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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浅夜,只如初见

第一章 浅夜,只如初见

书名:浅夜作者名:奈奈本章字数:12657更新时间:2023-12-27 20:38:12

我冷漠残酷的世界里,因为有了你,而有了光。

如此真实,如此笃定!

(1)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

我敢肯定,在我过去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它。

然而,这里的一切,就连那夏至日飘浮在夜空中的清新雨丝,都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也许,我在梦中曾来过这里。

桌上的玻璃茶壶下,浅紫色的固体酒精燃烧着,散发出微微的幽光,壶中的普洱茶沸腾起来,清幽的香气徐徐地蒸腾起来,混在这潮湿的雾气中,别有一番韵味。

夏季溽暑蒸人,宜饮生茶,普洱味苦,茶性偏寒,可清热解暑。

只可惜,我不是来喝茶的。

我之所以坐在这里,是来做一件我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的心情就如同手中这杯煮开的普洱茶,微涩。

坐在这欧式风味的乡村酒吧二楼露天的VIP包厢内,我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望着酒吧外面,耐心地等待着我的猎物到来。

从车祸后的昏迷中醒来,过去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一片空白,我所记得的,只是这两年来,严厉的父亲用决绝冷酷的手段,培养我成为商业新秀的那段地狱般的生活。

我,欧子璇,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却过着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生活。

而我真正想要的,完全不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现在的我像个傀儡,每天按照父亲的意思,与一批又一批的人打交道,帮父亲得到他想得到的集团利益。

就像今天我来这个酒吧,虽然点的是茶不是酒,但我的本意并不是喝茶,而是来见一位商业大亨,帮父亲从他的手里获取这个城市著名的维也纳城堡的土地所有权。

父亲是一个近乎冷血的人,他的意愿谁也不敢违背,包括我。

他也是一个志在必得的人。不管要对付的人背景有多强大,想得到的东西难度有多高,他都会不遗余力,必须得手才会罢休。

我盯着自己的双手,目光茫然。

这双手,白皙修长,软如柔荑。

这双手,染过很多人的眼泪,毁过很多人的生活,明明如此肮脏,看上去却又是那么美丽。

突然,仿佛有了生命,在缥缈的水雾中,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弹动起来。天籁般空灵的音乐在空气中响起,心中一股被压抑已久的渴望被勾起,如同在现场演奏钢琴一般。追随着耳边清脆的音符,我灵活地弹动着手指。

眼前这双手,明明是我的,却又好像不是我的。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我的思绪一片涣散,失神地望着楼下酒吧的表演台上那个背着吉他站起来鞠躬的白衣少年。

原来,那些动人的音符来自于他,而非我。

是啊,我的手向来代表着毁灭,怎么可能弹得出这么空灵的乐音?

如同一片洁白轻柔的羽毛,轻轻地拂过坚硬的心脏,看着楼下被围在中央要求表演的少年脸上明媚的笑容,我竟然有些嫉妒。

少年穿着简单朴素的白衬衫,配着淡蓝色的破牛仔裤,淡淡的雾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却深深地被他无邪的笑容灼伤了眼。

他笑得异常明媚,如同盛开的金色向日葵,绚烂耀眼;又如同夏日池塘中绽放的莲花,纯净怡人。

我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存心想扼杀那惊艳的笑容,恶作剧地按响了酒吧侍应生的呼叫铃。

空气中又一次响起那悦耳的乐音,白衬衫的男生被簇拥着继续表演,脸上的笑容不曾减弱半分。

他不该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笑得这么欢快。

这两年父亲把我训练得太像他了,做事冷酷决绝。比如现在,我纯粹只是因为在等人的过程中太过无聊,所以想找点乐子。

而那个弹得一手好吉他的白衣少年就是我的乐子。

(2)

“墨子羽,客人就在里面等你,这是贵宾,记得好好表演。”

跟在酒吧经理的身后,他修长高瘦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墨子羽。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我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表情倨傲地打量着他。

经理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墨子羽背着吉他,深黑色的眼眸极快地向四周扫去,目光掠过我身旁闲置的空椅后毫不掩饰地落在我的身上,嘴角挂着一丝无奈。

