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灰飞

1.

看到沈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那张美艳的脸已经变得满目全非。

看到我，沈笑像疯子一样扑过来：“你来做什么？见到我这个样子你很高兴是不是？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我都不知道还有个傻子肯为了你去蹲大狱。”

我看着沈笑，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现在看向我的时候满脸怨恨，我怕我现在开口会更激起她的怒火。

“展颜，你不觉得这是报应吗？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那肯定是报应到你的身上，而不是我。”沈笑一边说，一边盯着桌子上的果盘，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

“颜颜，笑笑现在有点儿情绪失控，你别见怪。”

沈震安显然没想到我会来，我看得出他眼底的喜悦，只是在沈笑面前他好像不敢表现出来。

“沈笑，我……”

我本来是想为魏斯安求情的，可是看着沈笑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怕她永远都不会原谅魏斯安。

我不敢开口，我怕我一说话会更点燃她的怒火。现在的沈笑情绪非常不好，我不敢招惹她。

沈笑看着我，突然蹦了起来扑向我，厉声喊道：“展颜，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沈笑扑过来的时候手里闪过一道银光，沈震安猛地将她按住了，从她手里抢过了水果刀。

“爸爸，你让我杀了她，是她的妈妈害了我妈妈，也是她害了我。我妈妈死了，我也毁容了，为什么她还好好的，爸爸，你帮我杀了她。”沈笑疯狂地喊着，看向我的眼睛里全是怨恨。

沈震安无奈地抱住她：“笑笑，你冷静点儿，你冷静点儿。”

“我怎么冷静，为什么毁容的是我？是她妈妈抢走了我爸爸，害得我妈妈因为伤心难过而自杀了。现在我抢了她的男朋友，受伤的不该是她吗？为什么还是我？爸爸，你告诉我，为什么最后受伤的还是我，为什么死的是我妈妈，她们却什么事都没有，这不公平，一点儿

都不公平！”

沈笑像疯子一样，挣扎着，叫喊着，我看着已经失了理智的她，突然明白了她的所作所为。

她帮我追苏腾，让我享受到爱情的甜美之后再把她抢走，不是因为她爱苏腾，而是因为她对我的恨。

“我就是想让她尝尝被人抢了男朋友的滋味，我想让她和我妈妈一样，绝望而死。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毁了我的脸，我只不过是做了她妈妈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这个世界这样不公平？”

沈笑在沈震安的怀里哭得绝望，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我从来不知道明艳、骄傲的沈笑会有这样柔弱的时候。

哭累了的沈笑瘫软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像极了一个没有生命的被撕碎了的洋娃娃，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睛里不停地流出泪水。

“展颜，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只是想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我只是想让你还你妈妈欠我妈妈的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你不爱苏腾，我和苏腾还会是永远的朋友，可是现在……”

“其实报复你的时候我心里也不好受，因为我明知道苏腾喜欢的是你，还要装出和他感情很好的样子，我很累……”

沈笑躺在那里，不停地说着，我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

的泪水就像不息的泉，不停地流着。

“爸爸，其实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才是罪魁祸首。是你移情别恋才害死了妈妈，是你！沈震安，我恨你！我恨你！”沈笑突然坐了起来，扑到沈震安的身上，狠狠地捶打着沈震安。

沈震安眼中全是痛楚，他含泪将沈笑抱在怀中：“笑笑，颜颜，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死了笑笑的妈妈，也是我害死了颜颜的父母……”

说着，沈震安的手颤抖起来，他把脸埋在沈笑的肩头。

我的心被沈震安的话占据了，在我的心里一直认为沈震安只是和我妈妈关系暧昧，却不知道他原来和我爸爸也有关系。

“我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激动地问道。

“你确实对不起我妈妈，可是你够对得起展颜的妈妈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对她妈妈那么好，我妈妈会伤心难过到自杀吗？沈震安，请你搞清楚歉疚的对象。”

沈笑的话像刀锋一般插进来，看着她恼恨地看着沈震安的样子，我有些搞不明白沈笑到底是疯了还是装疯。

“笑笑，你和你妈妈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你妈妈以为我和展颜的妈妈有暧昧，所以每天都指责我，埋怨我，将我逼离了这个家，然后又说我移情别恋，最后还以死来威胁我。”

“而你，一直以为是我害了你妈妈，你都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盲目地去怨恨，所以才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你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的性格问题，知道吗？”

“笑笑，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是因为我的自私、懦弱，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沈震安看着我和沈笑，话语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

沈笑一反刚才的激愤，安静地坐在床上，冷笑着看着沈震安，我则坐在沈震安的另一侧，等着他开口。

我太想知道我父母的事情了，现在能告诉我他们的过去的只有沈震安了。

2.

