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得忐忑

01

舒净家在C市的一个边远小县，那个小县之前不属于C市，是今年被划到C市范围里的。

我带了几样必要的东西，拉着舒净去了火车站，没想到今天的火车票已经全部售完了。

“算了，我们回去吧……”舒净的眼睛肿得像大核桃，拉着我往火车站外走。

她的样子让我好心疼，想到她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我反手抓住她，说：“我们直接叫出租车吧。”

“不要了。”舒净想要劝说我，“现在已经很晚了，没关系的，回不去就算了，也不是一定要回去。”

我明白她是不想花我的钱，可是连妈妈生病都不能回去看看，她心里得多难受啊。

“我们是不是好朋友？”我看着舒净，认真地问。

“笙歌……”

“是不是好朋友？”

舒净用力地点了点头。

“既然我们是好朋友，那你就听我的！我们现在就去打车，钱我来出。”说着，我拉着她走到车站外面去拦车，可是拦了好几辆车都说太远，不跑。

我又拉着舒净回火车站，直接买了最早的一趟凌晨4点钟的火车票，然后和她一起坐在车站候车厅里等。

半夜，火车站里的人不多，坐着坐着，我觉得又困又饿。

舒净听到我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贴心地说：“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没等我回答，她就起身跑了。

“我要吃泡面！”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喊，“牛肉味的！”

舒净回过头，冲我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舒净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托着两碗泡面，手腕上还挂了个袋子，装着其他的零食。我连忙跑过去把我的那碗泡面接过来，烫得我差点儿扔出去。

“小心点儿！五块钱呢！”舒净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吓吓她，做了个要扔出去的动作，果然，舒净一脸着急，我笑了起来：“我不会扔的，逗你玩呢。”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打算扔了呢。”舒净松了一口气，拉着我重新坐下，又提醒我道：“开水挺烫的，一会儿就吃吧，泡太久了会太软。”

我点了点头。

看着舒净纯真的笑容，我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不是不知道舒净家里条件不好，她平时除了努力学习拿学校的奖学金外，还利用课余的时间做兼职。

而我，花钱大手大脚的，从来都不为钱的事情烦恼，舒净却要各种精打细算，每一笔钱都花在必须要花的地方，这样节约且努力生活的她，我怎么忍心浪费她给我买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碗五块钱的泡面。何况这还是她一路忍着烫端过来的。

我捧着烫得我全身都热起来的泡面，感受着汤里冒出来的热气，突然觉得心里好暖好暖，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不帮她帮谁呢。

吃完面，舒净也彻底平静下来了，但还是愁眉苦脸的。

我问她怎么了，她担忧地说：“我明天有一天的课，我没有请假就这么跑出来，到时候点名发现我不在，会扣学分的。如果被扣了学分，我会拿不到奖学金。”

“就这事？”

舒净郑重地说：“这事对我很重要。”

我明白奖学金对她的意义，安慰道：“上了车我就打电话给江昭遇，让他把这事办好，你放心，绝对不会被扣学分的。”

“谢谢你，笙歌。”舒净感激地看着我，“能够认识你们两个真是我的荣幸。”

“认识你也是我和江昭遇的荣幸！”

舒净笑了笑，递了包零食给我，还贴心地帮我拆开了。我的注意力都被零食给吸引了，忽略掉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挨到了上车检票的时候，这个点坐火车的人并不多。

我是第一次坐火车，难免有些兴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还特意点了两份火车上的早餐吃，分量不多，还出奇的难吃，我本想扔掉的，最后还是在舒净的劝说下吃完了。

早上七点，我和舒净下了火车，坐了第一班公交车去舒净家。没想到舒净家竟会这么偏远，我们坐了将近一个半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目的地。

舒净家在一个很旧的楼区里，五层楼的楼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看起来挺阴凉的。走进去我才知道，同一层的楼居然可以住这么多户人家，还要使用共同的洗手间，舒净家里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跟在舒净身后走着，这时，我听到了吵闹的声音。下一秒，舒净大步跑了起来，脸色很不好。

