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1

很快就到了考试周，我最近也忙忙碌碌的，很少和江川见面，至于苏洛言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我反倒是遇见了纪暖暖。

那是在宿舍楼前，她好像一直都在等我回去。

宁静的夜晚，她站在我的面前，没有了以前的张扬，多了一丝落寞。我不明白，她现在找我是为了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吗？

“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把苏洛言还给我？”没有以前的咄咄逼人，她看我的眼神散发出忧郁的光芒，那样高傲的纪暖暖竟然会用这样的口吻同我说话。

纪暖暖看着我，突然略带讽刺地说：“你很得意是不是？那么多女孩子喜欢苏洛言，可他却唯独喜欢你。”

我讶然：“你说什么？”

“你还想装傻吗？你难道一直不知道苏洛言喜欢的人是你？”纪暖暖的嘴角挂着讥诮的笑容。

我却抿紧嘴唇不说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喜不喜欢我，我觉得我们如果是兄妹就已经很幸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苏洛言会有着未来。

我微微叹息：“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即便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他终究还是我的哥哥，我始终还是他的妹妹。”

纪暖暖皱了眉，她大约没有想过我会这么说。

我看着她，呢喃着：“纪暖暖，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不是依靠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触动了她的心思，纪暖暖缓缓地低下头去，过了好久，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我却微微失神，可我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苏洛言真的喜欢我吗？我抬头望着星空，浮现在我眼底的是宋君慕的模样。

我想我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宋君慕了吧！

电话铃声响起，是江川。

“苏若，我和颜乐乐分手了。”

听到这句话，我手中的电话差点掉落：“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儿？”

“我……苏若，我对不起你。”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我知道江川在哪儿，我对他的了解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来到我们以前经常吃饭的小餐馆，江川正趴在桌子上，面前一堆空了的酒瓶，他大喊着：“老板，再来六瓶。”

“江川，你疯了吗？”

江川哈哈大笑：“千金难买一回醉。”

我试图从他的手上将酒瓶夺过来：“你不能再喝了。”

可是我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江川抱着他的酒瓶就往旁边挪了挪：“干吗抢我的东西，我可没有抢你的可乐鸡翅。”

我有些好笑：“哪里来的可乐鸡翅。”

大约是我的话提醒了江川，他又大声囔囔着：“老板，来一份可乐鸡翅，一份毛血旺，一份水煮牛蛙。”

“好咧。”

老板乐呵呵地应下，很快就先将酒搬上桌子。江川又打开一瓶，像喝白水一样“咕咕咕”地往胃里倒，我知道江川酒量好，经常把苏洛言灌倒，但是他像现在这样没有节制还是第一次。

我皱着眉，一把将酒瓶从他手里夺过来，有些气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江川还是傻傻地笑着：“苏若，你要不要也陪我喝点。”

“我不喝酒！”我想他一定是喝醉了，就连我最讨厌喝酒这种事情都忘记了。

江川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哦，我差点忘记了，你不喝酒的，那就把苏洛言叫过来，让他陪着我喝酒。”

他说着，就到处找手机。

我无奈地叹息：“江川，你和颜乐乐到底是怎么了？”

江川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愣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我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江川。”

“我们分手了……”他笑了笑，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他又重复了那五个字——“我们分手了。”

我想他的心一定在滴血。

江川又抱着酒瓶“咕咕咕”地往胃里倒，这一次我没有去阻止他，过了好一会，大约是他喝累了，才将酒瓶放回桌子上，老板也已经将他之前点的三样菜端上来。

“苏若，吃。”

江川递给我一双筷子，我接过后，他也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我记得江川一直都不吃辣，但是这次他点的却都是最辣的，除了我爱吃的可乐鸡翅。

“江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筷子突然就不动了，过了一会，他笑了笑说：“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和颜乐乐分手了。”

我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因为上次她过生日的事情？”

江川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吃着他以前一直觉得恶心的毛血旺。

“江川，虽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事情和你最喜欢的女孩分手，我希望你能幸福，你懂吗？”

