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考验

“和上一具尸体一样……是爱德华干的。”

冷冰冰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已经从僵直状态恢复了柔软。

两人戴上手套检查了半天之后，卡洛不得不叹了一口气，给出了这个结论。

她叹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确定了爱德华所犯下的罪案，而是因为这具尸体和上一具尸体一样，留下的只有那处特别造型匕首的痕迹，以及獠齿消失后的两个洞。

这具尸体如同他来这个世界一样，也没有带着任何线索就离开了。

脱下薄膜手套，卡洛最开始抱持的乐观心情荡然无存。

看着还准备重新检查尸体的乔治，她不得不制止他继续浪费时间。

“乔治，我们走吧，这具尸体除开确定是爱德华杀死的以外，什么都不能为我们提供了。”

最后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卡洛毫不犹豫地拉开沉重的大门，离开了停尸间。

孟多利德的大街上，此时正下着小雨，淋了一点儿雨后，乔治因为风吹拂过的凉意打了个冷战。

这一夜没有高悬在夜空中的月亮，但孟多利德的标志性建筑——高大的索兰铁塔代替了它的作用。塔顶那如同烈日一样散发着深橙色亮光的大灯将这个城市的灯海遗忘的每一个角落都照耀得很明亮。

站在大街上被这样的灯光照射着，乔治有一种被完全看透的错觉。

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任何情绪，但是这一刻，他为卡洛没有找到线索而有些暗喜。

是为了不用担心卡洛和爱德华的生死相搏而开心，还是为自己能更多地和卡洛在一起而窃喜？他不知道，可当他看见卡洛脸上无法解开的落寞时，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羞耻。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乔治决定对卡洛说点儿什么，好让她打起精神来继续下一次的追踪。

“卡洛。”

当卡洛因为自己的声音立刻有了反应时，乔治觉得自己主动为她做点儿什么的主意真是太棒了。

他忽视掉卡洛眼底的漫不经心，提出了一个建议：“我想或许我们现在可以回酒店，把我们之前整理的资料都拿出来梳理一下，看看我们是不是从里面遗漏了什么。”

听见这个提议，卡洛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因为她的那些资料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甚至闭上眼睛，她也能说出其中的任何一件案件细节。

但在这种情况下，茫然无措的她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需要让乔治来主宰她此刻的心情，避免一直难过下去。

一路上乔治拿出了所有的劲头来说话让卡洛分心，可是她除开最基本的回应以外，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了酒店，乔治连忙拿出了之前他为了找到爱德华而记录的所有笔记和资料。

他把那些笔记本一个又一个地摊开，从最近的一个案件开始回溯之前的每个线索。

心情低落的卡洛看到乔治认真努力的样子，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明明就是她比较在乎爱德华的下落，可她却连乔治的劲头也赶不上。

乔治可以不用这么卖力的……

看着他睁着可爱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研读着他记录下的线索，卡洛鼻子有一点儿发酸。

她知道乔治所做的一切除开是为了他自己的愿望，也是为了她，他想要帮助她，尽最大的努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冷空气平复好情绪，卡洛也从旅行箱内拿出自己的剪报和记事本，坐到了乔治的身边。

“卡洛！”看到卡洛重新打起精神，乔治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想，或许我们两个人一起整理线索，相互交流一下会更容易发现一些遗漏的线索。”

“嗯。”

卡洛应了一声，将自己整理的资料摊在茶几上，然后拉过乔治的资料开始看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对比着同一个案件看自己的记录，然后找出相互间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洛的心也一点儿一点儿沉了下去。

他们已经翻检了之前二十多年的案子，可是这些时间里面，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的。

每一个案件所留下的线索都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帮助。

爱德华没有留下多余的线索，他的踪迹神秘得就像一滴水落进了大海，明明知道他的存在，可就是没有办法把他从藏身的地方剥离出来。

这样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已经连续两具尸体没有留下线索了……

明明爱德华不会这样做的，可是它偏偏发生了。

焦躁让卡洛用力地合上了笔记本，她啃咬着自己淡粉色的手指甲，心里憋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却又无法对着乔治将那怒火发泄出来。

她明明是想要靠自己继续努力，希望不要真的去遵从奥古斯丁的指使，因为他身后的黑暗是一个无法探测的深渊，她害怕自己会被这只吸血鬼吞噬掉灵魂。

还有，奥古斯丁带给她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也是她惧怕和他相对的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的情况分明就是要逼着她放弃多年来的努力。

