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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存在于我心里,无关怜悯

第六章 你存在于我心里,无关怜悯

书名:情似空白晴染墨作者名:锦年本章字数:11704更新时间:2023-12-27 20:38:16

01

“啊——不要——”

从噩梦中惊醒,林默白猛然坐起,紧接着粗重的喘气声就漾在空气里,她禁不住缩了缩身子。

“默白,你没事吧?”

无助的心在静寂之中几近崩溃时,周诗情关切的声音浅浅地漾入了林默白的耳朵里,瞬间就驱逐了她大半的恐慌。

她默然吸了吸气,伸手抹一下额头上的汗,而后才看向卫生间的方向,对着探出半个身子的周诗情笑笑,尽量轻描淡写地道:“没事,就做了个噩梦而已。”

周诗情仍蹙着眉,一脸的不放心:“真的吗?”

这几日,林默白几乎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无论是晚上还是午后。若只是偶尔的噩梦,周诗情还可以嬉笑着,几句就清除了她的恐惧,可当梦魇日日夜夜缠绕,林默白的笑容越来越僵硬,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最简单的口头关心。

“真的没事呢。”看到周诗情略为紧张的神情,林默白又将嘴角往上拉了拉,“现在几点了啊?”

“四点五十三分。”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周诗情看一眼手机,答道。

“那食堂差不多开饭了,走吧,我们打饭去。”言毕,她掀开被子起身,一边佯作轻松道,“肚子好饿呢,今天特别想吃姜葱鸡。”

“加个汤吧。”明知道林默白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抑郁情绪,周诗情也没有拆穿,只换了另一种关心方式,一边在手机上编辑着短信,一边笑着说,“我请客,食堂最近的乌鸡虫草汤特别好喝。”

“好啊。”林默白也不拒绝,却不知道周诗情正在给何晴空通风报信。

——默白又做噩梦了。

何晴空看着手机屏幕上简单的一句话,神情忽地凝重起来,随即,脑子不能自控地想起那一夜,想起他向林默白坦白自己早已知道丁智柚一事时,林默白悲痛欲绝的哭号,以及那一句句歉意满满的自责。

心忽地又是一窒,他连忙深呼吸。

而后,他才回复周诗情,说:我知道了,麻烦你好好照顾她。我今晚……

文字编辑至此,他的手指忽然就顿住了动作,紧接着,拇指落在删除键上,按了两下后,他又继续编辑起来:我明天再过去看看她。

句号落下,短信发送出去,紧接着,何晴空在手机通讯录上翻出了陆宴祺的号码。

他不想林默白永远停留在那段过去中,不想她沉沦在自责和悲伤里,永不超生。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即便他能给予她无尽的关怀与爱意,她的心也始终不能释怀,因为他不是系铃人,他无法解开那个“结”。

但,或许陆宴祺可以。

如此想着,他的手机已经打通了陆宴祺的号码,而听着“嘟——嘟——”的等待音时,他忽然就想起数日前的那场争执。于是,下一刻,电话接通时,他不禁有些紧张别扭起来,想要说的话也统统忘得干净。

“晴空?”于是,先开口的便成了陆宴祺,只听见他的语气有些讶异,随即便又迅速森冷下去,“有事吗?”

“嗯,是的,我……”何晴空也没有半分磨蹭,“我有事找你。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哦?”那厢的陆宴祺有些疑惑,不仅是争执后他的主动邀约,还有他此时委婉的语气,但还未来得及细问,旁边已有人在唤他,于是他只能匆忙地回复何晴空,“我现在有点事在忙,要不晚点吃消夜?”

