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说的要留在他身边的承诺，最终只会成为一句空话

黑色汽车急速行驶在沿海的马路上，最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辛家别墅的大门外。

车门打开，林芷夏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跑进庭院内。

一直在屋子外面着急地等待林芷夏的李姐见到她出现时，立即迎了上去，慌乱地说：“林小姐，你可来了。少爷还在天台上，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下来。”

林芷夏跑进屋子里，连鞋子都忘了脱，便快步跑上楼梯，沿着走廊来到聚集了辛家所有人的天台。

夜空黑得如同被涂上了一层墨汁一样。

此时，辛哲正坐在天台的栏杆上。

他的头发稍长，调皮上翘的发尾在风中轻轻地扬起，有几缕发丝随风拍打着他白皙的脸颊。

天台的灯亮如白昼，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带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可怕的透明感。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纤瘦的身体撑不起宽大的睡衣，秋风灌入他的睡衣里，让人不禁担心他病弱的身体能否承受风寒的侵袭。

天台上所有的人都神情紧张，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一步。

辛承业在旁边泪流满面地恳求儿子下来，他却置若罔闻，固执地等待着。

直到林芷夏出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多了一丝笑容。

“西西，你回来啦？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被寒风吹了这么久，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却是喜悦的。

“是，我回来了。”林芷夏接过用人递过来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用外套将他包裹住，拥进自己的怀里，“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辛哲从鼻腔里发出“嗯”的单音，随即乖巧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一手抱着外套，一手霸道地牵着林芷夏的手，走回自己的房间里。

辛承业一下子瘫坐在天台的藤椅上，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口气：“都散了吧。”

几个用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便轻手轻脚地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辛家又恢复了宁静。

深夜的别墅静悄悄的，能听到夜风从海面刮过，掀起海浪拍打沙滩发出的刷刷声。

辛哲的房间内。

林芷夏将烧开的热水倒进玻璃杯内，杯子底下的冲剂随着水流滚动着，溶化在热水中。

她用筷子在水中轻轻地搅拌了两下，然后把杯子递给靠坐在床头上的辛哲，并接过他递给她的温度计，看了一眼之后眉头又皱了起来：“体温又高了一些。”

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辛哲反倒觉得很开心，捧在手心里装有热水的杯子热乎乎的，温暖的感觉顺着血管传递到心脏。

“等冲剂凉了一些要一口喝下去，然后一觉睡到天亮。”林芷夏说着站起身，“明天早上我会再来帮你测一次体温，晚安。”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辛哲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西西，不要走。”

她微笑着说：“我不会离开，我只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辛哲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怕自己睡着了之后，你又从我身边逃走。西西，答应我，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你吗？”

“可是我觉得好不安，我觉得……你会离开我，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再次失去你，我就觉得很害怕，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了。”

辛哲的话让她的心里就像噎了一口气般难受。

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情让她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她忍不住出声责备道：“在你的心里，生命是一件用来威胁人的武器吗？”

辛哲睁大了双目，诧异地看着她。

“小哲，原本我不想说的，可是一直忍耐不说，就是纵容。今天发生这件事情，都是因为你的不懂事、任性，还有自私。为了让我回来，你竟然以死相逼，你在决定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辛叔叔？他将你养大，你是他最重要的亲人，可那个时候的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辛哲张了张唇，半晌才低声解释：“我只是因为喜欢你，不想失去你……”

“对，你喜欢我，可是你心里最喜欢的是你自己。如果你喜欢我，你会想到你这样做我有多难过，想到如果你死了我有多心痛，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用死来逼迫我留在你的身边。”林芷夏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因为你有心脏病，所以大家都把你捧在手心里。如果有人敢坦诚地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或许你的妈妈就不会因为你的任性而那么早去世了。”

辛哲仿佛瞬间忘记了呼吸似的，他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一脸不悦的林芷夏。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若掉进了冰窟中，血液里的温度都被抽离了，连捧着热水杯的手都冷得如同冰块。