他抬头茫然地看着我：“我懂，只是若若，我接受不了任何人伤害你，尤其是在伤害你之后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自己没错。我很想原谅她，但是我发现，我看到她的时候总会想到你那天晚上的眼神，那是我认识你十几年第一次见到你那么脆弱的眼神，苏若，你明白吗，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我明白，只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真的舍得就这么失去颜乐乐吗？”

现在再想想当初那件事情，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这些日子以来，我都和宋君慕在一起，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说实话，不舍得，很不舍得，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这么伤害你，你是苏若啊，最好的苏若，谁都不可以这么做！谁都不可以！”他激动地大喊。

江川继续说着：“我和乐乐在我们那年暑假去江南游玩时遇见，我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梦，只是没有想到后来我真的遇见了她，一切都像是上天给我的惊喜一样。”

他的样子若有所思，我想在江川的脑海里关于当年的记忆一定美极了。

“可是，我的天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竟然用那种手段去伤害你，为什么？”

“江川，其实我能理解她。”我抱着江川，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一种威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你，她没有办法接受失去你的现实，所以只能毁灭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江川，你冷静点，好好想想，如果你就这么放手了，你有办法接受你的天使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吗？”

他摇头。

我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谁都会犯错，我会，你会，颜乐乐当然也会，如果就因为这么一点错就失去你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你觉得值得吗？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人伤害我，但是你忍心伤害颜乐乐吗？”

江川一手撑着脑袋，垂下头去，他的身子在微微抖动着。现在已经很晚了，小餐馆的人不多，静静的，布满了深沉的味道。

我突然发现江川哭了，哭了很久，我第一次看到他哭，还是为了一个女孩。我讶然，却不禁有些动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哄拍他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

“苏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去找回她吧，找回你最爱的女孩。”

“可是我……”

“江川，我现在过得很好，那次的事件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影响，而且我现在还和宋君慕在一起，很快乐，很快乐，而且我不怪乐乐，真的不怪。”

“可是……她已经离开了，离开这个城市，彻底离开我了。”

我一惊，没想到颜乐乐竟然会离开，我对江川说：“江川，你知道什么叫做‘骑士精神’吗？”

他看着我，我微笑着凝视他，说：“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他都会守护着他的公主，不离不弃，江川难道你不应该去把你的公主找回来吗？”

我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柔和，我希望我能鼓舞到江川，可他自始至终都只是笑了笑，很悲凉的微笑。

我问他笑什么，他却不回答。

过了好久，江川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给我：“这是乐乐临走前要我转交给你的。”

我接过信函，打开，里面有三十二元钱，还有一张信纸，我突然想起来这是上次在到蛋糕店里为颜乐乐付的糕点的钱，我将钱放在桌子上，转手打开信纸——

苏若：

对不起！

你看到我说这句话应该会大笑吧，觉得我虚伪，觉得我做作。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你。羡慕你和江川有一个美得如同梦幻一般的童年，你的过去有他，他的过去有你。或许我这么说并不恰当，但是我经常听你或者听他说起那段我无法参与到的过去，我就好嫉妒，好羡慕。

但是苏若，我好恨你，我讨厌我和江川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提起你，我讨厌他看到你的时候总会和你亲近，我讨厌只要你有事他比任何人都着急，我也讨厌这样善妒的自己。

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江川曾经和宋君慕打过一架，为了你，当我看到他脸上带伤地站在我面前笑着说：“我没事，宋君慕这个人挺靠谱，苏若没选错，我跟你说，为了不让苏若看到宋君慕的伤担心，我都没动那小子的脸，结果他还打了我，伤了我一张俊脸哟。”

这样为你着想的他，我怎么可能不嫉妒？

所以在纪暖暖找到我的时候，我答应了和她合作。可是后来我后悔了，后悔伤害了你。我却不知道，纪暖暖为了伤害你，故意把我约出去借我的口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知道吗？后来她给我打电话说你就坐在我隔壁，我说的一切你都听到了，我当时恨死自己了。