“这样也好,那……”

“先不说了,我得忙了。”

何晴空正想约定消夜的时间,就听见那厢又有人在喊着陆宴祺,随之陆宴祺急切丢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连续不断的忙音,何晴空有些无奈,本想再次拨通陆宴祺的号码,但想到他那么忙,又怕是会打扰到他,最后便只发了条短信过去,约定他:那今晚九点在你们学校外面的烧烤店,不见不散。

信息发送出去后,何晴空轻吐了一口气。

因想到数日前偶遇时候的争执,以及上一次为了林默白而约他见面,之后不欢而散的场景,何晴空忍不住就轻蹙了眉头,仿佛预见到今晚的见面也逃不过“不欢而散”四个字。

但,心还是有所希冀,期待陆宴祺能听从说服,也期待他能答应与林默白握手言和。

然而,任凭期待再美好,也不过是个人一厢情愿的想象。而想象,并没有必须要与现实一致的义务。

因此,在何晴空与陆宴祺见面之后,在他谈起林默白时,陆宴祺的脸色霎时就黑沉了下去,随即,他更是森冷着声音强调道:“晴空,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我不想再说下一次。还有,如果你约我出来是叙旧谈心什么的,我很欢迎,但你是要谈论林默白的话,抱歉,我没兴趣。”

闻言,何晴空也皱了眉头,随即看向一旁被陆宴祺叫来的施絮君,本想暗示她为自己为林默白说句话,但她那一脸冷淡的模样,仿佛默认着自己是支持陆宴祺的。

于是,何晴空只能悄然叹气,再次看向陆宴祺。

“宴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虽然此时的气氛很僵,但何晴空却不想就此放弃劝说。

“我激动?”陆宴祺哑然,随即更是冷笑般地轻哼了一声。

“你确实是激动了,每一次面对小白,或者只是谈到她,你就先激动起来,根本不听别人劝说。所以,能不能请你冷静一次,至少这一次让我们好好地冷静地谈一谈?”

“我说了,没什么好谈的,我也没兴趣。”

“宴祺……”眼见陆宴祺起身要走,何晴空连忙拉住他,“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冷静下来,设身处地地为小白想一想?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过去,忘记那些不愉快?你这样一直盲目地指责小白,又能怎样?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个小女生,就算是现身了,那又能怎样?就算是你在现场,也未必能救下柚柚啊,何况是她,说不定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她和柚柚都……”

“何晴空!”听着他的辩解,陆宴祺的脑子里就不停地想象着当时丁智柚绝望惊恐的表情,随之,他禁不住甩开了何晴空的手,怒吼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她说什么你都相信?你脑子哪儿去了?”

于他而言,所有的辩解,都是林默白的狡辩。

哪怕此时在絮絮叨叨的人并不是林默白,但已经在心里先入为主地判定了林默白的过错,所以便也顺理成章地认为所有的言辞都是她在何晴空面前的狡辩之词。

揣测落下后,他更是冲口而出,骂起林默白:“该死的!是上次我们警告她警告得不够明确吗?”

“警告?”

何晴空准确地抓住了重点词,脑子里再重温一遍陆宴祺的对白后,从“上次”二字中联想到丁爷爷寿宴那晚,蹲在小公园门口处哭得撕心裂肺的林默白。

下一秒,心揪地疼了起来,于是他按捺不住,上前抓住了陆宴祺的衣领,严峻着脸色,吼道:“你们到底对她做什么了?”

从未想到过谦谦君子何晴空会朝着自己摆出这一副凶狠模样,陆宴祺一怔,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而同样怔愣住的,还有施絮君,只见她圆睁着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错愕。

“何晴空,你这话够关心她的……”半晌之后,陆宴祺才反应过来,随之,冷冷一笑后,他愤然甩开了何晴空的手,回以高分贝的怒吼,“怎么就不是她对我们做了什么呢?”

“小白是不可能会对你们做什么!”何晴空抬眼,眸子里的火焰依旧浓烈。

“何晴空!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笨,至少林默白不是!她一直在利用你的心软!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你这个笨蛋!她只是想博取你的可怜,想掩饰自己是杀人凶手!像她这样的人,早该去死了!”听着何晴空维护林默白的话语,陆宴祺禁不住咆哮起来,此刻,蜷成拳的双手青筋暴涨,而对林默白的恨又多了几分。

“陆宴祺!”他一而再地诋毁,令何晴空愈加气恼起来。

于是,冲动之下,他挥手,一拳落在了陆宴祺脸上时,咆哮也紧随着凝固了空气喷薄而出:“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害死柚柚的不是小白,她更不是什么杀人凶手!相反,你这种盲目指责的行为才是小人的行为!因为你只是悔恨在事故发生时自己不在现场,你只是因为无法救助柚柚而将所有的悔恨强加在小白身上,你一直利用对小白的恨来逃避自己!所以,陆宴祺,你才是最软弱的那一个!”