周围的空气似乎缺少了氧气般令他觉得呼吸困难。他的胸膛吃力地起伏着。

许久，林芷夏才听见他的声音——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嘴唇白得如同一张纸。

见她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随后掀开被子，赤脚走出房间。

林芷夏回过神来并追出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空荡荡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下意识地跑到天台上，发现辛哲果然重新攀上了栏杆。“小哲！”

她恐慌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一般，固执地站在阳台的边缘上，任由夜风吹翻他的衣角。

“小哲，对不起，我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她缓缓地朝他走近，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答应你，我以后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你。所以，拜托你从上面下来好不好？”

他回头看向她。

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里夺眶而出，沿着脸颊缓缓地滑落，落在天台上种着的玫瑰叶子上，让绿色的叶片颤动了起来。

“西西，你说的我都知道。因为我的任性，我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因为我的任性，我让爸爸活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因为我的任性，我让你感到为难，让所有人都不快乐。”

他压抑着痛苦的沙哑声音在幽静的夜晚响起，在海浪声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凄冷。

“我好羡慕你，有完整的家庭，有值得信赖的朋友，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只有你，西西，自从你离开后，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找到你一直是维持我生命的信念。后来，我以为我找回了你从此就会幸福了，然而我偶尔还是会问自己，到底西西还是不是西西，但是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西西就是西西啊。”

他重新睁开双眼，眼眸如同落在水里的黑宝石般。湿润的睫毛下，闪烁着怆然的暗淡光芒。

“可是我错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西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西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变了，而我的西西早就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面，我的西西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风呜呜地吹着，就像是夜的呜咽声。

他身上单薄的白色睡衣被夜风灌满，衣领和衣角在风中翻飞。

林芷夏察觉到他的脚轻微地动了一下，于是迅速冲上前去。

辛哲却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林芷夏情急之下将半个身体探出栏杆，伸长了纤瘦的手臂，想要抓住他。

可是五指只触碰到睡衣丝滑的布料。

风从张开的五指间穿过，如同一把刀子割得她生疼。

白色的身影急速下坠，如同断翅的蝴蝶，又好像折翼的天使。咚的一声。

身体与地面激烈撞击，丝丝红色从伤口溢出，在地面上晕染开来。

白色的衣服上绽放出一大片一大片鲜红的花朵，覆盖住林芷夏的双眼。整个世界似乎被黑暗吞噬了。

坠入黑暗的感觉原来那么痛。

那么痛……

意识渐渐模糊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

“西西，你醒醒。”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有些稚嫩的呼唤，小芷夏吃力地睁开自己的双眼。眼前是一抹炫目的白光。

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了。

有个瘦弱的小男孩趴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男孩的头发黑黑软软的，睫毛又浓又翘，像是制作得十分精致的娃娃。眼睛如杏仁一样又大又圆，笑起来的时候，从眼里闪现出宝石一样的光芒。

她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地嘟囔着：“小哲，你好吵哦。”

“西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小男孩献宝似的捧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面躺着许多闪耀着漂亮光泽的草莓。

“哇，草莓！”她立即从床上跃了起来，抓起篮子里最大的一颗草莓大口吃了起来，“真好吃！”

小男孩顿时傻眼，犹豫了半天才说：“你还没刷牙呢。”

小芷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爬下床，找出自己的牙刷和毛巾。“辛哲，林芷夏！”

隔壁的小胖子突然闯了进来，兴奋地手舞足蹈：“昨天我爸爸带我去游乐园了，那里可好玩了！摩天轮、旋转木马、碰碰车……哎呀，我还玩了什么？总之，都是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你瞧瞧这个公仔，是我爸爸在射击游戏里赢的礼物哦，很可爱吧！”

小胖子把泰迪熊公仔捧到小辛哲的面前，却在他想碰一碰公仔的时候，重新抱进怀里，说道：“让你们看完我要去给别人看了，拜拜！”便如风一样离开了。

“有什么稀奇的。”小芷夏不屑地“哼”了一声，便走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待她出来之后，便看到小辛哲坐在木头椅子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并喃喃地问：“游乐园究竟是什么样的？”

