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这一刻开始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扫在他的身上，墨一般黑的夜像深不见底的黑洞横亘在他的面前。

“寒宇轩，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天晴了，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想见到你……”

01

寒宇轩跑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顾天晴的身影。

他飞奔出了大门，紧张的脚步有些不稳，那种极度担心和焦虑的痛苦仿佛是一把烈火，让他五内俱焚。

只要想到她可能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就痛苦得几乎崩溃。

他焦急地搜寻着顾天晴的身影，然而，午后的大街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车流，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紧张地看着每一个角落，目光惊慌失措，连身体都在颤抖。

“晴——”他不断地重复着她的名字，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张皇失措地看着川流不息的大街，将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意识有些涣散的顾天晴进入电梯之后，在电梯第一次停下的时候就下意识地随着人群走出了电梯，根本没有注意到电梯停在三楼。

她缓慢地迈着脚步朝楼梯口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样吃力而艰难。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好像幻灯片一样，不断地闪过以前两人在一起的各种片段——

“原来轩也是这么好骗的人，居然真的把所有的花都买了下来。”

“不对，是所有的快乐。”寒宇轩一脸认真地纠正她，“晴，我想要把全世界所有的快乐都送给你！”

“如果说出来，我和晴就可以一起去完成，那不是更好吗？”

“我的愿望是希望能够永远和轩在一起。就像电视里说的那样，直到天荒地老……”

“这么美丽的愿望，我一定会努力和晴一起实现的。”

“轩对我这么好，我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梦境里。”

“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

“快点伸出来。”

“哦……”

“你的手心有感觉吗？”

“嗯。”

“那你现在还认为是生活在梦境里吗？”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她咬牙按下了关机键。

不知过了多久，下起了大雨。

空旷的街上，路面被雨水冲洗得十分干净，无数绿叶在风雨中飘落，落在地面刚刚形成的小水洼里。

一辆宾士车在大雨中的街道上疾驰而过。

西门瑾坐在车后座上，一脸沉静地看着窗外。

豆大的雨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车窗，发出哗哗的响声。车窗上有着一层薄薄的雨雾。

他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黝黑的眼眸深邃如海。

忽然——

他的眼眸中有一道光芒闪过，而后他英挺的剑眉紧紧地拧起。

他沉声说道：“停车！”

司机闻声惊讶地打转方向盘，迅速地把车停在了路边。不等车停稳，西门瑾已经伸手打开了车门，带着凉意的雨水扑面而来。

司机哑然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雨中……

雨比想象中的还要猛烈，西门瑾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瞬间被打湿。他的眼里浮现出紧张的神色，大雨中，他焦虑的模样仿佛是在搜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刚刚在车里，他可以确信自己看到了顾天晴，她虚弱地在大雨中走着，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了。

她不是还在医院吗？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淋雨？

他皱眉看着前方。

“少爷——”

司机举着一把伞快步走到西门瑾的身边，试图替他挡住冰凉的雨水。

“少爷，你在找什么？”

“我刚刚看到她了。”西门瑾有点慌乱地答道，丝毫不管司机是否能够听懂他的话，“这种天气，她居然不打伞出现在大街上！该死的，她好像从来都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司机连忙上前把手中的雨伞塞到他的手里：“少爷，这么大的雨，你还是回到车里去吧！”

西门瑾丝毫没有理会司机的话，仍然不停地往前走，四处搜寻着顾天晴的身影。

02

大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朦胧的雨雾遮住了西门瑾的视线，他握着雨伞，看着眼前寂寥的大街，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衣角不断地被风掀起，在空中翻飞着。

尽管他撑着伞，但是他的衣服也湿透了。找寻一圈之后，他眼中满是失望，终于停住了向前走的脚步，转身往宾士车的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他走得很慢。地面上，雨水如同小溪一般从他的脚边流过。当他经过那个人行道旁边的胡同口时，眼眸忽地一闪，眸光在刹那间变得深邃起来。

顾天晴身穿病服，神情有些涣散地走在胡同里。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似乎是身体的冰凉让她无法承受了，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胳膊，瑟缩成一团。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西门瑾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楚，静静地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身子，他的心跳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大雨仍然下着，冰冷的风吹过，这一刻，每一分钟似乎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西门瑾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伞，他的呼吸很轻很轻，看着前面那抹脆弱的身影，心底如同被挖空了一般疼痛。