失态又失控的何晴空,仿佛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无论是挨了一拳的陆宴祺还是一旁已经呆住久久无法反应的施絮君,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何晴空,仿佛是在打量眼前的人是否是假冒品。

震惊已经盖过了脸上的痛感。

紧接着,从震惊里反应过来之后,陆宴祺意欲反驳何晴空的指责,但张口之际却无法反驳。

于是,哑然了数秒,恼羞成怒的陆宴祺渐渐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意,更因此按捺不住地质问起来:“何晴空,你竟然为了她打我……你与林默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他的质问,何晴空仰头,笃定道:“我喜欢小白,可以吗?”

一句话冷却了空气,陆宴祺张口结舌地愣在了原地,似乎方才何晴空承认喜欢林默白的措辞只是他的幻听。

自始至终一直旁观的施絮君更是十分震惊,猛然睁着眼睛盯着何晴空,宛若是在努力地想从他脸上找出与玩笑有关的情绪。

但,最终,她的凝视里只有何晴空笃定严肃的神情,于是,双手情难自控地紧握成拳,低垂下的目光之中也满盛着比从前更深更浓的怨恨。

从前抢走了与她最要好的丁智柚,如今她又抢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他。

念想着,此时此刻,施絮君只想要林默白消失。

如果林默白从来都没存在过,那么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也不会离开,最喜欢的男生也会爱上自己。

02

“默白?默白!”

静默中,周诗情的呼唤回荡在宿舍里,虽然分贝渐高,但却得不到应有的回应。

于是,她莫名地转过头,却看到林默白正挺直了脊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动不动的,死气沉沉的样子令人禁不住担忧起来。

见此,周诗情连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后,轻轻搭了一下她的肩,面露不安地再次唤道:“默白?”

“啊?”

从落在肩膀上的轻浅力道中晃过神来,林默白微微地偏过头看向周诗情,眼睛里来不及驱除掩盖的无穷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却被尽数纳入周诗情的眼中。

周诗情的心一怔,有些慌乱无措,竟呆呆立在了原地。

直至林默白完全清醒了过来,眨巴着的眼睛里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情绪,神情里只剩下疑惑时,周诗情才跟着回过神来。

随即,在林默白想问些什么时,她已经伸手过去,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此时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情绪却哽在喉咙边,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这段日子以来,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林默白的不妥,频繁的噩梦,永远的心不在焉,总盘踞在眸子中的悲伤与绝望,这一切已经夺去了她的笑容,哪怕是强颜欢笑都不再出现在她脸上。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憔悴的她,就如秋叶般令人不能自控地觉得心疼。

即使陪伴在她身边,却依旧觉得无能为力,所能给予的,似乎也只有这简单的一个拥抱。

周诗情胡思乱想着,鼻子不住就泛起了酸意。

紧接着,空气中漾起了林默白疑惑的问话:“诗情,怎么了?”

“默白,我……”周诗情下意识地想说些煽情的关怀话语,但舌头却打了结。于是,她吸了吸气,放开了她,一边在脑子里快速找寻起片刻前呼唤她的主要目的。

“嗯?”见她欲言又止,林默白歪了歪脑袋,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

“对了,我们……我们两个人的画稿都被教授退回来重画了!”经过一番努力的搜寻,周诗情终于想起片刻前班长的电话,神情里不禁泛起一阵懊恼,“刚才班长给我电话,让我们去她宿舍拿画稿,上面有教授的评语,下个星期必须重新再交一次。”

“这样啊……”林默白闻言,眉心微蹙,语气虽然匿着一丝困扰,但这结果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因这段时间的失魂落魄,自己根本就没能画出满意的画作,又何谈能过阅画无数的教授的那一关呢。

