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第一恋人

01

这个夏天比往年的都要漫长。

已经是十月初了，清晨迎面吹来的风却还隐隐透着一丝闷热。蓝秋茗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长裙坐在小花园里的草坪上，格子花纹的餐布上放着精致的早点，却没有一点吃过的痕迹。

她看着前方，干净秀气的脸颊就像是美丽的象牙，乌黑如宝石般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焦距，显得格外空洞。她天蓝色的裙裾铺展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着的花。

缓缓地，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蓝秋茗侧过头望去，还没有等来的人走近，嘴角就漾开了一抹温柔的微笑：“妈妈，现在是要去医院吗？”

“茗茗，我是爸爸。”爸爸走到蓝秋茗的身边，半蹲下身子，柔声说道，“给你准备的早点怎么不吃呢？不喜欢吗？”

蓝秋茗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表情黯淡。她颤颤地伸出手，胡乱挥舞着才抓住爸爸的衣衫，充满歉意地说道：“爸爸，对不起啊。”

爸爸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扶着蓝秋茗慢慢地从草地上站起来，又细心地帮她整理着裙裾：“怎么了，茗茗？”

“我看不见，把您当成了妈妈……”蓝秋茗低声答道，头也垂了下来。

爸爸抚了抚蓝秋茗有些凌乱的发丝，声音柔和得就像迎面拂来的微风：“没关系，茗茗会看见的，茗茗的眼睛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蓝秋茗抬头望着爸爸。

“真的，昨天妈妈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医院里已经有了适合你的眼角膜，只要检查过身体没有问题就可以手术了，手术之后，茗茗就可以看得见了……”

蓝秋茗再次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两年前的一天，下着很大的雨，蓝秋茗在上完美术课回家的路上，被一辆飞驰过来的黑色轿车撞倒，身体飞了出去，醒来的时候便失去了光明，再也看不见了，而撞了她的那辆车连同主人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这两年里，蓝秋茗看过不少的医生，进了无数次的医院，却都没有找到适合她的眼角膜，直到昨天接到医院的电话，她才看到了希望，却又担心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真的能够重见光明吗？

02

第一医院。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爸爸率先下车，拉开车后门，将蓝秋茗扶了下来，妈妈也从车里走下来，他们一起扶着蓝秋茗走上医院的楼梯。

“茗茗，小心一点儿，有台阶。”妈妈提醒道。

“嗯。”蓝秋茗点了点头，幽黑的眸子望向前方。她抓着妈妈的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上着楼梯。

因为看不见，从医院大门口走到主治医生所在的楼层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蓝秋茗闻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漂亮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在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蓝秋茗闻到了异样的香气，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循着香气袭来的方向转身。

香气十分清淡，却又十分奇异。

闻着这样的香气，蓝秋茗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漂亮的弧度。

“怎么了？”妈妈扶着蓝秋茗，有些担忧地问道。

蓝秋茗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任由着妈妈扶着她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霸道而傲慢的声音从蓝秋茗刚刚路过的病房里传了出来——

“我不要待在医院里！”

“你们走开！”

“你们放开我！”

紧接着，一个穿着医院病服的少年强行跑到病房的门口，可刚刚跑出门，就又被两个护士给拉了回去。

“少爷，您手上的伤还没有好，不能离开医院。”一名护士紧张地说道，手也紧紧地抓着少年不敢放开。

“什么没好？”少年瞪大眼睛，帅气的脸上满是怒意，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几乎要燃烧起火焰来，虽然穿着一身医院病服，也丝毫没有减弱他的帅气，“我的伤已经好了，我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说完，他更加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不行啊，少爷，没有老爷的吩咐，我们不能让您出院。”眼看着抓不住少年了，护士只好放开他，整个人拦在了他的身前。

叶梓昕看着两个护士都拦在他的身前，俊美面容上的怒意更深了，强行向前走了几步，两个护士就退到了病房的门口，死死地挡住，怎么也不让他出去。

“哼。”叶梓昕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将缠绕在自己右手上的纱布用力地撕扯了下来，全部扔在脚边，还踩了几脚，最后才坐在了病床上。