我紧跟着舒净跑到了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我从门口往里看，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拿着一根皮带抽打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舒净冲过去扑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哭着喊道：“爸爸，不要打妈妈了，妈妈已经病成这样了。”

“净净，你走开，喀喀……别让你爸……打你。”床上的女人虚弱地说道。

可是舒净的爸爸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连着舒净一起打，嘴里还恶狠狠地说着：“要不是因为你们两个赔钱货，我会没有钱花吗？你今天要是不把钱给我，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我爸妈对我虽然冷淡，却从不曾这样对过我，而且舒净的爸爸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下这么狠的手吗？

“住手！”我冲到他面前，在他的皮带即将要打在舒净身上时去拦他的手。

我的动作有些慢了，皮带直接“啪”地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顾不上手背火辣辣的疼，愤怒地推了舒净的爸爸一下，然后拦在舒净和她妈妈前面。

“你还是人吗？没看到她已经病得起不来了？为了钱，你要把她打死吗？你就不怕坐牢吗？”我瞪着他，大声指责道。

舒净的爸爸被我那么一推，绊到了旁边的椅子，差点儿摔倒。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嚷道：“哪里又来一个赔钱货？还敢推我？”说着，挥着皮带又想要打过来。

我抡起脚边的一个小板凳对着他砸了过去。

这时我心里已经很慌了，我个头比较小，要真打起来，我肯定打不过他。不过，打不过不要紧，气势上可不能输。

大概是被我凶狠的样子给吓到了，舒净的爸爸没再过来，只说：“你别多管闲事，让开！”

“今天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欺负舒净和她妈妈。”说着，我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眼睛紧紧地盯着舒净的爸爸。

就在这个时候，舒净哭着喊道：“妈，妈你怎么了？”

我回头一看，舒净的妈妈已经昏了过去。

02

急忙将舒净妈妈送到了最近的医院，舒净没有钱，我替她交了急诊的费用，在急诊室外面等候的时候，舒净哭着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笙歌，我妈治病的钱，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想给她一点儿力量：“不用了，也没多少钱，等回学校了，你多给我做几顿饭，就当还债了！”

舒净咬了咬唇，用力地抓紧我的手。

我任由着她抓着，想到了那个在舒净妈妈昏过去之后转身就走，不管不顾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爸他……一直都是这样对你们的吗？”

舒净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他在外面欠了钱，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我妈要钱，我妈不给他，他就打她。我妈为了我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

“真是王八蛋，连禽兽都不如，亏你还是他亲生女儿呢！”我愤愤地骂道。

舒净的手一僵，她看着我，小声说：“笙歌……其实，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什么？”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舒净。

“我是抱养的孩子。”

接着，舒净给我说了她的身世。

舒净的爸妈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后来舒净的爸爸检查出没有生育能力，于是舒净的妈妈就去孤儿院里领养了她。

起初，舒净的爸爸还是很疼舒净的，但是后来生活越来越困难，于是她爸爸慢慢变得不喜欢她了，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甚至还把她丢弃在大街上，是舒净的妈妈找了大半夜才把她找回来。

从那以后，她爸对她妈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好了，尽管如此，舒净的妈妈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舒净，一直含辛茹苦地养育着她。再后来，她爸爸在外面欠了钱，经常夜不归宿，根本就不管她们，一回来就是要钱，没有钱就动手打她们。

舒净那么努力学习，赚取奖学金，勤俭节约，不过是想减轻她妈妈的负担。

听完舒净的话，我只觉得心酸。

我一直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因为爸爸妈妈他们只是养着我，但从来都不关心我，就像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一样。为此，我痛苦过，伤心过，我一度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福的人。

但是和舒净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的这些事根本就不值一提，至少我从来都没有被打过，也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情烦恼过。

人往往要在遇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和事时，才会知道自己原来有多么幸福。

没过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护士推着昏睡着的舒妈妈出来了。舒净连忙迎了过去，满脸担忧。

我们和护士一起把舒妈妈送到了病房里，主治医生告诉我们，舒妈妈的病情还不是很明确，需要住院观察，再做一下详细的身体检查才能确诊。

排队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我给江昭遇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和舒净请假。

