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到最初之地，我们重新起航

我要的不多。

同情、怜惜、内疚，通通不需要！

我也很贪心。

如果喜欢我，请单纯地喜欢我……如果爱我，请一直爱我……

1

朱希希为自己赶早赶巧地奔回米兰帕德竟然没得到表扬而深感委屈！

她修长的手指挠挠洁净无瑕的下巴，说：“这个……没什么事，反正也吃不惯那边的饭菜，我看看时间也不多那一天两天的，就自己跑回来喽。”

众人狂飙：“才怪！肯定是你在外国闲不住，你不会又闯祸了吧？”朱希希挠脸：“哎呀不要这么说嘛，我在法国很规矩哦，连楚楚都说我的礼仪有进步……”

这时候，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凌樱歌、晨婉露，以及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岑思菱，看到蔷薇公主朱希希居然站在这里悠闲地摇着蕾丝小扇，就气不打一处来。

“肯定是你把人家楚楚丢在法国替你善后，你自己偷溜回来的对不对！你那个度假归来的轻松语气是怎么回事啊？”晨婉露快人快语。

被拆穿的某人做无辜状：“哎哟，婉露你不知道那边姐妹校的紫罗兰公主……那叫一个出身高贵，我根本没法和她沟通嘛！”

“你一个蔷薇公主连基本的外交都要女相去处理，你哦！”三个女相看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其实看到朱希希回来，开心得都快笑成三朵花儿了。

“这次真的不怪她，姐妹校那边的公主，在宫廷礼仪方面要求比较高，说白了就是挑剔，她是应付不来。不过，紫罗兰公主反倒挺喜欢她的。”总是与朱希希形影不离的藤雅纪出现在众人眼前。

蔷薇公主和白兰王子同时回归，让众人心里都有种“一切问题都结束了”的感觉。

是啊，闹剧也该结束了。

某些趁着白兰与蔷薇不在学校、第一副手又都随行陪同的机会才敢张牙舞爪的势力，恐怕又要再一次藏于阴暗之中了。

众人先默默地向两位行了个躬身礼，岑思菱才问：“那楚楚还滞留法国了？”

藤雅纪淡雅地一笑：“不用担心，南梦星也在那边。还有薛凝也在，无需担忧。”

这个安排真是绝了！白兰王子果然不愧是米兰帕德最神秘的存在。

晨婉露偷笑。看样子哥哥想要再次追求楚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众人由衷地开怀之时，紫荆班的同学们忍不住说：“这个时候还需不需要提醒他们我们这边有伤员呢？”

蓝雪鸿很成熟地拍拍同志们的肩：“还是低调行事吧，我会向白兰王子申请医药费的。”

穆光彦无语。

紫荆班的众人带着两个晕倒过去的人离开后，望着他们的背影，三位女相欣慰一笑：“这次真是多亏了他们。”

凌樱歌点点头：“这一次没有他们的帮忙，后果不堪设想。”

晨婉露也撅着嘴笑：“还有那个有趣的女生，虽然秋优夜一直在隐瞒，不过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呼呼，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灭口哦！”

凌樱歌轻拍她：“少多嘴！那是人家的私事！如果没有那个女孩，我们这一次胜负难料！”

晨婉露一敲头：“哦对！我的文件夹！我的任务！”

岑思菱打断她的抽风：“行啦！我已经夺回任务，并且去完成了。现在全部任务已经结束，我们总数胜出。”

“真的啊？帅！”

三位女相说得兴起，深深觉得自己被“抛弃”却又插不进话题的某位公主，此刻正哀怨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人家回来了，都没有人欢迎……”

2

阳光透过绿叶的间隙，洒下金色的光斑，轻轻地在男子的面颊上起舞。

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沉睡在病床上的男子有着一张如同混血儿一般绮丽俊美的面容。

深邃的轮廓、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嘴唇、瘦削的面颊、蜜蜡色的细腻肌肤……只差一双能透视灵魂的眼睛，这个犹如雕塑般完美的人形就会活过来。

可惜，那双眼睛此刻却紧紧闭着，浓翘的睫毛甚至没有在颤动，使男子看上去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塑像。