“你没去过吗？”

小辛哲点点头。

小芷夏思索了一阵，靠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等会儿趁护士姐姐们不注意的时候，我带你去游乐园见识见识，怎么样？”

小辛哲眼睛发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

“你们这两个小鬼，胆子可真大，居然自己跑到游乐园来玩了！”扎着马尾辫的护士姐姐抓着他们的手，气呼呼地说，“你们知道疗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有多担心吗？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小芷夏和小辛哲坐在汽车后座上，低着头，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

等护士姐姐训够了话之后，小芷夏才假装睡着了，靠在小辛哲的肩膀上，偷偷地对他说：“游乐园很好玩吧？”

小辛哲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么我们约好下一次再一起去玩。”

小辛哲笑了，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似乎能把冰山融化了一般。他低声应道：“好。”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他心里有多愉悦。

没有人知道，这轻轻的一声“好”，包含着多么深的感情。

深到令他在这八年的时光里始终无法忘记，无法割舍。

转眼八年过去了。

当年的小男孩变成了英俊忧郁的少年。

一样单薄的身体，同样精致的眉目。

却变得越发不苟言笑，变得比以前更加脆弱了。

然而当女孩走入他的视线时，他仍旧是那个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会开心快乐的小男孩。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纯净，仿若是一汪泉水。

他如同天使一般纯洁，也如同一股清泉一般，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清新而且干净。如果要用颜色来形容，他应该是如天使翅膀上的羽毛一样的纯白色。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有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

为什么那些刺眼的颜色把原本纯净的白色染红了？为什么他会站在血泊中，哀伤地看着她。

四周渐渐暗了下来。

黑暗中，沐浴在血泊中的少年，凄厉的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中：“西西，你变了！”

“不，你不是西西！”

“是你杀了西西！”

“把西西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

“小哲！”

林芷夏痛楚地呼喊着，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眼睛突然睁开，阳光那么刺目，让她不得不眯起了双眼。脸上湿漉漉的。

她用手轻轻地抹了一下，才发现打湿自己脸的原来是从眼里淌下的泪水。

似乎听到床边有人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林芷夏，喂，醒醒。”

她重新缓缓地睁开眼。

泪眼蒙眬中，她看到俊朗的男生皱着浓黑的双眉，满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翟雨曜？”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说完，她环视了一下四周。

豆绿色的墙壁。

白色的床单。

翟雨曜、云尚宇，还有李敏都站在自己的床边。

“这里是……医院？”她的大脑仍混混沌沌的。

这个时候，李敏靠了过来，解释道：“你忘了吗？你在辛哲家昏倒了，睡了一天一夜。”

深深的黑色在她的眼里扩散。蒙眬的双目慢慢地变得清明。

林芷夏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抓住李敏的手臂：“我要见小哲。”李敏张了张嘴，随后难过地转过头。

“小哲在哪里？我要见他！”

她把视线投向另外两个男生，可是他们同时躲避她询问的目光，似乎要埋藏一些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林芷夏顿时如同被扔进了冰窟里，寒冷瞬间侵入她的身体，令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想起了在辛家的天台上，如断翅的天使般在她眼前坠落的身影；想起了梦里站在血泊中悲痛欲绝的辛哲。

她哽咽着问：“我是不是把小哲害死了？”没有人回答她。

所有人的沉默让她难以呼吸，泪水随即夺眶而出。

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心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哭了出来：“拜托你们告诉我，小哲到底怎么样了？”

她不断追问着，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自责道：“都怪我，明明知道小哲有‘自闭症’，还对他说了那些让他难以接受的话。明明知道他害死他妈妈这件事是个伤疤，我还那么恶毒地揭开。其实最自私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因为心情不好，就忍不住责备他……明明可以忍下来的，为什么我会那么残忍？”

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任由眼泪从指缝中不断滑落。

白色的床单上留下了一块块深色的痕迹。

“对不起，小哲，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病房内，她的哭声和悔恨的自责让其他三个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最先沉不住气的翟雨曜深吸了一口气，冲上前去，掀开她身上的被单，将她抱了起来。