“展颜，在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的妈妈了，你妈妈当时非常漂亮，我爱慕她已久，曾经立志非她不娶。可是你妈妈喜欢的人不是我，她喜欢的是你的爸爸展清轩。”

“当时你爸爸可以说是年轻有为，才二十出头就开了一个食品加

工厂。他英俊儒雅、风度翩翩，还是个经商奇才，你妈妈喜欢上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当时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们俩的名字就是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想到的，我们约定，如果以后我们生的都是女儿，一个叫展颜，一个叫沈笑。”

“你爸爸和妈妈相爱之后很快订婚了，看着你爸爸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心里憋闷得厉害，总觉得是他抢走了我喜欢的女人。当时我被嫉妒冲昏了头，想教训一下你的爸爸，所以我就找懂化学的朋友给我弄了一点儿有毒的食品添加剂。”

“当时那个朋友告诉我，人吃了这种添加剂只会腹泻，我想，这样不仅能毁掉你爸爸的名声，而且他还得赔偿受害者很多钱。到那时，你爸爸不仅没了名声也没多少钱了，你妈妈肯定不会再喜欢落魄的他，到时候我就有希望了，那时的我虽然不如你爸爸，却也是百里挑一的男人。”

“我当时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妈妈接受我，我趁着你爸爸不注意的时候让人换了添加剂。”

“没想到居然吃死了人，十几个人因为食物中毒死了，你爸爸的厂子因此被查封了。你爸爸倾尽家产赔偿了受害人，然后投案自首，说自己有监管不力之罪。”

“你好卑鄙，就为了你所谓的爱情，你连别人的性命都不顾，害

死了十几条人命……”

想到十几条人命竟然因为沈震安的自私，因为他所谓的爱情而无辜丧生，我恨恨地看着沈震安，心底为我那从未谋面的父亲感到心痛。意气风发的年纪却要背上十几条人命，当年的他是怎样的煎熬与自责？

“展颜，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当时给我食品添加剂的人说，这种添加剂吃了只会让人腹泻，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用我的性命担保，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死人，我只是想让你爸爸的厂子亏损一些。”

沈震安看着我眼中的怒火，着急地解释道，他眼中的歉疚让我相信他没有说假话。

“如果我真的想要害人，我直接害了你爸爸就行了，我也不用去害那十几条人命，我真的不知道那添加剂会毒死人。这件事情直到现在我都很内疚，我经常做噩梦，我知道，我才是法律要惩处的那个人。”

沈震安低下头，不停地擦着眼泪，沈笑没有说话，只是将纸巾递到沈震安的手里。

虽然沈震安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这些年他应该一直都遭受着良心的责难，那十几条人命就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永远

无法顺畅地呼吸。

“展颜，对不起，我也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让你没有爸爸，当时是我糊涂了，是我鬼迷心窍。”

沈震安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歉意，我看着他却没有力气说话，因为原谅不原谅不是我能选择的。

我轻声说：“为了所谓的爱情，你竟然害了十几条性命，我爸爸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悲哀。”

“爸爸这是为了爱情不择手段，连我都自叹不如。”沈笑嘲讽地说道。

沈震安听了沈笑的话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沈震安说他害死了我爸爸，虽然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但我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真相。

“当年那件事情闹得很大，而且受害人中有我们得罪不起的人，所以你爸爸被判了死刑。”

我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沈震安，虽然爸爸对我没有养育之恩，但是是他给了我生命，而且还带着愧疚而死，而导致这一切的沈震安却还活着。

“你真该死。”

我听不下去了，如果可以，我真想替我爸爸、替那十几个枉死的人讨回公道。

“是，我该死，是我太懦弱、太自私了，见出了事之后，我吓坏了，不敢承认是我在添加剂中动了手脚。我怕死，怕承担责任，所以我不敢去认罪，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爸爸死。”

