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欠你任何东西

接连好几天，穆晨曦的心情都十分愉悦，因为有了那一晚专属于她和祁彦的相处，仿佛走在哪里，都可以感受到快乐的氛围。

可惜，她忘记了，在瑰泽学院里，还存在着一个人！

下课铃声刚响过，她和伊夏一起到走廊里吹吹风，刚出来，就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拦住，他十分虔诚地递上一个粉色的信封说：“穆晨曦，请和我做朋友，这里面写着我所有的心意！”

男生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她和伊夏一跳，但很快，穆晨曦便反应过来，微笑着接过信封说：“谢谢你，学长。很开心能够和你成为朋友。”

“真的吗？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学长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对上她明亮的双眸时，脸一下红了起来。

“女朋友？”穆晨曦错愕，但依旧温柔地解释，“抱歉，学长，我想你误会了……我是说，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啊……这样啊，这样也很好，只要你和我做朋友，我就很开心了。”

“是啊，这样她才可以一直收到礼物和情书嘛。”

一个突兀的声音就这样插了进来。

穆晨曦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样慵懒的声音一定来自高扬，除了他，没有人会用这种听起来好似淡漠却又充满了嘲讽的口气对她说这样的话。

“关你什么事？”她抬头，一脸怒气地大吼。

那个学长早在看到高扬出现时，便逃得不知踪影了，不然看到穆晨曦此刻的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

微笑天使发起怒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我看不顺眼，就关我的事！”高扬挑衅似的逼近了一步，深深地看进她的眸中，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光芒闪烁，将她怒火燃烧的瞳孔映照得一清二楚，“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那么多男生给你送情书，你一定很得意吧？”

穆晨曦心中一颤！

那样凌厉的目光，仿佛将她的心看穿了一般。她没来由地闪躲着，转过身便要离开。

“想逃？被我说中了？你永远都想所有人对你好，所以你才既不拒绝也从不接受，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啊！”

明明是嘲讽的语气，听起来却充满了怒气。

伊夏有些忧担地看向穆晨曦，想要拉她离开，却被她拒绝了。

穆晨曦慢慢地走近高扬，不再像从前那样逃避他的目光，反而坦然地和他对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说道：“高扬，我可以认为你在生气吗？”

“请便。”他玩世不恭地邪笑着。

“可是高扬，你知道吗？”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只有那些不成熟的男生，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去吸引女孩的注意。”

“你——”高扬愣住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空气顿时凝固，只有他们的目光交错着，就像小时候……

“喂！穆晨曦她是个骗子，你们不要和她玩！”

“高扬，我不是，你才是骗子！”

“哈，那我们就是一类人，所以我们才应该一起玩！”

那些在脑海中被埋得很深的回忆，在这样相似的情景里，突然不断地涌出来。

高扬看着穆晨曦，莫名地笑了起来，他想她是真的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现在的她，至少不再懦弱。

他没有再说什么，挑挑眉，一丝笑意在唇畔浮现，转身离开的背影坦然而散漫。

看着他离开，伊夏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还好他没有生气。晨曦，你下次还是不要惹高扬了。你不了解他，虽然他也长得很帅，可是你不觉得他生气的时候很可怕吗？而且，高扬在学校打架也是出了名的，虽然他不会打女生，可是万一把他惹急了，谁知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果然和祁彦一点也不一样！”

“是吗？”穆晨曦轻声反问，却不知道她是在反问那句“你不了解他”，还是在反问那句“和祁彦一点也不一样”。

“当然了，你不觉得祁彦就像春风一样和煦吗？刚才如果他在，我肯定就不会害怕了。”伊夏说着，露出一脸向往的神色，如同祁彦真的就在眼前一般，白皙的双颊立刻变得红彤彤的。

“完蛋了！”穆晨曦看了伊夏一眼，拍掌惊呼。

“怎么了？”伊夏被吓了一跳，惊慌地问。

穆晨曦却坏坏地笑了起来，凑近伊夏，恶作剧一般点着她的鼻尖：“我知道了，你喜欢祁彦，对不对？”

