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寒宇轩说完就伸手抱住了顾天晴。

他在抱住她的瞬间，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深情而炽烈，执著而专注。

01

阳光明媚的午后，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

顾天晴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西门瑾正站在停在医院门口的车旁等着她。他本来是要陪她一起进去的，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要自己一个人面对。

他看着她，脸上漾起帅气的笑容，对她轻轻地招了招手。

顾天晴脸上的表情很轻很淡。

“天晴，要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吗？”

“嗯。”

“那么，我现在要告诉天晴一个好消息哦。”西门瑾温柔地笑着。

“什么？”顾天晴抬起头来看着西门瑾，眼神有些恍惚。

“刚刚我接到露丝老师的电话，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有潜质的女生之一，所以她决定破例提前收你为学生。因此，你马上就可以去意大利了哦，而且她已经为你在那边申请到了免费入学的机会。”

“是吗？”顾天晴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她静静地看着西门瑾，眼眸中的光芒落寞极了。

“我就知道，以天晴的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西门瑾幽深的眼眸中带着柔和的笑意。

“谢谢你，瑾。”顾天晴顿了顿，最后还是十分客气地对西门瑾道谢。

“天晴，”西门瑾认真地看着她，“我说过，我做任何事情，你都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顾天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只是眼眸中的光芒有些闪躲。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西门瑾忽略掉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温柔地笑着。

“不用了。”顾天晴抬起头轻轻地说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她的语气听上去轻松而自然。

“是吗？”西门瑾仍然淡淡地笑着，“好吧，不过你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嗯……”顾天晴说完就转过身，朝马路的另一边走去。

路边是茂盛的香樟，空气中带着花草的清香，随着风在鼻息间弥漫着。

西门瑾站在原地，凝望着顾天晴离开的身影。

午后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照在顾天晴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长而寂寥。

她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走出了西门瑾的视野。

02

医院里。

“北辰医师！北辰医师——”一个护士焦急地跑进北辰宇的办公室，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406病房的寒宇轩出状况了！”

“你说什么？”北辰宇震惊地站起身来。

“他要跑出医院。”护士急促地说道。

北辰宇匆忙来到四楼，只见走廊里一片混乱。

“让我出去——”

“寒少爷，您现在还很虚弱，没有北辰医师的同意，您不能出院！”

“放开我！”

许多医生和护士团团围住一个人，企图把他拉回病房。然而他奋力挣扎，想跑出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他的面孔苍白如雪，眼里是一片黯然深重的痛苦，那种痛苦吞没了他全部的思绪，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绝望和混乱。他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吵闹，混乱。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企图把他拉住。他的身体被那些力量牵扯着，竟无法移动脚步，体力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你们让开，我要出去——”寒宇轩绝望地大喊出声。

冰凉的感觉一点一点渗入他的骨髓里，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顾天晴开心地笑着，清澈的眼眸看着在海水中畅游的海豚：“轩，我听到它说话了哦。”

“真的吗？”寒宇轩挑眉看着她，“它在讲什么？”

“嗯……它在对我说，要好好珍惜身边的这个男孩，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寒宇轩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幽深的眼眸里是浓浓的暖意。

“我也会好好爱护身边的这个女孩，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我……要回澳洲了。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我发现还是喜欢待在爸爸妈妈身边，而且，这次……我是和瑾一起……”

“一定要这样吗？就算我是真心爱你……也不可以得到原谅吗？”

“我说过，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可是，毕竟曾经喜欢过你，所以还是来告别一下，为曾经的爱画上一个句号，这样会比较心安。”

“难道真的不可以原谅我吗？真的不可以吗？”

“是的，因为我无力承受这样的爱……”

他心底的痛越来越浓烈，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绝望与痛苦彻底霸占了他整个身体，他只想挣脱那些手，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医生和护士都被吓呆了，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拼命的人。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几乎是拼尽全力想挣脱周围的阻碍。

他的面孔苍白得吓人，整个人冰冷脆弱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然而，他还在不顾一切地挣扎着。

“放开我，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绝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震颤着每个人的心。到底是怎样的痛苦才会让他发出这样的喊声，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被焚毁了一般痛苦。

“寒宇轩——”一声大喝从前面传来，北辰宇疾步走了过来，愤怒地揪住他病服的衣领，大声吼道，“寒宇轩，你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她要和西门瑾一起去澳洲了，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深深的痛苦。

“那你就该这样不顾自己的死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很虚弱！你这个笨蛋！”北辰宇愤愤地看着他。

寒宇轩缓缓地抬起头来，伸手抓住了北辰宇的肩膀，痛苦地微笑：“我的死活很重要吗？你告诉我，我的死活很重要吗？没有了她，我的死活真的重要吗？”