卡洛扭头看向乔治，他还是那样认真且毫不放松地在研究着笔记，她仿佛看到了那么多个夜里整理着资料的自己。

做这些有什么用？这根本找不到爱德华！

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卡洛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一把将乔治手里的笔记本抢了扔到地上。

“卡洛？”被这举动吓住的乔治忍不住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给我一点儿时间好不好，我会努力找到线索的……”

“不要找线索了！我们永远都找不到爱德华的！”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让乔治愣了，但他还是试着安慰因为沮丧而情绪崩溃的卡洛：“别这样，卡洛，我们不能灰心……”

灰心吗？她根本就不是灰心！她是死心！

眼眶里的眼泪滑落下来，掉到地毯上。

卡洛嘶哑着声音说：“乔治，我只是对现在所做的一切感到了绝望而已……”

是的，她绝望了，对她现在正在做的一切彻底绝望了。

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一样的结果，根本就没有什么改变。

如果没有爱德华每次主动留下的那些线索，她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更别说找到爱德华了！

她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的踪迹，哪怕她知道他们就在同一个城市，她还是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

这就是她，无能的她！

“可是之前爱德华都会留下线索的，不是吗？”

冷眼看着地上的笔记本，卡洛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明明那些尸体他只要留下标志性的痕迹就足以让所有人知道那些吸血鬼是他杀掉的，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留线索呢？你知道为什么爱德华会留下那些线索吗？他是为了让我去找他！可是现在他不想让我找到他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乔治弯腰捡起笔记本小声地说：“卡洛，你不要这样绝望，或许只要我们再努力一点儿，就会找到爱德华不经意间留下的痕迹。”

他很乐观，却不了解爱德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吸血鬼……

“乔治，这样做是没用的……爱德华……”想到那个人，卡洛觉得好痛苦，好无力。

之前明明都会给自己留下线索的，可现在为什么什么都不留下了呢？

难道他是为了让自己通过奥古斯丁来找到他？

卡洛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挣扎让乔治有些不安。

尽管他和卡洛相互之间的了解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完全，可是他很清楚的是，卡洛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小事情而泄气的人，她就像一名女战士一样，坚强地奉行着自己的原则，追寻着目标。

可这一切都在他和卡洛交换了心底的秘密后改变了……

想到这里，乔治不禁恨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好奇而去逼迫卡洛将真正的感情挖掘出来。

如果他没有逼迫卡洛说出对爱德华的爱意就好了，那样卡洛可以假装自己不爱，而把恨当成坚持下去的理由……

如果没有让卡洛卸下那层保护着柔软内心的防护罩就好了，那么现在没有爱德华的线索，她也不会被现实击倒，被现实伤害……

可是再多的如果也不能再回到从前，再多自责和懊悔都不能让自己从现状中获得片刻的安宁。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卡洛，乔治觉得自己都必须让卡洛重新振作起来，让她对找到爱德华这件事重新恢复信心。

换上轻快鼓舞的语气，乔治大声地向卡洛喊：“你不能就这样泄气了！卡洛！在之前的一百年里面，你一个人独自在孤寂中寻找着爱德华的踪迹，不是吗？你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都有那么多，那现在多了我陪伴你，你应该会更快找到爱德华啊！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好吧？”

乔治的鼓励并没有让卡洛感到欣慰，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碧绿色的眸子上染上了一层颓丧。

“没用的……”

没有他留下的线索，自己就是再找一百年也别想找到他……

爱德华就这样不想让她找到吗？

难道他躲了一百年还不够，还想让自己继续痛苦吗？

越是这样想，卡洛的心情就越是挣扎。

爱德华还在继续猎杀吸血鬼，这就证明他并没有变成人类，那么他为什么不留下线索呢？

卡洛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这一切只是因为爱德华不想要自己再去找他呢？

如果这只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个深陷黑暗的同伴而不需要她了呢？

这个可能性让卡洛有些疯狂起来。

她觉得脑袋里像住满了一个村的孩子，他们在里面奔跑嬉戏尖叫。

用力地拉扯着头发，让疼痛将那些杂音赶出脑海以后，她下了一个决定。

她不会让爱德华如愿地从她的世界里面消失。

脸上露出了决然的笑容，卡洛喃喃自语地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爱德华，你以为我是你的小狗吗？你以为我只会等着你给我线索才能找到你吗？我会找到你的……不管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听着这缥缈的声音在房间里面荡开，乔治看着露出这种表情的卡洛，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脸上满是好像要将生命舍弃一样的决绝，这深深地震撼了他。

