩？

“我先送她上车，然后和你们一起？”封霁思考了一下，询问道。

“不好！我们是要去KTV那种地方的，你应该不喜欢吧？”我忍不住出声说道，“而且，我们并不是很熟。”

“是吗？”封霁望向我，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既然这样，那再见。”

说着，他拦了辆向这边驶来的一辆出租车，和那个女生一起上了车，扬长而去。

“我只是觉得今天是给江昭遇饯行，我们三个就够了，不必要再来其他的人。”我有些心虚地向江昭遇和许轻烟解释着。

“卫笙歌，你不傻吧？你看没看到你说和他不熟时，他脸上的表情？”许轻烟双手抱胸，像看傻瓜一样看我，“我敢打赌，封霁是喜欢你的。”

“轻烟，你看错了，他不喜欢我。”我看着封霁坐的那车辆消失在马路尽头，说，“他亲口跟我说过，他喜欢的不是我这样的女生。”

大概是想到江昭遇即将要出国离开，会好几年都见不到面，打车到了KTV之后，我们三个人都有些玩疯了，许轻烟也没再是之前那副和江昭遇过不去的样子，还开玩笑说让江昭遇别在国外找了女朋友，把我给抛弃了。

江昭遇也心情很好的配合她说不会，他还等着毕业了回来和我结婚。

我懒得加入他们的话题，谁又知道几年之后会怎么样呢？

这天晚上，我们玩到了很晚，因为我们都知道离别在即，从小就在一起的三人团，不管开心了伤心了都没分开过的三人团，我知道当我们渐渐长大了，总有一天会分离，可当面对分离的时候，心里终究是不舍的。

也许，成长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远离，然后独自一人走向明天的过程。

没有人能够陪你到老。

05

江昭遇走的那天，我和许轻烟都没有去送，倒是江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哭得稀里哗啦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安慰我，说等江昭遇回来就给我们办订婚典礼，我只是听听，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恐怕等江昭遇回来，我们的那个有名无实的婚约就可以真正解除了。

他离开后没几天，许轻烟来找我一起吃火锅，劝我转回原来的学校和她在一起，封霁不喜欢我，江昭遇现在也不在了，她怕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单，连吃饭都没有人陪着。

我直接拒绝了。

我没忘记自己是因为谁才转来这所学校的，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又转学回去，我会有些看不起自己的，更何况，我不知道如果我提出要转回之前的学校，那个一点儿也不关心我的老爸，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

不过，许轻烟说得没有错，没有了江昭遇在的学校，我真的觉得有些孤单，而我也不再追着封霁了，在学校里尽量不走人多的路，避免碰到封霁，吃饭也不挑最热闹的时间段去，封霁会去的选修大课我也开始渐渐缺席，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热衷于读书的人。

只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是，我想要从封霁的眼前消失，他却好像不允许了，在我第三次逃掉了选修大课躲在学校旁边的网吧玩游戏的时候，封霁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正和远在国外的江昭遇联网打游戏，戴着耳塞和他视频对话，还是江昭遇在耳塞里跟我说了声：“我看到封霁了。”

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回了一句：“你在国外见得到封霁吗？你是想我分心让你赢吧，江昭遇，别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耳塞就突然地被人从后面拿掉了，我有些火了，以为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故意找我麻烦，可一转身在看到封霁那张脸时，想要吼出来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也咽不下。

原来江昭遇没耍花招，就是怎么不说得再清楚一点儿！

“卫笙歌，你怎么能逃课？”封霁皱着眉头，问得一本正经。

我没解释，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耳塞就要重新戴上，嘴里回答说：“关你什么事，我还要和江昭遇继续打游戏，这里也不是你这种好学生该来的地方。”

“卫笙歌，你是在耍脾气对吗？”封霁面不改色的继续说。

“耍脾气？对谁？对你吗？怎么可能，我……”话再次被封霁给打断了，他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拖着我往网吧外面走，还不忘记带上了我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封霁！”我忍不住大声叫他的名字。

封霁没理我，继续拉着我走到外面去。

我是头一次觉得封霁的力气比我大很多，就算我比一般的女生力气大，都完全没有办法挣脱出来，只能由着他拉着我一步一步走出网吧。

我正想着是不是咬他一口让他放开我时，他松开了我的手，却直接把我逼到了墙角时，目光黝黑如墨一般的盯着我，说：“卫笙歌，你就是因为我说不喜欢你，所以现在就这么自暴自弃，连课也不上了吗？”

