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是你的目光不在我身上，所以你看不到我

穆晨曦将伊夏带回了自己的小屋。

安置好伊夏，穆晨曦拿出伊夏的手机发了短信息给伊夏的妈妈，让她不必担心。

小屋里橙黄的灯光散发出微微的暖意，玻璃瓶里的那支玫瑰色泽依然娇艳，穆晨曦却觉得那样的颜色有些刺目。

她坐在床前，看着伊夏熟睡中的脸庞，想起高扬的话，心再一次疼痛起来。她承认自己渴望友情，有时候看着伊夏冲她笑得那么纯真，真的很想告诉伊夏，不要那么信任自己。可是，这样的话还未到唇边，便已经被吞进了肚中，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还是没有办法像高扬那样，坏得张扬，坏得坦然，坏得让她有一点点羡慕……

突如其来的嘀嘀声把她的思绪拉回到手机上。

她打开手机一看，是祁彦发来的短信息：“事情解决了吗？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谢谢你，很抱歉没有陪你过一个完整的生日。下一次，我再好好替你庆祝。”

“不，这是我过得最好、最开心的一个生日。谢谢你，晨曦。”

她看着祁彦回复的消息，心里如同涌进了甘甜的泉水，那些烦恼随着祁彦的短信息被抛诸脑后，她专心地和祁彦发送着短信息，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旁还躺着那么信赖她的伊夏。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告白，但是已经可以明显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她看着手机里祁彦的每一句话，忽然觉得，哪怕为此她伤害了全世界的人，只要可以拥有这样美好的男生，她也不后悔……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清晨。

第一缕晨光穿透夜幕。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窗台上，映得瓶中的玫瑰更加灿烂。

穆晨曦在伊夏的惊叫声中醒来，对上伊夏茫然的目光。穆晨曦强作镇定地微笑着，简短地向伊夏解释了为什么她会睡在自己的床上，之后迅速地起床，一边换衣服，一边拿出一套自己的新衣服递给伊夏。

“最好不要和高扬走得太近，而且，酒吧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她淡淡地说着。

伊夏接过衣服，也飞快地换上之后，笑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拥住她说：“我知道你关心我，可能昨天晚上我真的太伤心了吧。我觉得祁彦是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才拒绝了我的邀请，对吗？”她纯真的大眼睛里闪过失落，抵在穆晨曦肩膀上的下巴也微微颤抖着。

想起之前伊夏对自己说过的话，想起昨天自己和祁彦在一起的快乐，穆晨曦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那样沉重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有些焦躁而烦乱。她轻轻地推开伊夏，努力地微笑着说：“怎么会，他一定是有事才失约的。”

“那你呢？”伊夏问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我……因为临时有事，来不及和你说一声，对不起。”穆晨曦对上伊夏的目光，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述事实。

“我当然不会生气。”伊夏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急忙摆手，着急地对她说，“我只是好奇，所以问一下而已。再说了，要不是你，恐怕我今天回去会被我妈吃了的！”

她夸张地吐了吐舌头，似乎是想起家里妈妈咆哮的模样，害怕地拍了拍胸口，然后亲昵地抱住穆晨曦的胳膊，笑眯眯地凑到她的面前，似乎很快就将昨天祁彦爽约的失落抛在了脑后：“晨曦，你说，要是我们是亲姐妹多好啊。那我们就可以天天晚上说心事，更可以天天一起去上学了。我难过了，还有你来安慰我，多好！”

看着伊夏天真的目光，穆晨曦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假装收拾床上的被子，淡淡地回头笑了笑：“天天黏在一起，说不定会吵架的。”

“才不会！”伊夏一下子跳起来扑在床上，压着被子不让她拉动，撒娇般喊道，“我们肯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妹！”

最好的姐妹……

穆晨曦微微一怔，看向伊夏的眼神变得不安。

两人聊着天，整理好东西后，匆忙地在街上随便吃过早餐便赶往学校。好几次，穆晨曦看着伊夏对她深信不疑的目光，都想要将昨天的事说出来，可是最后都选择了沉默。

她想，她终究没有坦诚一切的勇气。

瑰泽学院的操场上，许多学生一圈圈地绕着操场跑步。穆晨曦和伊夏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到了树荫下。