他没有上前坐到我旁边的空位上,而是背靠着墙,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笑容近看其实带着些痞气,他的脸长得的确很清俊白皙,只是眼角那贴着可爱创可贴的地方,破坏了整体的帅气。

之前远看的时候,他的笑容让我觉得他是那种如莲花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生,可事实上,站在我的眼前,扬着笑脸开始跟我絮絮叨叨的人浑身充满了世俗的气味,哪里有半点谪仙的高雅气质。

我一时之间没有了捉弄他的心情。

“翻唱的歌是每首50元,原唱的翻倍,因为你是贵宾,所以只要你点满三首,我可以再免费给你唱一首。”

墨子羽说完,开始拨弄手中的吉他,等待着我的回答。

这两年我一直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商家都是再精明不过的,可是,眼前墨子羽提出的付费算法让我有些不解。

“对贵宾不是要价更高吗?为什么还可以免费加唱?”

墨子羽抬头看着我,黑色的眸子像猫眼一般,里面有流光闪烁。

“一般人都只会点一两首歌助兴,很少有人会点三首或以上。我也只不过是想办法鼓励客人多点歌,让我多赚点钱罢了。贵宾嘛,都是有钱人,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所以这种优惠比较适合他们。你是生意人,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懂?”墨子羽停下拨弦的手指,有些嘲讽地回答我。

我整个人顿时变得警惕起来,紧紧地盯着表情玩味的少年,眼神锐利。

“你怎么知道我是生意人?你是认识我还是调查过我?你在故意接近我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咄咄逼人地问道。

看着我情绪激动的样子,他笑得很戏谑,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无奈地回答:“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走到哪里都这么戒备,生怕被别人蓄意谋害!欧小姐,你要明白,是你让人喊我上来的,不是我自己主动来找你的,我怎么就成了故意接近你?再说了,我也是上来以后才知道,我要见的人是欧小姐你!”

“如果你没有调查过我,那你怎么知道我姓欧?”我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辩解,步步紧逼地朝他问道。

我来这个城市还不到一个星期,平时很少露面,连父亲最新举行的派对都没有参加,如果不是有心,他怎么可能认识我?

墨子羽笑了,朝我翻了一记白眼,开口道:“贵人多忘事,我之前跟欧小姐你见过面的,可是欧小姐已经不记得我了。也对,当时我被你们的人打得像猪头一样,你怎么可能会记得我?我不仅知道你姓欧,还知道你的名字是欧子璇,你的身份是商业大亨欧远洋的掌上明珠。还有,你父亲欧远洋前阵子刚收购了琴心园那块地。”

我听得目瞪口呆,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甚至连我父亲收购了那块地他都知道。

突然,脑海里有什么画面快速掠过。

“你是琴心园的人?上次带着当地居民带头拒绝卖地的人就是你?”

“哈!你总算记起来了!不过那是以前。现在琴心园就要被你们拆掉建高楼大厦了,我很快就是流浪汉了。”墨子羽拍手大笑起来,语气虽然轻快,可我还是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嘲讽。

琴心园是这个城市最西边的老旧居民区,但是它的环境非常好,很适合买下来建别墅,卖给想要优雅居住环境的社会高层。

父亲搬来这个城市时,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地方,于是,想方设法买下了那块地。

父亲的生意范围很广,社交也很广,所以,只要他想进军房地产行业,就会铆足力气来做。

就像之前说的,他的意愿谁也没办法违背。

即使知道那些居民被赶出那里后,住哪里是一个很大的困扰,但父亲除了按他们房子的实际面积给他们发放了一定的赔偿金外,并没有改变收购计划。

我想起了父亲那天带我去看那块地的情景。

刚到那里,琴心园的所有居民就由一个年轻人带领着冲到了我们面前。他们拿着木棍、铁锹当武器,抗议我们把那块地强制收回去改建,强烈要求我们改变主意。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贫民区,房子又小又破又旧,他们按面积拿到的赔偿金根本不够买下城市里价格高昂的商品房。

我被这种群情激愤的情形惊吓到了,跟着父亲回到了车上。

后来,我听到父亲叫来手下,用强制手段压下了这次暴动事件。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我没看到领头的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模样,但是我隐约记得那个人的声音,清脆,带着微微的磁性,跟眼前这个少年的声音很像。