“没关系,全班似乎有一半的同学都被退稿了,你的话,肯定是因为教授对你的要求高罢了。”见林默白露出困惑神色,周诗情立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我没这么脆弱。”极为勉强地笑了笑,林默白起身,一边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班长宿舍拿画稿。”

可,她才起身,正想要换鞋,周诗情就推着她往床梯方向走:“你还是上床休息一下吧。你自己看看你的脸色有多差,我怕你出门吓到别人呢。画稿我帮你拿回来就是,你专心睡觉就好。”

林默白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就拒绝道:“我没事……”

周诗情白了她一眼:“别婆婆妈妈,就这样说定了。你上床去休息,我出门去拿画稿。”

话落,她转身,随便换了双鞋子,便出了宿舍。

看着她关门离开,林默白长出了一口气,攀爬在床梯上手脚一步步撤下。双脚落地后,她重新坐到了书桌前,眼睛不经意地扫过桌子上的镜子时,那苍白的脸色也微微惊吓到了自己。随即,叹息后,她左手疲惫地按住了太阳穴,右手一抬,拉开抽屉,拿出了白色药瓶。

自从与何晴空重逢之后,她与陆宴祺、施絮君的接触也多了许多。然而,四个人之间的联系,却没有令她有重获从前密友的欣喜,反而让她再次陷入失去了丁智柚之后的悲伤里。她每天都会做噩梦,偶尔梦见披头散发的如魑魅般的丁智柚咆哮着要向她索命,偶尔又会梦见当年意外的现场,梦见丁智柚充满怨恨与绝望的眼神。

或许,她的病已经复发了,可即使她依赖起药物,却还是未能从梦魇中逃离出来。

想着,她的头再次剧烈地痛了起来,眼前似乎又出现着如鬼魅般张牙舞爪的丁智柚,惊恐之下,她的呼吸愈加急促,心跳也愈加快速。

紧接着,林默白慌慌张张地打开药瓶,将一颗颗的药倒在手里后,急忙就着冷水服下。

痛感在药效慢慢发挥作用后得以舒缓,静谧之中,她蹙着眉闭着眼,以手托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平缓着呼吸和心跳。

每一次服食药物,林默白都要支开周诗情,或是主动避开她。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却不知道,周诗情已经意外中见过几次她服食药物的情景,包括这一次。

此时此刻,在宿舍房门旁边的小窗口,将林默白服食药物的一整个过程尽收眼中后,周诗情正咬着牙抿紧着双唇,脸上难掩心痛担忧。

之所以自动请缨帮林默白取回画稿,一方面她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而另一方面,她却是故意要试探林默白。

几次看见她瞒着自己偷食药物,周诗情早已经起了疑心,只是问过一两次她都假说是维生素,她也不好揭穿,毕竟她也担心太过冲动的言语会使林默白推开自己,尤其是现在这种特别敏感的时刻,她无法把握可以询问的尺度。

何况,她的身边,就只有自己这么个闺密,周诗情不忍心因为揭穿而伤害她。

哪怕只是假装,只是激将法,她不愿意,因为她担心从不坦明心中情感的林默白会就此放弃这段友情。

念想之间,周诗情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紧接着,转身缓步离开的同时,她也拨通了何晴空的手机号码:“何晴空,我有事跟你说,你现在身边有人吗?方便不?”

因为紧张林默白,就连基本的礼貌都未能顾及,她直接就唤了何晴空的全名。

此时,何晴空正在宿舍里练习画画,听到周诗情紧张的声音,他兀地就皱了眉。随之,瞟了一眼室友们,他默然起身,拿着电话就出了宿舍。

“喂,周同学,是我,我现在身边没人,你有什么事找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跟小白有关的吗?”

“嗯,是关于默白的。”周诗情吸了一口气,又环顾一下四周,而后才继续道,“刚刚我看到默白在吃药,又是所谓的维生素。这是这个星期我看到的第五次了,每次她都故意支开我,或者自己躲到一旁偷偷吃,这不可能是维生素那么简单!”

