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果这只算是同情，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

“出去——”

病房里一声巨响，紧接着传出一声冰冷的怒吼声！短短的两个字之后，苏诺转过身，背对着希心羽。

她的手中本来拎着刚刚煲好的汤，是她为了他专门学做的，煲了整整一个上午，可是现在，它们全洒在了地上，保温壶滚了几下，最终在门边停了下来，发出重重的声响。

就像撞到了她的心中一般，钝钝地疼了起来。他不会知道，她再一次为他输血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那些汤她没舍得喝，却被他推洒在地。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没有等你醒来？因为我一直伤害你？还是因为……方宇？”她强忍着泪水，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污渍，轻声地问。

苏诺的背轻轻一颤，依旧没有回答。

今天一大早，她就来到医院看他，可是他醒来一看到她的脸，立刻变得惊慌暴躁，像是不敢面对她一般，愤怒地想将她赶出去……

这是第几次了？他总是什么也不说，只让她离开。看着苏诺的样子，希心羽的心都碎了，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暴躁愤怒的模样，哪怕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他也没像现在这样吼过她。

“我……很想你。苏诺，这些天，虽然见到你很多次，但我都不敢开口和你说话，在我心里，我真的好想你……这样的思念几乎快让我发疯了！”她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说出心里的思念。

苏诺浑身一震！

这些天，他们擦肩而过也不肯看对方一眼，原来，心里充满了同样的思念吗？他以为，在方宇身边，她根本不会再想起他，所以才一次都没有回头。

可是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他们之间，都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方宇为了我，差点变成残疾，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下他，和你一起幸福、一起快乐。那种罪恶感会把我吞噬的。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的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直在你的身上，原谅我一直没有说，苏诺，在我知道你出事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在想，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要怎么活下去……苏诺，不要这样对我……”

泪水，无声地掉落到刚刚擦净的地板上，她擦着眼泪，可是更多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你现在是在同情我吗？希心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苏诺的声音很僵硬，双眼通红，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角，努力不让自己回头。

“同情？”她失笑，站了起来，用力地扳过他的身体，逼着他看着她的双眼，一滴泪掉在他的脸颊，滑到了枕旁，“我对你的心，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如果这只是同情，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

苏诺的心再一次猛然一震！

眼中的漠然渐渐退去，他慢慢地伸出手，在几乎要将她搂进怀中时，突然垂了下去，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背过身去，极力地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冷冷地说：“出去，现在立刻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是真心话吗？”她难过地问，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

“是！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不想再听到你说的话，快点儿走吧，我求你了……”

听着他近乎哀求的语气，希心羽手中空空的保温壶再次滑落。刚才保温壶被他打翻时，她都没有这么难过，可是当他求她离开时，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了。

“好，我走！”

泪水不断地滑落，她哽咽着，捂着嘴，飞快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却撞上了正好赶来医院的米媛。她没有抬头，这一刻，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考虑任何事情了……

米媛看着希心羽飞奔而去，似乎还哭了，有些不解地推开门，正好看到背对着她的苏诺拭去泪水的动作。

像是听到了推门声，他的背瞬间僵直了一下，语调有些期待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米媛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来干吗？”苏诺猛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眼睛还有些红肿，可是目光已经冷如寒冰！

刚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是希心羽回来了，他在想，如果她真的回来，他就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会把什么都忘记，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然后，他用最大的努力，给她展现最好的自己……

看着苏诺难过的样子，米媛心中的愤怒更深，但她努力地压抑着，笑得有些残忍地说：“你怎么舍得赶她走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吗？”

她刚说完，苏诺的脸色立刻变了，警觉地瞪着她。

“看来，是真的啊！”米媛笑了起来，心却有些疼，她盯着苏诺的眼神阴狠而歹毒，厉声道，“你们苏家的秘密，我全知道了！如果你不想让希心羽恨你，不想你们苏家名誉扫地，就安分地和我在一起，否则……”

“把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捆在你的身边有意义吗？”苏诺抬头，语气冰凉。

“我不管有没有意义，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如果我得不到，看着你幸福不是对我自己更残忍？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我只好把你们都毁了！”米媛圆圆的双眼，有些恐怖地大瞪着。