和煦的微风吹来，扬起她们的长发。许多叶子飘下，在两人身体周围飞舞，如同一幅动态的图画一般美好。

许多别班的男生都失神地朝这边看来，惹得老师一遍遍高声提醒，而树荫下的两人丝毫未觉。

“怎么会遇到高扬呢？”到现在，穆晨曦都不解。甚至她怀疑，高扬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约定的地点，否则这一切怎么会这么巧。

似乎，从进入瑰泽开始，她的生活总是与高扬牵扯不清。

她看向伊夏，希望她能解除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他正好路过，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告诉他了。结果——”伊夏微蹙着眉，不解地摇了摇头说，“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就……笑得很奇怪，而且看起来有点失落，他看起来很不开心，然后说他要去一个很有趣的地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因为祁彦的事，我心情也不好，所以就跟他去了那家酒吧。悄悄告诉你哦，晨曦，其实我觉得高扬人并不坏，他昨天一直劝我不要喝酒。但是我忍不住好奇，想试试酒到底是什么滋味，结果才喝一杯，我就醉了。”

“下次不要喝了，也不要再去那种地方，更不要……”

穆晨曦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正在慢跑的女生便频频朝她们这边看来，指指点点，可以隐约听到她们正在谈论——

“你确定真的是她？”

“当然是。穆晨曦，谁不认识她？难怪那么多人追她，她都看不上，原来是喜欢上祁彦了。”

“那怎么在学校里没见他们走在一起呢？你真的确定昨天看到他们很亲密地在公园里……”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穆晨曦有些紧张地看向伊夏。

幸好，伊夏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差，相反，她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瞧，她们都误会你和祁彦了，只有我才知道真相，对不对？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来帮我，我真是太幸运了！”

穆晨曦很仔细地看着伊夏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违心的痕迹，可惜她失败了。伊夏纯真的双眸中满是感激与真诚的笑意，穆晨曦对上她清亮的眸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到后面去坐吧，省得别人路过又打扰我们。”她指了指身后一片非常安静的地方，那是瑰泽学院很少有人路过的一片草地。在草地的背后是一片树林，空气十分清新。

她们挑选了一个最安静的角落坐下，柔软的小草并没有因为秋天来临而变得枯黄，一片片深绿的叶片很修长，被风一吹，摇曳着在风中翩翩起舞。

带着馨香的风从林间扫过，让这个地方更加清凉。

因为这里鲜有人迹，那些杂草都长得没过了脚踝，坐起来却更加柔软舒适。身后是一片静谧的树林，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不断传来，飘零的树叶让天空变得更加诗意了。

刚坐定，穆晨曦便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有些疑惑地低头，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觉得脚踝上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便看到一条长长的蛇没入林间。

“啊——”

两人同时发出惊叫！

伊夏慌乱地看着那条蛇消失在视野里，下一秒便扑到穆晨曦的身旁，往下拨开她的袜子，看着她脚踝上两个深深的牙印，清亮的双眸中布满了惊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蛇？天啊，晨曦，你没事吧？你别害怕，我现在马上打电话，我的手机……在哪里，怎么找不到，怎么办，怎么办啊？”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着手机，急得几乎哭出来。

穆晨曦看到她连双手都颤抖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伊夏，伊夏！听我说，你先别紧张，我现在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你认真想一想，手机有没有带在身上，你最后用完放在哪里了？”

“完蛋了！”伊夏怔怔地回过头，眼中泛起了泪花，“体育课换衣服的时候，我把手机放在教室里了。晨曦，你，你别害怕，千万不要激动，我……”

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操场，想去找人可是又担心来不及。她迟疑了片刻，突然回过头，表情十分严肃地盯着穆晨曦脚踝的伤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蹲到穆晨曦的身旁，将她的鞋袜脱下……

“你干吗？”穆晨曦惊讶地问。

伊夏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脱去她的鞋袜，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低下头朝她脚踝上的伤口吸去……

那一瞬间，穆晨曦只觉得连心跳都停止了。

原本不安的心刹那间被什么填满了，已经许久没有流泪的她，眼眶被泪水充盈，她紧咬着唇才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高扬的话、伊夏纯真的笑脸，不停地在脑海中交织着，她甚至希望突然有个人跑出来，狠狠地给她一记耳光，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对待一个把她放在心中的朋友？现在降临在她身上的是世间最真挚的友情啊……

