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实，恶魔也不是那么讨厌的？

给埃里森包扎完了左手之后，我放心不下，又带着他去附近的医院看了看，直到跟医生确认他的手只要好好休养，大概两个星期左右就能康复之后，我这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安稳落地。

想到埃里森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我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你的左手也不会受伤……”

埃里森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十分开朗地挥舞着裹得活像木乃伊的左手劝解我：“爱纱你别介意啦！你应该这么想，幸亏受伤的不是我的右手而是左手，不然我可就没法给你做饭了。家里那些新鲜的食材都会哭泣的！”

听到埃里森风趣的劝解，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好——”埃里森拖着长腔，像个孩子一样跟在我的身后。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给我们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

回到家之后，我发现爸爸妈妈还没回来，整个客厅里都静悄悄的。

而埃里森走进客厅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那架钢琴跟前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回来啦！”那语气无比深情，仿佛在问候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喂，别这样啦！”

看到埃里森认真地对着钢琴问好，我摇摇头笑了。

这家伙明明是一个比我年长了好多的恶魔，可是为什么有时候看起来像一个小屁孩？

“那个……爱纱，我能不能现在就弹一曲试试？”

埃里森扭过头来，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活像是看见肉骨头的小狗，我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那就弹一曲。”

我走到钢琴跟前，取下上面的小碎花罩子，拉出琴凳坐在上面，然后打开了键盘盖。

“那……爱纱你想听什么曲子？我来给你弹！只要是我会的都没问题！”见我答应，埃里森十分殷切地询问我。

“那么……就还弹那首贝多芬的《月光》吧。”

没办法，在我有限的阅历中，我能一下子就听出来的钢琴曲也就只有这一首啊！

“嗯，好！”埃里森满口答应。

我则十分配合地将双手放在了键盘上。然而我等了许久，两只手都没有被埃里森操纵的感觉。

刚刚这家伙还说想弹钢琴来着，为什么突然没动静了？

我好奇地回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才发现埃里森正端详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写满了沮丧和懊恼的神情。

“怎么了？”

埃里森叹着气摇了摇头，两条眉毛几乎皱成一团，那表情活像是不小心吃了一堆黄连。

“糟糕……我忘了，我操纵你的手的时候，自己的手也要跟着动。可是——”埃里森举了举被缠成白色大粽子的左手，“可是现在我的左手手腕根本就动不了啊！别说弹钢琴了，连照顾自己都勉强……”

在埃里森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他的头顶上已经冒出了团团乌云。

等等——

难道说，在埃里森的手痊愈之前，他都没办法再操纵我的手来弹钢琴了？

“真的不能试试吗？如果不动手腕只动手指可以吗？”我怀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试探着问他。

“嗯……我们先试试吧。”

埃里森仍然愁眉苦脸的。

我再次将双手放在了黑白相间的钢琴键盘上。这一次，我感到一股神奇的力量控制住了我的双手。伴随着这股力量，我的双手开始在键盘上缓缓移动起来。

咦？我马上就感到有些不对劲——我的右手像是一只轻快的燕子，在黑白相间的键盘上翻飞，流畅的音符像是涓涓的溪水一样从我的手下流泻而出；而我的左手，像得了老年痴呆和帕金森综合征一样，不但动作僵硬得要命，还时不时哆嗦几下，这样一来弹奏出的音乐总让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即将凝固的柏油，又迟滞又难听！

右手和左手弹奏出来的音乐在空气中碰撞出诡异的风格，简直就像是一杯泛着白色泡沫的卡布奇诺咖啡里混进了半杯酱油！我敢保证，除了聋子，所有的人在听到这乐曲的瞬间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不——”埃里森惨叫一声，停止了演奏。

而音乐声停止的瞬间，我的心底也生出了一种走出地狱获得重生的感觉！

埃里森捧着受伤的左手，瘫软地跪坐在地上，看起来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怎么办……难道我真的没办法在大家面前弹奏出美妙的钢琴曲了吗？”埃里森的声音无比难过，听得我都鼻子里一阵阵泛酸。