听说那次之后,琴心园的人再也没有闹过事。

看来,不闹不代表心里平静了下来,就像墨子羽。

(3)

“别忘了,我请你来是看你表演的,不是听你说废话的。”我佯装愠怒地朝墨子羽说道。

墨子羽没有生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背着吉他朝我逼近,双手突然撑在我坐的沙发的两侧,清俊的脸瞬间近在咫尺。

我没有躲闪,冷眼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我倒想看看,他再不甘心,又能对我做什么。

“欧小姐,能不能别把大家赶出琴心园?我知道,地你们已经标中了,可是,可不可以不要赶走我们?琴心园对于你们有钱人来说,是赚钱的工具,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居住在那里的人来说,是唯一的家。这种感情,你们有钱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懂。你知道吗?你们可要可不要的一块土地,却是我们穷人的命。算我求你们,别赶走大家,至少,给我们一点时间找新的住所,好吗?”

黑色的眸子暗淡了下来,他竟然在求我,太让人意外了。

可是……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我毫不动容地开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男生,拿起旁边茶几上正在震动的手机。

墨子羽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整张脸一片惨白。

看到不再微笑、有些受挫的他,我很满意。

我没有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拥有,因为我会嫉妒,比如,他那灿烂的笑容。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今晚要见的客户的电话号码,我的猎物来了,乐子也已经找到了,我再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跟眼前这个人继续待下去。

“好的,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得意地朝还愣在一旁的墨子羽笑了笑,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准备离开。

维也纳城堡的拥有者似乎嫌这露天的小包厢不够隐秘,特意约了我去豪华总统雅阁谈事。

只要能拿到父亲想要的合同,换个地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还没有走出门口,墨子羽突然冲了过来,拽住了我的手。

“除了利益,你们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墨子羽咬着牙问我。

我甩开他的手,毫不在意地笑:“没错,因为我跟我父亲都是商人。你可以走了,我已经没兴趣听你唱歌了。这些钱给你,算我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我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色的钞票塞进少年洁白的衬衫口袋中。

墨子羽的脸涨得通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我的客人还在等我,我没时间跟他继续耗下去,于是不再看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墨子羽咬牙切齿的声音:“欧子璇,我敢保证,不出十分钟,你就会后悔这么对我!”

后悔吗?

“呵呵!”

我不置可否地冷笑起来,仅存的记忆中,我还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倒想尝尝后悔是什么滋味。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肯定,墨子羽就是我生命中的煞星。

坐电梯到顶楼的总统雅阁只需要几秒钟。对着电梯里反光的墙壁,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思忖着待会见到那个人要说的话。

电梯停了,我由那个地产商的保镖引进豪华的总统雅阁。当看到我的猎物的第一眼,我便没了一开始的镇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出来的时候,父亲特意让人给我准备了我向来不爱穿的裙子。

心里顿时产生一种被卖掉的愤懑,望着亲热地搂着两个美女、表情淫邪的老男人,我有种入了虎穴的感觉。

“除了利益,你们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耳边响起了刚才离开时墨子羽的话,心像被针刺似的,疼疼的,麻麻的。

父亲,我也很想知道,难道为了利益,你真的打算牺牲我?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人。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向来敏锐睿智的你又怎么会不知道?而你,依旧将我推入这种难堪的境地。

是你心里真的不把我当女儿看吗?还是你高估了女儿的能力,觉得女儿可以在这样的状况下,毫无悬念地全身而退?

这个老男人是这个城市最大的房地产商,也是这个城市最大的音乐城堡“维也纳城堡”的拥有者——汪显至。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看中那个毫无商业价值的音乐城堡,竟然为了买下它,不惜让我身处险境。

那个华而不实的城堡对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

汪显至一看到我,立刻屏退了身旁像水蛇般缠着他的女人,随手理了理凌乱的西服,朝我伸出手,笑得很恶心地说道:“欧小姐果然才貌双全,年纪轻轻就能替你父亲出来谈生意,实在是后生可畏啊!快,别站在门口,坐到叔叔这边来。”

叔叔?

我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他这年纪都可以当我爷爷了,怎么好意思自称叔叔?