在一次电话的时候江川知道了这一切。我看着极力维护你的他，我是那么愤怒，所以当他提出分手的时候，我答应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跟他解释他根本不听，只是一味地质问我为什么要伤害你。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完全是因为他啊。后来我找过他几次，他的态度很坚决，我的心都被伤透了。

当父母说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要离开这个城市时，我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是苏若，现在的我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一直没有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竟然还愿意帮我。袋子里装着的是我欠你的钱，如果我们以后还能见面，你能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吗？

我没有什么朋友，你能做我的朋友吗？

我想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可笑，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拥有朋友，这次我输了，输的好惨，输了我最爱的江川。

苏若，以后你能帮我照顾他吗？

对不起，最后我还在要求你，对不起，我实在没有朋友可以帮我了。

再见了，苏若。

颜乐乐

信纸上有显而易见的泪痕，有些字迹已经晕开。

我又重新将信纸和钱装进信封。

如果，某一天我还能再见到颜乐乐，我相信我们会变成朋友。

江川默不作声地继续喝着酒，颜乐乐说她输了最爱的江川，江川输掉了他最爱的颜乐乐，那么这次究竟是谁赢了？

纪暖暖吗？

我摇了摇头，上一次在小巷子遇见纪暖暖和苏洛言的时候，她好像也输掉了他。

或者，在这次事情的里面，大家都输了，输得好惨……

那天，江川喝了好多酒，最后不省人事，我一直陪着他直到最后。

02

和江川一起的时候，宋君慕打电话过来找我。我刚好在愁怎么把江川弄回学校，宋君慕帮了我的大忙。

“我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没有背过，竟然要背一个男人。”

我笑呵呵地说：“你把江川背回去之后，我就让你背。”

没想到他倒是乐滋滋地同意了。

我们将江川送回宿舍之后，我和宋君慕就往回走，我跟他说了江川和颜乐乐的事情，我忍不住感慨：“世事弄人。”

可宋君慕突然问我：“若若，你喜欢我吗？”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瞅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看着他，我的心底却柔软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过了很久，我都没有回答，宋君慕凝视我良久，深吸一口气，说：“那……你喜欢苏洛言吗？”

“啊？”我没想到宋君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君慕突然说：“若若，你还记得你上次发烧的时候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那件事情。宋君慕告诉我：“上次你发烧的时候，你拉着我叫着苏洛言，一直在叫他的名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对他不仅仅是兄妹之情这么简单。”

我捂住嘴，刹那间，我的心底好像是一片没有声音的死寂，那个被我一直隐藏的秘密竟然被他知道了，我看着宋君慕，他的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幽暗。

我想我一定是伤害到他了。

“君慕……”

他打断我的话：“若若，我只想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答案吗？”我喜欢宋君慕吗？也许是喜欢的吧！但是我没有办法确切地告诉他，因为只是也许不是肯定。现在的苏若，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宋君慕，我不想给他希望之后再给他一次绝望，所以我犹豫了，说道，“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他点点头说：“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去考虑，三天之后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开心的答案。如果不是……那我就……”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我对着他点，“嗯，三天。”

“那我先走了。”

“好。”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背影，苍凉而孤寂。那瞬间，我觉得的心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夜风越来越凉，我撩起有些缭乱的头发，试图把脑中杂乱的思绪甩开。我想我是喜欢宋君慕的，至于是不是关于爱情的那种喜欢，我还不能确定，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忘记了苏洛言，我不愿意给宋君慕一份不完整的感情。

第二天，学校竟然传出了苏洛言和纪暖暖分手的消息，他们两个人都属于风云人物，自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我听到之后无所谓地笑笑，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爸爸妈妈。

回到家之后爸爸妈妈不在，很意外地我见到了醉醺醺的苏洛言，不知道他是不是像江川那样因为感情的事情买醉。

“哥，你没事吧？”我放下背包走到他身边担心地询问，周围弥漫着浓重的酒味，让我有些不适应。

这不是我认识的苏洛言，干净美好的苏洛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对他陌生了。

“你以前不喝酒的。”