“你真的那么想死吗？如果你死了，你和她就真正地分开了，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寒宇轩震惊地看着北辰宇，努力地想要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北辰宇闭了闭眼睛，气愤地说道：“实话告诉你，顾天晴她不是不爱你，只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你说什么？她迫不得已？”刹那间，寒宇轩甚至忘记了呼吸。他手背上还残留着他刚刚奋力拔掉的输液针管的针眼，还流着丝丝鲜血。

“还不快把寒少爷扶进房间！”北辰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过头对着旁边的护士大声喊道。

“是。”

03

寒宇轩很快就被两个护士搀扶着回到病房。

北辰宇站在床边，一言不发。

寒宇轩默默地靠在床头，护士一离开，他幽深的目光瞬间转向了一旁的北辰宇。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他的目光中有一种让人心痛的期待。

“怎么？现在不想死了吗？”北辰宇直直地看着寒宇轩，“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再为你死一次？你以为你们是谁？莎士比亚笔下的痴男怨女吗？”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寒宇轩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嘲讽一般，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昨天，你还在昏睡的时候，顾天晴来了。”北辰宇顿了顿，“她看到你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原谅你，听到你那么痛苦深情的呓语，她哭得很伤心……”

“所以……她原谅我了吗？”

“是的。”北辰宇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她……”寒宇轩的声音变得悠远，眼睛里闪过痛苦的神色。

“因为你妈妈。”北辰宇看了他一眼，“后来寒伯母回来了，看到她守在病床前。寒伯母之前让秘书调查过你们之间的事情，所以，当寒伯母看到她的时候，就强烈地要求她离开你。筹码是你的未来和她小姨一家……”

“你说什么？是我妈妈……”寒宇轩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她！”他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却被北辰宇按住了肩膀。

“你认为有用吗？你去找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就算你妈妈心软答应了，那你爸爸呢？你爷爷呢？他们会同意吗？你不要忘了，你是寒氏企业的继承人，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顾天晴在一起的！”

“那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晴从我身边走掉吗？”寒宇轩怒瞪着他。

“可是你现在除了放手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你真的爱她，那就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等将来真正有力量可以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时候，再去找她，这样不是更好吗？”北辰宇紧紧地盯着他，“我相信，顾天晴那么爱你，她会等你的。”

寒宇轩静静地看着北辰宇，一道光芒从他的眼中闪过，“你说得对，既然我现在不能好好保护她，那么，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的眉宇间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和悲伤，那种无可奈何的懊悔和悲凉如同一把利剑，再一次无情地刺向他的胸口，“既然这样，那就放手吧。”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看在眼里，却仿佛带着一种刺骨的凉意。

寒宇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更紧，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复杂的光芒。

04

夜晚的许愿池。

池边高大的树上缠绕的彩灯如同天空中闪亮的星星，灯光照射下的喷泉幻化出缤纷的色彩，非常美丽。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花香。

顾天晴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休息椅上，白皙的面容上带着宁静的神色，长发在空中随风飞舞，眼眸里含着淡淡的水光。

“轩，等过几天我的感冒好了，你的腿也好了，我们再去一次许愿池好不好？上次说的那个愿望还没来得及许。”

“好。”

“在许愿池许下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吧？”

“当然。如果晴担心，就把你的愿望告诉我，我们一起许好了，这样，两个人的力量不是会更大吗？就像上次一样。”寒宇轩淡然一笑，抱住她的肩膀，脸上的神情像是在宠溺一个孩子。

“嗯，我想要在七夕节的时候看到雪。”

“晴很喜欢雪吗？”

“是啊，因为雪纯洁得就像天使一样。”天晴笑着点头。

“那等下次的七夕节到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瑞士吧。”寒宇轩的嘴角微微往上扬，浮起一抹如同阳光一般温暖和煦的笑。

“真的可以去吗？”顾天晴的脸上流露出兴奋。

“傻瓜，只要你愿意，我会陪你去任何地方。”

轩，没有你在身边，就算这个愿望实现了又如何？就算我真的在下一个七夕节看到了雪，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天晴吸了吸鼻子望向头顶的夜空。

天边的星光渐渐变暗。

夜，已经深了。

许愿池的另一边。

寒宇轩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他的目光寂寞得令人心痛，眼里有着淡淡的水雾，俊逸的脸上还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水花四溅的喷泉，黑如墨玉的头发散落在额前，在星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光泽。

他这样安静地坐着，已经很久很久了。

忽然，他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到许愿池边，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他修长的身影。

冰凉的水花飞溅到他的脸上，他低下头，看着清澈的泉水在深沉的夜色中变得幽暗起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来，修长的指间奇迹般多出了一枚闪亮的硬币。

