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谁才是露露丝的幸福

我躲在门外偷听了诺迪和弟弟的对话，虽然很高兴诺迪为了维护我不惜一切，但是我始终觉得，兄弟反目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更何况，诺迪还答应他那个不知好歹的弟弟要在格斗场公开决斗……

虽然我对这场决斗的结果十分肯定——死小子要跟他哥斗，起码再回去练个20年吧！

可是这样一来，整个圣光，甚至整个比斯辛大陆，都会知道丁格尔家族的长子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低俗女人，不惜背叛自己的父亲和未婚妻。

这种八卦可是比起“比斯辛大陆第一骑士”、“红衣大法师最看重的学生”更被人所津津乐道的。

我一点儿都不愿诺迪背上这种污名，如果可能，我甚至愿意用自己公主的地位，去交换诺迪的名声。

可是决斗的消息第二天就在学院里传开了。

我找到诺迪，劝他不要用暴力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这样子只会加深和亲人之间的误会。

一向沉稳的诺迪却对我说：“如果能容忍凯迪对艾莉小姐的羞辱，那么当初我就不会从家里离开。我知道你和艾莉都希望我能跟父亲和好，但是就算你用艾莉表哥的身份来劝说我，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我看他这么坚决，知道他这次一定是彻底被凯迪惹火了，心里更加着急。

我开始后悔让鲁克乱来一气了，搞得现在大家都以为诺迪拼命维护着的“艾莉小姐”真的是个那么糟糕的姑娘……

一直以来，都是诺迪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保护我而默默付出，现在，到了我为诺迪做点儿什么的时候了。

最终，我打定了主意。

我要以蓝度王子的名义去找凯迪谈一谈，就算拼上我的一切，也要制止这场只有伤害而不会带来任何好处的决斗。

因为有诺迪求情，学院决定对凯迪从轻处罚：除了用来赔偿学院损失的3000比斯辛币罚款，还要连续打扫驭兽场一周。

这小子在家大概也是不干活的少爷一个，虽然心甘情愿地交了罚款，打扫工作却是做得乱七八糟。

除此之外，大家知道凯迪就是破坏驭兽场的犯人之后，都开始找他的麻烦。

对打扫工作不用心的凯迪倒是很乐意应付这些找上门的麻烦，我就亲眼看他在学院的暗处一次解决了两个找他挑战的学生，还强迫人家帮他打扫驭兽场。

很快，离决斗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晚上了。

当我主动去找凯迪时，他似乎刚刚解决了几个来找麻烦的学生，跟我说话的语气并不很友好。

直到我说自己是蓝度的王子艾斯利，因为担心老公爵的病情，来找他探问一下，凯迪戒备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一番贵族之间的常见寒暄之后，我言归正传：“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的哥哥还是很关心你的。你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儿说，非要闹到决斗场上去呢？”

凯迪大概是对我王子的尊贵身份还有几分忌惮，换了别人，恐怕他一听这话就要翻脸了。他沉着脸对我说：“其实王子殿下的来意，我一开始就清楚。但是这件事情是哥哥的错，如果他还坚持要和那个什么‘艾莉’在一起，我相信就算是父亲大人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我暗暗想：老公爵看他两个儿子闹到这个份上，还是不肯出面制止，脾气也够倔犟的。这一点诺迪挺像他的父亲，否则也不会为了我和家里人闹翻了。

我试着说服凯迪：“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诺迪这么喜欢艾莉小姐，为什么你一定要反对他们在一起？”

“我只能说，对于艾莉小姐，我很抱歉。也许艾莉小姐离开哥哥还能找到更好的归宿，但是露露丝的幸福只有诺迪！”凯迪丝毫不肯退让，脸也因为激动开始发红。

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慢慢说：“我们见过几次面，露露丝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可爱不代表诺迪一定会爱她。你只想着露露丝的幸福，那么你哥哥呢？”

凯迪的声音低了下去：“哥哥本来就是露露丝的……”

我猜他渐渐被我的话打动了：“我敢肯定，你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你试着想一下，如果今天是你处在诺迪的位置上，你会不会放弃你爱的人呢？”

“你干吗管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凯迪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就算跟父亲和家族没有关系，只要露露丝能得到幸福，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做的！”

看到这反常的一幕，我心里生出了一个疑问。

凯迪来到这里，不管是劝说哥哥，还是跟我对话，总是不自觉地将露露丝摆在第一位。如果说他这样是因为疼爱妹妹，那么诺迪更是他的亲哥哥！他甚至可以为了露露丝无视诺迪的幸福！