“滚。”

“什么？”她难以置信。

“我——让——你——滚！”苏诺一字一顿地说着，狠狠地指着门口的方向，手上的针头渗出血丝，可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愤怒地咆哮着，“马上滚！”

“好，苏诺，你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一定会！”米媛愤愤地说完，转过身离开，将门甩得震响，地面上扬起一层薄薄的烟尘。

她离开之后，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苏诺看着依旧在微微震动的门，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倒在了床上。

那些事，终究还是隐瞒不住，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就要慢慢浮出水面了。记得那年，他刚刚做完手术……

“怎么样了？”

小苏诺经过书房的时候，突然听到母亲神秘的语气，似乎还透着莫名的紧张感，于是他好奇地停下了脚步，透过半掩的门看到了爸爸妈妈在书桌旁谈话。

“嗯。”苏致远揉了揉太阳穴，满脸都是疲惫，“送去医院的路上，就断气了。岑华，我们间接害死了一个人……”

“死了？”岑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跌坐到椅子上，“消息封锁了没有？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可是，我心里过不去啊，我看着他死去，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苏致远捂着脸，泪水透过指间渗了出来，“岑华，我怕这一辈子我都会良心不安。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延误了时间，他或许还有救治的机会……”

“别说了！”岑华也哭了起来，把头扭向一边，半晌，转头对苏致远说道，“可是，小诺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致远，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不要再提了。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现在说出来，就全白费了！”

门突然被推开，苏致远和岑华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看到儿子一脸愤怒地站在门口时，岑华立刻将他拉了进来，探身到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勉强地笑着问：“小诺刚做完手术，怎么不好好休息？”

“杀人凶手！”

小小的他，听到父母的话，简直无法接受，在他的印象中，爸妈一直都是值得他崇拜的人，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做出这种事！

“别胡说！”岑华捂住他的嘴，“儿子，爸妈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他小小的心猛然揪了一下，有种害怕的感觉，无法理解妈妈的话。

岑华太清楚儿子的个性，从小受了父亲的影响，为人太过正直，受不了一点点违背良心的事情，她蹲下身子，将儿子紧紧地搂进怀中，虽然不想让他知道，可是她明白，现在不说出来，儿子一定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的，她哭着说：“是啊，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活着，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

后来，苏诺才知道，原来爸妈的公司出了问题，当时他又得了重病，急需做手术，可是亏空的公司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拿出来给他做手术，幸好这时候爸爸接了一个新的工程，虽然工期有些紧，但只要按时完工，不仅可以得到他的手术费，甚至可以让公司起死回生！

当时，工地上有一个叫希宏安的工人，因为操作失误，所以出了意外。如果当时及时送他去医院，外界就会知道工地出了事，那么工程一定会被迫停下来，那么苏家便可能破产，最致命的是，苏诺的手术也会无法进行，苏致远和岑华为了儿子，最终决定先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他们很快处理了现场，将希宏安带到自己家里，为他做简单的伤口处理。可是没熬到两天，他就死去了……

苏诺知道这些事之后，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害死了那个工人，深深的愧疚和罪恶感让他不断地折磨自己，却无法减轻内心丝毫的痛苦。

这些年，他一直会到希宏安的墓地上去拜祭，也因为这个，一直活在无法救赎的自责中，直到遇见了希心羽。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心羽的父亲，竟然就是希宏安……

“心羽，欠你的，我要怎么还？我要怎么面对你……”

苏诺躺在床上，黑亮的眼眸中溢出水光，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希心羽笑起来的样子，明亮的眼睛仿佛承载着世界上最快乐的光芒。可是谁能想到，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度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童年，没有父母的关爱，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心狠狠地疼着，多么想将她拥进怀里，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带到她的面前，可是，他能给她的，只有伤害和痛苦……

