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幸福背后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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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爬上窗棂，抽出嫩芽的枝头有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小区里氤氲着早晨独有的清爽宁静，直到一道尖锐的铃声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萌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联手打造的第一期成田八卦就要新鲜出炉了！我现在超级激动！想一想，万众瞩目的校园男神的神秘面纱在我们这里揭晓！那阅读量，我都不敢想！”

袁欣奕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钱萌萌抱着手机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学姐……”

钱萌萌迟疑的声音。

“怎么了？”袁欣奕完全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兀自兴奋着，“两万啊萌萌，你就等着数钱数到手软吧！”

巨额的数字让钱萌萌稍稍心动和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再度开口：“学姐……我们是不是一定要放裴皓川的八卦？他其实很注重个人隐私的，要不然我们换成别的吧？现在网络上不是有那种很可爱的猫啊狗啊什么的吗？换成那个……”

“你在说什么呢钱萌萌，”电话那头袁欣奕的语气瞬间变得冷淡起来，“你给我的那些，充其量也就是个人物简介，我们暴露他的住址了吗？说了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吗？没有吧？甚至连裴男神是不是有过初恋，曾经交往过几个人，未来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有爱好！还有什么？不爱吃的食物，喜欢的东西……”钱萌萌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袁欣奕那张幼齿的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了，“所以说，你在担忧什么？还是说，裴皓川在你心里的位置今非昔比，你担心他被人爆料，心疼了？”

听着袁欣奕八卦的声音，钱萌萌顿时方寸大乱，她矢口否认：“哪、哪有的事！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都没有经过他本人的同意，要是被发现了……”

“啧啧啧，你也不想想我们每次交流的地方都在哪里，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我看你就承认吧，你是不是对裴皓川动心了？”

不想袁欣奕再继续这么猜测下去，钱萌萌觉得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她冲着电话里吼了一声：“一天到晚追着裴皓川八卦的你才更有可能喜欢上他吧！”就挂断了电话。

捂着发红的脸在床上坐了很久，钱萌萌才叹息一般地呢喃出声：“怎么办？心跳得好快，怎么会连被人这样开下玩笑就全都乱掉了呢？真没出息……”

正在钱萌萌暗自慌乱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

“呜哇！”钱萌萌手忙脚乱地去拿手机，本以为是袁欣奕打过来的，却没想到看到了裴皓川的名字。

钱萌萌赶紧接起电话：“喂？”

“萌萌，起来了吗？”裴皓川疲惫却温柔的声音传来，那天钱萌萌一直陪着裴皓川到他爸爸手术脱离危险，进重症监护室才离开，之后一个星期，裴皓川每天都陪在爸爸身边，钱萌萌偶尔会去探望一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用微信或电话联络，裴皓川每次给她打电话都带着疲惫的口吻，这次也是一样，钱萌萌有些心疼。

“嗯，我起来了。”钱萌萌低声回道。

“我在你们家楼下。”

“啊？”钱萌萌惊讶，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你爸爸身体怎么样了？你怎么出来了？那、那个，你在哪里？”

电话里传来裴皓川的轻笑声，他轻声道：“我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坐着，还买了早餐，我们一起吃。”

钱萌萌不由得呼吸一窒，马上道：“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不着急，你慢点，我没关系。”

但钱萌萌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出现在裴皓川面前。

裴皓川坐在他们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应该是早上回去洗了个澡，头发还有些湿润，穿着浅色T恤和九分裤，整个人看上去青春又爽朗，见钱萌萌很快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微笑道：“说了不用这么着急的，你冒冒失失的，摔跤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弱，”钱萌萌摆手笑道，她见裴皓川眼睛下方一片乌青，担忧地道，“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好重。”

裴皓川笑笑:“嗯，虽然爸爸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钱萌萌沉默了，也对，谁遇到这样的事情能睡得好呢？裴皓川的样子本来就是正常的，她是一时犯傻才会去问这么一句废话。

想要安慰裴皓川，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反而是裴皓川好像是看出了她的窘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早餐道：“吃东西吧。”

“好！”钱萌萌松了一口气，拿过裴皓川手里的早点吃了起来。

裴皓川也坐在她身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见她吃得急，从袋子里拿出豆浆来插好吸管递到她面前，温声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钱萌萌冲他一笑，其实自己是不知道说什么才想拿东西堵住自己的嘴，但不说点什么她又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裴皓川。”