自从我认识这个家伙以来，也没少看他跟我哭哭啼啼的样子，只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难过成这个样子！

我离开钢琴缓缓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安慰着他：

“那个……你别难过啊！反正距离校庆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啊，到时候你的手肯定能恢复的！不要这么早就放弃啊！”

“可是……我现在连抬着手都费劲，更别提操纵你的手了。到时候排演什么的要怎么办呢？”

埃里森的脸上充满了沮丧。

“也是啊……”

我看了看埃里森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那只手在白色绷带的缠绕下肥了整整一圈，分量确实不会轻。

本来双手举在半空中就会累，再加上这份重量，肯定会影响他的发挥啊！

这时我突然灵机一动：谁说埃里森操纵我双手的时候一定要双手悬空？给他找个桌子，让他将双手放在上面，然后模仿着弹钢琴的样子来操纵我的手不就行了吗？有个东西支撑着他的手，说不定他就能轻松地弹奏钢琴曲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跑进餐厅，把餐桌拖了出来，放在埃里森的面前：“来！你把这个当成钢琴，把手放在上面试试。”

“嗯！我试试！”

埃里森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将双手放在餐桌上并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冲我点了点头：“爱纱，我觉得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哦哦，太好了！那我再回到钢琴跟前试一试！”

我急忙跑回钢琴跟前坐好，两只手端端正正地按在了琴键上。

伴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我的双手再度被埃里森操纵着动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有了支撑，所以左手灵活了不少，弹奏出来的乐曲也比刚刚那可怕的声音美妙动听多了！

“埃里森，加油哦！保持这个状态！我觉得这次肯定能行！”我不由得开心地叫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埃里森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再度在我身后响了起来：“爱纱，还是不行……手腕不能动的话，有些重要的地方还是弹不出来……”

“咦？这样也不行吗？”

我彻底傻了。

“嗯……”沉默了许久之后，埃里森用低沉的声音说，“爱纱，不然我们还是放弃校庆的演出吧……对不起哦，明明你已经答应了要在校庆上表演钢琴独奏，现在因为我的原因不能实现了……”

“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听到埃里森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吓了一大跳。

我的老天，现在坐在我眼前的，真的是那个为了在众人面前弹钢琴不惜一切代价的埃里森吗？

“可是这样的手……怎么可能在大家面前弹出美妙的乐曲呢？”

“不然我们换一首曲子试试？要是能找到一首不用左手也能弹奏的曲子就好了……”我试探着建议道。

“爱纱，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靠左手的和弦就能弹出来的钢琴曲……”埃里森用低沉的声音回答着我。

“你……你别这么肯定啊！世界是向前发展的，你那个时代没有，怎么就能确定现在也没有呢？等会儿我去网上给你找找！”

我慌慌张张地岔开话题，希望能让他开心一下，不要这么绝望。

“而且家里的钢琴也不太好，都已经十年没调音了，弹出来的曲子老是有种跑调的感觉呢……不然我们去试着借一下学院的钢琴吧？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听了我的话，埃里森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只是勉强对我笑了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开朗的他露出这种表情，我顿时感到整颗心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来回撕扯，那感觉又疼又酸涩。

第二天，我和埃里森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来到了学院音乐科教学楼的钢琴房。

我们走进钢琴房的门，只见偌大的钢琴房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只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盘着头发的中年女老师。不知为何，看到她的时候，我总感到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这个女老师一看就是那种对人超级苛刻的严厉派，她会答应我的请求吗？不管了，来都来了，总要试一试的。

“那个……您好，我是准备参加校庆钢琴独奏的学生，请问可以借这里的钢琴练习一段时间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女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很长时间，最后冷冷地问我：“你不是音乐科的学生吧？”

“嗯……我不是……”

“那么肯定不行。”女老师摇了摇头，指着墙上张贴的告示说，“我们这边是有规定的，钢琴房只能给我们音乐科的学生使用。”

我抬头一看，只见墙上那张印刷着精美音符图案的告示上果然印着“在一般情况下，钢琴房优先由音乐科学生使用”的字样。

看到这个告示的一瞬间，我仿佛感到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令我的身体和心都变得冰凉冰凉的！