“是吗？”苏洛言忍不住轻笑。

“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想着是不是因为他和纪暖暖分手的缘故，“我给你拿点水来醒醒酒。”

我转身，就去厨房倒水，脑子里思绪万千，短短的半年，我认识了他们，我知道了苏洛言身世的真相，我伤害了宋君慕，就连江川都被迫和他的公主分手。这半年的时间，为什么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如今苏洛言还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和纪暖暖分手？

当我倒完水却发现苏洛言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哥——”我在房间里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人回应。

我慌乱地走出家门到处寻找他，最后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穿着单薄的苏洛言。

“哥……”

我站在他的身后，苏洛言仰头望着那棵树，他对我说：“苏若，还记得小时候，你爬到树上不肯下来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我记得，后来是你找到了我，带我回家的。”

我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他脸上的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是啊，以前是我带你回家，上次我也想带你回家，上上次也是，可惜你都跟宋君慕走了，头也没有回。”

我低下头去：“哥，对不起……”大约现在，我也只有跟他讲这三个字了。

“苏若。”苏洛言走到我的眼前，直愣愣地盯着我，眼波流转，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看着他奇怪的样子，略带怀疑地问：“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事。”苏洛言弯了弯嘴角，却没有笑出一个弧度，看着这样的他，我真的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究竟他和纪暖暖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些转变，如果换成以前，他和纪暖暖分开我应该是开心的，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可现在……我心底有的只是疑问，还有对他的担心。

难道我真的可以放下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因为宋君慕吗？

我的脑子里很乱很乱，没有办法给自己理出一个头绪。

“哥，我们回家吧。”我扯扯他的袖子轻声说。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扯我便到了他的身边，狠狠地撞在他的胸膛上。

“哥，你要干吗？”我有些慌乱，想要挣脱开他，却发现他的力气很大，我根本无力挣脱。

他突然反手将我按在树上，然后托住我的后脑，低下头，吻在我的唇上！

我睁大眼睛，惊骇地挣扎，我慌忙地将他推开，可他却是偏偏不让我离开。面对这样的哥哥，那瞬间，我觉得耳膜轰然作响，有些眩晕，血液都好像冲到头顶，内心满是恐惧。

我害怕被别人看见，这里居住的老街坊、老邻居，他们都还不知道关于苏洛言身世的真相，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家出大事了！

“哥，哥，不要，求求你……”我惊骇地挣扎着，可是苏洛言却牢牢地将我抓住，他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的，他一定将我看成了纪暖暖，一定是的。

我瑟瑟发抖着，突然苏洛言的身体离开了我，我的身子还僵硬着，我恍然看着眼前，是江川，他抓住了苏洛言，强行将他拉开。

“苏洛言，你在干什么？苏若是你妹妹啊！”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他的视线触及到我的眼底，我能感觉到江川身上逼人的寒气。

“妹妹？”苏洛言失魂落魄地看着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妹妹？苏若是我的妹妹吗？她不是我妹妹，不是！不是！”

江川的拳头狠狠地打在苏洛言的脸上，他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眼神依旧空洞地看着未知的方向。

“苏若。”

江川轻轻地呼唤着我，可当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时，我还是吓了一跳，我茫然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你没事吧？”

“我……”

我的声音低不可闻，看向苏洛言，视线和他接触的一瞬间，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我慌忙逃离开，那一定不是苏洛言，一定不是他。

我漫无目的地奔跑着，我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样的苏洛言。

“纪暖暖……”我的脚步突然停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找洛言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苏若，你真不要脸。你不是说你只当他是哥哥吗？有做妹妹的这么对待哥哥吗？你说啊，你说啊，苏若！”她抓住我的肩膀不停摇晃着，我被她摇晃着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苏洛言就好像一面镜子一样在我的眼里破碎。