江昭遇抱怨道：“你太不够意思了，去舒净老家玩也不带上我，你还是不是我的未婚妻了？”

我懒得跟他贫嘴，解释道：“舒净的妈妈生病了，现在正在医院，我在排队给她办住院手续呢。”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江昭遇的声音大了几个分贝，“你们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我想，现在正是江昭遇在舒净面前好好表现的时候，便把详细地址发给了他。

江昭遇来得很快，中午就到了。

我正准备和舒净一起去外面给舒妈妈买汤喝，江昭遇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大袋水果和营养品。

舒净愣住了，问我：“是你叫他来的吗？”

“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要来的。”我撇得一干二净。

“你妈妈生病住院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江昭遇一脸正色地说道，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江昭遇，我和舒净还没吃午饭呢，我们正打算出去给舒妈妈买点补汤。”我笑着提醒他。

江昭遇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走出病房，没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个护士，说：“舒净，这是我给你妈妈请的专业陪护，你先跟我一起去吃饭吧，我也饿了。”

舒净正想开口拒绝，我冲她摇了摇头，说：“你就不要拒绝了，我们都是在帮你，如果你拒绝的话，就是没把我们当朋友。”

“对！”江昭遇附和道。

“那……谢谢你们了，我请你们吃午饭吧。”

江昭遇赶紧说好，然后冲我挤眉弄眼的，见舒净拿着东西出了病房，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有这一面呢？

03

我们在医院附近的餐馆里随便点了几个菜，虽然舒净说这顿饭她请，但有江昭遇在，怎么可能会让舒净买单呢？

大概是因为担心舒妈妈的病情，舒净的胃口不是很好，只吃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了，点了一份外带的补汤后，坐着等我们。

在回医院的路上，江昭遇将我拉到一边。

我看着他那带着算计的小眼神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我故意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慢条斯理地问：“有事启奏？”

“跟你商量个事儿。”

我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你先回学校去吧。”江昭遇直奔主题，目光灼灼，让我忍不住想到了街边流浪的小狗。

“有什么好处？”我没有马上答应，这种和他谈条件的机会，我才不会轻易放过。

“随便你开！”江昭遇爽快极了。

“随便我提什么条件？”我挑了挑眉，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干脆。

江昭遇看了走在前面的舒净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随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如果你敢食言……你懂的。”我满脸笑容地说道，“一会儿我和舒净说一声就走，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

江昭遇连忙对我作揖表示感谢。

舒净听我说要先回学校，连忙劝江昭遇和我一起回去，江昭遇当然不肯了，扯了一大堆的理由，舒净根本就无从反驳，只好任由着他了。

江昭遇还算有良心，送我出了医院后直接给我包了辆车，见他这么有心，我便将之前舒净跟我说的那些事情，简短地和他说了一下。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我希望江昭遇能好好对她。

“知道了。”江昭遇认真地回答我，眼神里有着我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的坚定。

于是，我一路上吃着舒净给我准备的零食，心情很好地回了C市。

刚进入C市，许轻烟就给我打电话，说陆朝这两天正在C市陪她，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想请我和江昭遇吃饭。

我满口答应，让司机改道，载我去和许轻烟约定的地点。

自从陆朝考去别省的大学后，我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说我和陆朝不是很熟，但我一直都记得他去外地读书前，给我和江昭遇打电话，拜托我们好好照顾许轻烟。这个外表沉默的男生，内心还是挺温柔的。

我把这件事情说给许轻烟听，她高兴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我到的时候，许轻烟和陆朝已经到了一会儿了，见江昭遇没来，许轻烟问我：“江昭遇呢？怎么没来啊？是不是还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我气呢？”

我把舒净家里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顺便交代了一下江昭遇的行踪。

许轻烟冷哼了一声，再也没提他。

吃完饭，许轻烟又带着我和陆朝转战KTV。

许轻烟向来是个麦霸，跟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进包厢，许轻烟就开始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情歌向陆朝表白，陆朝听得面红耳赤，像喝了酒一样。