“我……”伊夏听她一说，脸更红了，却没有否认，她羞怯地垂下头，脸颊红得像洋娃娃一般可爱，半晌，她靠近穆晨曦，声音很轻地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祁彦了。小时候我们玩家家酒的时候，我总是当祁彦的新娘呢！”

话一说完，伊夏的脸更加羞红了。

“是吗？”暮晨曦心中一涩，发现原来伪装笑容有时候也那么不容易，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情绪说，“我可以帮你。”

“帮我？”伊夏不解地反问。

“你喜欢了他这么久，都没有让他知道你的心意，我想你一定是害怕万一不成功，再见面会很尴尬吧？”和伊夏相处的这几天，她才知道原来伊夏并不是祁彦的女朋友，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说不开心那是假的，同时她也有些嫉妒，伊夏可以离祁彦那么近……

“对，就是这样！”仿佛终于有人懂得她的心事一般，伊夏用力地点头。

“所以，我可以帮你去打探祁彦的心思啊，只不过你到时候可不能误会我哦！”穆晨曦看了伊夏一眼，她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目的，她只想离祁彦近一点，哪怕是因为伊夏……

“当然不会！”伊夏立刻承诺，抱着她撒娇地说，“太好了，晨曦，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么好的同桌，这么好的朋友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穆晨曦望着远处的山峦，如纱的轻雾缭绕缥缈，她忽然发觉，这十七年来，她的生命竟是这样的空虚，否则怎么会听到伊夏这样说时，心中竟然涌出莫名的激动与向往……

下午一放学，穆晨曦便接到了电话，通知她有新的工作。她看了看自己所剩不多的存款，立刻答应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换上了一套黑色蕾丝短裙，将头发高高地盘起，脱下运动鞋，换上一双黑色高跟鞋，拿出化妆品在自己本就美丽的脸上细心涂抹和勾勒。打理好之后，镜子里的女孩不再青涩，而是风情万种，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勾魂摄魄的魅惑。

这样的她，跟之前判若两人。

她没有时间多做感慨，打开柜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精致手提包，她看了一眼，拎起包起身离开。

其实她精致的五官根本无需化妆，可是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这是另外一个人，不是真正的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工作。

到达地点，那是一间地下酒吧，里面的音乐嘈杂而迷乱，酒精、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空气混浊而沉闷。灯光闪烁中，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晦暗不明的色彩。

她刚进门，就被这里的老板娘娟姐拉到了角落里。

娟姐盯着她审视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指说：“看到那桌的客人了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穆晨曦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气派，身旁有几个卑躬屈膝的男人正殷勤地伺候着，更体现出他的地位不同一般。

一瞬间，她立刻来了精神，笑着对老板娘说：“放心，交给我了！”

她到柜台上拿了瓶最贵的酒，似不经意般走到中年男子的身旁，微微弯腰将酒放到他们的桌上，然后盯着那男子勾唇轻笑，眼波流转，流露出说不尽的别样风情，娇媚地说：“怎么样，请我喝一杯？”

原本不耐烦的中年男子，在看到她妩媚的面容之后，顿时眉开眼笑。

“请美女喝酒，当然好！”

“是吗？不过，那可要看你的酒量了！”穆晨曦挑衅地扬起下巴，妖娆地坐在他身边，为他满满地倒上了一杯酒。

中年男子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仰头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别有深意地盯着她，那双眼睛似乎充满了久经商场的精练和狡猾。

穆晨曦依旧平静地笑着，心中却微微一震。

“轮到你了，美女。”

相同的酒杯，相同的酒量，穆晨曦看着那红色的液体倒进酒杯中，如同丝绸一般，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她咽了口口水，微微皱眉，看了那男子一眼，深吸一口气，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然后，打了个响指，服务生立刻又送来几瓶酒放在桌上。

“好酒量！”男子低笑称赞。

“我只想和你喝酒！”穆晨曦皱眉瞄了一眼他身旁几个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的跟班，若有所指地说道，“不会不方便吧？”

“当然不会！”中年男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个跟班立刻离开了。

接下来，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似乎那些酒都只是平常的饮料。

很快，穆晨曦便感觉到头有些眩晕，她自认为她的酒量已经很好了，至少在这之前从未醉倒过，可是这一次她已经有了微醺的感觉，那男人却依旧面不改色。

又一酒杯下肚，她顾不上头晕和难受，略算了一下桌上的酒瓶，微微一笑，这一次她又可以从中赚到不少中介费了……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她低头浅笑。