“嗯？”裴皓川转过脸来看着她。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也经常睡不着，”钱萌萌苦笑一声，“你也知道，我爸他心理防线比较脆弱，间歇性想要自杀，什么样的方式他都试过，割腕、用毛巾把自己绑在洗手台上吊，还有你见到过的……跳楼……”说起往事，钱萌萌漆黑的大眼睛里布满了哀伤，裴皓川想要她停止，可是钱萌萌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爸爸第一次自杀失败以后，我总是担心得睡不着觉，生怕我睡着以后再睁开眼睛，爸爸就不见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记得是过了一个月还是多久，我因为打工实在太累了，分明那天才刚把要寻短见的爸爸劝回来，可是头才沾上枕头，我就睡得昏天黑地，醒过来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去看爸爸是不是还在，结果……”钱萌萌笑着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她冲裴皓川道，“爸爸好好地在厨房里给我做早餐呢。”

“所以说……”钱萌萌伸了个懒腰，轻快地道，“从那天开始我就变了，不再战战兢兢，也不再无缘无故地乱担心了，只要我做好每一件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努力去让不想发生的事不发生，不就可以了吗？最起码，现在这个时刻我是幸福的，这样就够了。”

钱萌萌吸了一口豆浆，看着裴皓川道：“既然你爸爸没有什么大碍了，你才更要打起精神好好照顾他才对，至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初晨的阳光拨开云层照耀在钱萌萌光洁的脸上，她的眸子亮得仿佛黑夜的星辰，灿烂的笑脸感染着裴皓川，他拿出一根吸管，“嗤”的一声插进了钱萌萌的豆浆杯里，在钱萌萌诧异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地吸了一口豆浆。

“你没有多买一杯吗？”钱萌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维持着将豆浆握在半空中的姿势，眼睁睁看着裴皓川就着自己手里的豆浆吸了一口。

太暧昧了……

暧昧得她脸都红了。

“我的那杯忘拿了。没事，就这么喝，挺好的。”裴皓川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描淡写地道。但看向钱萌萌的眼神多少还是隐藏着一点笑意。

钱萌萌无话可说。

“吃完了吗？”正在钱萌萌发愣的时候，之前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裴皓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带后座的单车，他扶着单车把手冲她道，“我带你兜风。”

“哦！好！”回过神来的钱萌萌答应道。

“对了，这个给你，”裴皓川从裤兜里突然拿出一张早餐券来递给钱萌萌，“卖早点的地方送的，说是扫描一下二维码就能兑换礼品。”

不知怎么的，裴皓川说这话的时候脸似乎有些红，递给钱萌萌早餐券的手似乎也有些发抖，不过钱萌萌没有注意到这些，她高兴地接过早餐券，拿出手机就要扫描，却被裴皓川制止了。

“那个……”裴皓川轻咳一声，微微转过脸去，道，“你还是回家再扫描吧。”

“咦？为什么？”钱萌萌好奇地问。

“没有为什么……”裴皓川含糊地解释着，但很快又坚定了态度，看着钱萌萌，坚决地说，“你回去了再扫描，如果现在扫描，就没有意义了。”

虽然不知道裴皓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钱萌萌还是把早餐券的二维码用手机拍了下来没有扫描，反正只是一张早餐券，什么时候扫描都没有关系的。

钱萌萌拍完照后笑嘻嘻地收起手机，冲裴皓川道：“那……我们出发吧！”

2

钱萌萌坐在单车后座上，两只手虚虚地扶住裴皓川的腰，她始终不敢真的把手抱上去，路过几个颠簸的地方，钱萌萌也只是捏紧了裴皓川的衣角。

感受着来自身后某处小小的牵制，正在前面悠闲蹬车的裴皓川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而后在一个下坡处猛地加速——

“啊！”钱萌萌冷不丁地闭上眼睛抱住了裴皓川的腰！

计谋得逞后，裴皓川嘴角的笑意抵达眼底，在骄阳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裴皓川带钱萌萌去的地方，是离钱萌萌家三个街区的园博园，这里平时展览着世界各地的园林设计、花卉绿植，最近这段时间则正在举办彩虹花展，顾名思义，就是把各种颜色的花朵设计成彩虹的形式，以取“五颜六色，百花齐放”的意思。