没办法,谁叫我是欧远洋的女儿,跟二叔还有父亲的其他手下一样,我从来都不会反抗父亲。

这两年来,也许我真的只是父亲的傀儡,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他甚至可以把我卖掉。

忍住内心的呕吐感,我硬着头皮,皮笑肉不笑地坐到了汪显至身旁的沙发上,尽量放松身体,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土地转让合约。

手上传来一阵油腻感,我低头一瞥,便看到汪显至急不可耐地正用他的肥手摸我的手。

感觉有什么东西急欲从胃里翻涌而出,我不动声色地从那肥腻的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压抑着内心的不满,继续微笑着讲合约的事。

汪显至这个老头摆明就不是来谈生意的,他一心想占我便宜。

我再忍下去,就不是欧子璇了。

“汪先生,我想合约的事还是让我父亲跟您谈好了。子璇年纪小,还不够资格跟您这样的前辈处事,希望汪叔叔海涵。那么,今天我就先走了。”我特意加重“叔叔”两个字,朝汪显至不失礼貌又不缺力度地说道。

见我要走,汪显至急了,连忙站起来拦住我。

“还谈什么啊!子璇,只要你今天愿意留下来陪我,我跟你父亲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维也纳城堡我以最优惠的价格转让给他。”

汪显至边说边伸手要抱我。

我躲开他的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倨傲:“还请汪先生自重。”

没能如愿的汪显至恼羞成怒,不再假装,直接暴露出本性,凶狠地说道:“欧子璇,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父亲让你来,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现在你人都来了,还装什么清纯!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汪显至的话刚喊完,门外就冲进来几个健硕的中年男人,都是他的贴身保镖。

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常言道“右眼跳灾”,看来我今天真的是出师不利。

没等那几个保镖冲上来,我直接将又要扑过来的汪显至推倒在地,也不管他有没有受伤,径直跑到了阳台上,并且关上了与房间相通的门。

“给我抓住她!可恶!”汪显至愤怒地在屋内咒骂着。

很快保镖们就会冲到阳台来。

这是顶楼,我又不是超人,跳下去肯定会死。

“欧子璇,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耳边又一次响起墨子羽清脆的嗓音。我惊愕地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隔壁房间阳台上朝我微笑的白衣少年。

“把阳台的门给我撞开,看她往哪儿跑。”

在汪显至的怒吼下,保镖们开始撞门。

那门很快就会被撞开。

旁边阳台上的墨子羽还在得意地笑着。

从刚才跟他分别到现在又一次见到他,前后不超过十分钟,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我会后悔,因为他早就知道,我今天来这里要见的人是谁!

墨子羽,这个人比他那天真无害的外表要深沉得多。

(4)

“要不要我把你拉到我这边来?还是说,你想直接跳下去?又或者,你想被那帮人抓住?”墨子羽笑得灿烂无比。

“别废话了,先拉我过去再说。”我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一脚跨出了侧栏,朝墨子羽喊道。

冷风灌进裙子中,只要朝下面的马路望上一眼,就会有种随时会掉下去、当场毙命的感觉。

虽然经过严酷的训练,但我还是没有达到父亲所期盼的境界——任何场合都临危不惧。

“快拉我!”感觉自己要被风吹下去了,我吓得闭紧双眼大喊道。

身上突然多了股外力,我不知道是墨子羽拉住了我,还是撞破门冲过来的那群保镖抓住了我,我只感到脚上擦掉了一块皮,疼得我咬紧了牙。

等再度睁开眼,我整个人已经摔进了墨子羽的怀里。

可笑的是,我的身体竟然颤抖得厉害。

“你还好吧?”墨子羽咧着嘴问我。

我惊魂未定地望着他,一时忘记了回答,只有脚上的擦伤隐隐作痛。

“没事。”我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墨子羽怀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抬头看向我刚才爬过来的阳台,表情突变,拉着我的手就跑。

“那群人要追过来了,你还能跑吧?不能跑也得跑,如果你不想被抓住。”

我紧跟着墨子羽的步伐,一鼓作气地跑进了电梯。在那群人赶来前,电梯门关上了。

直到走出电梯,我的手还被墨子羽握在手心。

我一时忘记了挣扎,任由那个讨厌我却还是救了我的少年拉着,迎着雨后清新的晚风,沿着夜晚寂静的香榭大道一路奔逃。

风吹乱了少年凌乱的黑色短发,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大汗淋漓的脸,心里像涌进了一些东西,被塞得满满的,不再像以前那般空洞冰冷。

这种场景,这种感觉,都莫名地让我觉得熟悉。

眼前牵着我的手带我一路奔跑的少年,跟心里某个模糊的影子竟然逐渐重合。

我的眼前不自觉地飘过一串串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画面,仿佛我曾来过这里,我曾也像现在这般,被一个少年拉着,沿着这条寂静的大道,不停地跑着,跑着。

我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个少年不是墨子羽。

可是,被墨子羽牵着逃跑的我,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莫名地觉得很安心。

我想,那似曾相识的场景,应该只是梦境吧!