两个护士看着叶梓昕的模样，都不敢再做什么，其中一个护士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病床边，将被撕扯下来的纱布捡了起来，又拿出了新的纱布，低声说道：“少爷，我帮您包扎一下吧。”

叶梓昕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冷意：“包什么包，我的伤已经好了。”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拿着纱布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这时，挡在门口的护士也走了过来，站在叶梓昕的身边，微笑着说道：“少爷，还是让我帮您包扎吧，您手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不能这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梓昕就腾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往病房的外面冲去。

两个护士顿时惊住，连忙追了出去。

叶梓昕回头看看追在他身后的两个护士，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一张俊美出色的脸也更加帅气了。

然而，就在叶梓昕刚冲到病房门外，还没有来得及回过头来时，颀长的身体毫无预兆地撞上了门外走着的人。

“啊！”蓝秋茗一声惊呼，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面仰去，一张秀美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

“茗茗！”妈妈大惊失色，立刻拉住了蓝秋茗，但还是和蓝秋茗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身上传来的疼痛让蓝秋茗轻轻地哼了几声，看不见的她惊慌得就像只受伤的小兔子，声音颤抖：“妈妈，妈妈……”

妈妈连忙抓住了蓝秋茗胡乱挥舞的手，满是心疼地将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扶了起来：“茗茗，有没有摔伤？哪里疼告诉妈妈……”

蓝秋茗握着妈妈温暖的手，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她摇了摇头：“妈妈，我没事，您也没事吧？”

“我没事。”妈妈放下心来，这才侧过头望着撞到蓝秋茗的少年，脸上立刻充满了怒意，“怎么能在医院里乱跑呢？”

叶梓昕先是看到了蓝秋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撞到了她。他揉着因为撞击而疼得厉害的右手，满脸歉意地走到她的面前，低声问道：“对不起，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蓝秋茗顿时怔住了。

一股奇异的香气缓缓地传入了她的鼻腔，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没……没关系，我没有受伤，你呢，你有没有怎么样？”

叶梓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英气的眉头无意识地挑了挑，低声笑道：“我没事。”

“嗯，那就好。”蓝秋茗也微笑起来，轻声说道，“你一定是因为受了伤才住在医院里的吧？在医院里可不能乱跑呀，一来会很容易撞到人，二来也会影响伤口的恢复，不是吗？”

听着她柔软细腻的声音，叶梓昕的呼吸突然之间停住了。他看着她干净秀气的脸庞，清澈得如泉水般的眼眸，一时间竟忘记了右手上传来的疼痛，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嗯。”

蓝秋茗听到他的回答，又笑了笑，这才拉着妈妈的手，轻声说道：“妈妈，我们去检查吧。”

叶梓昕转身，怔怔地看着蓝秋茗缓缓走远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眸突然闪了闪，眼里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回到病房里，叶梓昕很安静地让护士为他重新包扎伤口，也没有再像刚才那样霸道地拒绝了。想起自己刚才撞到的那个女孩，他想也不想地就向护士打听道：“刚才被我撞到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哪个女孩？”护士为他包扎的手顿了顿，疑惑地问道，突然又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谁，便笑道，“她叫蓝秋茗，是一个失明的女孩子。”

“失明？”叶梓昕惊住，回想着刚才的情形，不禁觉得有些内疚。

“不过，她这次来医院是因为已经找到和她匹配的眼角膜了，她有机会重见光明了。”护士又笑着提醒道。

“真的？”听梓昕突然欣喜地站了起来，也因此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他却毫不在意，又问道，“那她住在哪间病房？”

03

经过几个小时的全身检查，妈妈将蓝秋茗送进了病房休息，便和爸爸一起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商量病情。

坐在陌生的病房里，蓝秋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是一片黑暗，却能隐约间闻到淡淡的花香，还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说话声、笑声。

自从失明以后，蓝秋茗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能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也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就像现在，她又闻到了那股异样的香气。

应该就是刚才撞到她的那个少年吧！

蓝秋茗微微笑了笑，从病床上坐起来，凭着自己的记忆，手扶在病床边，转身望向病房门口的方向，轻声问道：“是不是还有人在这里？”

