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不去了

01

虽然在电视剧里看过不少绑架的情节，但我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一共四个人，年纪看起来大多在二三十岁的样子，一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们开着车带我到了一片很偏僻的郊区，这里只有几户人家，交通很不便利，我的手机也早在他们抓到我的时候就被收走了，到了一户二楼的房子里，他们把我往地上重重一扔，我摔得全身都有些散架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我努力镇定了下来，下意识地了往后退了退，离他们远一点儿。

为首的一个男人冷哼了一声，冲我说：“还能为什么？听说你家很有钱，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上有点儿紧，想找你父母借点钱花花。”

“你们要多少钱，我给你们，你们放我走！”我手上虽然没有太多的钱，如果他们要十万，我也是拿得出来的。

“你？虽然你是个大小姐，但你能给我们多少钱？只怕还不够一点儿利息！你爸妈什么时候拿钱来，我们什么时候放了你，你放心，我们只是为了求财，不会要你的命！”说完，他就让其他的人拿绳子将我的手和脚都绑了起来，把我一个人关在了只有一个小窗户的房间里面，有个年纪稍小一点儿的男人，在绑住我手的时候，还悄悄地在我腰上摸了一把，嘴里还嘿嘿地笑，“千金大小姐的皮肤就是好！”

“别碰我！”我被绑着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冲着摸我的那个男人吼了一声，被他摸过的地方，也让我恶心得不行。

“还挺凶的。”那人挑眉笑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为首的男人就瞪了他一眼，说，“别动她。”说完，他们也都没再理我，转身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我就靠着墙壁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头顶上是一盏一点儿也不亮的灯，听着外面那几个人正在商讨着怎么做的声音，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悲凉的感觉来，从来都没有想过，十九岁的生日，竟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度过的，真是太特别了。

还有那个在我被抓时，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是封霁在叫我。他在看到我被人抓后，会想办法救我吗？他应该也会告诉许轻烟和江昭遇，然后一起来救我的吧？还有我的爸妈呢？他们在知道我被人绑架了之后，会交赎金把我救回去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竟隐隐有了一些期待，他们肯定不会放任着我不管的，他们虽然平时忽略我不在意我，可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应该不会不来救我吧？

虽然那些人嘴上说不会要我的命，但也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做些什么别的伤害我的事情，我坚持着睁着眼睛，努力地不让自己睡过去，简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到底精力有限，差不多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我还没睡多久，就隐约听到了门开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然后门关上了，我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大半夜的进来，是要做什么？我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摸过我的人，心跳都变得紧张了。

如果……如果他要做什么的话，我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我下意识地咬着下唇，让自己的意识完全变得清醒，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我，有温热的呼吸喷到了我的脸上，我猛地睁开眼起来，头朝着他用力地撞了过去。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扑了一个空，面前的人一把抱住了我，还捂住了我的嘴，恶狠狠地说：“别叫，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滚！”我被他捂着嘴，完全说不了话，只能拼命地挣扎着。

“别逼老子把你杀了，老实点，乖乖地，别叫，我还能好好地对你！”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我全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我感觉到他那只手在解我衣服的扣子，整个人也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什么时候像这样被动过？我一张嘴，用力地咬住了他捂着我的一根手指，他立刻疼得嗷嗷大叫，抬手就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被打得倒在了地上，脑袋里嗡嗡直响，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打得失聪了，可我并不是一个会任由着别人欺负的人，别人欺我一分，我也会回敬三分。我看着还要继续过来扯我衣服的男人，抬起被绑起的双脚用力地踹了过去。

那人没有防备，被我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怒瞪着我，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狠厉的样子十分可怕。

“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我也不怕他，大声地冲他吼道，我不相信这么大的动静，其他的三个人会听不到。

果然，声音一出，外面就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语气也不是很好：“大晚上的闹什么闹！”但在看到房间里面的我时，为首的男人一脚就踹在了刚才欺负过我的人身上，吼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动她的吗？”