沈震安的手不停地哆嗦，他不住地忏悔，不停地哭泣，我冷冷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懦弱自私的人在我的面前表演。

“怪不得你每年都要花那么多钱去做善事，别人都说你是慈善企业家，原来不过是为了赎罪而已。”沈笑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害死了我爸爸还不算，还要来纠缠我妈妈，你看到我妈妈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觉得内疚吗？你知不知道你不仅害了我爸爸还害了我妈妈，都是因为你，她才会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你知不知道你让她背上了第三者的名声？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们母女背后指指点点？”

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对沈震安嘶吼道。

这么多年来我对妈妈的误解，这么多年我和妈妈所受的委屈，都是他造成的。

他让我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他让我的妈妈受尽了别人的白眼，现在我的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了，但是，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多的不幸

的他，竟然还好好地活着！

沈震安仿佛聋了一般，只是闷头坐在那里，继续用不疾不徐的声音说着当年的事情。

“那件事情闹得很大，你爸爸几乎成了黑心商人的代名词，你妈妈也受到了牵连，背后全是指责的声音。她当时已经怀了你，为了给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你妈妈散尽家财，离开了那座城市。”

“你妈妈太爱你爸爸了，为了给你爸爸留下血脉，她坚持生下了你，因为没有爸爸，邻居们都以为你是个私生子。”

“为了不让你怨恨你爸爸，她从来都没和你说过你爸爸的事情，她只告诉你因为一些无奈你爸爸没有办法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那你和我妈妈是怎么回事？你脸皮真是够厚的，害死了我爸爸还能坦然地和我妈妈在一起。”

我的话音刚落，沈震安一边快速地摆着手手，一边着急地解释：“我和你妈妈没什么的，我们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因为对你爸爸太内疚了，所以总想着照顾一下你们母女的生活，我只是想赎罪而已。”

“你妈妈很要强，她总是拒绝我的帮助，她觉得我是在怜悯她，可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去帮助你们。”

“我喜欢你妈妈的事笑笑的妈妈在与我结婚之前就知道，她见我想帮助你们就开始怀疑我，她甚至怀疑你是我的孩子，怀疑你妈妈是

我在外面养的女人。”

“但是我对你爸爸做的事情我不敢和任何人说，即使是我最亲近的妻子，我只好选择沉默，没想到我的沉默让笑笑的妈妈更加怀疑了，她天天胡思乱想，后来就得了抑郁症，在我没回家的一个晚上自杀了。”

沈震安流着泪说着，刚说完，沈笑就扑到了沈震安身上，她一边捶打着沈震安，一边哭喊着让沈震安还她妈妈。

我没有心思看他们父女间的争吵，我脑子里全是妈妈那张带着哀求的脸和她对着我温和地笑的样子。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听别人说我是私生子，妈妈也告诉我爸爸没办法和我们一起生活，但是他是一个大英雄。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爸爸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才会以为沈震安是我爸爸。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沈震安和我妈妈的关系比较密切，而且还有些暧昧，加上周围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我妈妈是沈震安的小三，我才会觉得妈妈是第三者。

我连妈妈的解释都没听过，就武断地将妈妈判断成了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我甚至都没有问过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而现在，当我知道所有的真相时，当我想为多年对妈妈的误解道

歉的时候，那个被我误解，被我伤害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只能哭泣，可是泪水洗刷不掉我心里的愧疚。

我恨眼前这个被自己女儿厮打的男人，可是他同样也是个可怜人，因为多年前的自私和懦弱，他每天都生活在愧疚里。

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现在女儿也视他为仇人，当年他虽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活着的煎熬才是上天对他最公正的惩罚。

“沈震安，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害死了我妈妈，害得我毁了容，你还毁了别人的家庭，你是个浑蛋，你给我滚！滚出去，我不要你这样的爸爸，我不要！”沈笑一边尖叫着，一边将沈震安推出病房。

将沈震安推出病房后，沈笑反锁了门，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安静地看着我的脸。

突然，她笑了，她那满是伤痕的脸笑起来有些扭曲，我麻木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说命运无常？说我们都是可怜人？说我们不该彼此怨恨？还是说我那再也回不来的父母？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地看着我。知道了真相的我们都有哀伤的权利，也有指责的权利，可是我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笑哭了，她抱住我号啕大哭，不知道她是在哭她那枉死的妈妈还是在哭自己毁掉的容貌。或许她是哭这些年她凭空猜测出来的仇恨，又或许是哭她这些年的行差踏错。