“好。”中年男子十分大方地让出位置。

穆晨曦优雅地起身，走到柜台时，却以最快的速度钻了进去，从老板娘的手中拿到属于她的那一份报酬后，猫着腰悄悄地沿着柜台准备从后门溜走。

谁知——

“小姐，你要去哪里？”

她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刚才那中年男人的几个跟班，他们似乎早就猜出她的身份，正在后门守着。

她眨眨眼，猛然转身，却发现那位中年男子也已经追了过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想走？我的钱是这么好赚的吗？”他的语气分明很轻松，却令人莫名地打起了冷战。

穆晨曦一边后退一边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有多少几率可以逃走。

“您说哪里的话，我只是突然想起，有点急事，下次有机会……”

“给我抓起来！”

中年男子终于失去耐心，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他打断了。

几个跟班立刻扑了上来，穆晨曦心中猛然一惊，就在他们快要靠近的时候，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声惨叫在耳畔响起。她睁开眼，看见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跟班已经倒在了地上……

又是凌空飞起的一脚，带起猎猎风声！

她抬头，看到少年漆黑的短发无风自舞，修长的身躯腾空而起，重重的一脚落在那中年男子的脸上……

穆晨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动作帅气、出手狠辣的少年，半晌，口中才喃喃地吐出他的名字——

“高扬！”

淡淡的月光洒进酒吧后门的小巷，将他的脸映照得有几分迷幻。听见她的声音，他长腿一扫，又将两个跟班放倒，这才扭头对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灿烂的笑容毫无预兆地闯进穆晨曦的眼帘，她的心突地一跳。

她从没想过，原来高扬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他每次出现都会带给她噩梦一样的灾难，她甚至从未仔细地看过他。这么多年没见，他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处处戳穿她谎言的男孩子，又似乎已经脱胎换骨，长成为另一副模样。

“臭小子，你找死吗？”中年男子眼看着自己的几个跟班陆续被放倒，原本轻松的神色渐渐变得紧张，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高扬。

高扬的五官的线条分外凌厉，却丝毫不能掩饰他的俊美，反倒为他的俊美增添了几分属于王者的狂傲不羁，黑发在月光中泛出丝绸般亮泽的微光，他的眼眸很黑，又黑又长的睫毛将眼里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唇角微微挑起一丝笑意，充满了勾魂摄魄的魅惑。

秋风静静地扫过，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隐约的幽香，那样的香气很熟悉。穆晨曦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稚气的面容，他手里捧着一枝鲜艳的月季，笑容明亮而温暖……

只是一瞬间，那个画面就像电影中快播的片段一样从脑海中掠过。

她摇摇头，抬眸看向面前骄傲的少年，突然觉得他似乎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高扬邪气地挑起一侧的嘴角，和中年男人对峙着。他的眼里不见一丝恐惧，却流露着有如王者般的霸气，令中年男子的心不由得微微颤抖。

“没有人告诉你，她——”高扬微微停顿，看向穆晨曦，“是由我保护的人吗？”

“那又怎么样？你们几个饭桶，给我一起上！”中年男子气得满脸涨红，早在刚才他就猜出穆晨曦有可能是这家地下酒吧的酒托，想要狠狠地教训她一下，可是没料到中途居然跑出这么一个臭小子替她出头，身手竟然还十分厉害。

在他的命令下，几个跟班迅速从地上爬起，重新将高扬围在中间。

因为刚才是被突袭，高扬出现得太突然，出手也很快，他们一时慌乱没有防备，才会被轻易打败，现在他们可不会再让自己的老板有机会骂他们是饭桶了。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高扬，摩拳擦掌，仿佛一出手就可以将他拿下一般。

“你先走。”高扬上前几步，将穆晨曦护在身后，微微偏过头，对她轻声说。

穆晨曦的心微微一颤，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的侧脸在月光中反射着柔和的光，细碎的光芒在他高挺的鼻尖上跳跃，她一时呆住了，并没有移动脚步。