甚至，她有了放弃祁彦的念头。

因为——

她第一次这么渴望拥有一份友情，这么珍贵的友情……

“晨曦，你觉得怎么样了？”伊夏吐出一口血水之后，抬起头瞥见穆晨曦眼中的泪花，更加着急，“怎么了？你是不是很难受？我真笨，这样根本没有用，我一时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电视里……”

“伊夏！”穆晨曦打断她，泪水终于滑落，“为什么？”

“什么？”伊夏愣住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人这么在乎过她。从小她一直是一个人，她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得到别人的喜爱，知道怎么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多么厌恶那样的生活。

最终，她变成了一个善于伪装却不敢付出的人。

伊夏听了后，失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是疼得哭呢！傻瓜，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而且你不也对我很好吗？现在别说这个了，你感觉怎么样？能走吗？”

“嗯……”穆晨曦试着站起来，发现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于是和伊夏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草地。刚走几步，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抬头，穆晨曦便看到高扬满是焦急的脸。

“怎么了？”

高扬喘着粗气，皱眉弯下腰。看得出他刚刚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的，一双鹰一样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穆晨曦的脚踝。

“你怎么会在这里？”穆晨曦也皱着眉，语气十分不好。

“难道我就不能上体育课？”高扬轻咳一声，努力掩饰自己粗重的呼吸，装作好整以暇的样子挑了挑眉，好笑地反问。他走到穆晨曦的跟前，在她身前背对着她蹲下身子。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他回过头，有些无奈地回头仰起脸：“干吗？上来啊，我背你去医务室，你这样子还怎么走？”

“不用……”

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拉着倒在了高扬背上，很快被他背了起来。

“不想摔下来或是让我抱着你去，就安静地待着，不要乱动。”他冷冷地警告之后，一边快步往医务室赶，一边转向伊夏，“怎么回事？”

“被蛇咬了。”

“什么？”高扬低吼，横眉竖目的样子将伊夏吓了一跳，“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这里杂草丛生没人管理，很不安全吗？你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伊夏忽然有些害怕高扬，不禁缩了缩脖子。

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将高扬修长健硕的身躯映照得格外迷人，他浑身的汗渍在阳光中闪闪发亮，麦色的肌肤呈现出健康好看的色泽，一头微卷的发丝被风吹得在额前飘动，眼睛深邃而明亮，连五官都显得格外醒目。

落叶纷纷在他们身后飘下。

他安静地背着穆晨曦，步伐稳健，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一道重叠的影子。

伊夏跟在他们的身后，忽然发现，原来高扬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坏，至少现在的他，虽然霸道却十分小心翼翼地对待穆晨曦，令人心里对穆晨曦充满了羡慕……

她想，要是有一天，祁彦也这么背着她，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她帮我吸了毒血。”穆晨曦回过头，见伊夏追得很疲累，心里顿时有些担忧，连忙拽了拽高扬的衣服，“你别跑这么快！”

“吸毒血？”高扬听了她的话，非常惊讶，他停住脚步，回头有些愤怒地瞪着伊夏，“你别走了，现在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一会会有人过来送你去医务室的。如果不想出事，就乖乖待在这里，听见了没有？”

他暴戾的吼声吓得伊夏一动也不敢动，顿时听话地在地上坐下，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女孩一般。她悄悄抬头看向高扬，见他拿出手机，如同一个领导者一般，指挥着一切，向电话那边的人简短地说明情况之后，他便飞速地背着穆晨曦赶往医务室。

他的肩膀上有淡淡的清香，虽然夹杂着汗渍的气息，却依旧清香怡人。穆晨曦斜靠在高扬背上，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至少，看到他关切的目光，心里有些暖意。

只是……

只是终究，他们的过往，成为现在无法友好相处的阻隔……

“你一直在注意我。”路上，穆晨曦平静地开口。

她感觉到高扬的背微微颤了一下，脚步也不经意地一顿，然后才继续快步往前走。

“为什么？”她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永远知道我在哪里，我却不知道你躲在哪里？”她突然想起来，似乎每次他都可以在重要的时间出现，无论是戳破她的谎言，害得她出丑，害得她被人取笑，还是像这样冒出来保护她。从小时候刚认识他开始，似乎每次她出现状况，他都会及时地出现。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高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又呢喃了一句，“而且，即使我不躲，你也未必看得见……”