我在旁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他们这样旁若无人地秀恩爱真是太过分了，便一言不发地一杯接一杯喝着果汁儿鸡尾酒。虽然鸡尾酒的度数不高，但我酒量并不好，没喝几杯就有些醉了。

终于，许轻烟唱累了，跑过来说要跟我玩猜数，赢的人可以指定输的人完成一件事情。

“怎么样，玩不玩？”许轻烟满脸挑衅地看着我。

“来啊。”

没想到第一轮我就输了。

“卫笙歌，你说我让你做一件什么事情好呢？”许轻烟眯起眼睛，就像一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我没接话，以前我们也玩过这个，最过分的一次不过是让我打电话给班主任，给班主任说“我是同性恋”。

许轻烟想了一下，说：“你现在给封霁打电话，给他唱首情歌。”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的，可许轻烟接着说：“就唱首简单的……《忐忑》怎么样？我觉得这首歌最能表现出你现在的心境。”

“许轻烟，你玩儿我呢？”我怒了，“有你这样的闺密吗？你巴不得我在封霁面前形象尽毁是吗？”

“怎么可能？我这是在给你创造和他接触的机会！”许轻烟笑呵呵地答道。

“卫笙歌，你可不是放不开的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朝突然开口说道，帮着许轻烟一起欺负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豁出去了，唱就唱吧！

要是封霁问起来，我就直接装傻。

下了决定后，我回忆了一下《忐忑》的旋律，清了清嗓子，拨通了封霁的电话。

“喂，什么事？”

封霁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是……是……这样的，我想……想唱首歌给……给你听。”

一听到封霁的声音，我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卫笙歌，我没空陪你玩儿。”说着，封霁好像要挂电话了。

“你别挂，就一会儿！一分钟，一分钟就行了！”说完，我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唱了起来。

许轻烟笑得前俯后仰，靠在陆朝身上，还不忘嘲笑我的公鸭嗓。

令我惊讶的是，封霁竟然没有挂电话，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了他的笑声，轻轻的。

好不容易终于唱完了一段，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正想跟封霁说点儿什么，他已经挂断了电话，我耳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我在他心里的印象更差了吧？

一想到封霁会更加讨厌我，我便没有玩下去的兴致了。许轻烟和陆朝见我这样，便没留我一起吃夜宵了，从KTV出来就送我上了车，各自离开。

因为胃不太舒服，我在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下了车，打算吹着风慢慢走回去。

我走得还算稳，被凉风一吹，人也清醒了不少。走着走着，视线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封霁。

我赶紧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等我绕到前面去看清了那张清冷如月的俊脸时，我忍不住傻笑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封霁，我就知道是你！”

04

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封霁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站得离我远一些，嫌弃地说：“我不喜欢酒味。”

“我喝的是果汁儿鸡尾酒，酒精浓度很低的。”我解释道，因为看到了他，心情变得好极了。

“那也是酒。”封霁执拗地说。

“那我听你的，以后不喝酒了，好吗？”我看着他，笑着说道。

封霁瞥了我一眼，冷着声音说：“你喝不喝酒关我什么事。”

“我是你未来的女朋友，当然关你的事了。”我一点儿也不害臊地说道，不过说完之后，我的心跳得厉害。

“卫笙歌，你能不能别这样？”他紧抿着唇，皱着眉头瞪着我。

我干笑了几声，目光被他薄而好看的嘴唇吸引住了，想象着舔一下会是什么味道。

想着想着，我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体被大脑的一时冲动控制住了。我鬼使神差地凑近封霁，踮起脚，在他还来不及退开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封霁顿时浑身一僵，猛地将我推开，怒吼道：“卫笙歌！”

他推得十分用力，我踉跄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摔得有些懵了。

封霁没想到我会摔倒，他走上前一步，想要拉起我，但他的手刚伸出来就缩了回去，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绕开我就走了。

看着封霁越走越远，我觉得很委屈，喜欢一个人到了这个份上，连自尊什么的都不要了，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越想越觉得心酸，眼睛也模糊起来，我吸了吸鼻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转身竟然撞上了一堵肉墙，被弹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只手快速地抓住了我，很有力。

“卫笙歌，你眼睛是长来干吗的？”头顶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猛地抬起头，在看清那个人的面容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大哭。