不管他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卡洛的眼里永远只有爱德华。

不管是爱还是恨，她眼底那块日光所不能企及的地方，镌刻的名字永远只有一个——爱德华。

乔治埋下了头，心里面因为这个发现满是疼痛。

他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没有决堤的泪水，灵魂深处也因此而痛苦地哀号。

垂着头能够藏住脸上的一切表情，但一个人怎么努力，他身上的痛苦和难过却没有办法藏起来，肢体语言和情绪会将这一切出卖。

乔治很担心卡洛，他并不害怕卡洛会伤害到自己，可是他很害怕卡洛崩溃的情绪会伤害到她自己……

如果这样下去，他宁愿卡洛这一辈子都找不到爱德华，就算灵魂被那个名字所拘禁，但至少在明白无望之后，那双眼睛会偶尔看看其他的人！

“卡洛，我不想你找到爱德华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口中也说了出来。

带着酸涩的声音让卡洛回过了头，也吓了乔治一跳。

然而他却没有输给自己心中的不安和忐忑，抬起眼直视着卡洛疑惑的双眼。

“乔治？你不希望我找到爱德华？”

面对卡洛脸上毫不掩饰的诧异，还有她眼里被背叛的伤痛，乔治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卡洛的瞳孔因为这个答案骤然紧缩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身体也因此而微微颤抖起来。

乔治想上前握住她的手，可是刚走了一步，卡洛立刻朝后方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卡洛的不信任让他感到痛苦，但是他还是大声地说了出来：“卡洛，我是不希望你再去寻找爱德华，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儿时间，听我说完我想说的话！”

本来准备立刻离开的卡洛听出了乔治声音中的痛和悲愤，停止了她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乔治，看他能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乔治看见卡洛没有再动作，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卡洛，最开始我真的很想帮助你找到爱德华，这种想帮助你的想法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我知道爱德华对你而言的意义很重大，只有找到了他，你才可以找到自己……可是现在我害怕你找到爱德华了，因为你在寻找他的过程中已经迷失了。我原本以为，能帮助你找到爱德华，或许会让你了解到自己的真心，然后我们一起寻找可以渡过难关的方法。但是，我现在不能确定，你是否还会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情。这样痛恨着他的你真的会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吗？我好怕你们一见面就会相互厮杀，就像……”乔治轻轻地说出了他的那个梦境，“就像我梦境里的那样，你杀死爱德华的时候，你也杀死了自己……”

卡洛没有说话，她只是低下了头。

乔治的担心并不是毫无来由的。

他只看到了自己的爱，却没有看到自己的恨。

一百年来，每一个梦见爱德华的日子里，她在醒来以后都会问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遇见爱德华以后，是对他说声“嗨”，还是一言不发地上去杀了他？是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吸血鬼，还是把自己那愚蠢的爱统统说出来告诉他……

这些想法就像附骨之蛆，甩不掉也忘不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最深的爱引来了最极端的仇恨，她才会对爱德华穷追不舍……

“卡洛？”乔治放柔了声音，伸手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卡洛抱进怀里，颤抖着声音对她说，“我们放弃寻找爱德华好不好？我帮你去找能从吸血鬼变回人类的方法，你放弃对爱德华的执著好不好？”

“为什么？”

卡洛被乔治的话惊到，甚至没有意识到乔治正在做一件她本来不会接受的事情——如同情人般亲密拥抱着她。

“我不要你和爱德华中任何一个人死去……”看着卡洛疑惑的双眼，乔治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卡洛……我喜欢你！这种喜欢越是陪伴你就越是不能压抑……可是我也不想让你去伤害爱德华……”

乔治的告白让卡洛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他终于戳破了那张纸，那张能让他们在暧昧中活得如鱼得水的纸。

尽管卡洛没有回答，但乔治还是继续用那双泛滥着感情的眼睛凝视着她，继续吐着芳香的蜜语：“如果你寻找爱德华是因为寂寞和惯性，那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好不好？让我成为能陪伴你的存在……”

乔治的话让卡洛拧起了眉头，她用冰冷的声音问他：“乔治，你想变成吸血鬼？”

如果乔治说是的话，卡洛想，或许她会从这个大男孩的身边消失，永远消失。

她无法想象由她亲手将一个人转变为吸血鬼的可能，那种夺走对方心跳的事情对她来说，残忍得令人发指。

听了卡洛的问话，乔治立刻摇头否认说：“不！我才不要变成吸血鬼！做吸血鬼一点儿也不好！”

乔治拉起卡洛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口上，让胸膛的温热透过衬衣传给她，也让她感受着自己胸膛内那颗心脏的律动。

“卡洛，你能感受我的心跳吗？”