苏诺闭上眼睛。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无法驱走他心中的阴霾。

枝头的桂花早已凋零，光秃秃的枝丫直指天空，阳光下，显得有些萧条。两个如此深爱的人，却彼此折磨着对方，忍受着炼狱般的煎熬。

方宇已经出院了。

接连好几天，希心羽都没有再去过医院。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视线落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再也看不到那灿黄的桂花，她忽然很想念那个桂花盛开的季节里，他们第一次的相遇，美得带着缥缈的馨香。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苏诺的笑脸，不断地浮现出他赶她走的那一幕。然后她麻木地看着夕阳落下山，又看着朝阳升起来，仿佛有种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一般，找不到希望的感觉。

时间过得那么快，暑假好像刚刚过去，离寒假却又不远了。

难道，他们的爱情，只能撑过一个桂花盛开与凋零的季节吗……

她一直在想，苏诺是在和她赌气，还是真的已经累了，所以决定要离开了。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当初她自私地放开他的手时，他有多痛……

方宇来到学校的时候，她正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目光看向天边的夕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前，他好几次站在她的身旁时，都觉得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目光变得空洞而寂寞。

突然间，他好怀念最初见到的希心羽。

那个开朗、快乐的小女生，眯着眼睛仰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眸就宛如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在盛夏的时刻带着金灿灿的阳光来到他的面前，一笑，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那时候，她喜欢和他一起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操场边上，嘻嘻哈哈地指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笑弯了腰，或者坐在这里远远地看他打篮球，脸上始终带着最明媚的笑容。

恍惚中……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年夏天的希心羽。

只是现在的她，越来越寂静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希心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微微笑了一下。方宇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郑重地看着她：“心羽，我有话要问你。”

看着他严肃又正经的样子，希心羽微微愣怔了，但还是配合他，站了起来。

“如果，我能够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一直照顾你、保护你。”方宇说得很缓慢，眼睛里却流露出了急切的光，还有一抹很难察觉的慌乱，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俊美的脸一瞬间有些迷离。

“怎么突然这么问？”希心羽皱眉，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要不要跟我走！”方宇终于不再平静，急切地拉起她的手问。

希心羽缓缓地将手抽出，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说：“方宇，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在我的心里，我真的只把你当成我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有时候，我希望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亲哥哥？”

“对，我对你的感情，就像是亲人一样。”希心羽终于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当她说出口时，发现竟是这么轻松。

“如果，留在苏诺的身旁，最终也只是受到伤害呢？”

“路是我自己选的，所以，后果也要我自己承受，不是吗？”

她的坦白令方宇又是难过、又是无奈，可是他能理解她的决定，他明白她心里喜欢的人不是他，可是他无法放手，更加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害。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是此时，他是真的想要带她离开，保护她，给她幸福，哪怕她的心里没有他……

如果可以让她避免受到伤害，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可是他知道，他失败了。

看着她坚定的神情，方宇的眼神瞬间变得暗淡了，他只好点头说：“那你就永远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论你遇到什么事，我永远都在你的身旁，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和你一起离开，去一个永远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地方！”

“谢谢你！”她笑了。

自从方宇将感情强烈地表达出来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怎么和他相处，但是现在，她好像又找回了从前的方宇，让她觉得像是亲人一样的方宇……

回到家中，希心羽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猜测着苏诺会不会此刻也像她一样独自坐在医院的桂花树下想着她。

一想到苏诺的样子，心中的思念突然那么急切而蚀骨，她一眼看到书桌上苏诺送她的礼物，阳光透过晶莹剔透的糖罐子，洒在那些碧绿的薄荷糖上，每一张糖纸上仿佛都映照出苏诺俊美无比的脸，她想起了那天他睡在自己家门前，一脸疲惫的模样，心中狠狠一震！

他是爱她的！

到了这一步，难道她还能怀疑他的心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突然很确定，苏诺的心里一定有她！她站起来一把抱过糖罐子，疯狂地赶往医院！

她不要再退缩，不要再逃避自己的感情！苏诺曾经那么努力地表达对她的爱，她现在又怎么能这么软弱？是她伤了他的心，这一次她也要勇敢地挽回他，不管他再怎么冷漠，她也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像他曾经对她那样，对他好！