“老师，我们是为了校庆上的钢琴独奏才想借钢琴的啊！难道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你说你们是报名参加钢琴独奏的学生？谁能证明？”女老师冷冰冰地反问。

“可是我们明明都把报名表交给校长了！”埃里森忍不住在一旁插嘴说。

然而女老师只是毫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除非校长能证明，否则你们没有权利使用钢琴。通融的这个权限我可没有。”

“可是……”

我们还想说什么，女老师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完全没有理睬我们的意思，我和埃里森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不料刚走出钢琴房，我和埃里森就在走廊里撞见了米丽，当然还有她的簇拥者们。

“你们怎么跑到我们音乐科来了？难道是想到我们这边感受一下浓厚的音乐氛围吗？”一看见我和埃里森，米丽就开始毫不留情地挖苦我们。

我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拉了一把埃里森示意他跟我一起走过去。然而米丽完全没有要放过我们的意思，她的几个簇拥者站到我们面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喂！米丽大人在和你们说话呢，给我站住了好好听着！你们这群普通科的蠢货！”

拦住我们的又是那个马尾辫女生，只见她趾高气扬地挡在我们面前，眼里充满了蔑视的神色。

可恶！你们音乐科的才是蠢货好吗！凭什么这么瞧不起我们普通科的学生！别以为你们当中好多人得过奖我就怕你们，真打起来你们几个摞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

大概是我的怒气散发得过于剧烈，埃里森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握住了我颤抖的手。

“爱纱，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小声地响起来，像是灼热和焦躁中突然出现的一阵清风，一下子就令我开始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

“你们跑到我们的钢琴房来做什么？难道是想借我们的钢琴吗？”

这时米丽抬起头看了看钢琴房上的牌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们不至于这样吧？难道穷得连架钢琴都买不起吗？就这样也好意思表演钢琴独奏？别告诉我你打算一直厚着脸皮借我们的钢琴进行排练哦！好可怜哦……”米丽面带着微笑，一边说一边摇摇头。

而她身边的人也跟着发出充满讥讽的嘲笑——

“唉……真没办法，这就是普通科的悲哀啊！”

“普通科的人我们是没办法理解啦！”

“没有钢琴的人到底是怎么学会钢琴的啊？”

音乐科学生的嘲笑像是一根根细针，深深地刺入我的心里，令我的心一阵疼痛。

我不是没有钢琴好吗！只不过是那架钢琴年代比较久远而已……不过要是说出这个事实的话，估计又会被嘲笑买不起新钢琴吧。

不行不行，要冷静……绝对不能在这里失去理智揍人，不然学院肯定会处罚我的……

“普通科的人还想趁着校庆出风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还是不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洋相吧！”

米丽的声音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地刺进了我的耳朵。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闷着头向米丽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一拳挥出，狠狠地砸在了她旁边的墙上！

虽然我控制了力道，但是这一拳仍然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整个走廊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我告诉你，不准再说我们普通科的坏话！”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拨开前面几个挡住我去路的学生，向着前方走去。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完全被我吓傻了，米丽更是愣了几秒，便瘫坐在地上哭泣起来：“你们看到了吗？她欺负我！她欺负我！”

然而被我刚刚那一拳震慑，她的簇拥者也只能左右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追上来。除了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埃里森。

“爱纱……”

埃里森快跑了几步，总算追上了我。

“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们还是放弃钢琴独奏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难过，像是丧失了生气的小草一样干涩。

听着埃里森的话，我的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埃里森的左手又怎么会受伤？

难道我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埃里森，不然今天晚上我试试，用自己的手来弹左手的和弦吧！”我试探着对埃里森说。

“咦？爱纱你要来？”

听到我的话，埃里森惊讶地张大了嘴，那嘴巴大得能往里塞一个鹅蛋。

“这次非得让这群音乐科的家伙大吃一惊不可！”

“爱纱……可是你能弹钢琴吗？”