卡洛只感觉手掌下那沉稳的跳动正在逐渐加快，那仔细听便能听到的咚咚声让她有种仿佛自己也随着那频率颤抖的错觉。

渐渐地，心脏的跳动变得快了起来，节奏的加强加快让卡洛抬起头看向乔治。

她看到了乔治眼里足以让她眩晕过去的深情。

“这心脏的跳动是为了你，卡洛……这里发出的声音也是为了你……”乔治说着自己的心声，他脸上虽然挂着羞赧的红色，却大胆地继续对卡洛倾吐自己的爱意，“卡洛，我永远不想成为吸血鬼的理由之一就是，吸血鬼永远不能让爱人听见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

看着碧绿色眼眸中的自己，乔治低头想吻这双纯净清澈的眼睛，用他温热的双唇告诉卡洛他的怜爱。

然而卡洛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只让他的温度留在了眼皮上。

这丝毫没能打击到乔治的心，他轻声地问在自己怀里同样羞涩的卡洛：“卡洛，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的梦吗？”

卡洛想起了停尸房里面那个因为说着自己想象的未来，而显得特别引人瞩目的大男孩，点了点头说：“我记得。”

“卡洛，我想和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所以……”乔治抬起头，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看着卡洛的双眼，努力地对她说，“不是我想成为吸血鬼，而是我想要让你变回人类。”

这大胆的话让卡洛屏住了呼吸，她没有想过乔治居然会这样想。

“卡洛，你不要让自己停留在痛苦和仇恨里，让我帮助你走出来好不好？其实你最适合的颜色是和阳光一样的金黄色，我每次看到你的金色长发，就像看到了耀眼的阳光。”

乔治所说的一切，其实她自己都明白。只是，就算她现在放弃寻找爱德华，那一百年来的执著和爱意早已经渗入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像是魔咒一样，根本就无法驱除了。

其实她已经忘记人类的感觉了，就像奥古斯丁曾经对她的讽刺一样，她根本就算不上人类了，可是她却很讶异地发现自己记得人类的爱和恨。

然而让她没有办法从仇恨里走出来的，是她对爱德华的那份爱。

世界上比仇恨更难忘怀的是爱……

然而能和爱齐驱并驾的则是同等的恨。

现在的她心里想着的依旧是爱德华，然而这样对乔治来说并不公平，因为她会一直伤害他。

“对不起……”

伴随着一声宛若轻叹的拒绝，卡洛从乔治的怀里脱身出来。

脱离了那温暖怀抱，她后背有些冷，可她依旧选择了背对他，不想让那双总是诉说着关心的眼睛让自己改变主意。

“乔治，我还是想要找到爱德华……就算我会考虑你说的一切，不会跟他相互厮杀……可是我仍然需要找到他。”回过头看着乔治因为这解释而迷惑不解的表情，卡洛对他歉然地笑了笑，说，“乔治，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也很感谢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但是我不能这样自私地对你，一边让爱德华占据着我的灵魂，一边让你为我痛苦。就算我想要回应你这份感情，也必须建立在找到爱德华，和他彻底了断过去的基础上。因为不管我要选择走向哪一个方向，我都必须先走到那个转折点……爱德华就是我的转折点，也是我身为那个爱他的卡洛的终点。”

卡洛的意思，乔治终于明白了。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想要摆脱心灵上的枷锁，就必须找到爱德华，否则她没有办法强迫自己放下那份深入灵魂的爱……与恨……

只是自己真的能有那样的一天，等到卡洛寻觅到爱德华吗？

可是要这样放弃这个令人怜爱的女孩，他也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卡洛曾一个人度过那被诅咒的一百年，他的心脏就像被匕首切割一样痛。

既然选择了陪伴她，那么不管后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应该放弃，不是吗？

就像卡洛对爱德华一样，死亡和重生，背叛和痛苦，从来就没有让她的爱意减少半分。

现在卡洛没法爱他并不要紧，他至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守护在她的身边，不是吗？

“卡洛……”打定主意后，乔治向她走近了一步，伸手拉住她的双手，“就算你不能接受我的爱意，可是请你不要再拒绝我的友情……好吗？”

有多少人能抗拒别人的温柔呢？

卡洛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明明知道这样对这个大男孩并不公平，可是那个要求却让她没有办法拒绝……

寂寞太久以后，她发现自己连抗拒的能力都被削弱了许多，又或者她太自私，明知道自己的任性换来的会是另一个人的痛，她却没有办法在这一刻对乔治说不。

得到的不是卡洛的另一次拒绝，这对乔治来说，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安慰了。

对卡洛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微笑，乔治拿着资料坐回沙发上，轻轻地说：“卡洛，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帮助你。”