只有在梦中,才会有那么魅惑的少年——绚烂的桃花环绕在周围,流光潋滟。

“好了,甩掉那群人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墨子羽突然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说道。

我看着前方琴心园破旧的大门,目光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摆放的杂物,开口道:“你们还没有搬走?”

“搬到哪里去?有地方去才能搬啊!这里不是还没拆吗?干吗不准我们住?算了,懒得跟你讲,欧大小姐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穷人的苦!”墨子羽抬头看我,睁大黑色的眼眸,冷哼了一声笑着说道。

他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虽然我不觉得父亲买下琴心园这事有什么错,可是墨子羽质问的语气弄得我竟然内疚起来。

“今晚你帮了我,说一个要求吧!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尽量不去看他控诉的目光,我冷冷地说道。

墨子羽听到我的话,脸上蓦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说真的啊!是不是随便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啊?”

墨子羽此时的笑容让我看得头皮直发麻,却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懊恼,冷眼看着他说:“你先说,看是什么要求。总不能你让我去死,我就真的去死吧!”

墨子羽笑得更灿烂了:“放心,祸害遗千年,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也不会让你去死。只要欧小姐回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让他收回短期内改造琴心园这块地的言语就行了,等大家找好了落脚的地方搬出去后,你们再改建也来得及啊!反正你父亲那么有钱,不急着一时半会赚这块地的钱。”

“不可以!我父亲决定的事,谁也不能违背。换一个要求吧!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可以考虑。”想都不想,我一口回绝了墨子羽。

我早就知道,这家伙哪里不去,偏偏带我跑到这里,肯定又是为了琴心园的事。

“不能违背吗?那你今天逃跑干什么?你父亲让你跟汪显至那个老色鬼谈生意,你干吗不听他的话,好好跟人家坐下来谈谈,还弄得差点跳楼啊?”

“你!”

我大怒,瞪着嬉笑的墨子羽,气得咬紧了牙。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事?

“你怎么知道我跟汪显至谈生意的事?你还说没有调查过我,没调查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

夜晚的凉风灌进了我黑色的小礼服中,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望着墨子羽那张在月光下更加清俊的脸,怒火中烧。

“你疑心病能别这么重吗?汪显至今天在酒吧让手下预订总统雅阁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听到。这色老头一向喜欢在酒吧玩,他觉得刺激。后来,我在酒吧的露天包厢见到你,听到你接了他的电话,才想到汪显至约的人应该是你。《财经报》刚报道汪显至要转让维也纳城堡的所有权,而你父亲一来这个城市就拼命买地,你又恰好出现在那里,我又不是傻子,想想就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欧子璇,你用不着这么激动,说实话,我对你没兴趣,犯不着特意调查你。要调查也是调查你父亲!”

我被墨子羽说得理亏,一时没了话,沉默地站在夜色中,低垂着头。

是的,我很敏感!我不像正常女孩子,周围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变得很警觉。

这是我的生活环境造成的,没办法,谁叫我是欧子璇,是欧远洋的女儿。

“既然琴心园的事你不答应帮忙,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我也要回家睡觉了,趁你们还没有派人来强拆,多待一天是一天。”墨子羽故意怅然地说道。

我站在原地,没有看他,脚上的擦伤火烧一般疼,我却一直盯着地面沉默。

这个地方如此偏僻,而夜已经这么深了,我要怎么回去?

刚才只顾着逃跑,也不记得手机掉到哪里去了,联系不到二叔他们,没有人会来接我。

向墨子羽借手机?