“还等什么，给我上啊——”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喊着，自己稍稍后退了几步。

一瞬间，腾跃交错的身影挡住了所有的月光，小巷的墙壁上映出一道道打斗的影子，那些跟班每一个都像打了强心剂一样变得凶狠无比，每一拳都击向高扬的要害！

穆晨曦看到高扬在他们中间闪躲着，似乎失去了还手的能力，心中越来越焦急。

直到高扬忽然转身，一个漂亮的回旋踢——

喊痛声接连响起，四个跟班顿时接连倒下了三个。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高扬见状也不再逞强，趁那些人尚未爬起的瞬间，飞速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吼了一句“快跑”之后，便拉着她飞速逃离。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向大地。

幽暗的小巷里，穆晨曦的手被高扬紧紧地抓着，她只觉得风如刀子般呼啸着吹散她的长发，身后紧跟着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她几乎是被他拽着跑，看着高扬略显狼狈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你一直害怕的那个人，突然出现救了你，也许他真的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想一想，这个世界上除了高扬，她还有更熟悉的人吗？

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中的容颜，五官似乎渐渐充满了柔和的感觉。如果她没看错，他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高扬扭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心中一慌，飞快地转过头，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两人都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高扬猛地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后，指着一个黑暗的角落说：“你先到那里躲一躲，我把他们引开，然后你再找机会自己逃走。”

“我不！”

“没时间了，快点！”

高扬用力一推，想要将穆晨曦推开，却没想到她死死地拽着他的手，把他也拉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里。情急之下，他们一起躲在了垃圾桶后面。黑暗中，两双眼睛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情况。

那几个跟班追到眼前找不到他们的人影，四处看了看后，朝相反的方向冲去。

穆晨曦微微松了口气，刚想出去，却被高扬一把抓住。她不解地回过头，高扬立刻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就在此时，脚步声又回来了，他们再一次朝四周看了看，懊恼地咒骂几句后，才真正地离开。

狭小的空气里，两人终于松了口气，穆晨曦一回头，顿时怔住了——她和高扬的脸相距只有几厘米。

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她发现，高扬似乎比传言中的更加帅气，让人看着看着就陷入他深邃的目光里。她呆呆地凝望着他，就像掉入了一个梦境。

为什么以前她没有发现他竟这么好看呢？

从前，她从不曾认真看过他吗？

“看够了吗？”高扬微微脸红，好似不经意地转过头，看起来却比刚才被追时还要紧张，连握着她的手都在微微冒汗。

穆晨曦感觉不舒服，手微微一动。

他一惊，立刻触电般松开手，眼神闪烁了几下，垂眸低声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你受伤了。”穆晨曦低头看到他的手腕上一片瘀青，还有几处伤口，顿时皱眉，轻声对他说道，语气温柔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两人再一次对视，又同时移开视线，红云悄悄地爬上两人的面颊，月光下，好像有什么正在悄悄改变……

穆晨曦坚持要带高扬回自己的小屋，说是要为他处理伤口。

高扬有些紧张，却满不在乎地说那些并不算是伤，但他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期待。他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他想知道她的小屋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她是不是依旧喜欢在书桌上放一只瓶子，里面插一枝绽放的玫瑰。

跟着穆晨曦走到小屋门前，他看着她的目光始终有些奇怪。

穆晨曦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你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欠你任何东西。”

就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高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他转过头有些赌气地说：“我并不想让你帮我治伤，我只是想看看你住在哪里。你欠我的，就是欠我的！”

看着他有些幼稚的言行，穆晨曦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微微摇头，进入小屋拉开灯，小小的屋子顿时被橘黄的灯光笼罩，显出一片暖意。玻璃窗上还挂着她小时候描绘的那幅简单却十分温暖的“家”。

高扬在她去找医药箱时，看着那幅“家”久久地出神。

这些年来，她一直住在这里吗？

自从搬走之后，她就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这整个小屋加起来，甚至没有他的书房大。而她又是怎么一个人生活到现在的？

一阵酸涩感涌上心头，他回过头看着穆晨曦忙碌的身影，终于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她是那么的不同……