叶梓昕刚刚站到病房的门口，就听到了蓝秋茗的声音，想也没想，他立刻走到蓝秋茗的身边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坐到病床上才放开她。

“我……我是刚才撞到你的人，实在是很对不起。”叶梓昕低头看着蓝秋茗，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没有关系。”蓝秋茗微微一笑，白皙得如同美玉般的脸颊仿佛透出了明亮的光，“你刚才没有伤到吗？伤口有没有恶化？”

听着她的声音，叶梓昕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意：“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他认真注视着蓝秋茗的眼睛，缓缓道，“护士告诉我你叫蓝秋茗，是吗？”

“嗯。”蓝秋茗点了点头。

“我刚才并不知道你看不见，所以……”

蓝秋茗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在意，真的没有关系……”她缓缓垂下眼睑，掩盖住自己眼里的失落，但下一秒钟又抬起了头，无意识地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对了，我刚才都没有说话，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进了你的病房的？”叶梓昕凝视着蓝秋茗的面庞，英气的眉头稍稍皱了起来，透出几分疑惑来。

“因为我闻到了香气啊！”蓝秋茗有些欣喜地答道。

“香气？”

蓝秋茗点了点头：“你在走廊上撞到我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很奇异的香气，所以刚才在你接近病房时，我就知道有人来了，也知道这个人是你。”

叶梓昕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等他说话，蓝秋茗又轻笑着说道：“你不用惊讶，因为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我的听觉与嗅觉就锻炼得异常灵敏了。”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知道了原因，但叶梓昕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英气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

下午，蓝秋茗从爸爸那里得知，手术的时间要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确定，但手术之前，她要住在医院里，而爸爸和妈妈因为工作的原因也不能时常来陪她。

送走了爸爸妈妈后，蓝秋茗便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听着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柔和温暖。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有机会重见光明了，终于可以再看到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了，每天睡醒以后睁开眼睛，也不会是没有尽头的黑暗了，还可以重新拿起自己喜爱的画笔，画自己喜欢的画……

只要一想到这些，蓝秋茗的心里就全都是喜悦，也很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让别人分享她的喜悦。

但是，在这个陌生的医院里，她不认识任何人，没有任何朋友，除了那个刚刚在走廊上因撞到她而认识的少年……

然而她现在还看不见，离不开这间病房。

蓝秋茗坐在病床上一直等，一直等，只希望那个少年会在突然之间来到她的病房，听她说话，分享她的喜悦。

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蓝秋茗闻到了奇异的香气，脸上立刻绽开了如花一般明艳的笑容：“是不是你来了？”

刚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却已经从护士那里认识了她，不禁有些失落。

“嗯。”叶梓昕望向蓝秋茗，缓缓地走进病房，将自己从医院超市里买来的东西全都堆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

蓝秋茗听着传来的声音，不解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把我买的东西放在桌上。”叶梓昕说完，这才坐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俊美帅气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蓝秋茗，我特意去超市里买了一些零食带给你吃。”

“啊？”蓝秋茗顿时一惊，眼睛也睁大了一些，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望着，轻声说道，“为什么要买给我呀？”

叶梓昕轻笑一声，道：“我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很无聊，也没有人陪我说话，所以我就只好买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好让你来陪我聊天。”

真的是这样的吗？

蓝秋茗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相信。

叶梓昕看着蓝秋茗皱着的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蓝秋茗，你怎么了？”

“没事。”蓝秋茗摇着头答道，“啊，对了，你受伤的地方在哪里？上午的时候为什么会在走廊里乱跑呢？”

“我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了下来，右手骨折了，所以才会住在医院里的。不过我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要出院，但那些护士都不让，所以我就只好跑出来了……”说着，叶梓昕的目光变得黯淡了起来，俊朗出色的脸上满是失落的神情。

“啊……那一定很疼吧？你的家人没有来看你吗？你的伤还没有好，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是……”

蓝秋茗的声音很轻柔，隐隐带着对他的关心与担忧，叶梓昕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突然莫名地变得格外柔软了起来，暖暖的就像有阳光渗进去了一般。