赶到医院时，她几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段时间来的阴霾一扫而尽，如同变回了之前的自己，她一边挥手和护士们打招呼，一边冲向苏诺的病房。

她刚跑到住院部的楼梯，却意外地听到了米媛的声音。

她停了一下，然后放轻脚步悄悄地走了上去，意外地看到了和米媛在一起的人竟然是方宇！

他们站在角落里对视着，气氛十分紧张。方宇低垂着头，睫毛微微颤动，双拳紧紧地握起来，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淡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投下美丽的阴影。

“你真是没用！你不是很爱她吗？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都不知道利用！”米媛精致的假睫毛一闪一闪，一脸鄙夷地说，“方宇，你简直是个傻子！”

“如果你真的爱苏诺，你也会不忍心看到他难过的。米媛，从小你就太自私了，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你说你爱苏诺，实际上你爱的根本是你自己。”方宇平静地说着，神情有些苦涩。

心跳逐渐加速，希心羽捂着胸口。

冥冥中，感觉他们之间好像在诉说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还与她有关……

“那是我的事！”米媛大声地呵斥，恼羞成怒，抬头狠狠地盯着方宇，怒声道，“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告诉希心羽！”

“不要！”

“为什么？”米媛尖叫。

“不要伤害她，好不好？”方宇哀求道。

希心羽怔怔地看着他，一直是那么骄傲的方宇，居然对米媛低下头，淡淡的光芒中，他俊美的五官散发出高贵的气息，高大的身躯站得笔直，可是，态度是那么卑微……

“伤害她？”米媛提高音量，冷笑道，“一直在伤害她的，不是我！是苏家，是苏家的每一个人！”

“如果不知道真相，可以让她过得比较快乐，我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最终我只能看着她和别人幸福，也不要她痛苦！”方宇的眼神很坚定，黑亮的瞳孔中发出一抹令人心惊的光，他盯着米媛，继续哀求地说着，“所以，米媛，求求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哈哈……”米媛夸张地笑了起来，“真是没有想到，连你也中了那丫头的毒！”

她张扬地笑着，突然，凑近方宇的耳旁，用一种十分奇怪的语气说：“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希心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苏家才没有及时得救而死，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爱苏诺，还会不会笑得那么纯真，去迷惑你们每个人！”

嘭——

糖罐子滑落，顺着一级级阶梯滚了下去，洒了一路的糖果，糖纸在灯光下绽着异样的光彩。

方宇浑身一震！

转过头，看到希心羽用空洞的双眼望着他，她又看了看米媛，似乎无法相信一般，缓缓地后退着，就在她快要摔下楼梯时，方宇一个箭步将她拉回怀中。

“你……没事吧？”他真的没有料到，她这个时候会突然来医院。

“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很轻，缥缈得如同远方传来一般，眼睛红得厉害，泪水却掉不出来，她紧紧地揪着方宇的衣领，“是不是真的？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你冷静一点儿，冷静一点儿！”方宇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和苏诺相识的过程，在她的眼前浮现着……

他说，不要救他。

他说，他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他说，他的生命在十年前，就应该结束。

他看到父亲的照片时，那错愕的目光！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想起来，上一次苏诺的妈妈问她的情况时，那脸上的神情，和苏诺的一模一样！

她只觉得，好像有一阵风从心底扫过，将一切都卷走，心变得那么空洞。很疼、很疼……

她用力地推开方宇，摇着头说：“这是真的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直以为，爸爸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哈，你没有想到吧，你一直都像一个傻瓜一样被人愚弄，你以为苏诺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你太天真了，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实，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米媛走上前，笑得张狂。

“闭嘴！”方宇怒瞪着米媛。

希心羽拉住方宇，当她看到米媛的那一瞬间，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她冷冷地走到米媛的跟前，挥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这一巴掌，是上次你给我的。现在，我还给你，因为你把我一生中最不想知道的事当成了笑话来讲给我听！”

“你——”米媛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的希心羽，但是对上她冰冷的目光，不敢还手。

就连方宇，也愣住了。

“还有，你以为这样你就得逞了吗？我告诉你，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得到苏诺的！”