“老大，就玩一玩，又不会有什么事。”男人看了我一眼，好像只要那人点头说好，他马上就会朝我扑过来。

“滚！”我看着他们，冷冷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伤了我，对你们没有半分好处，你们不过就是为了要钱！”

“出去！”

“老大！”那男人还不打算放弃，把刚才被我咬得快流血的手伸了出来，“她把我咬成这样，我要教训教训她。”

“你就别给我惹事了，我们拿到钱就完事了！”说着，他们老大就连拖带拉地把他带了出去。

看着他们都从我眼前消失，我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其他的人并不想对我怎么样，不然我再怎么反抗也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是不知道，我还要被关几天。

02

快天亮的时候，我睡了一会儿，但到底不敢太沉睡，当太阳的光芒透过那一小扇窗户的时候，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被称为老大的男人手里拿了个很老旧款的手机，他当着我的面给我爸打了电话。

我爸的电话是出了名的打不通，我以前也常给他打，只想多听听他的声音，让他和我多说话，可是每一次都要打上好几个才能接通，然后说不上几句话就要挂，渐渐的，我已经不常给他们打电话了，甚至很长的时间都见不到他们，如果不是我常常会看照片，我想我也许会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

那人果然连续打了几个都打不通，还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我几眼，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什么电话，这么难打。”

我默不作声，只当没听见，心里却很紧张，害怕电话打不通，害怕我爸以为是骗子，害怕他会因为不在乎我而不来救我。

“妈的，终于通了。”听到那人的声音，我顿时抬头望了过去，只听到他对我爸说，“你女儿卫笙歌现在在我手上，想要她活命的话，限你三天之内准备好五百万的赎金。”

这几个人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正在我想着我爸会怎么说的时候，男人却连续的“喂”了几声，大概是我爸挂了电话。我顿时心底一凉，我爸不管是真是假，连电话都不听完吗？

那人又对着我骂了几句，继续打电话，电话一通，他就嚷说：“你不信是吧，我让你女儿卫笙歌跟你说几句！”说着，他就蹲在了我的身边，将电话放到我耳边，示意我说话。

我对着电话里叫了一声，我爸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叫了我的名字：“笙歌？”

“爸，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已经将电话给拿开了，对着电话说：“现在已经确认是你女儿卫笙歌了，三天之内准备好钱，我会再跟你联系的。”然而，他的话说完之后，不知道我爸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最后讲完话之后，他竟气得一下子把手机摔在了地上，然后问我，“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妈的亲生女儿？”

我一下子愣住了。

“你知道你爸刚才跟我说什么吗？”那人冷笑着说，“他说，钱没有，你任由我们处理。呵呵，他不管你呢，老子白做了吗？”

我突然有点儿听不懂他说的话了，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爸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不管我？怎么可能让我任由着他们这些绑匪处理？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怎么能？

在我爸说了不管我的话之后，那些人也不怎么管我了，整天的在外面商量对策，一整天下来，我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点儿东西，身体里仅有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流失，我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也许，我爸是故意想让他们知道我并没有那么重要，也许会良心发现把我给放了……但假如，我爸说的是真的呢？他们会不会就此将我……我不敢往下想。

正在我思考着怎么办的时候，外面的人打开门进来了，我瞬间就警惕了起来，看着他们几个人朝我走近，我往后缩了缩身体，声音干哑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卫笙歌，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爸，谁让他不管你。”

这句话之后，我的眼前就被黑暗所覆盖了，他们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对我，而将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他们下手极狠，似乎是为了发泄我爸不肯给他们钱来赎我的愤恨，脸不能打了，拳头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很想躲开，可是无处可躲，身体上传来完全没有办法形容的疼痛，心里也一样。

估计是打得差不多了，他们停下了手来，让人把我扶正，我的眼睛都肿得有些睁不开了，只知道他们对着我拍了一张照片，一边拍还一边说：“你爸要是早点送钱来，你也少受点罪。你也别怕，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我们只是要钱而已。”