钱萌萌平日里打工繁忙，这样的展会除非是被雇来工作，否则轻易是不参加的，这也是她第一次和朋友出来玩耍，所以到了展区之后，东看看西看看，简直眼花缭乱。

“原来就算是茶花也有各种各样的品种和名称啊，我一直觉得花就是花，没什么特别的。”

钱萌萌在参观完一个茶花展之后忍不住和裴皓川交流起来：“还有那些多肉植物，才那么大一点，竟然有卖到三百多的，简直是天价，换成我宁愿拿这些钱去买吃的，能看不能用，有什么意义……”

春日的阳光洒在女生光洁的脸上，她白皙秀丽的鼻尖因为四处奔波而渗出了细微的汗，娇嫩的脸颊也因为体力的消耗而显出红润的色泽，裴皓川看着她殷红的小嘴一开一合着，忍不住就觉得钱萌萌很可爱。

“不过虽然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就几片叶子还能那么贵，要是有了钱，我也还是会买很多放在家里的，好看嘛，嘻嘻……”

“嗯，以后送给你。”裴皓川笑笑地看着她，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不、不用送……”钱萌萌闻言，连忙摆手，生怕对方误会的模样，“我就是说说而已，再说了，我要是喜欢，会自己买的……”

他们现在已经逛到了彩虹桥附近，这座桥是园博园里最高的设施了，桥的两边为了防止人们失足掉落，建了将桥包裹起来的铁艺，因为要举办展览，所以现在的桥上摆满了鲜花，而将桥围起来的铁栏上，则挂满了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爱情锁。

裴皓川走在钱萌萌身侧，听她这样说，转过头来正要反驳，却猛然间神色大变！

“萌萌小心！”

钱萌萌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裴皓川带到怀里猛地往一旁的地上滚去！

接着就是“砰”的一声轰然巨响！

竟然是钱萌萌身边那座正在建的花架倒塌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钱萌萌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看裴皓川。

“我没事。”

头顶传来男生温柔而稳重的声音。

两米多高的花架，全都倒在了地上，要不是裴皓川反应快，现在钱萌萌说不定已经进医院了，钱萌萌现在才后知后觉地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皓川被她说得一愣，接着他轻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那要是有事呢？”钱萌萌直接打断了他，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往上窜，“花架倒了就倒了，你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跑过来救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想？”

“萌萌……”裴皓川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钱萌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眼眶微微发红：“要是被花架砸到了怎么办？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你这样冲动，照顾过身边人的感受吗？你……”

她接下来的话语全都被埋进了裴皓川的胸膛，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他轻轻地拍着钱萌萌的背，柔声道：“不会有事的，这不是没事吗？我向你保证，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留了半截话没说，钱萌萌从他怀里钻出来，疑惑地看着他：“再遇到会怎样？”

“还是这么做。”

“喂！”钱萌萌捶他胸！

“好了，”裴皓川握住她的拳头，“你不想让更多人看着我们的话，还是先起来吧。”

果然有很多人因为之前的动静在他们身边围观，受不了那么多好奇的眼神，钱萌萌红着脸和裴皓川站起来，恰好此时下起了太阳雨，钱萌萌和裴皓川赶紧和人群一起去附近的日本馆避雨。

太阳雨过，天空重新恢复一片晴朗，明朗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彩虹，钱萌萌惊呼：“好美！”

天空中的彩虹和彩虹桥上七彩的花朵一起，形成了双虹相映的美丽景象。

“听说相恋的人在彩虹的见证下，在桥上锁上同心锁，就会永远不分开呢。”

钱萌萌和裴皓川的身边站着一对情侣，女生望着彩虹低语着，还不等钱萌萌有什么反应，她身边的裴皓川就低声道：“等我一下。”

离彩虹桥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专门卖这种同心锁的店子，钱萌萌看裴皓川在店子里精挑细选了一会儿，拿着那把他挑好的锁，付账后朝自己走了过来。

“我们一起把这对同心锁锁在彩虹桥上吧。”裴皓川把其中一把粉红色的锁递给钱萌萌，而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到了彩虹桥上。

“你这是干什么……”弄得他们好像是情侣一样，钱萌萌忍不住脸上发热，“同心锁什么的……”

可是裴皓川完全没有理她在说什么，他在挂满了同心锁的彩虹桥上认真地找了一个位置，而后转过头来看着钱萌萌，催促道：“快点，彩虹就快没有了。”

顾不得其他，钱萌萌赶紧跑到裴皓川身边，和他一起把同心锁挂在了彩虹桥上。

“这样，就不会分开了。”