先不管他这穷小子有没有手机,就我自己来说,是不愿意再向这个讨厌的家伙求助的。

欠了他一次就足够让我浑身不自在了,我不想欠他第二次。

墨子羽见我不说话,板着脸转过身去,背着他的旧吉他就朝琴心园的大门口走去。

我没有喊他,脚踩着地上的杂草,心情很烦躁。

今天真是走狗屎运了。

感觉到那家伙走远后,我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抱着擦伤的脚,观察伤口。

擦破了很大一块皮,上面的脓液已经风干了,伤口处血肉模糊,只要把周围的皮肤微微一拉,就疼得我想大叫。

当然,我是真的叫了出来。

反正这地方偏僻荒凉,除了寂寞乱叫的青蛙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谁会在意我喊得大不大声。

疼痛不喊出来,伤口只会越痛。

这是我从两年艰难的训练中得出来的经验。

“啊——”

“啊——”

“痛——”

“哪里来的疯婆子,坐在地上练嗓子准备唱戏吗?”戏谑的声音响起。

我惊愕地望着从大门后走出来的少年,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巴忘记了合上,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狼狈过。

离开又回来的墨子羽沐浴在月光中,嬉笑着朝我走来。

我坐在地上,内心忐忑。直到一只青蛙跳到我露在裙子外的小腿上,我才尖叫着跳了起来,脚上的擦伤也撕裂开了。

似乎在这个人面前,我总是来不及伪装。

(5)

“呀!擦破皮了。都疼成那样了,欧小姐都不喊人帮忙,果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啊!”墨子羽凑到我的身边,说着风凉话。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踮着擦伤的左脚,保持沉默。

“走吧!今晚就先住我家好了。看你一副没人管的可怜样,唉!”墨子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住我的手臂,让我的半边身子靠在他的身上,瞥着我说道。

我假装没看见,转过头去,语气依旧倨傲:“这可是你自己帮我的,我可没求你。”

墨子羽挑眉,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是是是,是小的我同情心泛滥,自找麻烦,你欧小姐愿意接受我的帮忙,实在是我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了。这下行了吧!可以的话,麻烦你也动动你那没伤到的脚啊!总不能让我一路像拖尸体似的把你拖到我家吧!不然,你是想让我背你吗?”

背你个头!

这人怎么越说越离谱?

我憋着气,挪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由墨子羽搀扶着朝他家走去。

哼,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墨子羽就是那只贱犬。

还好,墨子羽的家离琴心园的大门不远。

进门没走多远,一排破旧的矮房子就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进琴心园的内部,上次来还没进门,就被那群暴乱的居民逼到了车上,所以我未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香榭城最贫穷的地方。

琴心园里面的房子虽然破旧,可是我没有半点嫌弃厌恶的感觉,相反,这种破落、阴晦,都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我也曾在这样破旧的地方居住过。

难道我曾经真的来过这个城市?

那段失去的记忆中是不是有过它?

不然,我为什么会对它有一种深深的熟悉感?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遇到的每个人都告诉我,我是欧子璇,我有个睿智严厉的富商父亲,他的名字叫欧远洋。我周围的人教我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父亲说,如果我不想再次沉睡,就要变得冷酷,学会自我防卫,强大自身,让别人没法再伤害我。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我的昏迷不是因为车祸吗?

难道车祸是别人设计的?

我曾经被人陷害过?

我不敢直接向父亲追问原因,从内心里,我很忌惮这个脸上有刀疤、浑身戾气的男人。

所以我只敢找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二叔欧怀明询问过去的一切。

我问他,我是怎么出的车祸?我为什么会出车祸?

二叔的回答是:“子璇,过去的一切别再追问了,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觉得这个家压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请等自己强大后再离开。二叔不希望看到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二叔是疼爱我的,我能感受到,即使他对我的疼爱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

我知道,因为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他不允许任何人纵容我,所以我也理解二叔的顾忌,只是我一直看不懂二叔眼睛里那永远抹不去的忧伤。

“喂!发什么呆呢?眼珠都不动一下!”