如同一朵带刺的玫瑰，分明娇弱，却用刺阻止着别人靠近……

“喂，你过来。”找到医药箱之后，穆晨曦招呼着高扬。

他走近她，眼神有些忧伤，但对上她的目光后，立刻换上了其他的表情。

穆晨曦并未发觉，自己单独面对高扬时，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都不知不觉地放下了。跟他相处，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温馨。

她一边为他的伤口抹着药水，一边仰起脸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碰巧。”高扬微微皱眉，她涂抹药水的动作，还真是……一点也不温柔，他黑亮的眼眸盯着她，若有所思，“不过，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出现在……呃，那种场所？”

穆晨曦听到他的问话，擦药水的手略微一僵：自己糟糕的一面又被他看到了，不过，他知道自己够多的糗事了，也不差这么一件。

“为什么救我？”不像是疑问反倒像是质问，她又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道。

“喂——”高扬轻轻一颤，瞪着她，“我没有被他们打死，反倒被你虐待死，我会不会太冤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她无视他的抗议，抓过他的手，那上面有一条长长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了几朵暗红的花，就像凋零的玫瑰花瓣一样醒目。可是她记得刚才那些人分明没有用利器，怎么会有这么长的伤口？看来他一定是经常打架，这些伤口可能是以前留下刚才又重新裂开的。

她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发现她在看他，高扬立刻咧开嘴展露一抹邪气的笑容。

她急忙低下头，把药水重重地抹了上去。

“哇——穆晨曦！你想谋杀我啊！”

高扬尖叫的声音让她的唇角不由得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白了他一眼，放轻了力道。

“现在知道疼了？刚在不是很勇猛，那么多人，干吗要逞强？他们又不会杀了我。”

“喂，好歹我刚才救了你啊！但是，你可别自作多情！”高扬看着她闪烁的眼神，似乎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压力，摸了摸鼻子冲她笑道，“我只是正好和朋友出去，正巧准备从后门溜走，谁知遇上了你。就算你不承认我们是朋友，但我是一个男人，看到这种事情怎么能袖手旁观？不过……刚刚我真的很勇猛吗？是不是很帅啊？”

他说着，笑眯眯地凑过来，一张脸帅气得有些不像话。

穆晨曦的心漏跳了一拍，急忙移开目光。

现在的高扬真的不一样了，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令人着迷的魅力。不过她可是穆晨曦，她知道面前这个笑容伪善的家伙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坏水，她绝不会像瑰泽学院那些无知的小女生一样被他的笑容蒙蔽。

深深吸了一口气，穆晨曦将绷带在他胳膊上打结，然后开始收拾医药箱。

“对了，你离开家以后，是怎么生活的？”高扬蹙眉看着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突然抬头问道。

穆晨曦收拾的动作猛然顿住，半晌之后，她微微吐了口气，抬起头正视他说：“我不自作多情，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救了你，你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恩人吗？”

“是吗？恩人，谢谢你救了我，但还是请你下次不要多管闲事了！”

“忘恩负义！”

“难道小时候你欺负我还少吗？”穆晨曦回过头，声音有些尖锐地喊了起来。

看着高扬无言反驳的窘态，她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种傻傻的可爱，怒气悄然消融，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高扬摸着鼻尖，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么多年的恩怨，似乎在这不经意的一笑中悄然化解。

清冷的月光洒进小屋，被灯光染上暖暖的温度。一直冷清的小屋，不知是因为他们的笑声，还是因为他们的争吵，变得热闹了起来。

秋风悄悄地扬起窗帘。

书桌上的那枝玫瑰绽放得更加灿烂了。

穆晨曦第一次发现，原来和他吵架，心情也可以变得这么愉悦……

云层浮动，挡住了皎洁的月亮。树木婆娑的影子在窗外摇曳，营造出神秘的氛围。灯光下，瓶中绽放的玫瑰掉下一片花瓣，悠悠地坠落在书桌上。

高扬捻起那片花瓣，略微出神，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

也许，她都忘了吧……

他看向洗手间。

磨砂玻璃上映出一个朦胧、娇俏的身影。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他看见她洗脸卸妆的样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仿若钻石般从她细腻的肌肤上滑落，眼眸黑亮，将他的心魂一起勾住，就像走失在一个梦境里。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如果能居住在这里，能够看到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那该有多好！