和风拂过，低垂着头的钱萌萌听到裴皓川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心里像是有蜜糖溢出来，整个人都甜丝丝的，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裴皓川现在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整天，钱萌萌都带着这种心动甜蜜的心情和裴皓川在园博园里逛着，他们去了插花馆，裴皓川给她插了一束很好看的花，钱萌萌就这样捧着花束坐在裴皓川的单车后座上，傍晚伴着晚霞回到了家。

他们在小区门口分别，钱萌萌正要走，裴皓川却叫住了她。

“记得扫描二维码。”

男生单脚点地，双手扶着自行车把手，侧过脸来冲钱萌萌道。

钱萌萌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裴皓川说的是什么，她甜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都在手机里！回去了就扫描！”

晚霞里裴皓川冲钱萌萌腼腆地笑了笑，而后骑着单车离开了，风灌满他的衣袍，竟然奇异的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钱萌萌收回视线，捧着花一路傻笑着到了自家楼下，接着就看到了文宇正。

“宇正哥？你怎么在这里？”钱萌萌看到文宇正很惊讶，按宇正哥每天加班到半夜的节奏，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刚才和裴皓川在一起？”文宇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钱萌萌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点头道：“是啊，宇正哥，你不用加班吗？往常都没见你这么早回来过……”

“这也是他送给你的？”文宇正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指了指她怀里的花束，问道。

“是、是啊……”钱萌萌愣了一下，得到肯定答复后的文宇正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悦气息太过浓烈，钱萌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宇正哥，怎么了吗？”

钱萌萌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无辜疑惑的光芒，文宇正这才察觉到自己太过火了，他偏过脸去低声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问问。”

“哦……”钱萌萌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你的那个APP，最近一段时间我又完善了一下，可以升级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怎么操作的。”

“啊？真的吗？”说到正事钱萌萌就开心起来，她雀跃地走到文宇正身边，开心地道，“宇正哥！你太厉害了！没想到你连这都想到了！不愧是我的好哥哥！”

看着女生笑逐颜开的脸，文宇正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一些：“手机给我。”

钱萌萌依言把手机拿出来给文宇正，他低头打开她的手机屏保，接着就看到了一个二维码的照片。

“嗯？”文宇正眉头微抬，疑惑地看着钱萌萌。

“啊，这个是皓川给我的早餐券，说是扫描了二维码就能优惠很多。”钱萌萌开心地说道。

文宇正注意到钱萌萌叫那个人的名字“皓川”，刚才还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他拿着手机道：“那要现在扫描吗？”

“好吧，我怕我等会儿回家又忘记了。”钱萌萌毫不在乎地说道。

于是文宇正就长按在那张照片上，等到手机上出现“识别图中二维码”的选项的时候，他拿手轻轻点了一下那个选项，接着，钱萌萌的整个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硕大的——

“钱萌萌，我喜欢你”

七个大字。

3

夜幕降临，小区四周霓虹灯亮起，夜风从文宇正和钱萌萌之间穿过，空气只安静了一秒，钱萌萌就跳起来抢过文宇正手里自己的手机。

她心跳如雷鼓，拿过手机头也不回地朝自己家跑去。

“宇正哥，那个升级，我们下次再弄吧！再见！还有，谢谢你！”

一直到最后“砰”的一声，钱萌萌关上自家的门。

文宇正站在楼下，仰面看着钱萌萌离去的方向，他英俊的侧脸像是镌刻进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哀伤，他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苦笑一声。原来，他从来就没有过机会……

钱萌萌关上门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钱萌萌，我喜欢你”这几个大字，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窗外有霓虹灯的光透进来，钱萌萌握着手机，背靠着门，心里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感动，只觉得一股战栗的感觉穿遍全身，蜜糖一样的笑容就这样攀爬上了她的嘴角，连眼角都弯弯的，钱萌萌推开窗，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二天，钱萌萌带着美好的心情去了学校，可是才刚到学校，她就发现似乎每个人都不太对劲，尤其是女生，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狐疑的钱萌萌还没走到教室，手机铃声就尖锐地响起来！

“萌萌！我的成田八卦公众号！才刚发第一条内容，就被全校的女生关注了！粉丝数量急剧增长，现在连校外都有人关注了！”