“吃药?”何晴空闻言,眉间的褶皱更紧凑了,“那你有没有偷偷看一下是什么药?”

“看不到,她藏得很深。”周诗情再次叹气,“但我猜,这大概是类似镇静剂之类的药物,因为我每次看到她吃药前都很痛苦,而且对药物的依赖性似乎很强。”

“镇静剂……我知道了。”

“何晴空,你知道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关于默白,到底……到底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小白她……”

“我也是默白的朋友,我真的很担心她!何晴空,我希望你能坦白一些,我希望我也能帮到她!默白她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了什么事情?你坦白告诉我好吗?现在我一无所知,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继续痛苦下去,什么都做不了!”出于关心和在意,周诗情禁不住激动了起来,分贝也不能自控地提高了几度,而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才深呼吸,将音量调低,说,“而且,直觉告诉我,默白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严重,之前她已经频频做噩梦了,精神也恍惚得很,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恐怕……”

“她现在怎样了?”听着周诗情颤抖着的声音,何晴空愈加担心起来,双手不住就蜷成拳,紧紧握着。

“看样子,她现在已经好些了。”想着吃完药物后就缓下了苦痛神情的林默白,周诗情说道,“何晴空,我需要知道全部实情,毕竟,我是她的好朋友,也是目前唯一能在第一时间照顾到她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何晴空叹息一声,抬头看向阴沉着的天,“小白确实有过很痛苦的经历。四年前,小白卷进了一件凶杀案中,据说警察是在一个废墟场中发现小白,还有一具女生……尸体,那……那是我们共同的好友,更是小白从小到大亲如姐妹的挚友……”

03

密布在天空的乌云,宛若乘着一阵冷风,统统拥挤进心脏,于是,原本就狭小的心脏,瞬间就膨胀着冰冷的阴郁,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困难。就在这样阴森的冰寒里,周诗情的眼眸中却投射出与之相反的熊熊火光,令人胆战心惊。

是在连连深呼吸了几次,她才从何晴空那漫长又沉重的叙述中脱身出来。

然而,眼中的烈火却未有半分消泯,下一秒,她便用那颤抖的声音,怒吼道:“何晴空,你这浑蛋!默白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坐以待毙!难怪……难怪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何晴空,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说啊,她被这么折磨着,你到底又为她做过什么?你所做的,就是企图让你的‘青梅’和‘竹马’改变心意,重新接受默白吗?凭什么要默白委曲求全?”

“你冷静一点……”

“冷静?何晴空,你就是太冷静了,所以默白才会如此痛苦!你能冷静,我可不能,看着默白这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怎么冷静得下!还有,何晴空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守护好默白?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怎样才能让默白走出过去走出阴影的?”

话落,周诗情不等何晴空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一想到这几天林默白的状况,周诗情的心里不禁交织着疼痛与恼怒。尤其是,想起那个夜晚陆宴祺对林默白的指控,那一股恼怒顿时就愈加浓烈。