仅仅是认识了一天的女孩子，却给了他比家人还要温暖的感觉，叶梓昕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想到这里，叶梓昕从自己买来的零食堆里拿出了一盒棉花糖放在了蓝秋茗的手中，轻笑着说道：“这个棉花糖很好吃，你尝一尝。”

“谢谢。”蓝秋茗伸手握住盒子，却在无意之间触到了叶梓昕的手，顿时，手就像触电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眼里也出现了一阵惊慌。

叶梓昕的手指也感觉到了触电般的刺痛，心跳在突然之间加快了速度，连说话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对不起，我……”

“没……没关系。”蓝秋茗的声音里有些慌乱，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叶梓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去看蓝秋茗如玉般的脸颊，他转过头望向窗外——

淡金色的夕阳洒落在花园的草地上，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叶梓昕重新回过头来望着蓝秋茗，轻声说道：“蓝秋茗，花园里的风景看起来很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吧？”

“可是我……”蓝秋茗茫然地抬起了头。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叶梓昕立刻伸手扶住了蓝秋茗，动作轻柔地将她从病床上扶起来，往病房外面走去：“我扶着你走，我来做你的眼睛。”

04

“花园里很漂亮吗？”蓝秋茗小心翼翼地走在石子路上，偶尔还会踩到几个小石块。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她那双幽黑的眼眸显得更加清澈明亮了。

叶梓昕扶着蓝秋茗，一面注意着她的脚下，一面答道：“还是能看的。”

“扑哧”一声，蓝秋茗轻笑出声，停下脚步，她想象着叶梓昕的面容，嘴角微微一笑：“那什么样的花园才是漂亮的？”

“我家的。”叶梓昕想也没想地答道。

“噢……”蓝秋茗垂下了头，抬腿朝前走去。

“等你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了，我可以带你去看我家里的花园。那里的一花一草都是我妈妈亲手打理的，比任何花园都要漂亮。”叶梓昕扶着蓝秋茗走到了草坪边的长椅边，扫走了长椅上的落叶，这才让蓝秋茗坐了下来。

“嗯。”

正在这时，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进了蓝秋茗的手心中，她微微一笑，用手指捏住了那片泛黄的落叶，不停地旋转着，这一刻，她如玉般的脸颊满是纯真的笑容。

叶梓昕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她玩着落叶，不自觉地，俊朗优雅的脸上也现了柔和无比的笑容。

很温暖。

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有一种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就这样看着她，叶梓昕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柔和了下来。

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变得静止了。

突然，蓝秋茗侧过头，声音清脆地说道：“是你带我出来的，等一下你也要负责把我带回去啊！”

“没问题。”叶梓昕回过神来，用一种十分怪异而调皮的声音答道。

蓝秋茗被他逗得轻轻地笑出了声，猛地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低低地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吗？”叶梓昕望向了夕阳照射过来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声音格外低沉，“你可以叫我小西。”

“小心？”蓝秋茗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名字？”

“不是小心，是小西，西瓜的西。”叶梓昕立刻纠正道。

“噢……”蓝秋茗点了点头，“小西，小西瓜，很可爱的名字嘛。那你一定长得很可爱，对吗？”

有人说过他长得帅，长得漂亮，却从来都没有人说他长得可爱，叶梓昕低低地笑了几声，道：“等你能够看到我的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说我长得可爱。”

“是吗？”蓝秋茗又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又舒展开，“你的身上有奇异的香气，你说话的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很温柔，我想，就算你长得不可爱，也会是那种很难让人忘记的人。”

叶梓昕又低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不说话，是不是代表我说得很对？”

叶梓昕看着蓝秋茗的笑容，又低声地笑了笑。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蓝秋茗垂下了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把玩着手里的落叶，小声地说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吵，不想跟我说话对不对？”

“我……”叶梓昕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刚想要否认的时候，蓝秋茗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自从失明以后就休学了，整天都只能待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爸爸妈妈有工作，不能常常在家，陪着我的人只有用人……”