“曜！”云尚宇抓住他的肩膀，“你忘记我们答应过辛哲的爸爸……”“反正只是说不要见面而已，又没说不能偷偷地看一眼。”翟雨曜甩开云尚宇的手，对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林芷夏没好气地警告道，“喂，我这样做已经很丢脸了，你可不要哭得太过火。如果让别人误会我要对你怎么样把我抓起来，你就见不到辛哲了。”

林芷夏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辛哲还活着，于是稍稍止住了哭声，用衣袖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水。

“嗯！”她用浓重的鼻音回应，接着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高级病房外。

林芷夏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头上包着纱布的辛哲正坐在床上，好奇地往四周张望。

而辛哲的父亲正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喂他喝汤。辛哲喝了一口汤后，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

辛承业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头疼吗？”

“一点点。”辛哲朝父亲微笑，接着一脸不解地问，“奇怪，为什么今天妈妈没有来呢？”

“你记得你的妈妈？”辛承业立即聚集全部的精神定定地望着他。

辛哲摇了摇头：“不记得，可直觉是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辛承业松了一口气，爱怜地说：“你妈妈身体很虚弱，生下你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这些年来，都是你和爸爸相依为命。你不记得的话也不要紧，以后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的。”

辛哲笑着张嘴衔住汤匙，再喝了一口汤，随后满足地笑着说：“爸爸，你对我真好，辛苦你了。”

见父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他继续说：“这么多年你一个人照顾我一定很累，等我出院了，就换我来照顾你。”

辛承业握着汤匙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着泪花。

半晌，他才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泪水，开心地笑着说：“好，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病房门外的林芷夏见到病房内温馨的一幕，惊讶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翟雨曜叹了一口气：“辛哲从天台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头。幸好跳下来的地方不高，所以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他失去了很多记忆，把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他低下头与她对视，“辛哲的爸爸怕辛哲见到你的时候，会重新喜欢上你，怕悲剧重演，所以他要求我们不要再让你和辛哲见面。”

林芷夏的眼里满是泪水，再一次落了下来。

“你和辛哲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辛哲的爸爸说过了。其实辛哲现在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嗯。“林芷夏哽咽不已。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翟雨曜的心脏似乎快被融化了，他温柔地安慰道：“辛哲的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个人，也只需要你一个人。可你只是把他当成弟弟，你根本不可能和他一样对他有同样的感情。你说的要留在他身边的承诺，最终只会成为一句空话，所以如果你们这样勉强下去，他只会更加不快乐，而你也会因为失去自由而痛苦。”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其实是上天给你们的机会。失忆了的辛哲可以不用再固执地守着你一个人，或许以后他会遇见更好的，真正喜欢他并且想留在他身边的人。而你也不用再被那个约定束缚，继续承受那么大的负担了。”

翟雨曜柔声的话语如同温暖的太阳般蒸发掉她眼里的泪水。

林芷夏仰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如同小鹿的双目，纯净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他低头凝视着她。

他那总是冷硬地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舒展开来，凌厉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软，而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都让人觉得可靠。

互相注视着对方的两个人，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心脏跳动时扑通扑通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宛如擂鼓般。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渐渐热了起来。

两人的脸越来越红了，仿若脸上有热气在蒸腾一样。“翟雨曜……”

林芷夏低下头，轻轻地唤他，然后不好意思地说：“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翟雨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沉默了两秒之后说：“你没有穿鞋子，而且我又不是没力气，就这样回去吧。”

他抱着她转身走回病房。

“可是，你不是说这样子很丢脸吗？”她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跳下来。

“现在走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怕什么？”他挑了挑眉，“你再动的话，就要摔下去啦！”

说完，他假装松手。

林芷夏感觉身体蓦地往下坠，吓得立刻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翟雨曜的脸上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狡猾笑容，他调侃道：“都叫你不要乱动了，偏不听。幸好只是逗你玩而已，不然你就真的屁股开花了。”