会吗？

看到我被这样子对待，我爸会来救我吗？

然而，事实证明，我不应该对我爸抱有什么期待，他们将我被打得这般惨的照片发给了我爸，可我爸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回应，后来直接关掉了电话，让他们再也打不进，把他们气得在外面拼命地砸东西。

“那个姓卫的也是心狠，女儿的命都不要了还要守着钱，我们干脆弄死那小丫头算了！”有人提议道。

我模模糊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全身发冷，身体忍不住地开始颤抖，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看到我被打的照片还依然不来救我，我更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真的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弄死我，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谁也靠不住，我只能靠自己。

睡了一个晚上，我身上的疼痛感不那么强烈了，快天亮的时候，我急着想上厕所，冲着外面的人大喊大叫，吵得他们开了门，只是他们是被我吵醒的，态度很不好：“吵什么吵！”

“我想去下洗手间。”我沙哑着声音说。

“麻烦！”说着转身就要走，完全是一副不打算管我的样子。

“我帮你们找我爸要钱！”我急急地叫住他。

“你？”他回头嘲讽地将我从头看到了脚，然后过来十分不客气地将我从地上扯了起来，一边解绑在我脚上的绳子，一边说，“如果要不来钱，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知道吗？”说着，还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脸。

我忍下心中泛起来的怒意，点了点头。

这是我被带到这地方之后，第一次走出里面的房间，我一边被他带着往洗手间里走，一边环顾着四周，发现洗手间离阳台很近，离门却很远，想要逃出去，并不简单。

一个人关在洗手间里，我想了很多种自己逃离之后的可能，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没逃走，再被打而已，我不信他们真的会要了我的命。

下定了决心之后，我才出了洗手间，其他的人还在睡，只有带着我来的人倚靠在墙壁边打盹，他的手里还拿着刚才绑着我的绳子，似乎是根本就没醒，我出来他也没有半分的动静，我隐约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呼吸都变紧张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悄悄越过他走向门那边的时候，打盹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我顿时大惊，几乎是连思考都没有就往阳台边跑去。

“想跑？你敢跳吗！”那人也彻底地醒了，追了过来。

我动作迅速地跑到了阳台边，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完全大亮，但是还能让我看清外面的道路，我又看了看高度，又看了看他就要过来抓住我的手，毫不犹豫地就爬过了阳台，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后来，当我回想起这天的自己，都还会忍不住赞自己一下，那真是我十九年来除了追封霁以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

03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梦，在那个梦里有人追着我，我使劲地跑拼命地跑，可身后的人依然紧追不舍。我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我感觉自己怎么跑都逃脱不掉，最后，我倒在了地上，也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只隐约感觉到了身边有人，我无意识地说了一声，救我。

救救我。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之中是满眼的白色，我有点儿恍惚，不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等到意识渐渐变得清楚了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是医院，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怎么会在医院？谁送我来的？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动了动想要坐起来，但疼痛的感觉立刻就席卷至了全身，我疼得“咝”了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

“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安分一点儿？”突然传来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我的指责。

几乎连想都不用想，我就知道是许轻烟。

我侧头一看，正好见她踩着高跟鞋进了病房，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水壶，说真的，看她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名牌衣服，和手里的热水壶真心很不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出现的一瞬间，我的眼眶就湿了。

见我一哭，许轻烟急急忙忙放下热水壶，坐到我床边问我：“是不是哪里疼？疼的话就跟我说，我让医生给你打止痛针！”

我立刻笑了，摇了摇头。

“我还不知道你吗？就知道逞强！”许轻烟又说，“那些杀千刀的，等抓到了他们，我一定给你报仇，敢欺负我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听得心里觉得热热的，正想说话时，许轻烟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了下来，充满了愧疚与自责，她说：“那天我要是不耍性子，按时去赴约，也许你今天就不会浑身是伤的躺在这里了，卫笙歌，对不起。”