“喂！好歹我也是在少年宫学过钢琴的人啊！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早就把当初学到的那点钢琴知识还给老师了，但是你总能辅导我吧？”

听着我振振有词的发言，埃里森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晚上我们试试！”

然而我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破坏力。

晚上放学回家之后，我和埃里森就立刻开始了排练，然而当我按照自己的心意，用左手开始弹奏和弦的时候，一阵仿佛拉锯般难听的噪音在我手下诞生了！

而且这难听的音符还拥有着超常的穿透力，它们像是一个个插着翅膀飞出去的恶魔，坚持不懈地穿透一切障碍物，飘向门外，飘向走廊，飘向四周一切能够霸占的地方……埃里森只听了几秒钟就迅速捂住了耳朵疯狂地向阳台上逃窜，我也急忙识趣地停止了演奏，然而已经晚了。就在钢琴声终止的同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完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叹了口气，走到门前，缓缓地打开了家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知道肯定会有邻居来抗议，但是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演变成邻居总动员啊！

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正集中在我家的门外，有的人捂着耳朵，有的人捂着心口，还有的人捂着肚子……只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倒是很整齐，那就是清一色的愤怒！

“爱纱呀，这个时间弹钢琴是会打扰到邻居的，以后换个时间弹好不好？”这是隔壁的张叔叔，他皱着眉头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语重心长地开始对我说教。

“爱纱，下次弹钢琴之前告诉我们一声吧！不然我怕擦东西的时候失手摔了……”这是隔壁的王奶奶，她手里正捧着一个磕破了边儿的花瓶，脸上写满了心疼。

“那个……爱纱，你的钢琴曲，似乎小动物不太能欣赏，以后能不能尽量弹得小声一点？”这是隔壁的张阿姨，她的表情有些内疚，而她三岁的小女儿此刻正抱着一只口吐白沫的小兔子哇哇大哭。

听着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在那里或痛心疾首地劝我，或义愤填膺地指责我，我的心简直都要碎成玻璃碴儿了。

“对不起……对不起……今后我不会再弹了，请大家不要生气了！”面对邻居们的抗议，我只能不停地弯腰鞠躬道歉。

最后在我对天发誓不会再弹钢琴了之后，邻居们才纷纷散去。

回到屋里之后，我疲惫地关上房门，无力地靠在了上面。

“怎么办……学院的钢琴不能用，家里的钢琴也不能弹，这下子我们可彻底没有练习的地方了啊……”

埃里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步伐沉重地走向了客房。我仿佛看到他的全身都被一层灰蒙蒙的乌云笼罩了。

这一晚上，埃里森都没有走出过房间。

我本来以为埃里森第二天就能恢复过来，又能活蹦乱跳信心百倍，可没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加颓废了。深陷的眼窝、深色的黑眼圈、乱糟糟的头发……一大早见到他那样子，差点把我吓死，难道这家伙一晚上没睡？

见他这个样子，我也不敢多说话，只得和他一起沉默地来到了学院。

一路上，偶尔会看到有些同学对着我和埃里森指指点点，我仔细看了看，其中有不少是米丽的簇拥者。只见他们一个个脸上挂着气愤或鄙夷的神色，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刀子一样往我的身上扎。

无视……无视……

我在心底默念着这两个字，拉着魂不守舍的埃里森一路小跑进了教室。

估计昨天我和米丽发生冲突的事已经传遍学院了吧！

“我说爱纱，那个米丽……跟你是怎么回事？今天我听好多人说你昨天欺负她了？”果不其然，我刚进教室，蓝雅就飞速地跑到我跟前，十分关切地询问我。

我怎么可能欺负她？明明是她一直在找我的麻烦啊！

想起昨天的遭遇，我忍不住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昨天米丽说过的那些话直到现在都还让我的心刺痛不已。

“爱纱，你别哭啊！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

见我突然哭了，蓝雅慌了神，急忙拿出手绢替我擦拭脸上的泪水。在她的柔声劝慰之下，我总算勉强稳住了情绪，停止了哭泣。

因为我的哭泣，班里不少同学都聚集了过来，关切地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爱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能帮你解决！”