我以为他生气了，他走得那么决绝，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你……”

“我掉了个东西，回来捡一下。”封霁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那你找到了吗？”

封霁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很晚了，回学校吧。”说着，他转身就走。

他走得很慢，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我忍不住追了上去，发现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便问他：“封霁，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配？”

封霁皱起眉，没好气地说：“卫笙歌，你就这么死性不改吗？”然后他突然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就把我甩了好远。

这样一来，我更加肯定他刚才说要捡的那个“东西”指的就是我了。

“封霁，我喜欢你！”我冲他喊道。

我的声音很大，周围有人听到了，传来了起哄的声音。

我脑袋一抽，冲着那些起哄的人挥了挥手，连声说：“谢谢，谢谢支持。”

封霁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快追啊，学妹！”

“再不追就要跑了啊！”

“是啊，快追吧！”

我对他们笑了笑，慢慢地往租住的小区里走去。有些人，不必追，他若是我的，终究会属于我。

因为舒净不在，我有一点儿不习惯，但今天确实有些累了，我洗完澡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因为睡得很沉，第二天我直接错过了第一节课。

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门，却发现天气突然转冷了，我又跑回来加了件厚衣服，才匆匆地赶去上课。

课间的时候我给江昭遇打电话，想问一下舒净妈妈现在的情况，但他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再打给舒净，也是一直没人接听。

一个人的电话打不通就算了，怎么两个人都是这样？

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又没办法联系到他们，只好等晚点再打电话了。

我的嘴最近被舒净养得有点儿刁，食堂里的饭菜根本就入不了我的法眼了，中午我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饭，压根儿没吃饱，到了下午，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在转来南大之前，有许轻烟陪我吃饭，到了南大之后，又有江昭遇和舒净陪我，我一个人吃饭的次数用一只手数得过来。我是个害怕孤单的人，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吃饭。

抱着一点点希望，我拨通了封霁的电话。还好他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不接我的电话，只是语气有点儿冷淡：“什么事？”

“封霁，我想请你吃饭，为昨天的事情道歉。”我随口编了个理由，其实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不用了。”封霁直接拒绝了。

我有些急了：“那你请我吃饭总可以吧？”

“卫笙歌，你别闹了行吗？”封霁有点儿不耐烦了，我都能想象得到他说这句话时皱起的眉头。

“我……”我很想对他说我不习惯一个人吃饭，可是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了下去。

“好吧，不过我现在还有点儿事，要等一下。我们等会儿在学校旁边的那家干锅店里见。”封霁突然又改了口。

“真的，你没骗我？”我高兴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封霁冷冷地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说话不算数吗？就这样，先挂了。”

这个点吃饭的人有点儿多，我先到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瓶牛奶垫下肚子，坐在干锅店里等封霁。

其间我又打了江昭遇和舒净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他们两个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去约会了吧？但也不太可能啊，江昭遇可能是这种人，舒净可不会在舒妈妈生病的时候跑出去玩的。难道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没空理我？

我一边玩手机一边数着时间，突然对面座位上坐下了一个人，我以为是封霁来了，抬头一看，却是个有点儿眼熟的男生。

“卫笙歌，你……你还记得我吗？”男生说话时脸有些涨红，大概是因为干锅店里比较热吧。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努力地回想着，却始终都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我是那天在超市里帮你付钱的……”男生的脸更红了。

闻言，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连忙说：“你是那个‘47块’啊！”

“对对对！原来你还记得我！”男生似乎很高兴，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不太喜欢欠别人的，于是掏出钱包准备拿钱还给他，他却说：“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我动作一顿，有些不明白：“那你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请你吃饭！”男生突然加大了声音，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样子看起来滑稽极了，因为他的动作太大，把旁边吃饭的人的眼光都给吸引过来了。

我不是傻瓜，看他这副样子也有些明白他的心思了，正想着怎么和他说的时候，封霁那独有的清冷声音响了起来：“她今天没空陪你吃饭。”

封霁的出现一下子点亮了整个干锅店，这里明明就是一个很人间烟火的地方，可偏偏多了一个他，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也从来都没有觉得他这么帅过，呼吸有些乱了。