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可也不全是因为他啊！人要不要这么自恋！

而且，我这就算自暴自弃了吗？

我不太满意他的用词，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让我心跳有些乱，便下意识地往墙壁上退了退，回答说：“封霁，你现在干吗管我这么多？之前的事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我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找上我？指责我？”

“我……”后面的话封霁说不出来了，网吧外面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暗，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的气息离得我太近，让我完全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我伸手猛地推开他，说道：“你都不是我的谁，就不要管我了行不行？”

“卫笙歌，你不要这样。”

“哪样？”我不懂他的话。

“不要……”

突兀的铃声顿时回响在了整个楼道里，我低下头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又看了他一眼，正想伸手过去抢，他却已经递向了我。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旁边去接，讲话的人是个女生，声音很陌生，接通后就问我是不是卫笙歌。

我回了声“是”，正想问她是谁时，她就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而她后面的话也让我全身都瞬间僵硬了起来，连手机都快要握不住了。

她说：“你的父亲卫霖山和母亲谢华琅因为误食了化学药剂中毒，正在医院抢救，请你尽快赶到医院。”

挂了电话，我撒腿就往楼下跑，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里眼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会这样？老爸和老妈怎么会误食了化学药剂中毒呢？打电话给我的是不是骗子？现在的骗子骗钱的水平越来越高明了……

可是，如果是骗子，应该是叫我去汇钱，而不是叫我去医院啊！

我想着想着，一时间没有看路，一步跨了三个台阶，直接从楼梯上栽倒了下去，膝盖也半跪到了地上，疼得我有些站不起来了。

“卫笙歌！”身后传来了封霁的声音，他扶着我起来，声音里有些许的惊慌，“你怎么了？”

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轻轻地打战：“封霁，我有急事，你别拦我。”

“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封霁追着我。

我没理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报上了医院的地址，而下一刻封霁也坐了上来。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可是心底里的恐慌与害怕使得我完全没有办法去思考，直到有一双手覆盖到了我的手上，很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安慰我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几乎是反射条件般的挥开了他的手，我望着他的眼睛，很不客气地说道：“出事的不是你的家人，你体会不到我的感觉。”可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发脾气？

明明他是在安慰我啊！

他又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还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我用力地握紧了双手，不敢再去看他，只放低了声音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封霁叹了一口气，只说，“你镇定一点儿，人既然已经在医院了，那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不得不说，他的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医院里面的人总是喜欢放大病情，不管爸妈他们是因为什么食用了化学药剂，只要抢救得及时，洗了胃，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努力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爸妈虽然和我不亲近，但他们身体一向都很好，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可就算是这样，但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去医院的路那么漫长，我不停地催着司机开得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最后催得司机都有些不耐烦了，差点跟我吵起来，是封霁及时出声才化解了我和司机的矛盾。

“卫笙歌，别慌。”他一路上都在用很低柔的声音跟我说话，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跟我用过的语气。

而我却根本就顾不上那么多。

车一停在医院门口，我马上掏出钱付了车费，也没让司机找零钱，开了车门就往医院里跑，我没有回头等，但我知道，封霁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赶到了护士所说的急诊室外面，看到上面继续亮着的红灯，我急得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只是没一会儿，急诊室的门就开了，有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他一边摘下口罩一边问：“卫霖山的家属来了没有？”

我立刻冲了过去：“我是他女儿。”

中年医生用一种让我形容不出的悲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们尽力了，你父母送来的时间太晚了，再加上服用的化学药剂过多，已经抢救无效，呼吸停止……”

“你说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什么抢救无效，呼吸停止？你说的是别人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爸叫卫霖山，我妈叫谢华琅，我……”

“没错，我们不会弄错的。”中年医生解释道，“我们也……”

“闭嘴！你再诅咒我爸妈死，我就告你们了！”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中年医生，用力地吼出了声，好像这样可以让他把刚才说出来的话收回去，而我心中巨大的悲痛感也使得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耳边也无法控制地回响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抢救无效，呼吸停止……

无效……

停止……

所以，他们已经死了吗？

而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