若不是被单下缓慢起伏的呼吸还能揭示他仍然存活的事实，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男子已经……

“他现在是在一种深睡眠状态。抛开被催眠的可能，其实外伤只是轻度脑外伤。解释只有一种，他一直睡不好，如今一旦解开心结，他的身体和精神终于彻底放松了。”米兰帕德医务所内科医生如此解释说。

“这只是彻底放松？”蓝雪鸿拔高声音。

而坐在病床前的藤雅纪则微微蹙起眉：“他会一直不醒吗？如果是这样，恐怕必须联络秋家了。”

医生摇摇头：“这个不好说，应该还是醒来的可能性更大……”

“一定会醒的！”一个木讷的声音传来，大家望向说话的人。

穆光彦耸耸肩：“这不是我的计算，而是我相信的，阿夜还有放不下的人，说什么也不会睡下去的。”

仿佛是在印证着穆光彦的揣测，那紧紧闭起的眼帘终于开始有了点变化，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球活动也证实了刚才的推测——

“真巧，他醒来了！”医生如释重负。

众人屏息以待，当那双凝绿的眼眸反射着阳光的金色，这尊完美的塑像终于拥有了生命——

“雅纪……”第一眼看到的，正是藤雅纪那张近乎没有表情的冷峻脸庞。

秋优夜眨眨眼，作势要坐起，苦笑着：“好像很久没见你了似的，我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藤雅纪扯起一边嘴角：“就等你这句话呢。我怕你一醒来就问‘你是谁’，那才真是恶作剧呢！”

秋优夜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绷带，才向藤雅纪伸出双臂，抱住好兄弟的肩膀：“欢迎回来，雅纪。”

藤雅纪轻眯起狭长如黑曜石的双眼，淡淡地回应他：“你也是，欢迎回来。”

秋优夜昏睡了三天。

这在熟悉秋优夜的人看来，简直是天大的事件！

且不说秋优夜的身世有多特殊，光看他只因区区脑外伤就昏迷三天，也足够让人惊讶的了！

但这件事最终只是压了下来，被白兰王子施加了禁口令，只能在小部分人中间知晓。

秋优夜本人很赞同藤雅纪的决定，因为如果传到他那父亲耳里，这对他这个儿子，或是对学校来说，都是一场麻烦。

而同样，爱面子的秋家如果为了这事跟米兰帕德扯皮杠上的话，也将是秋家巨大的损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私底下低调处理。

——以上这些都是后来一些人从蛛丝马迹里进行揣测的结果。

而事实上，当时让藤雅纪低调处理的原因，其实是秋优夜根本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他所在乎的那个人，为了不明原因而离开了米兰帕德。

“离开了？”秋优夜直觉就是不可信，可是凌樱歌没必要向他撒谎。负责学籍的女相，工作上从来是一板一眼的。

“她有说什么吗？”

“她只留了一句话，‘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不知道什么意思。”

凌樱歌那没有任何腔调的刻板语气，确实一定程度上让秋优夜更受打击。

他有些狼狈地离开，浑浑噩噩地走出行政大楼，因此没听到以下的一段对话。

晨婉露趴在窗台上看着秋优夜的背影说：“不告诉他，她只是请假而不是退学，可以吗？”

凌樱歌面无表情地回答：“可以的，真有恒心的话一定可以找到的。我可不是因为听说那段往事，才想替她报仇哦，我是心境很平和的人。”

晨婉露撇撇嘴：“学姐，你说这个没人相信的。如果让人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以后你会嫁不出去的。”

凌樱歌眉毛上挑0.01厘米：“昨天交上来的‘公主外出期间重大事件明细表’你给我重新做一份去。”

晨婉露狂吐：“拜托，叫那个什么倒霉的竞选事务部自己做！短短的时间浪费我们那么多钱，他们一定是贪污了！”

“你这是报复啦，学姐……”