回以微笑，卡洛也坐回了沙发上，只是，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连日来的努力调查，让乔治也有些疲乏过头的感觉，再加上卡洛为他准备的晚餐里面加了一些辅助睡眠的药物，不到九点，他就在沙发上沉入了甜蜜的梦乡。

将一些必要的措施准备好以后，卡洛最后看了乔治一眼，转身关上房间的门离开了酒店。

脑海里回忆起之前看过的本地地图，卡洛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将她带到了本地郊区的一所废弃公园。

到了目的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晚上还来这么僻静的地方，有些担心的司机忍不住嘟囔着，让她一个人小心一点儿。

可是就在他埋头将收到的钱币放进口袋里的转瞬之间，那个纤弱的身影竟然消失在了眼前。

以为自己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吓到脸色惨白的司机毫不迟疑地开车离开了。

完全听不见汽车的声音之后，卡洛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顺着水泥路面走入了公园深处。

走到儿童娱乐区的时候，卡洛停下了脚步。

悬挂的秋千在风吹之后发出了惨然的呻吟，而爬山虎则相互拥抱着铺满了整个旋转木马的栏杆。

这里还真是一个适合见面的好地方……

卡洛站到滑梯旁，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对着眼前的空地说：“奥古斯丁，我想要见你。”

几乎就是声音落下的那一秒，有着绝世魅力的古老吸血鬼出现在了卡洛面前。

奥古斯丁优雅地靠在了滑梯的另一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让那张绝美而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吸引力。

“卡洛，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呢？”他拉起卡洛的手，用最简单却慎重的方式在上面印下了一个吻。

然而这过于亲密的举动却让卡洛的脸像被大火蒸熟的螃蟹一样，整个突然变得通红。

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既让她感到羞赧，又让她有些厌恶。

卡洛忍住想要把手背上的湿润感觉擦去的念头，勉强自己对奥古斯丁挤出一抹笑容说：“你知不知道爱德华现在在哪里？”

“你是为了爱德华才找我的吗？”奥古斯丁脸上露出夸张的懊恼表情，揶揄着面色有些异常的卡洛，“我还以为在那个人类对你倾吐了爱意之后，你想接受他的那份感情，和我终止约定呢。没想到，你找我居然还是为了爱德华。”

卡洛瞪大眼睛看着一派悠闲的奥古斯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冷酷到根本就没人性的吸血鬼居然在跟自己开玩笑！

“我只是想快一点儿找到爱德华……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压下诸多复杂的心情，卡洛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之前你曾经说过，只要我接受你的训练，成为你满意的强大吸血鬼，就会让我和爱德华见面。所以我想知道，要成为你口中的强大吸血鬼，我需要做些什么样的事情或者要经过什么样的考验。”

看到卡洛很快恢复平静，奥古斯丁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做些你过于不情愿的事情。我给你安排了十个考验，只要你能通过这十个考验，我就认同你是强大的吸血鬼。”

“只有十个考验吗？那你可以告诉我第一个考验是什么吗？”

然而卡洛得到的却不是回答，而是一个缠绵至极的深吻——吸血鬼的约定之吻。

奥古斯丁放开面无表情的卡洛后，看见她眼里满是因为这个吻而浮出的泪花。

她用挑衅的眼光看着奥古斯丁，并且伸出拳头擦去了嘴角因为这热吻留下的痕迹。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极为不礼貌的动作，但奥古斯丁更感兴趣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卡洛，为什么我吻你的时候，你会全身紧绷着，而且我也能感觉到你很生气很愤怒？吸血鬼的吻，不是很诱惑而甜蜜吗？”奥古斯丁皱着眉头伸出纤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难道是因为我接吻的技巧很烂？”

看着没有作弄的神情，很认真在询问着自己的奥古斯丁，卡洛有一种被打败的无力感。

或许这个吻对自己而言确实很重要，可是在奥古斯丁看来，这只是他施展魅力的一个途径而已。

卡洛苦笑着看着这个好学的学生，开口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奥古斯丁……我会这样生气而愤怒，是因为你吻了我，而我不喜欢这样。”

“我吻你会让你这么不能接受吗？”奥古斯丁对这个答案真的不明白也不了解，“很多吸血鬼和人类，他们都以得到我的垂青而荣幸，甚至为我付出他们的性命也心甘情愿，可是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的吻呢？”