他的手指轻轻地松开了。

“咚——”

那枚闪亮的硬币从他的指间滑落，没入冰凉的池水中，然后，静静地沉了下去……

05

喷泉的水花带着缤纷的色彩跳动着，哗哗作响。

就在寒宇轩把硬币投入水中的那一刻，池中的水花似乎喷射得更高了，在半空中欢快地洒开，犹如一场缤纷的细雨，欢快地降落下来，连灯光都好像变得更明亮了。

坐在许愿池另一边的顾天晴忽然站了起来。

寒宇轩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她。隔着水花飞溅的喷泉池，他的眼眸中闪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惊喜。

淡淡的水汽笼罩着两个人，使得两人对望的情景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时间仿佛就在那一刻停止了。

寂静的夜。

只有喷泉的水声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夜风轻柔地吹过来，带着一股清新的花香。

寒宇轩走到顾天晴的面前，脸色苍白，幽深的眼眸里好像盛满了星光。一阵轻柔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原来，愿望实现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顾天晴静静地看着他：“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寒宇轩淡淡地笑了：“因为太想见到你，可是你的手机关机了，所以我从医院跑出来了。我刚刚拿硬币对许愿池许愿了，没想到，你真的会出现在我眼前。”

顾天晴的心微微地抽痛，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会不会……”

“没关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寒宇轩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是吗？”

“你真的决定离开这里了吗？”

“嗯。”顾天晴的声音很轻。

“我知道你已经原谅我了，我知道你没有喜欢上西门瑾，我知道你选择离开是迫不得已的。”寒宇轩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过，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是我的爱让你这么难过，最后变成了你心里的负担。既然这样……那么，即使我用尽全力，用整个生命来爱你，这种爱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顾天晴没有接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闪过震惊的光芒。

“所以，你愿意等我吗？”寒宇轩深情地看着她，“等到我变得强大起来的那一天，你就回到我身边好吗？”

“轩……”

“放心吧，不用很久的，像我这么聪明的人，真的不用等很久哦！而且我已经决定同意妈妈的安排去美国。”寒宇轩的眼眸里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再一次沉默地看着他。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寒宇轩说完就伸手抱住了顾天晴。

他在抱住她的瞬间，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深情而炽烈，执著而专注。

那一刻，顾天晴的眼睛突然睁大。她被寒宇轩抱在怀里，他的吻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旋涡一般，让她在瞬间迷失了方向，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大脑空白一片。他的呼吸滚烫炽热，拂过她的脸颊，让她心神荡漾。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宇轩缓缓地结束了这个吻。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隐痛，手却在这一刻放开了顾天晴。

“晴，你一定要等我，知道吗？我们曾经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不离不弃的。”

顾天晴静静地看着寒宇轩，大大的眼睛里弥漫着浓浓的水雾。

不远处，树叶随着夜风沙沙地响着。

许愿池边略微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

夜色沉寂下来……

06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月。

意大利。

阳光明媚的午后。

巴洛克风格的别墅里，两杯摆放在白色餐桌上的拿铁正散发着醇厚的香气。高贵优雅的露丝老师和淡漠安静的顾天晴相对而坐，一本厚厚的画册被端正地摆放在她们中间。

露丝老师微笑着拿起那本画册，轻轻翻开，湛蓝色的眼眸中露出宁静的神色。她在看到眼前的画册时，微微动容。

第一页是一个男生……

第二页同样是那个男生……

第三页还是那个男生……

“你很喜欢这个男孩吧？”露丝老师的声音很温和，湛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温柔的光芒。

“是的。”顾天晴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微笑着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他。”

露丝老师专注地看着顾天晴，看到了一种浓厚的感情深深地埋在她的眼底。那份感情让她整个人都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反而让她多了一份温暖、宁静，以及哀伤。

露丝老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在她的发梢上抚过……

07

灿烂的夕阳在天边燃烧着。

顾天晴从露丝老师的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帅气的身影。

她清亮的眼中眸光一闪。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语气分外惊讶。

“因为你在这里。”西门瑾看着她，很简洁地回答，幽深的眼眸里却是一片醉人的深情。

“瑾……”

“走吧，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我好像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什么吧。”西门瑾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打开车门，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天晴抬起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瑾，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

“你有你的固执，”西门瑾的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淡淡地说，“我也有我的坚守……”

夕阳的光芒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虽然我和他约定过，会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顾天晴的声音很轻很淡，“但是，也许我和他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忘不掉他。即使有一天能忘掉，或许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行……”

西门瑾笃定地笑了，依然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那我就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你对他的遗忘。”

微风吹来，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

初秋的天气，几片落叶在两人的身边轻柔地、无声地飞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