袁欣奕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钱萌萌顾不上跟她说恭喜，马上挂断了电话点开成田八卦的公众号——《国民男神裴皓川大爆料，这里有一个你想不到的男神！》直接而吸引眼球的标题映入眼帘，钱萌萌屏住呼吸打开这篇文章，接着就看到了所有她跟袁欣奕爆的料。袁欣奕惯常很会吸引读者的注意力，一篇爆料八卦写得跌宕起伏，或真或假的内容看得人几乎就要以为作者其实和男神是室友！

钱萌萌越看脸色越苍白，文章里还放了许多她发给袁欣奕的照片，袁欣奕几乎每一张都用了起来，而且配合着她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文笔，几乎每张照片后面都有一段欲语还休的故事一般，更加吊起了读者的胃口。

虽说爆出来的内容也只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对学校里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了，裴皓川是学校里的冰山男神，平日里连关系亲密的同性好友都没有，家境如何、有些什么爱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外人统统都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就越让大家觉得他神秘，现在袁欣奕的文章一出，几乎是转瞬间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想到刚认识裴皓川的时候，他就和她签订的保密协议，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她也知道了裴皓川其实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现在却因为她成了所有人热议的目标，想到昨天还收到裴皓川的甜蜜告白，钱萌萌的负疚感就更加严重了。

恰在此时，裴皓川的微信来了。

“中午有空吗？”

钱萌萌赶紧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道：“嗯，有空。”

“一起去吃饭吧，遇到点烦心事，想见见你。”

钱萌萌盯着男生发来的这行字看了好久，这才慢慢发了个“好”的表情过去。

一上午钱萌萌都心神不宁的，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到了下课时间，就立刻提着包冲到校园餐厅，她和裴皓川约在那里吃午饭，等钱萌萌到的时候，裴皓川已经在外面等她了，四周的同学都围在一起指着他窃窃私语，他被这些或八卦或好奇的眼光弄得心情很不好，正皱着眉，手插口袋露出一副越发难以亲近的样子。

“皓川……”钱萌萌走近裴皓川，期期艾艾地喊了他一声。

“进去吧，”所幸裴皓川看到她眉头舒展了一些，过来拉着她的手朝餐厅里走去，“想吃什么？我请客。”

裴皓川请钱萌萌吃饭的地方是学校的贵族餐厅，顾名思义，一般只有家境还不错，手里头有点闲钱的学生才吃得起的地方，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偶尔有学生想要开庆祝会之类的，也会选择这里。

裴皓川拉着钱萌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四周从裴皓川牵钱萌萌的手开始就投来好奇的目光，但裴皓川却全然不在意，只是冷若冰霜地拉着钱萌萌入了座。

“皓、皓川……这样不太好吧？大家……”钱萌萌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

她没想到置身于大家的探究目光中是这样一种感受，像是完全没有了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如坐针毡。

想到这里，她对裴皓川的愧疚又更多了一层。

“那个成田八卦，你也看了吧？”坐在她对面的男生一边帮她摆放碗筷一边挑眉道。

“看了，”钱萌萌心虚地看着裴皓川，小心翼翼地道，“你也看了吗？你还好吧？”

“不好。”

裴皓川把筷子重重地磕在饭桌上，英挺的眉毛紧紧拧起，他面色不善地道：“如果只是几张照片也就算了，那个报道太过分了，如果是经过了我的同意也就算了，可他们捕风捉影地看到一些事情就这样乱写一通，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皓川……”钱萌萌歉疚地看着他，她张了张嘴，想要把事情和盘托出，但看裴皓川正在气头上的样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裴皓川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的，让我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他。”

钱萌萌心头一紧，忍不住问道：“你很讨厌那个泄密的人吗？”

“当然，”裴皓川答得理所当然，“把别人的隐私透露出去，本身就很没有教养。”

“可是，”钱萌萌想要为自己辩解，“那个上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些你的爱好，还有有可能家境还不错……”

“换做是你，你愿意被所有人知道自己家境怎样，有些什么爱好，平时喜欢做什么吗？连家里养了一只什么宠物，品种是什么都被人扒出来，你会觉得很舒服吗？”

钱萌萌被裴皓川说得哑口无言，她默默地收起自己的手，低下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裴皓川奇道。

“啊……”钱萌萌抬头，随即否认道，“没有，我就是，想着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这么问你，你会不开心，所以……”

“傻瓜。”裴皓川隔着餐桌揉了揉她的头，随即问道：“昨天的二维码，你扫描了吗？”