林芷夏脸上的红晕因为窘迫而变得更深了，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再随意挣扎了。

翟雨曜抱着她走向走廊的拐角。

此时，朝他们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在看到翟雨曜之后，眼神瞬间变得阴冷狠厉。

“慕清？”林芷夏惊讶地抬头看着翟雨曜，“慕清也住院了吗？”

他冷冷地说：“昨天晚上我和尚宇把这家伙送到医院，医生说他跌倒时碰伤了脑袋，要住院观察。不过，我觉得这家伙有没有碰伤，脑子都是有问题的，就算留院也治不好，反而浪费了医院的资源。”

已经把对翟雨曜一家的恨意坦然地告诉了林芷夏的慕清，此时已经不需要假装不认识翟雨曜了，于是他冷冷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并傲气地说：“就算是你把我送来医院，你也休想我会感激你。”

“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了，要不是尚宇请求，我才懒得搭理你。”翟雨曜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慕清向他们走近了几步，看了看被翟雨曜抱在怀里的林芷夏，随后又重新看向翟雨曜，眯起眼睛：“我也不会因此就把芷夏让给你的。”

翟雨曜哈哈笑了两声，冷冷地说：“走着瞧，谁让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男生互相瞪视着对方，而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林芷夏觉得空气瞬间都稀薄了，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

翟雨曜的话如同是一颗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激荡起一圈圈涟漪。

之前听慕清说翟雨曜喜欢她的时候，她还觉得难以置信，但今天他们两人的对抗，他说“谁让谁还不一定”这句话，不正是在向慕清宣告他的立场吗？

对于他的话，她震惊不已。

可更多的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难道她也喜欢他吗？

或许吧。

不然，她怎么会心跳得这么厉害呢？

周一。

林芷夏回到学校上课。

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宣布了辛哲转校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型炸弹，再次掀起了一股浪潮——

“难道辛哲和林芷夏分手，辛哲不堪恋情告吹，所以痛苦地离开了？”“也有可能是辛哲对林芷夏的感情只是好玩，可惜分手之后，林芷夏死缠烂打，辛哲觉得不耐烦才转了学。”

“不管怎么样，雅致学院都少了一个王子啊。”

“对，以后少了一道养眼的风景了，真是可惜啊！”

“唉——”

林芷夏轻轻地抚摸着辛哲用过的桌子，想起前几天，他还坐在她的身边，亲热地笑着唤她的小名，她的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她将头埋进自己的双臂里，趴在桌子上，悄悄地哭泣着。

几天后的下午。

课间。

李敏在A班教室的门口出现，看到林芷夏，她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芷夏，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林芷夏点点头，奇怪地问：“今天吃午餐的时候，你干吗不说？”

“嘿嘿，我忘了嘛。”李敏在她的身旁坐下，数着手指，“妈妈说今晚要做松子鱼、糖醋排骨、水晶饺子，还会煲一大锅汤……啊！想想都流口水了。”

林芷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小敏，其实你不用每次下课都找借口来陪我，我没事的。”

李敏侧着脑袋低喃：“居然被发现了。”随后看向她，认真地说，“你少废话，你当我们这几年的朋友是白做的啊？我就是因为知道你现在还深陷在自责的泥坑里面，所以才想拉你一把。等到哪一天你真的没事了，你求我来见你我都不一定想来呢！”

好友大大咧咧的性格，口是心非的话语，让林芷夏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谢谢你。”

“少来了。”李敏用手肘撞了她的手臂一下，“你明知道我不爱听这种肉麻话，如果你真的内心充满了谢意，记得今晚帮我洗碗就好了。”

“没问题！”

连日的阴雨天终于结束了。

太阳拨开层层乌云。

阳光照耀在悬挂着雨珠的树枝上。

湿漉漉的草地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如同有无数珠宝落在黄绿相间的草地上一般。

林芷夏望着窗外那株树上仅剩的几片树叶缓缓地掉落下去，对身边的李敏淡淡地笑着说：“冬天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