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未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

两年后。

穆晨曦手中抱着一大束玫瑰，步入大学校园，祁彦帮她拎着行李。

许多同学都羡慕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帮她将行李送到宿舍，安置好了之后，祁彦才松了口气。这时伊夏的电话打了进来，汇报了她在新学校里的情况，并要求一会儿一起吃晚餐。祁彦看了穆晨曦一眼，便愉快地答应了。

“还在想他吗？”走在去找伊夏的路上，祁彦问，“已经两年了，晨曦。”

他有点伤感，两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地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可是穆晨曦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在这两年里，他们都有了些许变化。他的身材显得更加修长迷人，个头也蹿高了一些，举止言谈间都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那张柔和俊美的脸，却被岁月添了一些成熟稳重。

穆晨曦依旧那么美丽，却那么忧郁，落落寡欢。

自从高扬消失之后，她再也不曾用热情和可爱伪装自己的本来面目，她对谁都清冷有度，脸上偶尔绽放的笑容也只有在看到高扬的照片的时候。

可是这样的她更加令人着迷。

天空，就像是两年前的那个秋天一般，蓝得没有一丝云朵。空气澄净清新，到处是葱葱郁郁的树木花草，只是新的校园里没有熟悉的花香。

“晨曦……”祁彦停住步伐，白色的衬衫将他整个人衬得仿佛会发光一般，眼里流转着淡淡的忧伤，“不要再给他写信了，不会有回音的。”

“你怎么知道？”穆晨曦一怔，立刻警觉地问。

她试过回到高家大宅去找，可是已经人去楼空，高扬一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她试过很多种方法，可是都找不到他，他就这样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就像从不曾闯入她的生活。

他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了。

她不停地对自己说，他一定会回来。

说不定哪一天，他就突然回来了。到时候，他依旧是那个爱护自己的高扬。说不定哪一天回家，就可以看到他靠在她的门口，一脸的玩世不恭。所以，不论新学校离得有多远，她都不肯搬家。

这次，要不是伊夏和祁彦说服了她，她还是宁可每天坐好几个小时的车来回，也不愿意离开。

她害怕，高扬回来会找不到她……

“我……”

“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她急切地抓住祁彦的胳膊，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着急，无数光芒在她的眼里不断颤动，“告诉我，祁彦，你知道我在等他，如果等不到他，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就算……就算他不在了，让我知道也好。”

“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吗？”

祁彦感受到从她掌心传来的力度，一颗心微微颤抖。哪怕过去了两年，看到她这样，他的心依旧痛得难以抑制。

“是！”

穆晨曦重重地点头，她早已不再闪躲，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祁彦的唇畔泛出苦笑，终于开口：“那天，高扬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全家都已经搬到国外去了，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现在……”

“他是不是已经……”

死字还未说出口，泪水便已经泛滥。

她长长的睫毛猛地扬起，眼中刹那间涌现惊慌失措，水光在眼里闪烁着钻石般美丽的光芒。她粗重地喘息，盯着祁彦的脸一动不动，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漆黑的深渊边缘，只要他的嘴里吐出那个字，她将万劫不复……

“没有，只是……”祁彦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她惊恐茫然的眼神，想要安慰她，却又毫无立场，良久，他垂下头，低低地说，“虽然没死，但可能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一定要去见他！”

祁彦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刺进穆晨曦的心脏。

原来，高扬他真的很不好，可是自己竟然不能在这两年里陪着他，只是，她终于要找到他了，不是吗？

清澈的眼眸如同落满星辰，泪水滑落，她微微地笑了，她终于可以去到高扬的身边了。想起高扬的脸，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动人……

“好……我帮你订票。”

祁彦瞳孔里流动的忧伤，谱写着一首哀婉的诗。他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单薄的身影落寞而孤单，在地面上投下朦胧的剪影。他凝视着穆晨曦良久，眸光颤动……

“答应我，如果你后悔了，改变主意了，或是需要人陪了，我永远都在。”

“祁彦……”

穆晨曦泪眼蒙眬地抬起头，凝视着面前如玉般美好的少年，连她都感觉到了他强烈的哀伤，心狠狠地抽痛。

“去吧。”

祁彦笑了笑，微微垂下眼帘，睫毛簌簌颤抖，挡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这两年来，他亲眼看着她是怎么走过来的。虽然她从来不曾开口诉说，但是每一次她看着某一处出神时，常常脱口喊他“高扬”。

如果真的无法忘记，就去找他吧。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让她开心吗？

几天后，穆晨曦出现在法国的一家医院里。

高扬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仿佛依旧是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模样，苍白的脸上，皮肤细腻透明，消瘦的脸颊显得更加脆弱而绝美。经过两年的时间，早已感觉不到他的狂傲霸道，沉沉的睡容让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我啊，我是这家的小少爷，现在知道了吧！”

那个可爱漂亮的小男孩，站在长满尖刺的瑰丽娇艳的花丛中，冲她笑得一脸骄傲，眉宇间的神情安静而矜贵。

她不由得莞尔一笑，伸出手指，滑过他高挺的鼻梁……

阳光似乎更加明亮澄净了。

被法国梧桐过滤之后的阳光，静静地洒落在他的眉宇间。熟睡的高扬如同一只精灵般充满了梦幻的气息，仿佛只要她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他那美丽的睫毛就会扬起……

高妈妈说，他最近一次醒来时，留下了一封信后，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穆晨曦强忍着泪水，坐到他的身旁，握紧他的手，贴在心口。

眼泪滑落的瞬间，她静静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如同倒映在泉水里的月光，朦胧而美丽。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他依旧帅气的脸，指尖在他的脸上流连。沉睡中的高扬仿佛因为她的触碰而发出光芒，就像是琉璃一般脆弱透明的光芒……

穆晨曦淡淡地笑着，声音颤抖地说：“高扬，我终于找到你了……”

晨曦：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又沉睡不醒了。

你知道吗？我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那次在医院里醒来时，看到你睡在我的身旁。你脸上的泪水让我心疼，那一刻我多想紧紧地拥抱住你，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我不敢。

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我悄悄地逃走了，一刻也不敢停留。因为我害怕你醒来，看到你难过的眼神时，我会失去所有的勇气与坚定。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你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精灵一般，当你转过身，眼里盛满了惊骇。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决定，我要保护你！

可是，我做错了，对吗？我好像总是在伤害你。

晨曦，晨曦！

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这样在心里默默地喊你的名字？

在圣诞节，看到你幸福的样子，我从未这么满足过，也从未这么伤心过。我多想告诉你，那一切是我做的！是原本属于我给予你的惊喜，可是我沉默了。

只要你能够那样幸福地笑，就足够了，不是吗？

请原谅我，在终于感受到你的心朝我靠近时，我却逃跑了，因为我不会好起来。我不愿意做手术，我不愿意让你消失在我的记忆里，我要牢牢地记住你，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会令我遗忘你，那么就算是死亡，我也不愿意忘记你。

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看一遍就会伤心一次。

思念太重，压得我无法呼吸，我好像又困了。我不知道，下一次我会在什么时候醒来，但我想，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让自己生病，我会牢牢握住你的手，不再伤害你，不再让你难过，我会守护你一辈子。

请幸福吧，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这是一封永远也不会寄出的信，但我还想说，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未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

我们的回忆，只需我一个人记得。

只要蝴蝶曾在沧海上飞过，就已足够。

我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可是，结果永远没有过程重要。

晨曦，我爱你。

从不曾后悔！

在冗长的睡梦里，我永不会孤独……

摘自高扬最后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