我点点头，哽咽着将昨天我和埃里森去借钢琴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了我的讲述，蓝雅气得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砰！

这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教室都跟着抖了三抖。

只听蓝雅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太过分了！他们音乐科怎么能这么欺负人？那个老师就不怕影响校庆吗？居然还要什么校长批准！都是一个学院的学生，凭什么不让我们普通科的学生用钢琴！”说着，她摸了摸我的头，“爱纱，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走，我们先去找校长！那个老师不是说要校长批准吗？那我们这就把许可书要下来！”她站起身来，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可是校长会答应吗？我害怕……”

我胆怯地摇了摇头。

“别害怕，校长也是人，为什么要怕他啊？再说我们也是为了校庆才找他要许可书的，他凭什么不同意？”

班里其他的同学见我们要去找校长，也纷纷起身要陪着我们一起去。

看到这个场景，我既吃惊又感动，心里仿佛照进了一束温暖的阳光，变得暖洋洋的。

我急忙拉起一旁还沉浸在低落情绪中的埃里森：“喂，快起来！我们去找校长！借钢琴的事有希望了！”

一听到“借钢琴的事儿有希望了”，埃里森脸上那跟死人一样的神色立刻就消失了，整张脸上都泛出惊喜来，那速度简直比川剧里的变脸还要快。

“真的吗？能借到钢琴了？”

“嗯……还要看校长答应不答应啦……”

埃里森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面上的阴沉瞬间一扫而空，拉着我的手就向教室外冲去，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快点，爱纱！我们去找校长！”

“等等，埃里森！你认识路吗？”我被他拖着往前跑了一段，好不容易才喘口气说上话。

“那我们等一下班里的同学吧……”

我哭笑不得地陪他站在原地，看着蓝雅和其他同学向我们的方向飞速跑过来。

找校长要许可书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一听说我是为了排练校庆的钢琴独奏需要借用学院的钢琴房，胖乎乎的校长立刻满口答应，十分痛快地给我写了一张批准借用钢琴房的字条，最后还郑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好好表现！

拿着这份新鲜出炉的许可书，我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走，我们转战钢琴房！”蓝雅在一旁雄赳赳气昂昂地说。

而我身边的埃里森则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不停地扯着我的袖子，非要看看那份由校长亲自签字的许可书，像个吵着父母要糖果的小孩子。

没过一会儿，我们一群人就呼啦啦来到了音乐科的钢琴房。

这次还是那位女老师值班。她看到我和埃里森还有身后的一大群普通科的学生，很吃惊地站起身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将那份许可书双手递给她：“老师，这是您要的东西，我给您带来了。”

女老师推了推眼镜，将信将疑地从我手里接过那份许可书看了又看，似乎是在确认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老师您放心吧，我们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伪造校长的签名啊！不信您给校长打个电话问问？这可是刚刚从他那里要过来的哦！”蓝雅在一边用充满了底气的声音说。

“这……”

看到蓝雅自信满满的样子，看到埃里森乖巧可爱的笑脸，看到我坚定无比的眼神，那个女老师再次扶了扶眼镜，镜片的反光令我们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吧，钢琴房可以借给你们用。但是时间是有限制的，而且必须遵守钢琴房里的各项规章制度，一旦违反，我立刻就禁止你们使用！”

我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要是平常，我恐怕早已经激动得跳起来高声欢呼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只能偷偷地握住了埃里森的手。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手居然也因为惊喜而微微地颤抖个不停！

我扭过头看着他，我们的眼神就这样在空中碰撞在一起，扑哧，我们相视一笑。

此时此刻，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我们激动得差点忘了，眼下我们还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我们必须找到一首不用左手也能演奏的曲子。

否则，我那可怕的演奏肯定会让整个校庆演变成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噩梦。说不定未来这首曲子还会成为一个遥远的校园传说：有一个普通科的女生，她在校庆上弹了一首诡异的钢琴曲，那感觉就像是美味的卡布奇诺里面掺上了半杯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