“嗯？”穆晨曦微微皱眉，后面他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可是前面那句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挑眉，质问道，“所以……你就偷偷跟着我？”

“我是光明正大的，只是你的目光不在我身上，所以你看不到我。”

他声音里突如其来的伤感让穆晨曦的心有些触动，不知怎么了，她突然想看高扬一眼，似乎她真的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他。

高扬的侧脸在阳光中显得格外明朗，刀削般的线条太过凌厉，反而掩盖了原本俊美的本质。他总会在第一时间让人臣服在他太过耀眼的光芒里，那样狂傲不羁的气质，理所当然地遮挡了他浑身的光芒。所以，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坏小子。

穆晨曦盯着他长长的睫毛，黑亮的睫毛颤啊颤，就像一只美丽的黑蝴蝶停在那里，让她迫切地想要看到那蝴蝶翅膀下的眼眸中藏着怎样的思绪。

“晨曦……”高扬突然开口。

他一转头，对上她的目光。

穆晨曦一惊，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急忙收回视线，沉默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游走。

“怎么了？”她低低地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他迟疑了片刻，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接着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叹。

其实穆晨曦并不傻。

高扬所有的举动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甚至想，在这一刻高扬是不是会向她表白。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一直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的她，却莫名地犹豫了。她想，这一定是错觉，她喜欢的是祁彦那样美好的男生，而不是高扬这样张狂霸道的男孩。

她渴望的安定，是高扬无法给予的……

“医务室到了，我去找医生，你先在这里坐一下。”高扬将她放在椅子上，顾不得满头大汗，便匆忙去找医生。

见他着急的模样，穆晨曦微微地叹了口气。

若是，从小便不相识。

若是，她有一个完整的家。

若是，他从不知她所说过的那么多谎言，那么现在，又会怎样……

她想，最起码，她跟高扬不会落入现在这样奇怪而又尴尬的处境。而命运，在他们相识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

高扬很快带着医生赶了过来。

经过一番详细的检查，医生松了口气，在穆晨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拿下口罩一边说：“还好，这蛇没有毒。只需要清理一下伤口，等它复原就可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没看到学校草地边放的牌子？下次一定要注意一点，知道吗？”

“嗯……”听着医生的唠叨，穆晨曦安静地点了点头。

幸好没毒，这样的话伊夏也就没事了。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可是很快，就被心中沉沉的苦涩取代。她想，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被这么沉重的罪恶感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跟伊夏把一切说清楚。

放学的时候。

穆晨曦跟伊夏刚走出教室，就看到高扬等在教室门口。

修长的身躯和俊美的容颜引来很多女生的低声议论。

他斜靠在教室门口的墙上，微微弯着一条腿，神色懒散不羁。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深邃的眼眸像墨一样漆黑，映着下午淡淡的阳光，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晨曦。”

见她们从教室门口走出来，高扬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穆晨曦皱眉，警惕地盯着他。每次看到高扬，她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还能干什么，你受了伤，我来送你回家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脚踝，“伤口还疼吗？”

穆晨曦不由得缩了缩脚，尴尬地后退一步：“我没事，不用你送。”

说完，她拉着伊夏转身离开。

伊夏担心地回头看着跟上来的高扬，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其实我觉得高扬人不坏，不过我还是有点怕他，他看起来好凶……”伊夏的唇畔扬起淡淡的笑，若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穆晨曦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祁彦的身影出现在校门附近。高大的梧桐树投下零碎的阴影，他站在阴影中，带着浅笑看向她们。

伊夏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快地跑到了祁彦身边，娇俏的脸染上淡淡的红晕，显得可爱极了。

穆晨曦心中微微一涩，垂下目光。

高扬走到她身边，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祁彦，目光里满是挑衅和狂傲。

穆晨曦头疼地看向身边的高扬，用眼神向祁彦求救。

祁彦看了看身旁的伊夏，似乎有些为难。

“那，你送我回家吧。”她收回目光，低垂的睫毛颤了颤，抬头转向高扬。

高扬微微皱眉，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失落的神情、低落的语气，如同一根细小的针扎入祁彦的心中。他猛地上前一步，拉住她说：“我送你。”