“他……只是喝醉了。”我的声音低的就连自己都听不见，轻软的像风，都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纪暖暖掐住我的脖子，我在她双掌间挣扎，却掰不开纪暖暖的手：“放开我，放开我。”

“说，他为什么要吻你？为什么？为什么？洛言从来都没有吻过我！”

原本漂亮的脸变得狰狞，她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是天下最无耻的女人！”纪暖暖狂怒，手指在我的脖颈间收紧，喉咙在痛，我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看着夜空，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苏若！”

是谁在叫我？

我颤抖地张开双眼，一股力道冲开纪暖暖掐住我的手，我跌倒在地，溅起满地的雨水，方才那人冲过来一把抓住我，我才有了支撑点。

“苏若，你怎么了？你跟我说话！”

我努力睁开疲倦的眼睛，狭小的视野渐渐扩大，夜色幽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雨水一滴一滴落在江川的脸上。

“苏若，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江川轻轻地摇晃着我，似乎想唤回我一点意识。可我却没有力气回应他，指尖变得僵硬和冰凉。

江川紧紧攥住手，转眼，盯着身后的纪暖暖，他冲过去，有种不顾一切的神情，“啪”的一巴掌甩去：“你若再伤害苏若，我会让你拿命来还！”

纪暖暖的面色红白一阵，似乎是害怕江川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她捂着自己的脸，没有再说话。江川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他若愤怒到了极点，是会拿命来拼的！

我在他们身后剧烈地闷咳一阵，好像有些急喘，江川赶紧回去扶起我，在路边拦了车，要送我回去。我呆愣地坐在地上，张开十指摊在面前，雨水一滴滴落下，好像荡漾开血色的涟漪，我想紧紧握住，却使不上劲来。

江川叫来了TAXI，他搀扶着我坐上了车，我窝在窗前，瑟瑟发抖。江川微微叹口气：“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江川问我：“苏洛言和纪暖暖分手了，你知不知道？”

我点点头。

江川又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从嗓子里挤出一个词来：“我不知道……”太多太多事情，让我不敢去想。

江川长叹一声：“其实，来的路上纪暖暖什么都跟我说了。”

我缓过神来，扭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都知道了。”江川拍了拍我的头，“你们……”

最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咧嘴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来，他跟我说：“这半年来，我们都经历了太多，要面对的也太多，但不过也好，终究还是要发生的，还不如趁我们还年轻的时候，有的事情还是可以挽救的。”

我心里突然一阵揪痛，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江川伸手拉过我，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瓷娃娃。

我茫然摇头：“我头疼，我的头好疼。”

车窗的玻璃被外面的街灯照得有些反光，夜景折射出奢靡的光绪，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晃眼而迷离。

“苏若。”江川又一次叫着我的名字。

“你不要问了……”

可没有想到，这一次江川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突然摇晃我的肩膀，我被摇得剧烈晃动，眼睛渐渐睁大，却咬住嘴唇，他说：“苏若，你必须清醒一点，你必须要清醒！你想想苏洛言，你想想宋君慕，你想想他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当苏洛言是哥哥，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是我最好的哥哥，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是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江川还抓着我，我眼底的泪迅速涌出来：“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江川微微发愣：“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想，那一瞬间，他一定又想到了颜乐乐，他的公主已经被他弄丢了。

是啊……

现在的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大声哭泣着，江川将我环抱起来，轻轻拍我的后背。可我却哭得更加凶猛，我的太阳穴被痛苦地撕扯着。其实我一直都愿意去相信，无论是苏洛言，还是宋君慕，所以，我要去忘记，忘记所有不应该想起来的事情。

03

宋君慕第二天到寝室接我，我不记得我有约过他，而且距离我们的三日之期还有两天的时间，他的突然来访让我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你怎么来了？”

“约你吃饭啊，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再垂死挣扎一把呗，给自己加点印象分。”他笑着说。

“那你想请我吃什么？”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微笑。

宋君慕微微笑着：“想不想吃火锅？”