听着沈笑的哭声，我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哭我那枉死的爸爸，哭我那从没得到女儿的一丝温暖的妈妈。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沈笑这样抱在一起痛哭。

我也没想到我们心里的苦楚和愤怒都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段错爱，都是因为那个人的自私和懦弱。

而我们更大的悲伤在于我们已经无法改变这一切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我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做一个孝顺的女儿，沈笑此生再也不会拥有傲人的容貌，我们都是被上天愚弄的可怜的孩子。

而泪水成了我们发泄痛苦的唯一途径，只有泪水才能承载我们的悔恨，只有泪水才能证明我们过往的心酸。

在现实面前，我们无能为力。

3.

我们不知道哭了多久，等我们停止哭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

来。

我们在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脸，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只感觉到彼此的悔恨和懊恼，伤心和落寞。

“你现在很恨我对不对？”沈笑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沈笑。

我想，如果我是沈笑，可能会比她报复得更猛烈，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且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恨不恨我毁了你美好的爱情？其实你和苏腾真的很配。”没听到我的回答，沈笑似乎有些不甘心。

“我恨你什么呢？很久以前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能被抢走的爱人就不是真正属于你的爱人。我本来盼着能和苏腾天长地久的，我对他一见钟情，我喜欢他清澈如湖水一般的眼睛，他是那么温文儒雅。我以为我记忆中的那个苏腾会是永恒，可是在你牵着他的手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变了，只是我在深爱他的时候没感觉到罢了。”我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当我知道了当年的一切，经历了命运的浮沉之后，说起苏腾，我竟然是这样平静，平静得好像我从来就不曾爱过那个男人，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展颜，我就是想让你尝尝心爱的人被抢走的滋味，我想着母债女偿，却没想到这债从来就没存在过。”沈笑说到最后，话语里全是愧疚。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在起点的时候并不知道终点是什么，而在赶往终点的路上我们又经常会迷失方向。

沈笑曾经以为报复我们母女就是她最大的目标，可结果是我们母女并不欠她什么，而她也因为报复被毁容。

很多时候上天就像一个老顽童，时不时戏耍一下我们，然后看着我们的悲伤与苦痛，告诉我们这就是命运。

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孩子，我是，沈笑是，苏腾也是。

“展颜，对不起，我……”沈笑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哽咽着说道。

“这么多年的感情纠葛，早已经分不清是谁对不起谁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再也没有更改的机会。”

沈笑的道歉让我很难受，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对错，我们谁也不想有这样的结果。

“你来医院做什么？不会真的是来笑话我的吧？我虽然抢了苏腾，但是应该还不至于让你这样恨我吧？”

听了父辈们那关乎生死的爱情之后，我们都不觉得我们的所谓爱情是惊天动地的事情。

“不是，落井下石的事情我还真做不出来，我来是求你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在经历了沈笑将苏腾抢走的事情之后，我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沈笑聊天，但是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怪沈笑，只有满心的祈求，希望沈笑能给魏斯安最大的宽容。

“是为了魏斯安吧？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说魏斯安该有多爱你，才会为了你做出这些事？”

“他……”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其实之前我都没想过魏斯安会喜欢我，可是听了沈笑的话，我所有的关于魏斯安的疑惑都找到了源头，原来他不仅仅是对我最好的朋友，更是爱我至深，为了我甘愿触犯法律的人。

“我不知道他喜欢我，如果不是你说起，我根本没意识到我们之间不只是好朋友，是我一直忽略了他对我的感情。”我坦诚相告，但是说完话之后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魏斯安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我和魏斯安从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受委屈他会替我出头，我有心事也会对他诉说，他总是安静地听着，有时候也会发表意见，到了高中我们依然如此。

有时候我会忘记魏斯安的性别，觉得他和顾伊人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他和顾伊人斗嘴的时候。后来我考上大学，他也考上了，可是

他说离家太远了不想去，然后就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在我学校附近打工，默默地关心、照顾着我。

我一直都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沈笑点醒了我，如果不是魏斯安深爱着我，怎么可能会为我做这么多。

甚至于他在监狱里和我说的话都是沈笑毁容了，我就有机会和苏腾在一起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定很心酸吧？