从小到大，我能听到许轻烟说“对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是一个骄傲到不会低头的人，即使知道是自己错了，还会高傲的扬着头说自己没错，我突然很想逗一下她，便别过了头不看她，说：“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果然，许轻烟立马就破功了，不太高兴地冲我嚷嚷道：“我已经道歉了，那你还想怎么样？你知道你送来医院这么久，都是谁没日没夜地照顾你吗？是我！知道吗？就算之前跟你闹过脾气，我也还是在接到你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而江昭遇那个人渣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我给他打电话都是没人接的！为了舒净那样的人，跟我闹翻，甚至还不顾你的死活，他对得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吗？要是那天他去了，你至于现在变成这样子吗？我和他比，谁对你更好，你还分不清楚吗？”

我没想到仅是一句话，就让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明明受伤的人是我，可我却觉得她也受了伤。

“是谁送我回来的？”我连忙转移话题，不让她再继续下去。

许轻烟冷哼着看了我一眼，回答说：“是封霁。”

“什么？”我惊呆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封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等他来了，你可以自己问问他。是他将你送到医院之后通知我来照顾你的。”

我心里有些乱乱的，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送我来医院的这件事情，那么，我在昏迷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有人，那个人会是他吗？

“哦，对了，在你昏睡的时候，叔叔给我打过电话，问你的情况。”

许轻烟的话一下子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抬头望向她，迟疑着问：“他还关心我吗？”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却安慰着我说：“笙歌，他是你爸，就算平时再怎么忽略你，也不会不关心你的。”

“是吗？”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的话，如果他真的关心我，怎么会让那些绑匪随便处理我？就算不愿意拿钱出来赎我，也应该要想办法救我啊！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他姓卫，我都快要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父母呢？

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这么不关心我，这么不在意我？

想到这里，一直自以为很坚强的我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也许是因为我是个女生，不是男生吧？所以才得不到那些想要的爱。

许轻烟陪着心情低落的我一起吃了一顿医院里难吃的晚饭，就被我赶着离开了医院，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封霁来了，陪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便衣警察。

警察问了我一些关于绑匪的事情，我记忆力一向不错，将那几个人的长相都描述得很清楚，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被关着的那几天经历过什么，因为我不想让封霁知道，我那样狼狈过，被人那样欺负过，甚至连我的父母都不愿意来救我，但是警察却坚持着说我的全部供词对破案有帮助。

“我先出去走走。”封霁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完之后就离开了病房，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慢慢回忆自己所受到的那些折磨，包括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都一一说得很清楚，而身体上的那些疼痛的感觉也好像又都重新疼了起来。

录口供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以为封霁可能会跟着警察一起离开，却没想到警察一出去，他就回来了，手里还神奇的多了一杯未开封，还是温热的奶茶，他一语不发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愣住了。

“不要？”封霁皱了皱眉头，拿着奶茶的手缩了缩。

我立刻伸手抢了过来，就怕他会后悔，喜笑颜开地说：“不要白不要！”

封霁买的奶茶是原味的，估计是他不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味的，温热的味道一直暖到了心底，我看着灯光下他清俊的脸庞，心里有些热热的，想到自己现在能够回来，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封霁，许轻烟说是你找到的我。”

“是。”封霁承认了，他望着我解释说，“那天是我去晚了，如若不然，你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愧疚，喝奶茶的速度也缓了缓，又问：“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记住了他们的车牌号码，然后去报了警，是警察沿路找到了那里，我想去救你，那天就跟着警察一起去了，在附近搜寻的时候发现了你。”封霁说得认真，我也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安与自责，病房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默了。

我呵呵地笑了几声，满不在乎地说：“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不怪你，只能怪我爸妈太有钱，让我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就算那天你来得早了，他们好几个人，我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结局还是一样的。”