我忙点头。

宋君慕说：“我的车停在门口，我们去吃小肥牛。”

“不是小肥羊吗？”我撇嘴。

“不管小肥牛还是小肥羊，能让我家若若开心就是好动物。”他笑笑，宠溺地摸着我的头发，“走吧，我好饿。”

宋君慕牵着我就往外走去，像是忍了很多话要说，可是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上次跟他说的话，一定很伤他的心。可是我却没有鼓起勇气来再说这个事情。

宋君慕突然问我：“想什么呢？”

“没什么啦！”我笑着回。

这时我看到苏洛言从校外回来，看见我，也看见正牵着我的宋君慕，脸上露出僵硬的神情，但转瞬即逝。

苏洛言对我微笑，我也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转而，我看着宋君慕，他也正在微微的笑。

“上车。”

我才发现我们到一辆黑色轿车前，牌子嘛……不认识！

宋君慕见我嘴角微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开了车门，让我先坐副座上再慢慢发呆。等我缓过神的来的时候，轿车已经发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时间段的车流量有很大，还是宋君慕习惯性开的很慢，这种全然陌生的相处令我觉得不安。

“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问我。

“昨晚没睡好。”

宋君慕从容地接下一句：“我也是，昨晚没有睡好。”

“最近很忙吗？”

他没答，前方红灯，车子正好停下来，宋君慕突然伸手拨开我的一缕刘海，手指过处，仿佛如烟般轻柔：“才一天没见，我就好想你，怎么办，我中毒了，中了一种叫苏若的毒。”

“你从哪儿学会的台词，好恶心。”我推了他一把，“好好开车，我可不想明天上头版头条。”

“遵命！”他滑稽地对我一笑。

我有些脸红地别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我的心已经做出决定了呢。

“又走神了。”

他弹了我的头一下，我愤愤地转头瞪着他，“你干吗？”

“把你从爪哇国拉回来。”

“你专心开车！”我又瞪了他一眼。

“红灯呢。”

“红灯就仔细看路。”我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明明都认识好久了，明明我们都“同居”了！为什么会因为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脸红？

“看，你又走神了，给你这个看。”他拿出一本漫画递给了我，“先看这个打发时间，不然你又要瞎想了。”

“哪里有瞎想！”我反驳。

“好好好，没有，那你先乖乖看漫画，我们马上就到了。”

“嗯。”

彦庆街上的小肥牛离学校并不远，当我和宋君慕下车的时候，不禁又斜睨了他一眼，天空突然飘着细雨，宋君慕微微的笑意如江南烟云，在霓虹灯下优美如春夜里的樱花，散发着淡淡的氤氲。

我在记忆里飞快地搜索出这些信息，却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宋君慕。”我叫他，想问他我们在什么时候见过，想了一会儿我又打消了这种想法，如果不是自己去记得，似乎没什么意义呢。

“怎么了？”宋君慕看着我，笑了笑。

“没事，我想我还是要自己去努力，不能麻烦你。”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拉我进了火锅店。

天气冷的日子，吃火锅的人尤其多，我和宋君慕找了很久才找到位置，看到飘着一层辣椒的鸳鸯锅被端上桌的时候，这几天的坏心情似乎都一扫而了。

“我要大盘羊肉、牛肉、金针菇、牛肉丸、鱼丸……”我一口气点了好多吃的。

宋君慕愣了一下看着我说：“若若，还有别人要来吗？”

“不是你请我吃饭吗？有没有别人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我白了她一眼，最后又补了一样蔬菜之后才舍得让服务生离开。

宋君慕坐在我对面含笑看着我，火锅不断散发出的热气让他的脸红扑扑的，好像一颗桃子，我不禁有些嫉妒，一个男孩的皮肤怎么可以这么好！

“吃货。”宋君慕送了我两个字。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吃货我自豪。”

说完这句我黯淡了下来，小的时候苏洛言经常会拍着我的头顶说：“苏若是个小吃货。”那个时候我就会“嘿嘿”傻笑，回一句：“我是吃货我自豪。”