8楼办公室，正上演着每天一出的女相斗嘴记。

今天阳光依旧灿烂，天空依旧晴朗，蔷薇内阁依然屹立不倒。

3

海风呼啸，天空堆积着厚厚的云层，积雨云那种阴霾的颜色依旧是灰沉沉地压在天边一角，沉重得仿佛整个天空都快倾斜了似的。

插着某个旅游公司旗帜的小型海船在浪涛中划出一道白沫的直线，深蓝色的海水被一分为二后，又迅速地合二为一。

突突的马达轰鸣声，衬托着浪涛的声音，就像海神的喘息，遥远又深广。

“小姑娘，这个岛子虽然也被开发过，不过一直没怎么宣传，远没有临近的岛那么人气高哦！这几年周围的旅游开发都不错，就这沧澜岛不行。说来也怪，明明一海里外都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船开到这边立刻就阴了，而且也没什么特殊的景色……”

船员扯着喉咙和站在船头的我闲聊着，而不管他说什么，我只是微笑。

到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不说话，只好淡淡地说：“我曾经来过这里，现在只是有点怀念，所以过来看看。”

沧澜之岛集训营，在那一年被关闭。

我，是沧澜之岛最后一批学童。

不，应该说我是沧澜之岛最后一个被遣返的不合格学童。

其实，我并不是对这个地方有怀念之情，而仅仅只是循着那个人的足迹，忍不住跟了过来。

我还有话想跟那个人说，我还不想就这样结束。

说我文艺也好、说我矫情也好，我都不想辩驳——那个人与我合为一体了，却也可以说是从此消失了。在我第一次真正知晓她的存在的时候，也就是她离开我的时候。

原来我们，是一个人。是灵魂的两面。

船停在岸边。近年来的旅游开发和整改，让沧澜岛犬牙交错的海岸线也平整了不少，至少有了旅游公司的海船往返。

虽然岛上的景色并没有太多变化，但当年那种特种训练的痕迹，还是在沧澜之岛集训营撤离前被人为地抹掉了。

看着那片不再是“獠牙凸起”的海滩，我心想，当年我摔下去时的那块礁石，也不见了。

抬头仰望，当年挂住秋优夜的那株生长在悬崖凹处的歪脖子树确实还在，依然是当年那个样子。

他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奋不顾身地冲下来呢？

大概，他从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后悔着吧。所以，他对我那么好，都是源自于他的悔恨，他的歉疚。

我明明就忘记了他，他却一直折磨着自己。

这样用歉疚装饰出来的关怀，我不想承受啊……

就在我一片茫然时，崖顶上一闪而过的白色衣影让我心里一震，莫名的冲击让我突然激动起来！

我立刻加快脚步，飞一样穿梭在那熟悉的蜿蜒山道上，生怕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也许是未知的情感太激烈了，我气喘吁吁地登上崖顶时，空荡荡的一片平台，嘲笑了我心里的那点渴望。

刹那间，心内一片冰凉。

4

我踉跄着几步来到崖边，昏昏欲坠，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从没有一刻，这个声音像现在一样听起来如同天籁！

我转过身，一切就像回到记忆中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

树精灵一样澄绿色的眼眸、蜜蜡色的肌肤像太阳神亲吻过的色泽、浅浅的发色在阳光下映射着夺目的光彩——他还是记忆中那个小男孩，但一切却又都不再一样了。

“你别站在那个地方，赶紧过来！”秋优夜紧张兮兮地大吼。

我咬着嘴唇，看他那如临大敌的样子，我竟然觉得有点有趣。

他是不是在担心？害怕我跳下去吗？

我才不会呢！

“你先回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在米兰帕德吗？”我歪着头，故意问他。

他飞快地说：“我、我查了你的旅游线路……该死！凌樱歌竟然骗我，让我以为你退学了……可恶！”

一脸“惨遭设计”的窘相，呼呼，其实还蛮可爱的。

“那你干吗追着我跑出来？反正我就是请假出来散心，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就会回去呀。”我眨眨眼。

他立刻气得跳脚的模样：“花羽芽！就算你要出来散心也不许一个人！尤其是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我嘟着嘴，看他怎么说。

我的反问，让他的脸色突然苍白了一下，迟疑着说：“不可以，这个地方不太好，你不会喜欢这里不是吗？”

我眯着眼，海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发。

“其实，是你不喜欢这里，不是吗，秋优夜？”