叶梓昕静静地听着。

“但是他们都不会陪着我说话，时间一长，我就渐渐地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了。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会想要和你说这么多的话……”说着，蓝秋茗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如果你觉得我很吵的话，我可以……”

“没有。”叶梓昕沉声打断了她，认真地说道，“我没有觉得你吵，相反，我还很喜欢和你说话，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来找你，既然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如就做好朋友吧！”

在医院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但是蓝秋茗却觉得十分开心，这也是自从失明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即使看不见，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中午。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护士有的去吃饭了，有的在忙着照顾其他病人。

蓝秋茗坐在餐桌边，因为看不见，餐盘里面的菜都被她弄得掉在了桌上，而她什么都没有吃到，又试了几次，依然吃不到东西的她也只好将勺子扔在了桌上。

“蓝秋茗，怎么了？”声音与香气一起出现在了病房之中。

蓝秋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笑着答道：“小西你来啦，你吃饭了吗？”

“嗯。”叶梓昕点了点头，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蓝秋茗的餐桌上，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把菜弄得满桌子？”

听到叶梓昕的话，蓝秋茗立刻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垂下了头，声音低低地说着：“今天的菜好像和前几天的有些不一样，我有些吃不好，所以……”

“那为什么不让护士帮你？”叶梓昕走到她的身边，俊朗的面容上隐隐有些许的怒意，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蓝秋茗的头垂得低了。

她不想让护士帮她，她不想因为眼睛看不见而变成一个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人。

“菜都已经凉了，我去换一份热的，然后回来陪你一起吃。”说着，叶梓昕已经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餐桌上的餐盘。

“小西……”蓝秋茗低低地叫道。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叶梓昕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蓝秋茗的手背，直到看见她嘴角扬起了笑意，这才走出了病房。

等了许久，蓝秋茗都没有闻到小西身上奇异的香气，便担忧地皱起了眉头，凭着自己对病房里摆设的记忆，缓缓地站了起来，扶着墙壁走向了病房的门口。

这一幕刚好被端着餐盘回来的叶梓昕看到，他顾不得什么，立刻飞快地走到了蓝秋茗的身边扶住了她，声音里满是担忧：“怎么不坐在病房里等，你看不见，被人撞到了怎么办？”

“没关系……”蓝秋茗任由叶梓昕扶着她走回病房，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道，“你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听着她的话，叶梓昕顿时怔了怔，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他缓缓地将餐盘放在了餐桌上，又让蓝秋茗好好地坐在椅子上，这才答道：“医院餐厅里的人有点多，我等了一会儿，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的。”

“那你一直端着餐盘，受伤的手会不会很累？”说着，蓝秋茗伸出手胡乱地抓了起来。

叶梓昕见状，主动将自己受伤的右手伸了过来，故意恶作剧般地说道：“累啊，我端着餐盘一路走到餐厅，又端着餐盘一路走回到病房，手都有些酸了，这下应该又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了……”

“啊……”蓝秋茗一声惊呼，立刻惊慌失措地说道，“那怎么办？你快一点儿去找医生，让他们帮你看看啊，以后你也不要再拿东西了，你的手都还没有好……”

“我是骗你的。”叶梓昕突然猛地抽回了被蓝秋茗抓住的手，大笑了起来。

“什么？”蓝秋茗没有听清。

叶梓昕挑了挑眉头，琥珀色的眼眸里也染上了笑意：“蓝秋茗，我刚才是骗你的，我的手一点儿事情也没有，你不用担心。”

“你！”蓝秋茗气得伸出手，不知道在指着什么方向，一张秀美白皙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她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呀！

叶梓昕越看越开心，眉宇之间神采飞扬。

听着他的笑声，蓝秋茗咬了咬嘴唇，眼睛突然之间就湿了，她收回自己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叶梓昕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小西，我最讨厌有人因为我的眼睛看不见而骗我了。”蓝秋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那股酸涩的感觉，抬头望向了叶梓昕。

看着蓝秋茗眼中隐隐闪烁的泪意，叶梓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所做所为伤害到了她，他立刻蹲在了她的身边向她道歉：“蓝秋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逗你玩一玩，并没有欺骗你的意思，你相信我。”