奥古斯丁的疑惑让卡洛额头上布满了黑线。

她没有想到这个吸血鬼不仅仅把接吻这种私密的事情看成施展魅力的途径，而且还把和别人接吻当成了他赐予的无上荣光……

卡洛得出了一个结论，奥古斯丁虽然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他根本就不懂得接吻的意义是什么！

带着几分同情，卡洛对他说：“奥古斯丁，那些人喜欢你的吻，是因为他们迷恋你那如同神赐的容貌……”

奥古斯丁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跟着问：“那为什么你会不喜欢和我接吻呢？难道你不喜欢我的容貌吗？”

“这和你的容貌完全无关好不好！”卡洛有些受不了这个老吸血鬼的无知，摸着额头呻吟，“天哪，在你成为吸血鬼之前，你没有被人爱过吗？也没有去爱过别人吗？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你从来不曾是个人类，空洞得完全没有情感经历一样！”

爱？情感经历？

这个问题难住了奥古斯丁，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开了口：“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算得上是最古老的吸血鬼之一，因为我活了两千多年了。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亲因为意外变成了吸血鬼。他住在我们的城堡里面，用黑色的布将所有的窗口都封了起来，然后教我吸血鬼所应该学会做的一切。他从小就教育我，人类是不需要同情或者关心的，我需要的只是冷静地面对那些在我面前被他撕裂的人所发出的惨叫，还有学会享受带着温度的热血。后来，他在我十九岁生日时彻底地改变了我，后面的岁月和之前的十九年并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应该算是一直以吸血鬼的身份活着。”

说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奥古斯丁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对他而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必要惊讶和感叹。

卡洛的哑口无言让奥古斯丁有些意外，于是他又补充了一下自己对这个事情的看法。

“当然，卡洛，我认为做吸血鬼比做人类好。因为吸血鬼永远不会变老，也不会生病，甚至还有一些特别的能力，这比做一个会老会死的人类有意思多了。所以我对你一直执著地想做一个人类很不能理解。那种脆弱又容易死掉的生物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用培养吸血鬼的方式来养育自己的孩子？

卡洛不敢相信地看着奥古斯丁，这个答案让她无比同情这个古老的吸血鬼。

她大胆地摸上了奥古斯丁的嘴唇，对他说：“奥古斯丁，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吻是人类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吗？吸血鬼的吻只是约定，是一种形式，你不会因为这个吻感到心跳，感觉到爱……然而这却是人类最宝贵的交流方式之一。在我看来，吻是纯洁的，神圣的，不可被玷污和侵犯的……是爱人间心灵相通和两情相悦才会发生的事情。然而你对我做的一切，恰恰并不是出于我们两人之间的情感而做出的行为，只是一种粗暴的越界。这样的吻毫无意义，所以也让我不能接受。”

奥古斯丁没有反驳或者是对她的话进行愤怒的惩罚，他只是默默地听着，这让卡洛本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很感谢你的解释。”奥古斯丁把卡洛的话琢磨了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我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留到下一次再谈。你也应该回去了，那个人类快醒过来了。”

感觉到奥古斯丁想要结束今天的见面，卡洛有些焦急地问他：“那关于你之前说的任务呢？难道你因为我的表现收回自己的承诺了吗？”

抬头看了一下天边，奥古斯丁对她说：“不，我不会违背我的约定。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城，那里会有下一个将要死去的吸血鬼，如果你能在今天进入眠日之前搭上去×城的飞机，你就完成了这个任务。当然，这个任务的好处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速度够快的话，或许你会有机会见到爱德华。”

“真的吗？”奥古斯丁所说的一切让卡洛感到有些兴奋，“我可以见到爱德华？可是你不是说……”

“我只是告诉了你，如果你的速度够快，那么可能会正好遇上杀死同类的爱德华而已，这并不是我想提前兑现我的承诺。还有……”奥古斯丁清了清喉咙，脸上露出了一抹慵懒的肆意，“今晚去X城的飞机只剩下最后一班，然而那一班飞机你注定会迟到。我很期待你如何利用自己的魅力去说服机场的工作人员，让你乘上飞机。”说完，奥古斯丁如同之前的那几次一样突然地消失在了公园中。

卡洛冲回酒店时，乔治还没有醒过来。

她有些着急，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借口对他说明，自己必须立刻乘坐去X城的飞机。

这时，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将乔治从睡梦中吵醒过来。

接完电话，乔治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跳下睡觉的沙发，光着脚在屋子里跑着，开始收拾资料和行李。

看着乔治突如其来的举动，卡洛傻了眼，问他：“你在干吗？”