“对不起，卫笙歌。”我的话刚说完，封霁就望着我的眼睛说着，声音里的歉意好像直接传递到了我心里。

我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样的封霁，我真没见过。

我突然很不想看到这样子的他，他不喜欢我这一点儿我是很清楚的，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因为我的事情而自责呢？

我想了想，挑着眉头对他说：“既然你觉得对不起我，不然就换种方式弥补我好了。”

封霁立刻皱起了眉头，有些警惕地问我：“你想要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把你怎么样吗？”我恨恨地瞪着他说。

依照着他的性格，见我这样，他是会连一眼都不多看，转身就离开的，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只是沉着声音问我：“你说。”

“送我一样生日礼物吧。”我没敢要求太多，他能这样，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我不愿意让我喜欢的人心里有负担。

“好。”

04

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封霁会给我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直接就导致我当天晚上严重失眠了，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睡不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撑不下去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到了我身边有人在哭，很轻很轻的声音，还有一双温柔的手在给我盖着被子，好像很担心我会着凉似的。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正好与那人四目相对，竟然是舒净。

见我醒来，舒净立刻转过身去擦眼睛，直到擦完了才转过身来柔柔地问我：“肚子饿不饿，江昭遇他去买吃的东西去了。”完了后又解释，“我们昨天没有来是因为……”

“现在不是来了吗？”我打断她的话，“江昭遇一定是因为轻烟在所以才不来的。”

舒净低下了头，充满歉意地说：“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了。可是江昭遇他……”

“我怎么了？”突然的声音打断了舒净的话。

江昭遇推门走了进来，用一种很漫不经心地目光将我从头看到了脚，说：“卫笙歌，你真是福大命大啊。”

“江昭遇！”舒净顿时瞪了江昭遇一眼。

江昭遇立刻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地闭上了嘴巴，乖乖地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了桌边，完全是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样子，一转身发现舒净红了眼眶，连问也没问，板着一张脸很不高兴地对我说：“笙歌，我知道你被人绑架出事跟我也有点儿关系，你要是不高兴直接找我就可以了，不要欺负舒净。”

我被他说出来的话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吼了一嗓子，抓了身后的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江昭遇！我可什么都没说！”

真是太让人不齿了！

我突然有点儿明白许轻烟为什么会和他闹成这样了，连我现在都有点儿开始讨厌他了！

还好舒净是站在我这边的，和我一起抵制着江昭遇，而有了舒净帮我，他再想反抗也只能投降了。

打打闹闹地吃完了东西，在医院里躺了两天的我觉得全身发痒，可我身上有伤，还没有完全好，根本就不能洗澡，舒净见我这样难受又红了红眼，最后在护士的同意下帮着我擦了擦身子，给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而，就在她扶着我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踩着高跟鞋的许轻烟进了病房，在看到舒净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了过来，我以为她是想来扶我，可下一刻她就扬起手直接给了舒净一个耳光。

“许轻烟！你做什么？”一旁的江昭遇顿时变了脸色，冲过来就扶住舒净，将她和我还有许轻烟隔开，那心疼的样子好像许轻烟打在他的脸上一样。

许轻烟没管我现在还是个伤患，拉了拉我，自己站到了我和江昭遇的面前，冷笑着说：“我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身边的这个人做过什么？”

“你什么意思！”江昭遇怒了，紧紧地护着舒净，声音也高了几分，“许轻烟，你一次两次的针对我和舒净，我都看在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分上，不跟你计较了，你却得寸进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我不知道许轻烟为什么会一进来就打舒净，可我不想看到他们就在我的面前吵起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很大了：“别吵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说着，我拉了拉她，想要劝她，“轻烟。”

许轻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江昭遇，最后死死地盯着捂着脸被江昭遇护在身后的舒净，对我们说：“我今天来，就是来跟你们证明，舒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卫笙歌，你也看看清楚，这个一直被你当成好朋友的人，是怎么在你的背后狠狠地捅了你一刀，却还在你面前装好人的。”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许轻烟，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而江昭遇也更气了：“许轻烟，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许轻烟没理江昭遇，她低头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了一组照片，直接甩到了我的病床上：“好好看看，这些是什么。”