蓝秋茗咬着唇没有说话。

前所未有的慌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叶梓昕不断地向她解释：“蓝秋茗，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蓝秋茗还是没有理他，嘴巴却撇了撇。

“如果我以后再骗你的话，我就是小猪。”

“小猪也是会骗人的。”蓝秋茗眨了眨眼睛，呢喃道，嘴角却出现了浅浅的笑意，一双染着几分泪意的眸子闪闪发光。

看见她的笑容，叶梓昕放下心来，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蓝秋茗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刮，笑着说道：“好了，菜都要凉了，我喂你吃吧。”

蓝秋茗的身体微微僵住，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鼻翼，幽黑的眼眸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05

叶梓昕一口一口地喂着蓝秋茗吃饭，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弄撒一点儿饭菜，惹得蓝秋茗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将午饭吃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小花园里，叶梓昕扶着蓝秋茗缓缓地走在石子路上，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地上，空气里也满是温暖的气息。

“前面有个小台阶，小心一点儿。”叶梓昕轻声提醒道。

蓝秋茗看了叶梓昕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小西，你平常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啊？”

“最喜欢的事情吗？”叶梓昕抬头望向了天空，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最喜欢做的事情，你呢？你喜欢做什么？”

“画画。”蓝秋茗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喜欢把自己看到的美丽的事物用画笔记录下来。可是，我自从失明以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画笔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了下来，幽黑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

叶梓昕刚想要说话时，蓝秋茗却又微笑着说道：“不过，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看见了，也可以重新拿起画笔画画了……”顿了顿，她垂下了头，声音压得极低，“也可以看见你了……”

该怎么样来形容听到这句话后的心情呢？

这个女孩，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脆弱！

无意识地，叶梓昕抚着她手臂的手渐渐加重了力气，凝望着她如美玉般的侧脸，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也希望你能够看到我……”

也许是因为叶梓昕的声音有些低沉，蓝秋茗的心莫名地变得有些闷，她抬起头轻轻地对他说道：“小西，我……我能不能摸一摸你的脸？”

叶梓昕立刻怔住，琥珀色的眸子呆呆地看着蓝秋茗。

“你看得见我，我却不知道你长得是什么样子，真的太不公平了。”蓝秋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脸颊也微微泛红了，“如果能让我摸一摸你的脸，我也可以大约知道你的……”

“好。”叶梓昕轻轻地握住了蓝秋茗的手，“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的模样。”

在叶梓昕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蓝秋茗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下一秒钟，她的手就已经被叶梓昕握住带向了他的脸颊。

叶梓昕放开了她的手，肌肤因为她的触摸而有了像触电般的感觉。

蓝秋茗的指尖颤颤地从他的额头上抚过，然后是鼻子，嘴唇，叶梓昕的皮肤就像是丝绸一般滑滑的，摸上去十分舒服。蓝秋茗不自觉地想到了果冻，不禁轻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凌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的方向传了过来——“茗茗，你们在做什么？”

蓝秋茗吓得顿时缩回了手，眼神慌乱地四处望着。

叶梓昕转身望了过去，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飞快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脸上充满了怒意，正是蓝秋茗的妈妈。

妈妈走过来将蓝秋茗护在身后，看向叶梓昕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你是谁？你怎么和茗茗在一起？”

一听是妈妈的声音，蓝秋茗立刻伸手拉住了妈妈，说道：“妈妈，他是我的朋友，叫小西，也住在这个医院里，他是……”

“我不管你是谁，我不允许你接近茗茗。”接着妈妈柔声对蓝秋茗道，“茗茗，妈妈刚才到病房里没有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妈妈，他……”蓝秋茗被妈妈拉着走，眉头越皱越紧。

“妈妈跟你说过了，不要随随便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

蓝秋茗不顾妈妈喋喋不休的念叨，回过头来望着叶梓昕所在的方向，即使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叶梓昕站在原地，无声地看着蓝秋茗被妈妈半拉半扶着离开，俊美优雅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琥珀色的眸子却异样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