乔治这时候才想起还没有将那个好消息告诉她，激动地跑到她跟前对她比划着说：“卡洛！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动身！刚才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很确定的消息！爱德华会在×城出现！”说着，乔治趴到茶几上用笔写了一个地址扔给卡洛，“他会去这个地方杀死一个叫佛莱的吸血鬼！如果我们能赶得及，我们说不定会遇见爱德华！”

这一切也太巧了吧！

卡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乔治。

然而乔治看到她的呆滞却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着急地催促道：“卡洛，你相信我一次，这个消息绝对可靠。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见爱德华吗？那我们就别磨蹭了！”

一路上，乔治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表情，催促着出租车速度快一点儿。但尽管是这么急促，到机场的时候，按照在酒店拜托酒店人员订好的机票，他们还是晚点了。

“先生，你们晚点太久了，或许办理退票对你们而言会更好一点儿。”机场服务人员看着要求登机的乔治，脸上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如果你们真的需要到X城的话，早上八点还有一个班次能为您提供服务。”

“可是我们真的是有急事才需要赶这班飞机啊！难道你们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乔治用他那双引人同情的狗狗眼看着机场人员。

可令人感到惋惜的是，这位服务小姐似乎对犬科类动物的可怜攻击全然免疫，坚定而坚决地对他送上了拒绝的微笑。

“拜托你了……就通融一下，让我们上这班飞机吧……”乔治不愿承认这个失败，依旧涎着脸继续对服务小姐进行游说。

但这样的纠缠不清换来的却是服务小姐一边微笑，一边招来了机场的保安。

服务小姐继续用她温和的笑容和甜美的声音对他说：“先生，您能去那边休息区进行短暂的休息吗？我们将为您订好下一个班次的航班……”

“不！我要赶飞机！我不需要休息！”终于泄气的乔治冲服务小姐大喊大叫起来，也让身体强壮的保安加快了脚步。

卡洛看着越来越近的机场保安，忍不住在心里大喊救命。

她绝对不想在这个机场进行过多的逗留。

对她而言，如果惹上麻烦被带到休息区或者其他地方，那一旦黎明来临，她绝对会在所有人面前表演人体火炬的。

怎么办？

见乔治已经尽了全力，卡洛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奥古斯丁说的话。

利用自己的魅力说服机场人员。

她有什么魅力呢？

美丽的容貌吗？好吧，或许这张脸对男人来说会换来好感，但是对女人而言，好看的同类只会引来相互的仇视……

而且，连乔治的狗狗眼都不能攻陷的女人，她相信纯粹靠她的个人魅力绝对也无法征服。

焦急中，卡洛突然觉得她似乎对魅力两个字的理解有些偏差。

魅力对很多人而言，或许是指那漂亮的脸蛋，可是对她而言，她所拥有的却只是那颗有着丰富情感的心。

如果用容貌无法解决事情的话……那就用感情来解决这些事情吧！

打定主意，在保安靠近她和乔治的那一瞬间，卡洛眨了一下眼睛，晶莹剔透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渗出来，顺着下巴滑落到了风衣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无声的啜泣吸引了过来，而乔治更是对此瞠目结舌。

抬起头，用那双蒙眬的泪眼环视了一下四周，卡洛皱着眉伤感地对他说：“乔治……我们去那边的休息区吧，你不能因为我的事情为难这位小姐……”

卡洛的话让乔治愣了，好半晌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卡洛会在这一刻选择这样的说话方式，但他还是在尽全力为她解释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可是卡洛，我们真的需要赶这班飞机……”

“不……乔治……”卡洛转身直视着乔治的双眼，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不动声色地暗中给他递了一个眼色，继续着她的表演，“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妈妈才会连夜赶过来找我……可是，我还没有去见妈妈的心理准备……”

“卡……卡洛？”

收到了暗号，乔治做好了配合的准备，可是当他听清楚卡洛的话之后却发现自己无从配合，因为他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没有理睬工作人员和机场保安疑惑的眼神，卡洛努力让更多的眼泪流淌了出来。

她埋下头，让头轻轻地抵着乔治的胸口，摆出了令人怜惜的姿态。

“你知道，从我离家出走的那一刻我就对自己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妈妈，还有她做的一切事情……那时候我是真的很恨她！因为她和汤尼的一切背叛了她在爸爸葬礼上说过的话……她说过，她会爱爸爸一生一世的！所以她跟我说，她想嫁给汤尼的时候，我诅咒了她……我让她去死，而且我说我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可是，在一个人来到孟多利德的这几年里，我学会了爱，然后我才知道自己当初说的话有多么残忍……妈妈并没有忘记过爸爸，她只是一个人在痛苦里面煎熬得太久了，所以需要别人来帮助她一起熬过去……汤尼做的一切是我不能做到的，可是因为我的愚蠢和自以为是，我对她说了那么多残忍的话……”