那么，事情的真相就只能是一个了。

我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难道说，你喜欢的人就是露露丝？”

凯迪接下来的沉默，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么傻！既然你喜欢的人就是露露丝，还在这里找诺迪的麻烦干什么？”

凯迪为难地把头偏向另一边，过了半天才说：“露露丝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哥哥，我对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眼里除了哥哥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帮她抢回哥哥了。你不会懂的……”

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不懂的是你才对啊！”

面对诺迪的惊异眼光，我叹了一口气说：“露露丝离开圣光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说她已经放弃了诺迪。你想想，连她都愿意成全你哥哥和艾莉，为什么放不下的却是你？”

凯迪显然有些意外。

我把早先从诺迪那儿偷偷弄来的书信递给他，让他自己亲眼看一看。

凯迪看完，之前要找诺迪拼命的心思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却还继续嘴硬：“露露丝一定是很伤心才会这么说的。”

“你既然和露露丝一起长大，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她的性格。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露露丝的心意，你还要嘴硬什么？”我并不生气凯迪的执拗，继续说，“露露丝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现在没有了诺迪拦在你们中间，难道你还等着别人去追求她，再一次把她从你身边夺走？”

“不！”凯迪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憧憬，“我不止10000次恳求圣光之神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手为露露丝建造一个幸福的家！对我来说，这辈子不会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笑了起来：“我看不是这样吧，有人还等着明天跟他哥哥决斗呢。”

凯迪看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大家都等在驭兽场，准备观看一场精彩的决斗。

然而一直等到约定的时间，凯迪都没有露面。

在台下，我把凯迪的亲笔信交给已经全副武装准备上场的诺迪。

看完弟弟的信，诺迪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施了什么魔法？这小子不但乖乖向我道歉，还祝福我和艾莉小姐和和美美……”

我早就看过了信里的内容，有几句话甚至还是我替凯迪想出来的，当然，这也是为了让诺迪看完之后放下心来。

虽然诺迪嘴里一直不说，我却知道，他这几天没有一晚能够睡得好。每当我听到隔壁房间里诺迪轻声地叹气或者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就会觉得同样难受。他其实是一个十分重视亲情的人，背叛家族和父亲的双重压力让他没有一刻能够安逸下来。

我笑眯眯地说道：“我跟某些人可不一样，能够用脑子解决问题，而不是武力。”

“艾莉小姐的未婚夫可就是不一样，瞧瞧这骄傲的表情！我还没有问你呢，打扫驭兽场的处罚还剩下三天，谁来干呢？”

诺迪笑着伸手来刮我的鼻子——他现在经常对我做些朋友间的亲昵动作，可是每次都弄得我心慌脸红的。

我连忙向后跳开一步，躲开他的魔爪：“凯迪是你亲弟弟，不是你干难道是我？”我特别把“亲弟弟”咬得重重的。

诺迪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笑着凑了过来：“这事起码得一人一半吧，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干那么多活？”

他的声音变得极轻，说话时呼吸就在我的耳边，暖暖的气体从他的嘴里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感觉又酥又痒。

我的脸噌地一下就红透了，心跳声越来越响，简直像是装了一面小鼓进去。我艰难地呼吸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近在咫尺的诺迪听到了我的心跳声。

“我可是几天都没睡好了，万一昏倒，谁来处理学院里的事呢？”没脸没皮的人继续嘟囔着。

“知道了知道了，我陪你不就行了嘛！”我拼命压低头，只想快点儿打发他。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我们一起打扫驭兽场！”诺迪说完，大笑着跑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刚才一定是故意的！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和诺迪利用早晚的休息时间打扫驭兽场。

起初我以为打扫工作就是清理一下魔怪们的笼子，再更换一下饮水和食物。谁知真的到了那里，我才知道，为了保证魔怪心情愉快、身体健康，每天都必须把它们放出笼子来活动一下。

这个任务说起来简单，但是实在惊险又刺激。

就拿那天跑掉的精灵兽和猿鹫来说，一种喜欢晒太阳，没事就给别人催眠，另一种就爱打架，破坏力又极强，根本不是我这种中级班学生可以应付得了的。

除了它们，驭兽场起码还有10种以上的低级魔怪，和超过6种的中高级魔怪，一个比一个不好应付。

诺迪却不管我怎么抱怨，坚持要我和他一起给魔怪们放风。

奇怪的是，和他在一起，魔怪们的好战性似乎大大降低，反而都表现出难得一见的温顺。一只以天空作战力强出名的翔云兽，甚至愿意让我骑着它，在驭兽场的上空兜兜风。

休息的时候，诺迪也常常拉着我去照看各种魔怪。

他一边抚摸它们，一边对我说：“你看这些小家伙们，虽然多数都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但是它们其实很少主动攻击人类。”