墨子羽的手在我的眼前一晃,我的思绪被打乱,回过神来,便看到那白衣少年的身旁多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我困惑地从墨子羽家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拘谨地站在一旁。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父亲教导过,在哪里都不能丢他的脸。

虽然对墨子羽不满,可眼前的这位老人家是长辈,我应该礼貌地打招呼。

然而没等我朝老太太低头,墨子羽突然伸手贴上了我的额头,将我的头抬了上去。

那手暖暖的,我怔了片刻,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在滋生。

“不用打招呼,我奶奶眼睛看不见。坐下来吧!你那脚还站得住?”墨子羽挑眉跟我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脚软了,当即踉跄了一下,坐回椅子上。

“小羽啊!我的床头柜里有药箱,你给这个女生擦点药。脚伤可不能马虎,要小心点。我去烧点热水,给她洗脚。”奶奶目光空洞,握着手中的拐杖说道。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开口阻拦,墨子羽已经抢在了我的前面,拦住了要去给我烧水的奶奶。

“奶奶,我去烧水吧!您早点休息好了!早睡早起对身体好哦!乖,我先送您去睡觉。”

墨子羽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奶奶。

奶奶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些邪气的墨子羽哄起人来,是这么可爱,这么温柔。

墨子羽送完奶奶回来后便去厨房给我烧水。

我一个人坐在木椅上,打量着这间陈设简单老旧的房屋。

这间屋子好像只有墨子羽跟他奶奶两个人住。我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跟他的父母一起住呢?

暗黄色的墙壁上贴着很多奖状,得奖者都是墨子羽。

我将椅子挪近墙壁一些,无聊地细看着奖状上的内容。

墨子羽的音乐天赋似乎很高,从小就得过很多音乐方面的奖,怪不得他弹得一手好吉他,唱得出那么扣人心弦的歌。

我回想起酒吧露天舞台上那个自弹自唱的少年,嘴角不经意地扬起。

果然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虽然给了他贫穷的生活,却赐予了他天籁般的嗓音和异于常人的乐感。

看到贴在一排奖状后面的录取通知书,我微微有些讶异。

身后传来些许响动,是墨子羽端着盆热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是肖邦音乐学院的学生?”我指着墙上泛黄的录取通知书朝墨子羽问道。

他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在上音乐学院也很正常。

不过真想不到,他竟然能进肖邦音乐学院。

听说香榭城是以培养音乐界的人才闻名全国的,各种各样的音乐学院遍布全城,其中最著名的两所是贝多芬音乐学院与肖邦音乐学院。

然而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

贝多芬音乐学院里有个天才少女纪念突然被关进精神病院,并且在院里的一场火灾中失踪,生死未卜。当时音乐界最受少女们欢迎的“音乐皇帝”——肖邦音乐学院的顶梁柱镜玥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再唱歌。肖邦音乐学院兼具实力与偶像气质的狂飞乐队因此解散,主唱尚子涵从此隐退。同时,与镜玥烨比肩的“音乐皇后”莫紫茹,被指责为逼疯纪念的凶手,情绪崩溃,两度自杀,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再也无法表演。著名作曲家千爵风奔赴奥地利,两年未曾归来。

著名的音乐高校“贝多芬”与“肖邦”一同失去主力干将,虽然依旧在音乐教育界享有主导地位,但已显出没落之势,可这并不影响人们对这两所学院的推崇。

这些都是二叔给我整理的资料,因为父亲突然要求我去贝多芬音乐学院上学。

从未涉及音乐的我,对父亲的这个决定感到很意外,但又无法拒绝,只能靠二叔给我的资料,对我要念的学院进行初步的了解。

不过我很惊讶,墨子羽竟然能进得了“肖邦”。

二叔跟我讲过,肖邦音乐学院跟贝多芬音乐学院一样,招收学生的要求非常严格。所以,当看到墨子羽的录取通知书时,我不讶异是不可能的。

在药箱里翻找的墨子羽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朝我看过来,目光落在我手指指着的通知书上,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然而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来是,不过入学的时候被刷下来了。”

我的手猛地僵住了,望着低头给我检查伤口的男生,更加意外了。

(6)

“突然说名额超限,所以被刷了下来。”墨子羽低垂着目光说道。

脚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我闭紧了眼,等痛感减弱了些,才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墨子羽将我的脚放进了热水里。热水沾到有些感染的伤口上,才会那么疼。

“既然名额超限了,那为什么还会发通知书给你?发了通知书,不是就代表被录取了吗?难道你们这里的学院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我继续朝墨子羽追问道。

墨子羽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很正常啊!因为后来又多了个人要进‘肖邦’,所以学院收了他退了我啊!”