他怔住，俊美的脸上一片怆然。

我点点头：“因为我从这里摔下去过，是因为这样吗？”

秋优夜：“别说了！”

我后退一步：“是因为你对我有负罪感，所以内疚，所以害怕吗？”

秋优夜狼狈地大吼：“是的是的是的！所以你给我过来，不要靠近崖边！”

我摇摇头，转过身去，抬手一指，天空仿佛近得就在手边！

“你看，秋优夜，这片天空还是这样，那么令人不快的颜色！你不喜欢这里，我其实也不喜欢！可是，我要来这里，因为我要来正视这个地方！我要和芯一起，对那个曾经的自己说再见！我不知道有什么大道理能说服别人，我只知道人该是朝前看的，我连那个曾经坠落过的地方都能正视，我也能对你说，我原谅你了！秋优夜，我早就原谅你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原谅你自己？”

秋优夜仿佛被我的话震住了。

或许，这个问题他从没有认真地想过，可对我来说，这很重要很重要！

“你是因为对我内疚，所以才对我好的吗？秋优夜，如果是这样，那我告诉你，我不稀罕，我早已忘记那个不懂事的你，我不要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我要当个快乐的花羽芽！”

“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快乐！你害怕男生，其实是因为我的缘故！甚至、甚至第二人格的产生……”

“所以芯选择了离开！”我的声音像要扎破天边的云层一样尖锐。

我知道自己太激动了，这样发泄一点也不好。可是，我忍不住要当面说出来！

“芯是为了爱我才产生的，所以她为了我，选择了离开……为了我，选择了原谅……你还不懂吗？秋优夜，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总说对不起……”

心中的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再也说不下去。我咬着唇，越过他身边，5

我害怕，我仍旧是那个胆小的懦弱的花羽芽！

我害怕被拒绝，我害怕说到最后，秋优夜会回答我一句“是的，我对你的好，仅仅只是为了赎罪”……

我不要！

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将我拉回去，我跌跌撞撞地被扯进他的怀抱——

“对不起！”

我摇摇头：“我不要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发狠地大吼：“我不要！”

那个熟悉的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背对着他，却感觉到他如雷的心跳。

“小花，我对你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但现在我说对不起，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道歉……我一直以为，把你放在我身边，随时看着你，就是对你的守护，可是我错了，我做不到……我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我以为我可以，但实际上我却不知不觉地把你放在另一个位置上……”

“位置？什么位置？”

“我以为赎罪，就是我跟你最终的关系，但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上你……”

我呆呆地瞪大双眼，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我并没有料到会突然听到告白，因为我以为，一切只是我自己在多想……

秋优夜那清澈的声音，像精灵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我的心上，和着我心跳的节奏。

“我……”

好半天了我才憋出一个字来，却还是涨红了脸。

心跳得好急！我怕一张嘴，就会笑得再也合不拢。

“小花，我对你做了那么糟糕的事情，你可以原谅我，但我不能遗忘那段历史，所以，你说我对你……完全没有内疚，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对你，也不仅仅只是赎罪的感觉，我……我一直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保护你，你还是那么小小的，我们永永远远都在一起，不再分开……”

“所以，我很怕芯夺走你的身躯，但也很感谢她，一直守护着你……当那天秘密被揭开时，你知道我有多混乱，又有多释然吗？我以为要藏一辈子的事，结果突然真相大白了，当时我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啊，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对小花好了，因为我欠她的，所以她不可以拒绝我，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不要我’……”

就在这时候，那一直堆积在天空中阴郁沉重的积雨云里，突然射下了好几根金色的光柱，仿佛是穿透了厚厚的阴霾，从天堂降下的圣光——

我仰望天空，光柱越来越多，天空越来越亮，在记忆里总是阴沉着脸的沧澜岛天空，终于绽开了属于它的笑脸——

我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不知不觉，泪盈于睫。

我和秋优夜，会幸福吗？

未来还很长，谁会为看不见的事烦恼呢？

他能一直记着我这么多年，我相信，我会让他记住我一辈子！这一次，不是因为愧疚而记忆，要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