穆晨曦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他身后的伊夏。

伊夏站在祁彦身后，有些不安地盯着穆晨曦和高扬，眼中的担忧是那么真切。

穆晨曦移开目光，深深的自责感再一次涌现。

听祁彦那么说，伊夏似乎并不介意。她一直知道，穆晨曦不喜欢高扬，于是对祁彦点点头说道：“嗯，你送晨曦回家吧，这样我才能放心。”

“谢谢。”穆晨曦始终低着头，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祁彦说的，还是对伊夏说的……

尴尬的气氛在四人之间浮动，最后，高扬狠狠地瞪了一眼祁彦，却转向伊夏，生气地骂道：“你这个笨蛋！”

然后，他愤愤地转身离去。

三个人看着高扬生气离开的背影，显得更加尴尬。

伊夏笑着冲穆晨曦眨眨眼睛，一脸的神秘和感谢。

穆晨曦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那只能增加她心中的罪恶感。

“那你们快走吧，我还要去街上逛逛呢，再见！”伊夏笑眯眯地和两人告别，然后蹦蹦跳跳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而祁彦小心地扶着穆晨曦一起在校门外等车。

穆晨曦看着祁彦。他的身后，梧桐树叶纷纷飘落。远远地，还能看到渐渐变小的伊夏的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愁绪将她的心缠绕，无法挣脱。

“其实，我没事的，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回家。”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看向伊夏已经变得模糊的身影，轻声说，“你应该去送伊夏。你知道她喜欢你，这样她会难过的。她还没有走远，现在，还可以追得上。”

“我不放心你。”祁彦低头浅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伊夏一眼，笑容宠溺，“其实，你知道，我只是把伊夏当成妹妹。如果她误会了，现在正好是解释的机会。”

“可是……”

“我想送你回家。”祁彦打断她，坚定地说。

穆晨曦怔怔地看着他，在他的眸中看到了神情复杂的自己，她立刻低下头。这一切，都是她所期待的，可是此刻，她的心中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

校车缓缓地停在他们面前，现在时间还早，很多学生都选择出去逛逛再回家，车上的人并不多，很多位子都空着。

“我们都不小了，伊夏会明白的。感情的事，并不是相处久了，就会在一起。我们都应该遵从自己的心意，不是吗？”祁彦说着，慢慢地牵起了她的手，“我扶你上车。”

“嗯。”

遵从自己的心意，穆晨曦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至少，并不是因为她的出现，祁彦才将伊夏当成了妹妹，不是吗？这样一想，她便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面对祁彦也坦然了许多。

“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吗？”两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祁彦忽然转头问她。

穆晨曦的心一颤，抬起头有些惊慌地看着他，脱口问道：“怎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人照顾。你让人放不下心。”

他低低的声音令人失神，穆晨曦对上他柔和得如同泉水般的双眸，那些惊慌失措全都消失不见了，迷失在他温柔的目光里。

“爸妈一直在国外，很少回来。”她微微一笑，眼神却有些闪躲，她不知道这个谎言到哪一天才会结束，“其实，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你知道吗？”祁彦握住她的手，专注的目光带着几分炙热，他直勾勾地凝视着穆晨曦的眼睛，那样的神色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你的坚强，你的淡然，很容易令人迷失自我。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是背你去医务室的人是我，该多好。”

“你……”

你喜欢上我了吗？

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被突然刹住的校车截断。

明明已经确定了他心中的答案，可是她依然想要开口问问他，直到亲耳听到他肯定的回复，她才可以心安。因为以往的经历让她明白，就算是已经拥有的东西，也会长出翅膀飞走的。而祁彦，她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他……

“到站了。”祁彦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了看四周，然后扶着她站起来。

话题没有继续，祁彦扶着她下了车。看到路口花店里绽放的玫瑰，他微微一笑，先去买了晚餐，然后去花店买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

穆晨曦站在小巷口，看着祁彦渐行渐远的身影。天边的夕阳为他修长俊美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拎着晚餐，手里拿着那枝鲜艳的玫瑰，低下头，闻到一片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