“这……这样啊……”那男生红着脸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封霁，灰溜溜地走开了，离开干锅店的时候，还因为头低得太低了没有看路，直接撞上了玻璃门，引得这里吃饭的人呵呵直笑。

封霁坐下了来，也不看我，直接拿了菜单在那里看，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淡淡的。

“吃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我的话几乎和他的话是同时说出来的。

说完后，我们两个又都正视着对方。

我有些紧张，希望他的回答是我心里想的那样，又害怕自己自作多情。

“能吃辣吗？”封霁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菜单上，“他们这里的麻辣香锅做得挺不错的。”

“我觉得刚刚那个男生也挺不错的，看上去好像喜欢我。”我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望着他垂头的样子，心怦怦直跳。

“你想和他吃饭？”封霁的话里听不出喜怒，“要不要我帮你叫他回来。”

“喂，你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我有些恼了，这人怎么总是这么没有情调？

“卫笙歌，你还吃不吃饭了？”封霁“啪”的一声合上了菜单。

“吃！怎么不吃！我早就饿了！”我瞪着封霁。

小样，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会让你尝尝追着我跑的滋味！

我不知道这里什么菜好吃，就全权交给封霁负责了，我们只有两个人，他并没有点儿很多的菜，菜一上桌，我不客气地就吃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太饿了，所以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不比舒净做得差，可我吃得太急了，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就又塞了一口，然后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难受极了。

对面的封霁停了下来，他神色淡淡地看着我，嘴角微扬，不知道是嘲笑还是什么，眼中还有着一种在看着白痴一样的神情，这让我很受伤。但看归看，他还是很好心地给我倒了杯温水。

我喝了水，把饭咽了下去，正想和他说声谢谢，但想起了封霁那吃饭时不许说话的规定，便闭上了嘴巴。

“想说什么可以说。”封霁突然开口道。

我想了想，刚说回答他时，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我往屏幕上瞟了一眼，见是江昭遇打来了，便放下筷子接了，可我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就传来了江昭遇含着怒气的声音：“卫笙歌，是你把我和舒净在一起的事情说给许轻烟的？”

05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从他的话里能想到估计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江昭遇并没回答我，只确认道：“这么说就是你说出去的了？”

“我昨天和许轻烟喝酒的时候她问我，我就告诉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他。

“许轻烟她是故意的！”说着，江昭遇怒气冲冲地跟我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今天上午，江妈妈赶到了舒净妈妈所在的医院里大闹了一场，还像偶像剧里面演的那样，她甩出了一笔钱，让舒净离开江昭遇，这事儿还闹得很大，几乎惊动了旁边几间病房里的人都来看热闹。

舒净一改平时柔柔弱弱的样子，很硬气的没有接那笔钱，直接将钱塞了回去，还把江妈妈和江昭遇全都赶出了病房。

江妈妈要带江昭遇回C市，可江昭遇死也不肯，最后江妈妈打了他一个耳光后，气冲冲地走了，还说要停掉他的银行卡。

而知道江昭遇和舒净在一起的人，除了我，就只有许轻烟了。我不会说，但许轻烟……我不敢肯定了，她和江昭遇之间因为舒净起的矛盾一直都没有解决。

“卫笙歌，你告诉许轻烟，如果她不跟我道歉，这朋友也就没得做了。”这是江昭遇挂电话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这件事情，我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了，结了账后离开，一走神儿间，竟发现封霁送我到了小区的门口。

“会好的。”夜色中，他突然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抬头问他：“什么？”

“朋友之间有点儿误会是正常的，时间一长，就会好的，早点休息。”说完，封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的眼神之中感觉到了一丝温和与关心，不同于他往常的清冷，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安慰我……

我眼眶有些湿了，深吸了一口气，我一边往回走一边给许轻烟打电话。

许轻烟接得很快，一接通便问我：“是不是想我了？陆朝今天刚走，姐正好有空陪你，明天就来找你玩耍。”