不知道苏洛言怎样了？那天晚上他去了哪里？他和纪暖暖和好了吗？

“小姐，你们的餐齐了。”我恍然，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菜，我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宋君慕，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笑，这个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

“我们……开始吃吧。”我把羊肉下到锅里，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好咧，开动。”

一顿饭，在我们俩的“争夺”中过去，我不停地埋怨他竟然那么不厚道，和一个女生抢东西吃，他根本不理会我，直接回了一句，饭桌之前无情侣。

我吐血！

不过，这才是宋君慕，爱说爱笑的宋君慕。和我在一起以后，他脸上的笑容真的少了很多，有些事情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一直微笑下去。

“宋君慕，你的家在哪儿啊，难道就是那栋别墅？”那儿太过安静，而且就他一个人住，实在不像一个家的样子。

我发现我对他真的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儿，不知道他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怎么，终于想起来要了解一下我了啊。”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家住在安居小区啊，清平街那个。”

“啊？你骗我的吧，我家就在那儿，我没见过你呀。”我心里有些埋怨他，明明是富家子弟，怎么可能住在那种普通小区。

“我家以前是在那儿，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小区前面的老房子捉迷藏，还有个大姐大教我藏到废弃的米缸里。”

大姐大……米缸……

好熟悉的场景，似乎我童年的时候也干过这样的事情。后来那个孩子被一家人找了很久，我听了之后十分愧疚，想要找机会上门跟他道歉，结果他先找上了我。

我开始以为他是来找我算账的，结果他把一大包棒棒糖放到我的手里说了一句：“谢谢你。”

当时我被这个小孩的诡异思维吓了一跳，我害他差点在米缸里过夜，他竟然还对我说谢谢，还笑得那么甜，这一定是糖衣炮弹！

可是小时候哪里能抵得住糖果的诱惑，就算认定了对方不怀好意地找到自己，也还是忍不住吃棒棒糖，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还分了一根棒棒糖给他。

后来他就经常到我家楼下等我，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棒棒糖，偶尔还会带几个很可爱的小玩具，现在家里的书架上还摆着几个他送的塑料小玩具呢。

我们一起玩了好几天，他这人有些孤僻，不喜欢和其他人相处，每次玩的时候都只有我们两人，以至于他后来莫名其妙地失踪之后，我到处找他，江川他们还以为我是撞鬼了。

记忆力的形象和眼前的人重合，都长得好看，都是一副臭屁的模样。

“你就是那个小男孩？臭屁王？”小时候的臭屁王越长越帅，为什么我没有长成绝世美女？上天对我好不公平。

“你又在想什么？”他弹了我脑袋一下，“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大臭屁王。”

“小菜头。”

“喂，我明明是大姐大好吗？”我反驳这个难听到死的绰号。

“明明就是小菜头！喜欢装大姐大的小菜头！喜欢吃棒棒糖的小菜头！”

果然是他，我突然好想哭，那个我嫌弃了好久的绰号再次被提起，我好想海扁他一顿，也好想海扁当时给我搞了一个蘑菇头的理发师！把一个好好的无敌美少女搞成了菜头。

他抱了我一下说：“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哼，我从来没搬过家，你要是有心早就找到了好吗？”

“这么多年爸妈一直不停地换地方，没有在一个地方长期停留过，直到到了大学我才有自己选择的机会，我回到这里，找到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菜头大姐大。”

“呸，我是无敌美少女！”

原来这就是他最初搭讪的原因。

原来我们真的曾经认识，只不过我忘记了。但是现在我记起来了，以后我一定都牢牢记住！

我们吃过火锅之后一起逛街、看电影，晚上的时候他把我送到楼下。

“苏若。”他叫我的名字。

“嗯？”

他上前轻轻抱了我一下，在我的身边轻声说：“苏若，我爱你。”

我也回抱了他一下，那句“我爱你”我仍旧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宋君慕，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