仿佛一腔怒火无处安放,而偏偏怒火之中,陆宴祺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

于是,咬牙切齿的周诗情立即动用了她那所向披靡的人际网络,迅速查找起陆宴祺的信息。

仅仅几分钟后,朋友就把陆宴祺整个背景信息发了过来,也幸亏他长得一副好面相,搜寻起来才那么容易,别说F大的男生众多,但帅哥还真没几个。

看着手机里朋友发过来的陆宴祺的照片,周诗情的美眸里顷刻间就透出一抹算计的冷光。

这口气,即使林默白忍得下去,她周诗情也吞咽不了。

……

酝酿了整整一个上午,滂沱的大雨姗姗而来,在周诗情离开女生宿舍后,便迷蒙了整个学校。

等周诗情来到计算机楼时,徒步雨中整整十分钟的她已经浑身湿透了。但,宛若一点也不在意满身的雨水似的,只见她左右张望着,径自就走进了其中一间教室。

彼时,下午第一节课下课铃正响后不久,教学楼里已经熙熙攘攘,也有学生看着湿淋淋的周诗情小声指点着。

可,周诗情视若无睹,只径自朝着人群中的陆宴祺走去。

陆宴祺本是趴在桌子上准备休息一番,但才闭上眼睛,就听见周遭传来的哗然议论。随之,他好奇地抬起头来,下一秒,脸色青白狼狈不堪的周诗情就映入了他的眸子里。

已经有过两面之缘,所以陆宴祺看着周诗情,当下便觉得有些熟悉。

但,他还未从记忆里找寻出与眼前人有关的画面,周诗情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要我?呜呜……我对你这般好,明明……前段日子我们还一起开开心心去约会,一起去看电影,你还跟我说……你会爱我一辈子的!呜呜……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呜呜……你跟我说,我改就是了,你别不要我,别跟我分手,好不好?好不好?呜呜……”

瞬间,周诗情哀怨的请求便漫在教室里,止住了那些议论,也震惊了陆宴祺。

愣了好半晌,陆宴祺才凭借意识,胡乱挥去了脑子里大片的空白:“你……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宴祺,你怎么可以那样说,你怎么可以说不认识我?你好狠啊,爱我时说尽甜言蜜语,不爱我了就一脚把我踹开,还说不认识我!我……我明白了,是怕被她知道是吗?是怕被你的新欢知道对吗?你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你践踏我的感情,玩厌我了就立马把我甩了,我都因为你变成这样了,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你竟然还说不认识我!呜呜,我打死你这个贪新忘旧的家伙,我打死你……”

话还未说完,周诗情已经一下一下用力地往陆宴祺的背和脸打下去。

而对这一幕,始终莫名不解的陆宴祺也只是抬着手,一边抵挡防卫一边大声吼着认错人之类的话,丝毫不敢做出伤害女生的事情来。

身旁的同学全都哗然地看着这场闹剧,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劝架,就连讲台上的教授也只是叉着腰一声不吭地旁观着,更不用说闻声而好奇跑来围观的其他班级的同学。

因周诗情伤心的哭号声和憔悴不堪的面容,众人怜悯心起,纷纷以一种“人不可貌相”的眼神鄙夷起陆宴祺,一致将矛头指向他,甚至,有些正气凛然的同学还站在了周诗情这边愤慨地跟着斥责他。

“没想到计算机系第一帅哥也是个斯文败类!”

“陆宴祺你也太恶心了吧,平常对女生还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原来私底下是这样的!”

“这下计算机系也火了一把了!”

……

周遭的议论声愈演愈烈,终于,陆宴祺忍无可忍地抓住周诗情的手,大声吼道:“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了,你疯够了没有?”

看着恼怒不已的陆宴祺,周诗情的心闪烁着得意。

紧接着,她继续佯作悲痛的样子,甚至变本加厉地大声号哭:“我疯?我就是被你害成这样的!是你逼疯我的!陆宴祺,你这个负心汉,我跟你没完!大家可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呜呜……”

“你……”陆宴祺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女生就是故意来陷害他的,即使他并不认识她,印象中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可这坏他名声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了,他再这样跟她搅和下去,也只是落得一个“始乱终弃”的骂名罢了。

于是,陆宴祺深呼吸后,一把抓住女生,在众多围观者强烈的指责声中,强硬地将她带离了这个是非地。

直至将她带到角落里,陆宴祺才松了手,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陷我于不义?”

见四下无人,周诗情伸手一抹,拭去了脸上的雨水,莞尔轻笑道:“怎么?亲爱的,你真的忘了我了吗?我可是你的宝贝啊,你当初爱我爱得生不如死,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啦?”

“疯女人!你有病是吧?”陆宴祺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她脸上的水迹被抹掉了,许是路过的冷风清晰了记忆,他的脑子里忽然就闪过某个画面,画面里,眼前的女生先是站在林默白的身边,后来又与自己争吵过几句。想着,他眼眸一紧,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她,问道:“你……你是那晚在林默白身边的那个女生?”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这还真是……”周诗情挑挑眉,露出不屑的眼神说道,“耻辱啊!”