“笙歌，看看上面的人，是不是绑架了你的人。”

我听了她的话，伸手拿了几张照片看，照片大部分都是舒净和几个男人谈话的画面，都只是一些背面的照片，但当我连续看了好几张后，看到上面越来越熟悉的几张脸孔时，全身都变得僵硬了起来，无意识地望向了江昭遇和舒净。

江昭遇一直都是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在看着许轻烟以及这些照片，依旧护着舒净没有挪动一步，但在看到我投过去的目光时，他也皱紧了眉头，最后目光落在了我手里的照片上，先是惊异，然后是疑惑不解，最后，他抢走了我手里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看。

许轻烟冷笑了一声，问我：“笙歌，看清楚了吗？是不是那些绑架了你的人。”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舒净，而她也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没有看我们，就好像她根本就不是事件中心的人。

“舒净，你和他们应该没有关系吧？你跟笙歌解释解释，告诉她你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你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江昭遇，你别昏了头好吗？受害的人是笙歌，她全身都是伤，而舒净算什么受害者？”许轻烟更气愤了，“别让我看不起你！”

“别吵了，你们别吵了！”一直没说话的舒净突然大声地制止道，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泪地望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笙歌，对不起……”

许轻烟又是一声冷哼，连一眼都不再看舒净，就好像多看她一眼会脏了她的眼睛。

“舒净，你在说什么？”江昭遇比我还不能接受的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而我的大脑里也是乱哄哄的，就算我再怎么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了，有照片，还有舒净此时此刻的道歉。如果是以前的我被朋友这样背叛，我不管会有什么人拦着，都会冲过去狠狠地教训她一顿，问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对我，可是，她是江昭遇喜欢的人，我难受，他大概是会心痛吧？

“为什么，舒净？”江昭遇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他抓着她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满是泪的脸，问，“是为了钱吗？你要钱可以找我要啊！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我有钱啊！”

“你家不如笙歌有钱！那些人可是找卫叔叔要了五百万呢！”许轻烟继续冷冷地说。

“许轻烟，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昭遇红着眼瞪向了许轻烟。

“你凶什么凶！这里最有资格凶的人不是你！是笙歌！你护着舒净，就是在欺负笙歌！江昭遇，你真不配当我们的朋友！”许轻烟也骂红了眼。

“你就配吗？”

听着他们一来二去越来越凶的争吵，我的眼泪也在这一刻疯狂地涌了出来，全身也在止不住地发颤，那些受过伤的地方突然变得好痛好痛，不是因为舒净对我做的事情，是因为我们三个人眼看着就已经要支离破碎的友情。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笙歌，真的对不起……”舒净一句也没有解释，一把推开了江昭遇，转身跑出了病房。

“舒净！”江昭遇几乎是同一时刻就追了出去。

“江昭遇，你就是个浑蛋！”许轻烟也追到了门口冲着江昭遇大骂着。

我看着这样子的他们，感觉自己难受得快不能呼吸了：“轻烟，你也走吧。”

“笙歌，怎么连你也这样？”许轻烟红着眼睛问我。

我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她愤愤地看了我几眼，拿了自己的包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满房间里的照片，心痛无比，我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与难过，我知道，这事之后，我们也许就再也回不去了。

05

那天之后，江昭遇和舒净再也没来医院里看我，许轻烟跟我赌了两天气之后又来了，同时还带给我绑匪已经抓到了的消息，她还跟我解释了照片的事情，是她之前觉得舒净不对劲的时候暗中找人调查的，直到那天才收到了调查结果，也就是因为这些照片，才让警察那边很快地抓到了人。