可是我要的是苏腾，他就愿意成全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排山倒海般的内疚将我淹没，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的，以为是你让他来报复我的。”

“怎么可能？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会和他说明白，会和他保持距离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在我的心里他永远只能是我的朋友，永远也成为不了我以后要白头偕老的那个人，我对他只有朋友之间的友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沈笑解释这些，可能我是在提醒自己吧。

“我以为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你们会在一起，毕竟他是那么的爱你。”

“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是至少现在，他在我的心里仍然是一个很重要、很特殊的朋友，我很感激他这些年来的陪伴。”

“那苏腾呢？如果我和苏腾分手成全你们，你会不会跟他和好？”

沈笑脸上那淡淡的哀伤让我心疼，现在，她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人，不管苏腾是不是她真心喜欢的那个，有他陪在身边总会好一点儿吧？

“这时候他应该陪着你的，怎么没见到他呢？”

我没有回答沈笑的问题，因为我不能纠结于不存在的问题，现在沈笑这个样子他们怎么可能分手。

“他是那部戏的男主角，有很多戏份的，哪里有时间呀，等过几天我出国治疗的时候他应该会陪我吧。”

沈笑知道我是在回避她的问题，便不再追问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我不知道除了祝福他们我还能说些什么。

沈笑没有说话，她陷入了沉默之中，黑暗的病房里我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沈笑，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艰难地开口，此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我不知道沈笑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虽然明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还是想尝试一下，因为监狱里

的魏斯安还在等着我。

那个陪我走过最寂寞、荒凉的岁月的魏斯安，那个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的魏斯安。

“你是想说魏斯安的事吧？”沈笑的语气淡淡地，没有我想象中的激愤，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可能帮不了你，他在片场行凶之后就被警察抓走了，现在已经立案了，即使我不再追究他也要接受法律制裁。而且展颜，我做不到那么大度，我不可能不恨一个毁我容的人，我不会为他说情的。”

沈笑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我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但是展颜，我不会落井下石的，你为他找个好点儿的律师吧，可能会少判几年。”沈笑接着说道。

我没有说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出了黑暗笼罩的病房。

我不该奢求沈笑会原谅魏斯安，毕竟一个花样少女被毁了容，这是一件残忍且无法挽回的事情。

走出医院，外面已经是满天星光，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纪。父辈的恩怨情仇，我们的情感纠葛，在这一天里走到了终点。

我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在法律和人心面前我们也不得不屈从于命运。

魏斯安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

我含着泪送沈笑到了机场，走的时候带着面罩的沈笑对我笑了，只是她眼睛里的哀伤还是落进了我的心里。

在机场我终于再次见到了苏腾，沈笑好像故意让我们俩说说话，找借口离开了，剩下我和苏腾面面相觑。

“展颜，对不起，我……”

苏腾看着我，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别说这些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后悔就好。”

“展颜，我……”

苏腾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依然固执地想要解释。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转过身去，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期待，可是理智告诉我我必须离开了。

我们之间早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必要和我解释。

“展颜，你等我回来。”苏腾在我身后高声喊道。

我没有回答，我不会等他回来的，即使我曾经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我都不会再等他了，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两周之后，苏腾回来了，作为一部大剧的男主角，他回学校的时

候很是轰动。

苏腾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他在我宿舍门口轻声喊我开门。

我告诉他现在他是沈笑的男朋友，就算是想移情别恋也要等沈笑的脸恢复了再说。

苏腾沉默了一会就走了，他不会知道，我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使沈笑好了，这扇门都不会再为他打开了。

苏腾当天就回去了，因为剧组太忙。

苏腾走后，我的生活又渐渐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每天会和孙景程因为剧本而争论不休，有时间就去图书馆，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其实这样的日子和以前还是有一点儿区别的。

以前，魏斯安总会找各种理由带我出去玩，酒吧、公园……按他的话说就是做一个好编剧必须要有丰富的生活经历，他只是带我去体验生活而已。

没了魏斯安，我的日子清净了不少，而顾伊人从那天骂过我之后就再也不理我了。她每天也很忙碌，忙着写剧本，忙着和孙景程在一起，我不知道她和孙景程是不是和好了。

只是这一次，顾伊人再也不需要我安慰、开导她了，我们两人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