“你确定？”米媛咬牙切齿，希心羽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过身便要离开，愤怒在米媛的眼中燃烧着，她对着希心羽的背影大声地喊着，“那你就去死吧，去死吧——”

方宇追了出去，希心羽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静，脚步有些凌乱地走在街头，他小心地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伤害自己的吗？”她喃喃自语，“你们害死了我生命中唯一的亲人，我却一直在救你、一直在救你，这是多大的讽刺……”

她无法明白，究竟是什么才能够让他们放弃一条生命！是因为利益吗？

那个出现在报道中看起来那么正直、那么善良的苏致远，一直都是她所崇敬的，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米媛说得没错，她就是一个傻瓜！

抬起头，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地击打在她的脸上，她突然很想爸爸，很想哭，很想让爸爸再紧紧地抱着她。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沿着唇角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不要跟着我，我没事。”她没有回头，知道方宇跟在身后。

“心羽……”他担忧地喊道。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要跟着我，好不好？”她回过头，脸上沾满雨水，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眼睛却有些发红！

“我就在你的身后，不说话、不打扰你……”

“如果你再跟着我，我现在就冲出去！”希心羽失控地喊出声，指着车来车往的马路。

方宇吓了一跳，立刻停住脚步，生怕她一冲动真的冲了出去，于是说：“好，我不跟着你，你答应我，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嗯……”

她回过头，走到了对面的公交车站。

方宇看了一眼站牌，那是去往郊区的公交车，他突然明白了，她要去什么地方。

墓地里很安静。

微风夹着细雨，绵绵地拍打在脸上。

希心羽下车时，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子，心脏顿时一阵紧缩。她甚至有回头逃走的冲动，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自己那么深爱的人，却是害死爸爸的凶手！

希心羽！他们害死了你爸爸，你还懦弱得连面对他的勇气也没有吗？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脸上一片漠然。就像，最初相遇时的苏诺……

她来到爸爸的墓前，脚步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在那里，她果然看到了苏诺。

他安静地站在墓前，听到脚步声时，绷得笔直的脊背猛然颤抖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希心羽眼神冰冷，朝他走过来，他的指尖一颤，脸上的神色疲惫而复杂。

“这些年来的风信子，都是你拿来的？”那些鲜艳的紫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他点头。

她冷笑着，弯下腰，拿起那簇风信子，手用力地一扬，将它甩了出去。一瞬间，紫色的风信子飞满了天空，美丽的紫色曼舞着，洒向了四周。苏诺僵硬地站立，一言不发。

“你走吧，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背过身，双手紧紧地攥着，原以为那些恨会将爱掩埋，可是当她决然地说出这句话时，才发现，心里的痛是那么清晰。

听到她的话，苏诺的眼神顿时慌乱起来，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说道：“不要赶我走，心羽！当我知道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才会那样对你！相信我，这些年我一直很自责！我几乎每一天都活在罪恶之中！我们苏家欠你的，让我来还！”

“还？”希心羽冷笑，“怎么还？一命偿一命吗？”她转过头，微风扬起她的长发，眼神那么冰冷。

“如果这样会让你舒服一些，我愿意。”苏诺真挚地看着她，“只要你一句话，什么都可以！只是，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补偿……”

“补偿……”她摇头苦笑，“那么，你可以让我爸爸活过来吗？我只要这个……”

苏诺无言以对，悲哀地看着她。

那些甜蜜都还在眼前，她掌心的温度他还清晰地记得，可是现在，等待他的只剩下她带着冰冷恨意的眼神。

一切都变了，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你走吧，苏诺。我承认，我没有办法恨你，请你不要让我活得这么辛苦，我无法背负着爸爸的死亡和你在一起，这样的幸福对我来说太可耻。所以，请你离开，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就当……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们之间的一切，到此为止……”

紫色的风信子被风吹到半空中。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他怔怔地站立在雨中，俊美的脸上沾满雨水，最后，他轻轻笑了笑，脚步踉跄地朝远方走去。

希心羽没有回头。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无力地跪坐在墓碑前，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