问起这件事，一贯冷漠的裴皓川微微低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男生这样，钱萌萌觉得自己快要被愧疚感给淹没了，她点了点头，答道：“嗯……看了。”

“嗯？”裴皓川见钱萌萌似乎没什么反应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疑惑，正当他要发问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他。

“皓川，找了你好久，可算找到你了。”

是米苏，自从上次在酒店里闹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米苏，此刻带着得意和骄傲出现在钱萌萌和裴皓川面前，钱萌萌很明显地感觉到米苏带着快感般地看了她两眼，一股不祥的预感在钱萌萌心底蔓延开来。

“你找我干什么？”裴皓川皱眉看着米苏道，看得出他很不喜欢这个盛气凌人的女孩。

米苏被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来放到裴皓川面前，眼睛却盯着钱萌萌道：“突然之间被人爆料，还是当着全校人的面，你一定会猜测是谁这么无聊吧？恰好，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米苏说着，按下了录音文件的播放键——

“我、我知道了。我只做这一次，下次……”

“裴皓川的话看起来家境比较好，理科生，热爱实验，不过我不太懂他实验的内容是什么。性格比较好强，不服输……但其实有时候也挺温柔的。就是有时候看起来……”

钱萌萌在听到自己声音的一瞬间就脸色煞白，而裴皓川更是满脸惊异地看着她，等到米苏将所有的录音放完，钱萌萌看到女生报复般的快感展现在脸上。

“怎么样？现在你知道钱萌萌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吧？她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为的就是爆你的料！”

“不可能的，”就在钱萌萌惊慌失措地看着裴皓川的时候，他却沉着脸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薄唇轻抿，冷淡的眸子看着米苏，“我不相信萌萌会这么做。”

“皓川……”钱萌萌神色复杂地看着裴皓川，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相信她。

“没事，”裴皓川给了她一个信任的眼神，抬起头来看向米苏，面无表情地道，“我承认上次我说话中伤了你是我不对，但你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污蔑萌萌，离间我们的感情，这通录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还是选择相信萌萌，米苏，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

“就知道你会不信。”米苏听完裴皓川说的一席话之后，冷笑一声，她打开自己手机里的视频，把手机推到裴皓川面前，扬眉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你比我更熟悉钱萌萌吧？我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没办法做出这么逼真的效果。”

视频里的袁欣奕和钱萌萌在偏僻无人的教室里说话，视频里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出来——

“当然是情报，裴皓川的情报。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手上一定有新的爆料。”

“但是萌萌，我知道你需要钱。只要张张口说些关于裴浩川的事情，你就能赚到两万……”

钱萌萌绝望了，她无助地看着裴皓川，看完视频的裴皓川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阴沉，他盯着钱萌萌看了许久，这才开口道：“是你吗？”

“裴皓川……”

钱萌萌想要开口，可是米苏比她更快一步地截断了她的话，她听到女生笑道：“当然是她，不是她还能有谁？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在大教室里别人都不坐在你身边偏偏只有她？全校谁不知道你裴皓川自动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她难道会不知道吗？还有她那个朋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这个成田八卦公众号的开创者，就是她的好朋友袁欣奕，”钱萌萌在米苏的眼睛里看到了报复的快意和疯狂，“对了，还有两万的报酬，虽说钱少了点，但对这位来说，应该有很多用处吧？”

像是被米苏的话刺激到一般，裴皓川看向钱萌萌的眼神都变得锐利了一些。

“你真的为了两万块……”

剩下的裴皓川没有说下去，他别开眼，不再去看钱萌萌。

“皓川……”看他这样子，钱萌萌心中一痛，她难过地道，“对不起……皓川，对不起，这些是我做的，爆料……还有成田八卦……米苏说得没错，我确实利用了你……”

钱萌萌痛苦地闭上眼睛，她轻轻地开口：“可是，我没有想要故意接近你，你相信我，我……”

“原来你接近我，是带着这样的目的。”

裴皓川轻淡的话语打断了钱萌萌的自述，钱萌萌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两万，对不对？”

“裴皓川……”钱萌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裴皓川英俊的嘴角突然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落寞又难过：“所以刚才你跟我道歉，不是因为惹我不开心，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告的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裴皓川轻笑一声，“你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我没有！”钱萌萌站起身来，矢口否认道。