不过说着这些的时候，许轻烟并不很解气，一个劲儿地骂那些警察是不是都是傻子，明明那些人就跟舒净有关系，为什么舒净不是从犯。而且，如果不是从犯，她那天为什么又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听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从心底里，我是不愿相信那件事情有舒净的参与，我相信那个温柔内向的女生不是那种可恶的人。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要亲口问问她，只是她自那天跟我道歉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又在医院里躺了几天之后，我终于被批准可以回自己家去休养了，许轻烟之前就一直跟我说出院这天会来接我，可是我收拾好了东西，一直等到了快十点时都没有见人来，而我又没有新手机，完全联系不到她。

正想着找医院里的一个护士姐姐借下手机时，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的封霁突然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很惊讶地问他。

“许轻烟让我来接你出院。”封霁很直接，又看了看我之前从二楼跳下来骨裂的脚，问道，“能自己走吗？”

其实我自己是能走的，就是动作要慢些，但看到他黝黑的眼睛，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我这可是骨裂啊，差一点儿就折了，这才住了几天院而已，还没完全好。”

话一说完，我就看到封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以为他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又辩解道：“我没骗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

“我信你。”说着，封霁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还推了一辆轮椅。

其实我说自己还不能走，不过是抱着那一丝丝他可能会背背我的想法，可是我没有想到，他脑子转得这么快，讨厌的学霸，该死的情商。

于是，我就坐在轮椅上，被学霸推着下楼出院了，坐电梯的时候，我拿到了之前他答应了要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满心欢喜地拆开了来看，竟发现是一部最新上市的手机，而且还是我想出院了就去买的那部。

我回头看了封霁一眼，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我问过许轻烟了。”封霁挑了挑眉头，“怎么，不喜欢吗？”

“喜欢啊！你知道的，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说完，我就发现封霁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我收回目光没再看他，随意地翻开了通讯录，发现里面已经存了一个号码，号码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封霁，我心里突然涌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心脏也怦怦直跳，有个问题也想要马上从封霁那里知道答案。

然而这时，封霁已经在路边拦了辆车，我忍着没问，被他扶着上了车，车刚刚开动，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电码，是一串我很熟悉的数字，我迟疑了半天，才按下了接听键。

“今天出院？”电话里的人问我。我“嗯”了一声。

“那我一会儿让秘书给你转笔钱。”然后他又解释，“之前没有答应绑匪的……”

“我已经没事了，您忙吧。”

“好。”说着，那边就先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瞬间黑掉了的手机屏幕，用力地吸了口气，才没让心底里的委屈漫延到眼睛里面来。

封霁大概也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并不好，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停在了我住的小区门口时，他先下了车，然后才来扶我，我正想着我是不是要扶着他一路走回宿舍的时候，他却背对着我蹲了下去。

我又愣住了。

见我不动，封霁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能自己走吗？”

我摇了摇头，俯下身趴在了他的背上，我没有想到他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背却宽宽厚厚的，给了我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安全感，我平静着自己的心跳，嘴上开玩笑道：“封霁，我感觉你好像猪八戒背媳妇。”

“卫笙歌，你能说点正经点的话吗？”

我一歪头，正好看到封霁皱起的眉头，有心再逗逗他说：“不能，我就是这样的。”

封霁不理我了，背着我往前走，他走得很平很稳，我伏在他的背上，几乎能听到他有节奏的呼吸声，而他的体温好像也能透过衣服温暖我，我用脸贴着他的背，很小声地说：“小时候，我常看到爸爸背着自家的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很羡慕他们，也好希望我爸爸能背背我，可是，他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长大了，我也常看到陆朝背着许轻烟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依然很羡慕他们，还跟他们说我也要找个能背我回家的男朋友。”

封霁似乎笑了一下，话里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你不是有江昭遇了吗？”

“他？”我提高了音调，差点没从他背上跳下来解释，“他没让我背他就不错了。我说封霁，我之前也跟你解释过了啊，你老跟我纠结这件事是为什么？”我眼珠一转，将心底里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