卡洛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乔治吓住了，因为她表现出来的情感是那样真实。

但在下一刻，他明白了卡洛的剧本，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卡洛……你并不是真的想要那样做的……那时候你只是个小女孩，一个失去父亲一年多的小女孩。”

他的安慰让卡洛更加大声地哭了起来，她忏悔着自己所做过的错事，那凄婉的声音和痛苦的表情让周围的人群中也传来了应和的啜泣。

“乔治……我想见妈妈最后一面，告诉她我错了，告诉她我一直都爱着她……可是我想到自己在离家出走时所说的诅咒，我怕她不会原谅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和汤尼分手，也不会因为悲痛而选择用酒精麻醉自己，导致喝醉了从高处摔下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回去……如果不是你找到了我，我还会继续逃避我所制造出来的麻烦……但是我很害怕看到妈妈的时候，她已经不爱我了……她不会原谅我……”

“可是卡洛，你必须去面对这一切！如果你不去见她最后一面，这对你和你妈妈而言，都是人生的一个遗憾！你想看着她在走的时候都依旧自责当初没能留住你吗？你想这一辈子都活在内疚和自怨自艾中吗？听着，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找到你，是为了让你能去送她最后一程，让她离开的时候放下心中的自责！卡洛，你妈妈五年来从来没有恨过你，她留着你的房间，每个礼拜都会打扫一次，她甚至还留着你走之前种在花园里的玫瑰……要知道，在你走之后，她对自己的生活已经绝望了，可她还是没有放弃过你会回去和她重新开始的希望。”

两人的话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就连那个看起来格外强壮的保安也毫不掩饰自己红了的眼圈。

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两眼通红的服务小姐轻轻地拍了一下乔治的肩膀，带着歉意和浓重的鼻音对他说：“先生，很抱歉打扰一下，你们能稍等一下吗？或许我能为您联系一下机组人员，看是否能赶上这一次航班。”

坐在飞机的座椅上，乔治将薄毯盖到了卡洛的身上。

因为投入感情而过度地哭泣，她有些疲乏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着休息。

和这位演技堪比奥斯卡获奖女星的人才结束了那场机场戏，这让乔治有些兴奋。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卡洛，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

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卡洛看着他反问：“你说的是什么方面？”

乔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就是你说的关于母亲的那个部分……”

卡洛听他说完，脸上浮出了一层黯然，压低声音对他说：“不……乔治，不能送亲人的最后一程，那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所以，那个关于母亲的故事或许是假的，但是我一直都在为没有能和父母进行最后的告别而自责。”

在这一百年里面，奶奶和双亲都相继过世了，但卡洛却一次都没能回去。因为在奶奶下葬后她去守夜时被人发现了，父母将奶奶的坟墓从墓地迁走了，然后他们也离开了那个村子。

一切曾经有过的生活就像是从来都不存在一样，没有人在那之后见过他们。

卡洛也曾经想过寻找父母，却没有能够如愿。

她想，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去纠缠他们，离开村子后他们改了自己的姓氏，然后不停地搬迁，躲避着自己的找寻。

后来卡洛放弃了对父母的寻找，因为她知道，没了她，他们会生活得更好。

他们还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可是自己在他们的生命里……已经是路人了。

看见卡洛情绪低落，乔治心里很难过。

他正想安慰她，却听见空姐清脆的声音从喇叭里面传了出来：“各位旅客晚上好，欢迎乘坐本次班机，本航班自孟多利德到×城，航程需要三个半小时……”

听到这里，卡洛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三个半小时的航程？”

现在已经快四点了，如果三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城，那不是七点多了？

这意味着她会因为航班的问题暴露在日光下！

没有一只吸血鬼能够沐浴在阳光之下……

意识到这一点，卡洛转头看向乔治。

乔治也是脸色苍白地看着卡洛，显然他也因为这段广播考虑到了同一个问题。

他看着卡洛说：“卡洛，我想我们应该立刻下飞机。”

“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卡洛苦笑着看向窗外——飞机已经开始在亮起夜航路面灯的跑道上滑动。

卡洛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一切都是奥古斯丁刻意安排的，或许他这样是为了摆脱自己……

然而卡洛也没想到，当自己听到有可能和爱德华见面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完全没考虑过关于航班到达时间的问题。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期待与爱德华见面……

她也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相信奥古斯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