“有没有已经没有关系了，”裴皓川满不在乎地道，“那个二维码，你就忘了吧。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像是有一柄利剑直插入胸口，钱萌萌痛得无法呼吸，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她的眼眶就先红了。

“不、不是的……”

她想解释，可是裴皓川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径直朝外面走了。

4

钱萌萌只犹豫了一秒，就马上跳起来追了上去，期间米苏想要拦她，也被她用力撞开了。

“裴皓川……”钱萌萌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一路小跑到裴皓川身边，急急地开口，“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故意去接近你，真的，你相信我……”

裴皓川的步子越迈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紧紧抿着的唇泄露着此刻他内心的怒火。

“裴皓川，你不要走这么快……你……”

着急忙慌的钱萌萌忍不住上前去拉住裴皓川的胳膊，可是却被他大力甩开了！

“啊！”一阵钻心的痛楚从膝盖处传来，钱萌萌被裴皓川重重地推倒在了旁边的台阶上，坚硬的石块划伤了她的膝盖，细密的汗从钱萌萌的额头渗出，钱萌萌低头去看，她的裙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裴皓川……”

钱萌萌抬头，还是想要叫住裴皓川，却对上他冰冷的眼神。

她强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可浑身使不上劲，只能无力地靠在台阶上。他终于不走了，这是个好机会。她想要解释，却因为膝盖的伤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裴皓川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便转身走了。

钱萌萌想去追，但她站不起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腿上的伤很疼，心里也因为裴皓川的冷漠而钝钝地疼着，裴皓川已经走出很远了，钱萌萌却还是低声说着，好像那个人听得到似的……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但好像也只有一会儿，钱萌萌面前便阴暗了一片，她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就看到了满面怒气的裴皓川。

“皓川！”钱萌萌破涕为笑，“你回来了！”

“哼，”裴皓川的脸上有些别扭，他弯下腰来，冷哼道，“我只是怕你死在这里罢了，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

“皓川……”钱萌萌闻言，难过地看着他。

裴皓川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将钱萌萌打横抱起来，他的臂弯有力沉稳，钱萌萌就这样被他抱着去了校医务室。

“皓川，”正在被医生上药的钱萌萌抓紧时间向裴皓川解释，“你不要听米苏说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接近你的，你想一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广场上，那个时候我们素不相识，我哪里来的通天本领知道我要接近的人刚好就在那个广场，你又刚好会晕倒呢？”钱萌萌仰头看着他，眼底闪烁着祈求的光芒，“我承认，我确实答应了学姐，要帮她打探你的消息，但我真的是在和你签了合约之后才遇到学姐的，那个时候她发现我和你关系比较密切，于是就央求我帮她这个忙，她已经和那些赞助商都说好了，第一期的成田八卦发你的消息，如果不发，就会被索要赔偿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好朋友债台高筑，再加上，我们虽然是爆料八卦，但其实说的都是一些你的爱好和习惯这些……关键的问题一个都没有涉及，真的，你也看了那篇报道，我们没有说你什么的，”顿了一下，钱萌萌又说道，“还有那两万块，我也不要了，皓川，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望着钱萌萌膝盖上的两个大补丁，裴皓川的神色比之前的柔和了很多，但他还是一言不发，听完钱萌萌的解释之后，他的唇依旧是紧抿的，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萌萌，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他生了一双清冷的眼睛，但里面却满载柔情，是钱萌萌把这腔柔情打碎了，现在的裴皓川，好像又变回之前那个冷漠的他，“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心里明白的，但是……你却骗了我。”

裴皓川有些痛苦地继续说道：“你家里缺钱我知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为了钱而……”裴皓川没有说下去。

但钱萌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以为他在钱萌萌心里是不一样的，他这样骄傲冷漠的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定会倾其所有地去呵护和珍惜，但却没想到，他的珍惜在她看来，完全是一文不值。金钱？今天她可以为了两万卖掉他的那些所谓的不算隐私的隐私，那明天呢？她的底线在哪里？他还能相信她吗？

“我不知道，”裴皓川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他看着钱萌萌，“我需要时间来接受和消化这件事，你的伤也得到了处理，我先走了。”

“裴皓川……”钱萌萌想拉住他。可是他却拒绝了，侧过头来，略微有些冷漠地说：“我不喜欢别人和我有肢体接触。”

说完，便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像一朵孤寂凋零的花，日光里他的身影最终消失不见。她坐在校医务室的病床上，迎着日光，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