顾天晴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

“天晴——”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恍惚之间，浑身湿透的她撞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一双修长的手臂将她紧紧地抱住，让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温暖的屏障，替她遮挡了大雨，消除了浑身的冷意。

她在他的怀抱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朦胧地感觉到，有一种温暖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静静地将她包围。她下意识地用力抓紧了他湿透的衣袖，温热的眼泪无声地掉落。

“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

“好……我带你走……”

03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从下午到晚上，寒宇轩慌乱无措地开车寻找着顾天晴，他去过她小姨家，去过芦苇丛，去过海边，去过小吃街，去过所有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可是，竟没找到任何有关她的踪迹。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紊乱的频率让他快要窒息了。

他一定要找到她，那份汹涌的紧张和不安已经将他的整颗心填满，只要能让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什么都愿意做。

再度将车开上公路的时候，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他茫然地看着向前延伸的道路，眼中是一片沉重的痛苦。

真的找不到她……

越是找不到，越是害怕紧张，就越是有无数的坏念头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露出一片青白的色泽。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一辆救护车从他的车旁飞快地开过去，骤然响起的警报声让他的心脏猛地抽紧。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猛然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迅速推开车门，看到救护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好像刚刚出了一场事故。

他紧皱着眉头，心脏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忐忑地快步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里不时传来议论声，声音中充满了怜悯。

“流了好多血啊，是个女孩呢！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是啊，那个司机撞了人还要逃跑，这简直就是故意伤人嘛！”

人群里，一个长头发的女孩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她的双腿一直在流血，勉强支撑起身体坐在地上，乌黑的长发垂下来，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却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哭声。

寒宇轩看着那个女孩瘦弱的背影，心中一紧，疾步挤入人群中，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声音沙哑地喊：“晴——”

那个哭泣的女孩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在看到寒宇轩的一瞬间，她眼中充满了惊讶。

寒宇轩缓缓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幽深的眼眸中充满茫然。

他站起身，默默地朝人群外走去，近乎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淋湿了，但是他丝毫不在意，眼眸中透着恍惚失神的光，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了。

原来失去顾天晴，他的世界竟会如此寂静。

他默然地低下头，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脑袋中始终盘旋着一个身影，一个披满了阳光像天使一样的美丽身影……

晴，你在哪里？快点出来，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04

西门家族的别墅。

豪华精致的房间里。

顾天晴静静地躺在床上，西门家的家庭医生给她打完针之后，就轻轻地退了出去。西门瑾守在她的床前，帅气的面容上带着疼惜。

头顶上吊灯的柔和光芒为他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灯光中的他，温柔帅气得令人心惊，黝黑的眼眸中涌动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他把她的手轻柔地握入掌心。

顾天晴没有挣扎，只是清亮的眼眸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乌黑如缎的柔软长发披散下来，从枕边垂下。此刻看来，瘦弱的她仍然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西门瑾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了，我很好，谢谢学长。”很淡很轻的声音。

西门瑾的眼中涌现一抹黯然：“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他说着将放在床边桌子上的一杯热牛奶递到她的面前。

“不用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顾天晴抬眼看着西门瑾紧皱的眉头，轻轻地摇头。

“不要摇头，喝掉它。”西门瑾的声音带着一点强迫的意味。

“可是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顾天晴安静地说道。

“天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令人心痛。”西门瑾的目光定在天晴瘦削的脸上，心底闪过一抹疼痛。

顾天晴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

西门瑾看着她自始至终都很淡漠的表情，心中传来一阵疼痛。他握了握她的手，抱住她纤瘦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幽深的眼眸中是一片温柔醉人的光芒。

“天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好不好？离开这里，你就不会这么痛苦，这么难过了。离开这里，你就可以变回以前的那个顾天晴，变回那个像天使一样快乐的顾天晴了，好不好？”西门瑾低声说道，嘴角扬起温柔的笑。

顾天晴动了动手指，没有说话。

“爷爷说，让我去法国。如果天晴愿意，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还是不要了，我不想离开这里。”良久，顾天晴才开口回应，“不过，如果学长要去法国那么漂亮的国家，我会祝福学长的。”

西门瑾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努力什么，以为她会挽留自己甚至跟自己走吗？

“这只是爷爷的安排。”他缓缓地说道，“其实我自己并不想……”