我点了点头，问：“可《魔怪图鉴》还是会记载它们的攻击特征，防御课老师也经常提醒大家小心魔怪，难道不是因为它们曾经给人类带来过极大的危害？”

诺迪叹了一口气，把脸贴在一匹蓝狮兽毛茸茸的脖子上：“其实真的要说伤害，应该是我们先抢走了魔怪的生存资源，还把它们从原来的栖息地赶走，甚至夺去它们的生命……”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描述几百年前那场人类和魔怪之间爆发的残酷战争。

作为胜利者一方的人类，在那之后似乎也稍微收敛了一些，开始用更加和平的方法与魔怪们分享比斯辛大陆。

我也大着胆子，把手轻轻放在蓝狮兽的背上。

在我的手指接触它光滑的皮毛时，它微微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受惊的低吼，但是很快就在诺迪的抚摸下安静了。

我开心地抚摸着蓝狮兽那健硕的背脊，肯定地说：“你一定经常来跟它们说话，你看，它都不怕你。”

诺迪哈哈大笑：“被你发现了！这下子，你去告状的话我可怎么办？”

私下接近驭兽场的魔怪们是严重违反学院规定的，这个家伙明明是学院长，却还毫无羞耻地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厚脸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讨厌现在的诺迪。

“没关系，我跟你是共犯！”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于是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蓝狮兽大概被我摸得很舒服，也很给面子地发出了一阵温顺的哼哼声。

选拔圣光骑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我还是没有打算要在比赛中做些什么，照样懒洋洋地过着我的悠闲日子。

这天一大早，鲁克就带着比利跑进了我的房间。

“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办玫瑰舞会了！”

看看鲁克一脸期待的表情，我就知道，一定不光是举办舞会这么简单。

果然，他继续说：“这是圣光学院的传统节目，而且一年只有这一次，是可以破例让女生参加的舞会！”

比利向我解释：为了让那些有心上人的学员能够一解相思之苦，每年在靠近期末的某一天，圣光学院都会有一次开放日。而当晚的舞会，就成了男女相聚的大好时间。

鲁克又急忙补充：“听说那天来的不光有大家的心上人，很多姑娘也会趁机进来，毕竟圣光学院的学生都是比斯辛大陆最优秀的骑士，也是她们追逐的对象呢！”

我听完，笑着问鲁克：“难道你今年还想认识什么漂亮的小姐不成？”我朝比利小姐比了一个手势，这意思我想鲁克再清楚不过。

鲁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个……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人家可还没有答应要和我一起跳舞呢。”

比利笑眯眯地看了看他，说：“我也可以和某一位小姐跳舞，反正我在这里是男生。”

鲁克好笑地说：“你明明就是女孩子。”

比利干脆走过来挽住我的手：“我那天可以穿女装。王子殿下可一定要赏脸和我跳支舞啊，人家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鲁克急了，一把抓过比利，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准，你那天只可以跟我跳！”

比利撅着嘴反驳：“凭什么？”

“凭你是我女朋友！”

……

我看着连闹便扭都这么可爱的两人，不免又是好笑又是羡慕。

我在心里暗暗想：如果我不用遵守与姑妈的约定，不是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诺迪好好儿跳上一支舞吗？

谁知比利小姐听完我的想法，立刻从她房间抱来了一堆华丽的衣裙，还有各种漂亮的头饰。

“我只是说说，又没说可行。”我瞪了一眼趴在比利头顶的霓鸦——这小家伙自从跟着比利，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懒了，大白天也敢在主人的头上打瞌睡。

比利抬手戳了戳霓鸦，笑嘻嘻地说：“你是怕它告密吧？别担心，它要是以后还想这么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就一定不会出卖我们的。”

已经完全变成一只小猪模样的霓鸦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半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干脆在比利的头上翻了一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比利给了它什么好处，居然当了叛徒。

我还是有些担心：“就算姑妈不会知道，我还是不想让诺迪知道我就是艾莉。马上就是选拔赛了，这个时候让他分心，对大家都不好。”

比利小姐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又开心地叫起来：“我听说参加玫瑰舞会的小姐们都要带上面具或者面纱，当然，她们会和心上人提前约定暗号……这样一来，就算你去邀请学院长跳舞，也不会被发现真实身份的。”

圣光学院的舞会居然还有这种规定？不过，应该也是为了让大家觉得更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