我极快地捕捉到了少年黑亮眼眸里的微微苦涩,心里有了些底。

“那个人家里比你家有钱吧?就算不是这样,他家的背景或者社会地位都比你高吧?不然‘肖邦’的院长怎么会放弃你这么有音乐才华的学生!”

“哈!看来你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啊!居然看得出我有音乐才华!冲你这句话,我今天就算没白帮你。”墨子羽抬起头朝我爽朗地笑着。

就算他笑着避开了我的追问,但我还是可以确定,我的猜测没有错。

没有一所学院会平白无故地放弃一个优秀的学生,除非逼不得已,有人用权力、地位、金钱来逼迫诱惑学院的领导。

看得出墨子羽不怎么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疑惑解除的我也不再追问下去。

我知道,这毕竟是他心上的一道疤,点到即止就好,因为,谁的心上都有不想被触碰的伤疤。

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果然,我刚触及墨子羽的伤疤,很快,他便开始挑我的伤疤了。

“你腿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瘀青?看上去都是旧伤,哪里来的?”

墨子羽给我的脚上药的手握着蘸着红棕色药酒的药棉,停在了我的小腿处。

就如同墨子羽不想提的退学事情一样,这些旧伤也是我心上不愿被人触碰的疤。

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看似有钱风光的欧大小姐,这两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我是否被父亲打过。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身上便有很多斑驳的旧伤。

不仅是腿上、背上、肩上,甚至连手腕上也有几道。

这两年,这些伤痕未曾消退,反而越来越多。

经济学院的课跟不上,父亲便会气得打我。他说,我连经济头脑都没有,怎么做他的女儿,怎么帮他完成数十年的心愿。

假如一时贪玩,跟班上的同学出去聚会,整夜未归,父亲也会打我。他觉得我没有一个大小姐应该有的涵养,以后无法在上流社会立足。

茶道不会,礼仪不会,舞蹈不会,交际不会……都会被罚。

在父亲严苛的教导下,除了音乐,每个行业我都略知一二。我成了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女,博学多才,可是只有我自己明白,那些东西就算学会了,也不能带给我任何快乐。

我的本性,我想要的生活,全部被扼杀了。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将我培养成一个傀儡女儿;我也不明白,他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我更不明白,他放弃一切,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重新打拼是为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是活在父亲意愿中的欧子璇。

“男生都像你这么没礼貌,随便看女孩子的腿吗?”收回了奔腾的思绪,我猛地将脚从墨子羽的手中抽了回来,双腿蜷缩在椅子上,用裙摆盖住膝盖,冷冷地说道。

墨子羽耸了耸肩,悻悻地说道:“要知道不是所有女孩子的腿都像你的,斑驳得有特色。”

他在说我的腿难看。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我别过头去,望着涂过药的伤口,没再说话。

对外貌,我没有一点女生该有的在意。

再漂亮的脸蛋,再完美的身材,再精致的手,再美丽的双腿……都不过是浮华的躯壳罢了。

“不想说就不说,没必要像只刺猬,全身带刺,说话带讽的,一点都不可爱。能动的话,就起来去睡觉吧!今晚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外面的沙发。没办法,我家只有两个房间,我想你不会喜欢跟我奶奶睡的。”墨子羽边说边指了指右手边的那个小房间。

我下意识地望了望拥挤的大厅里那张破旧的沙发,又看了看动身去卧室开灯的墨子羽,心里不由得滑过一丝温暖。

其实那家伙对人挺好的,知道照顾我这个有伤在身的人。

我没有拒绝墨子羽的提议,因为这在我看来,是最好的安排。

我不喜欢亏待自己,这是父亲教我的。他说做人亏待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亏待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墨子羽的房间虽小,却不像一般男生的房间那样脏乱差,相反干净得像个女生的卧室。

没有多余繁杂的装饰,只有简简单单的几样小物件,天蓝色的墙纸上跳跃着黑色的乐符,不宽不窄的单人床上铺着与墙壁一样的天蓝色床单,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整个房间让人感觉很整洁,也很温暖。

但愿,在这里,我能做个好梦。

当然,只是希望而已。

我知道,不管在哪里,我今生都难以摆脱那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