“轻烟，是不是你将昭遇和舒净在一起的事情……”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许轻烟就冷哼了一声，说：“江昭遇不相信我就算了，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卫笙歌，你到底还是不是我闺密？”

“轻烟，我……”

“卫笙歌，我告诉你，舒净和江昭遇的事情我说一次就算了，我没必要再说第二次！而且，我连他们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这么卑劣的一个人吗？”许轻烟越生气，声音就越冷漠得毫无感情，“没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承认。而且，我也不会做出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情。”

说完，许轻烟“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留我一个人站在黑暗之中，一步也不敢向前。

她和江昭遇都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任何一个人说出来的话，我都是百分之百相信的，可是，他们两个人如果有一个人打死不相信，一个打死不承认，夹在他们中间的我，就像是站在一座桥上，两边的岸上都有我的爱人，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江昭遇的银行卡被江妈妈给停掉了，第二天一早，我就给他卡里汇了钱，顺便帮许轻烟向他解释，可是没说两句，江昭遇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说有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我还给舒净打了电话，问她和她妈妈现在的情况，但大概是因为江昭遇的原因，她连着对我的态度都有些疏离了起来，客气地说了谢谢我的关心，就再也不和我多说一句了。

每一个人都在僵持着远离着，舒净远离江昭遇，江昭遇远离许轻烟，而我，似乎被所有人远离了，忘记了。

我想过让许轻烟主动和江昭遇和好，可是我一提，许轻烟就冷冷地回我说：“我没错，我也不需要道歉。”

是，她没错。

但是人有时候不是因为有错才道歉的，不是吗？难道她想要因为这件事情和江昭遇继续僵下去，直到再也不说一句话？

这是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的。

在我每一天为了他们的事操碎了心的时候，江昭遇和舒净回来了，那时我刚下课，刚好回住的地方，恰巧看见他们两个人出现在小区的门口，江昭遇还抱了舒净一下，见到我出现时，才有些尴尬地放开了。

当天傍晚，舒净就搬出了我住的地方，还拒绝了我的帮忙，我就看着江昭遇找来的人帮着她一起搬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感觉，之前的那些美好将要不复存在了。

搬完最后一件东西的时候，我将江昭遇拉到了一旁，问他：“你真的不相信许轻烟吗？我相信真的不是她说的。”

“是不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许轻烟她不喜欢舒净，那我以后和她少来往就是了。”江昭遇满不为意地回答我说，“至于你和她之间，我不管，你依然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之后，我和江昭遇之间的关系也莫名的变得有些疏远了起来，虽然我们还常在一起吃饭，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和舒净在一起，而舒净在见到我的时候，也只是神色淡淡的跟我打招呼，就好像之前我们那么亲密的时光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觉得别扭极了。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为什么现在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呢？

我不能任由着我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发展下去了，我想要和他们回到像从前一样。

终于，我等到了一个机会。

我一年一度的生日就要到了，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许轻烟和江昭遇陪我一起过的，我想这是一个可以让他们和解的好机会。

我早早地就订好了包间，把聚会的地址分别发给了他们每一个人，包括舒净，我甚至还给封霁发了一份，尽管我觉得他可能不会来。

第一个回信息给我的是许轻烟，她回我一句：“江昭遇去我就不去，我给你单独庆祝。”

第二个回信息给我的是江昭遇，他说的也和许轻烟意思一模一样。

我没理会他们的回答，直接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们不来，就不要再做朋友了。然而，他们没有人再回我了。

生日这天，我早早地到了我们约定的地方开始等，天气有些凉，我就站在聚会地点的外面，目光四处看着，期盼着会有人能出现，无论是谁都好。

就在我等着他们到来的时候，我的手机跳进来了一条信息，是一笔转账记录，金额是我每个月零花钱的五倍，我连思考都不需要就知道这笔钱是我爸的秘书转进来的，信息的备注上，还写着祝我生日快乐，冰冷而无情。

每一年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我收了手机，继续等他们，但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却依然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过，他们从未曾这样过。

我等得有些心烦气躁，掏出手机想给许轻烟打电话。

突然，我的嘴被一只手紧紧捂住，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拖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

一上车，我就被人死死按住，车开动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卫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