“你……是林默白让你来报复我的吧?”

“默白才不像你这般小人心肠!”一提起林默白,周诗情的火气又直线上升起来,“你甚至没有资格叫出‘林默白’这三个字!”

鄙夷的眼神抛了过去,陆宴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稀罕!”

周诗情斜着眼看他:“你这模样,还真像我以前养的一只乌龟!”

“你是在骂我‘王八’吗?”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陆宴祺咬牙切齿地瞪着周诗情。

“咦?原来你听得出我在骂你的啊。”

“你……”

“怎样?被人指责陷害的滋味好受吗?哈哈,看你这发青的脸色,我就一脸爽啊!”周诗情毫无形象地大声笑出来,可下一刻却又怒视着陆宴祺,一字一词强调道,“我告诉你,默白可背负骂名长达四年多,你那一下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默白跟你说了什么?”提及“四年”,陆宴祺立即就想到丁智柚,于是双手不禁紧握成拳,连声音都紧绷了起来,低吼,“你跟我谈什么四年前的事,你懂什么!”

“我不懂,那你呢?”周诗情回以同样的吼叫,“你了解真相吗?你当时在案发现场吗?你有好好问过默白吗?你只是一味地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在她的身上!”

“我有!”陆宴祺目露冷光,咆哮着一步步逼近周诗情,“我问过她,可你知道她怎么说,她一句‘我忘了’,就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当年,是她要求留下来学习的,是她让柚柚那么晚才回家的!很多同学都可以作证,要不是她们那么晚才离开学校,怎么会发生那种事?”

“你……”被逼至墙角,周诗情一把推开了他,又气又急地大吼,“你浑蛋!”

“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悲痛一发不可收拾,陆宴祺还在继续,“如果不是她选择往废墟场去,难道柚柚会傻傻地自己跑去那里被杀吗?”

“所以……就凭这一点,你把所有的错都安在默白身上?”

“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哈哈……”

“你笑什么?”

在悲痛欲绝的时候,周诗情的笑声格格不入地闯入了他的世界里,叫他心里的怨恨禁不住升了几度,就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足以将她吞噬。

但,在他充斥着戾气的怒视之下,周诗情却仰着头,依旧莞尔笑着。

“我笑什么?当然是笑你这个懦夫啊!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一个弱质纤纤的女生身上,陆宴祺,你根本就是个懦夫!”

“你骂够没有?”

“没有!依你这样的逻辑,我还想问问,当时默白要留下来学习,你们的好朋友要留下来陪她,你怎么就那么放心地离开啊?当默白和那女生遇到危险时,你又在哪儿呢?在打球?在吃饭?还是优哉游哉地窝在家里看电视啊?”

“你……”陆宴祺一时语塞,回想起何晴空那晚的控诉,陷入了沉思中。

“我说错了吗?懦夫!”周诗情蔑视地瞥了他一眼,把心中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完毕后,并不想再做逗留,于是冷酷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凝滞的空气中似乎因周诗情方才的一番质问而挤满了迷茫,让身处其中的陆宴祺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04

晚上,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而林默白正被周诗情拉着一起看电影。

电脑屏幕上是一部很久以前的老电影《喜剧之王》,可,半个钟头过去了,周星驰搞笑的天分却没有让林默白展露半点笑意。

她的脑子里挤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在小公园里拥抱着她的何晴空,在“秘密基地”外愤怒指责自己的陆宴祺与施絮君,还有在梦里如鬼魅般的丁智柚。

许是胡思乱想得太过了,她的头便隐隐作痛起来,可周诗情正坐在她身旁,她不好表现出什么,只能暗自深呼吸。

忽然间,手机铃声响起。

周诗情看一眼手机屏幕,便抓过手机,走出了阳台。

见此,林默白连忙快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快速地翻出药瓶后,倒出药物,往嘴里一甩,随后就着旁边的冷水将药吞了下去。

然后,回头看向阳台时,周诗情正好转身过来。

林默白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她以为周诗情看不见,但她只是迅速地转过身假装没看到而已。

随之,正当林默白准备坐回原位,继续佯作认真地看电影时,周诗情却朝着她说:“默白,上次那学长又来了,现在正捧着玫瑰花在宿舍大门外等我呢,你快去帮我解决他啊!”