“接电话啦！接电话啦！”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回过神看到桌上放的白色手机，手机的表面贴着一张穆晨曦的大头照，灿烂的笑容青涩而纯真，似乎连阳光都在她笑得弯弯的眼睛里黯然失色。他微微地出神，觉得也许那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只是，生活将她逼成了另一副模样……

“伊夏”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跳动。高扬想把手机拿给穆晨曦，却见洗手间的门已经关上，里面响起了水花喷洒的声音……看来，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喂，你好。”他接听了手机。

“呃……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伊夏犹豫的声音传过来。

高扬立刻笑出声，说：“你没打错，伊夏，我是高扬。”

“高扬？怎么是你？”伊夏惊呼，又看了看手机屏幕，才确定自己拨打的确实是穆晨曦的电话号码，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都已经八点多了，高扬怎么会和晨曦在一起呢？

他们不是一直看对方不顺眼吗？

“对啊，我在晨曦的家里。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事吗？”

“我……没什么事啦，不过你怎么会在那儿？”伊夏实在是压抑不住好奇心，晨曦的家，连她都没有去过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要是想来也可以来啊。”高扬微微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扭头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故作无所谓地说。

谁知，伊夏真的来了兴趣，雀跃地喊道：“真的吗？我一直没去过晨曦家呢，早就想去她家玩了。晨曦家的地址是什么啊，同桌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呢！”

高扬皱眉犹豫了一下，想到伊夏跟晨曦既是同桌又是好朋友，朋友来她家玩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再说，都这么晚了，伊夏总不会真的跑过来。他想了想，将这里的地址告诉了伊夏。

十分钟后，当伊夏真的出现在小屋的门前时，高扬才震惊地察觉，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

因为穆晨曦一脸惊讶的神情中，并没有丝毫惊喜的成分……

她不悦地转过头，瞪着高扬。

高扬立刻举手投降，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伊夏会在这个时候跑来。

“晨曦，他……你……”伊夏站在小屋门口，结结巴巴的，指着他们两个，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在学校里，他们不是还水火不容吗？可是刚才他们的神情，却好像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般默契。

“晨曦。”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伊夏的身后响起。

门外的台阶下，隐隐约约还站着一个人，沐浴在月光中的修长身影优雅而梦幻。借着从小屋投射到他身上的微弱灯光，穆晨曦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是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她立刻就辨别出，那正是祁彦！

“呵呵，我出门的时候碰到祁彦，他说太晚了，我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就和我一起来了。晨曦，你不介意吧？”伊夏热情而天真地笑着，甜蜜地看了祁彦一眼，满脸洋溢着浓浓的幸福，就像一个已经陷入热恋的小女孩。

穆晨曦的心猛地下沉。

虽然知道伊夏和祁彦的关系只是朋友加邻居，但是心里依旧堵着一股闷气，让她连呼吸都不顺畅。尤其是祁彦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如同蜗牛壳一样大小的小屋里，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想起伊夏家那栋富丽华美的别墅，感觉自己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得卑微了。

她努力扬起笑容，让自己笑得分外灿烂，尽量将脊背挺得直直的，将他们迎进屋，说：“怎么会？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什么也没有准备。”

祁彦和伊夏进了屋，就像刚才的高扬一样，立刻打量起了这间小小的屋子。他们四个人同时站在里面时，这间屋子显得更加狭窄和拥挤了。

“高扬，没想到真的是你……”

祁彦已经听伊夏提过，但是他仍然无法相信真的会在这里看到高扬，顿时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穆晨曦时，她说并不认识高扬的情景，于是有些错愕地看向两人。

“他，他……”穆晨曦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允许你在学校里解救晨曦，就不允许我在学校外见义勇为？”高扬有些嘲讽地说，“刚才在路上，我碰到几个混混欺负晨曦，所以我就顺便出手救了她。她为了报答我，就把我带回她家处理伤口了。”高扬这样说着，瞥见一旁的穆晨曦松了口气，心情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果然，她很在乎祁彦的看法。好几次他都看到，她的目光不停地追随着祁彦，那样柔和似水的眼神，仿佛盛满了世间所有的柔情，而那样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在他身上过……

事情经过高扬避重就轻的解释之后，似乎变得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