“为什么不想呢？”她的声音响起，眼中是诚挚的光芒，“像西门学长这么优秀的人，就应该去做更多的事才对，去法国是个很好的安排不是吗？将来等学长成为了一个很优秀很厉害的人，我就可以很自豪地对别人说，那个叱咤风云的西门瑾曾经是我的学长哦！”

“原来，自始至终在你眼里，我只是学长而已吗？”

顾天晴微微愣住了，她抬眼看到了西门瑾脸上那抹自嘲的苦笑。

“不是的。”她看着他，安静地笑了，“对我来说，西门学长不只是学长那么简单，你是我很好的朋友，还是最好的哥哥……”灯光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有着让人动容的真诚。

西门瑾只能释然地笑了，所谓天下最善意的拒绝，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天晴，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他淡淡地笑着问。

顾天晴静静地看着他。

“不要再叫我学长了，叫我的名字吧！”西门瑾轻柔地说道，“就像那次你假扮我的女朋友一样，叫我瑾吧！”

顾天晴竟然沉默了。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他的脸上有着失望的神情，“不可以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良久，如泉水一般清澈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瑾，早点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好吗？这是我对你的祝福，请接受吧！”

如水一般温柔的光芒在西门瑾的眼中闪过，他的心微微颤动。

他伸出手再次轻柔地握住顾天晴的手指，她的指尖冰凉……

05

良久。

顾天晴拿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然后给小姨打了一个电话，以免她又为自己担心。挂掉电话后，她便将手机随意地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窗外温和的阳光渲染了整个房间，以及房间里的两个人。

床边的桌子上，那部精致的白色手机忽然发出七彩的光，并且持续不断地震动着。

顾天晴没有动。

西门瑾看向她，又将目光停留在桌面上不断震动的手机上，说：“是寒宇轩。天晴不想接吗？那么，我帮你接吧。”

顾天晴侧过头来，还没来得及拒绝，西门瑾已经拿起手机并按下了接听键……

寒宇轩持续拨打那个号码，握住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他帅气的面孔因为心中那份越来越浓的焦急而变得苍白起来。

“接电话……”他就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手机，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和沙哑。

“晴……快接电话！至少让我知道，至少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忽然——

仿佛是他心中的祈祷在瞬间灵验了，电话另一端的那种令人神经愈加紧张的嘟嘟声消失了，电话竟然真的接通了。

“晴……”寒宇轩的心一阵狂跳，声音竟然因为哽咽而沙哑，“你现在……”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反应，安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急促地解释着，声音里带着悲伤，“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晴……”寒宇轩仿佛缺水一般，声音沙哑，心因为电话另一端的沉默而飞快地下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晴，你在哪里？让我见见你……”

“寒宇轩——”

当电话那端终于传来声音的时候，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离了躯体，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僵硬起来。

柔和的灯光静静地铺满了整个房间。

顾天晴安静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很轻很轻。

西门瑾站起来走到窗边，靠着窗户，挺拔的身姿被柔和的灯光照耀着，幽深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床上的顾天晴。

“寒宇轩，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天晴了，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想见到你。”

“啪——”黑色的手机从手中滑落……

寒宇轩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睛里是一片空洞和茫然。

06

大雨里，树叶在风中飞舞着。

寒宇轩呆呆地站着，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扫在他的身上，墨一般黑的夜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横亘在他的面前。

“寒宇轩，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天晴了，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孤零零地站在瓢泼大雨里。

“轩，我终于找到你了——”北辰宇撑着伞出现在他的身后，“下这么大的雨，先回去吧！”

寒宇轩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身去。

北辰宇站在他的对面，撑着伞，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她不想见我了……她不想见我了……该怎么办呢？”他低喃着，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勉强站稳了脚步。他的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丝毫血色，身体微微颤抖着，黝黑的瞳孔里闪动着散乱空洞的光芒。

此刻的他看上去那么哀伤，似乎随时都会倒下，随时都有可能随着夜风消散。

北辰宇的目光停留在寒宇轩紧紧攥着的双手上，眼中的光芒复杂而凝重。

而此时，寒宇轩的手指正往下滴着鲜红的血。

他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指，甚至不惜让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心中铺天盖地的痛楚……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

“轩，原来你是真的爱她。”北辰宇的声音极为低沉，还带着某种叹息。

“是啊，原来我这么爱她……”痛苦堵在心里，让他无法呼吸。

他试着朝前走了几步，可是脚下的路仿佛棉花般柔软，他一个踉跄，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面前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