“啊?”提起那学长,林默白愣了愣,“他不是消失好长时间了吗?”

“谁知道啊!”周诗情一脸的苦恼,“都怪你,我不管,你帮我解决。”

言毕,她直接就将林默白推出了宿舍。关门的那一刻,她的脸上立即就浅露笑意,更迅速给何晴空发去信息——

“搞定。”

于是,等林默白蹙着眉揣着烦恼来到宿舍区门口时,她才发现,自己是被周诗情“算计”了。

只是,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何晴空已经伸手拉住了她。

凭着手上的温度,她的脑子里顿时就想起前几天晚上在他怀里崩溃的一幕,于是,下意识地,手就挣扎了起来,甩掉了他的束缚。

“小白,我们能聊聊吗?”像是怕她会转身离开,何晴空立刻挽留道。

“抱歉,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林默白别过脸,避开着对视。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充斥着那一晚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满载着承诺的关心,温暖得几欲要灼伤心脏。

是承诺,就是美好。

是关心,就是温馨。

可是,即使那样确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和在意,林默白却一而再地否定,甚至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怜悯,只是心善的他见不得她伤心的样子,所以冲动地给予了关爱。

在纯粹的友情里,当一方对另一方的关怀起了眷恋,当眷恋伴随着依赖越来越接近爱慕,那么,总有一方要受伤。

林默白不想受伤,不想任自己的爱慕在他只与怜悯有关的友情里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在何晴空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迅速压抑下自己感情的她连忙抢话道:“晴空,我很感激这段时间里你的照顾,但我觉得,分开了四年,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我并不想再继续跟你做朋友,也请你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了。”

“为什么?”何晴空直白地道出疑惑。

“因为……”

林默白语结,她根本就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逃跑的念头骤然而起。

然而,转身的一霎,何晴空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

紧接着,他笨拙的告白就这样冲口而出:“小白,我……我喜欢你!”

闻言,林默白的心一惊,莫名的雀跃稍纵即逝后,她更加笃定何晴空是在可怜自己。因此,她冷漠地甩开了他的手,拒绝道:“我不需要怜悯!”

话落,不等何晴空反应,林默白已经跑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时,周诗情还在看电影,而满心挤满愁闷的林默白却已经忘了控诉她的“算计”,失魂落魄地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早在她进门时,周诗情就已经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了。

随即,意识到林默白的不妥,她连忙凑上来,问道:“默白,你没事吧?”

林默白有些恍惚,并未作答,只摇了摇头。

“是不是何晴空跟你说了什么啊?”

“他跟我告白了……”

回答落下之后,林默白才恍惚回过神来,一脸羞涩与慌张,还未来得及更改答案,周诗情已经惊呼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何晴空终于开窍了!哈哈!”

“呃……”

“你干吗一脸忧愁啊?你不喜欢他吗?”

“我……”林默白抿了抿唇,话题已经深入,无法就此退出,于是她便坦白,“我觉得他只是在可怜我。”

闻言,周诗情一愣,直接就抛了一记白眼过去。

林默白也不想继续再深入话题,面对周诗情的白眼,她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不说了,我洗澡睡觉了。”

看着林默白起身收拾衣服,周诗情叹气,转身走回自己的位子。

但,只走了两步,她又叹气,紧接着回身站到了林默白跟前,提醒道:“我觉得何晴空不是在可怜你,是你在挑剔他的感情。默白,我希望你幸福,作为你们两个爱情里的旁观者,或许我看到的会比你更清楚,何晴空他付出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提醒的话说完,周诗情兀自回到了电脑前。

她本是不想插手林默白的感情之事,但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推她一把,因为,她觉得,林默白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了。

可是,对于林默白而言,周诗情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她清晰了这份感情。

相反,她更烦恼了,因为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爱慕在周诗情的提醒里,突然又疯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