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光如烟火短暂

曾经最深刻拥有的，或将成为最惨淡的过去。过去其实是最容易放下的，只要疼痛足以刺激我们从麻木中惊醒，只是能承受这疼痛的人，少之又少……

01

我曾经读过一首短诗，题为《柔软的时光》，那首诗讲了什么，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柔软”两个字带给我深深的触动，那时的我正在奋战高考，紧张又彷徨。在我18年的人生里，我给时光进行了无数次搭配：蹉跎、残忍、掠夺、无心等等，无一不是年少的我对这个世界的阴暗看法。

在一次模拟考的时候，我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趴在桌子上不言不语，好像周围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教室墙上贴着的成绩单也在宣告着我是个失败者，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邪恶阴暗，然而孟成带着他独有的光芒拯救了我，帮我分析试卷、补习弱项，不断地鼓励我……

于是，我相信时光确实可以变得柔软。而现在，我想要柔软的时光同样能够温柔无助的薛飞。

薛飞涉嫌故意伤人，被请去警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的藤椅悠然地浅眠，思忖着什么时候回公司销假。

和孟成赶到警局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颓然坐在凳子上的薛飞。他见到我的时候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亮，然后又黯淡下来，他是在找苏宛白，我装作没看见。

孟成在路上已经告诉我，薛飞是和朋友一块喝酒，帮朋友强出头，结果捅伤了人，被警察暂时收押。

“锦瑟，你陪陪薛飞，我去和警官聊聊。”孟成无奈地看了一眼薛飞，吩咐我。

“嗯，你去吧。”等孟成离开，我蹲在薛飞面前，问他：“薛飞，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薛飞吗？”

他抬起还有点醉意的眼睛看着我，“学姐，以前的薛飞在和苏苏分手的时候已经死了。”

果然还是因为苏宛白，薛飞因为苏宛白把自己困在怪圈，即使别人在圈外想帮他一把，可他却不愿意，心甘情愿继续待着。

我顿时失去了和他继续交谈的欲望，哪知孟成走过来，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对着薛飞就是一顿呵斥：“薛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只看你愿不愿意让自己活下去，你不要把苏宛白当做你自暴自弃的借口！”

我拉了拉孟成的手，想让他冷静下来。孟成真心把薛飞当朋友，可是薛飞被爱情迷了眼，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也不怪孟成会发这么大火。

“可是我爱了她三年！”薛飞被孟成骂得头更低了，却还在为自己辩驳。

“好啊，你跟我说时间，那我就告诉你，学校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给你记了大过，你再继续颓废下去，你就等着学校开除你吧！”孟成的胸膛剧烈起伏，看来也是气急了。

我拍拍孟成，他愤然地转过身去，我问薛飞：“薛飞，这件事你父母知道吗？”他的头立马抬起来，“不行，不能告诉我爸妈！学姐，孟成，你们帮帮我，我爸妈，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

薛飞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焦急地恳求我和孟成，孟成冷冷地“切”了一声，然后说：“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吗去了？我最后帮你一次。”

“谢谢你。”薛飞感激地朝孟成道谢，我却有点担忧，薛飞这事比较棘手，孟成要怎么帮他。

薛飞被警察带走，我终于有机会问孟成：“孟成，薛飞的事不好办吧？”孟成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得好好想想。”

“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我这么跟孟成说，想着也可以去问问公司老大。

没想到几天后，薛飞就出现在我面前和我道谢，他告诉我是孟成找了关系不错老师帮忙，才把他保释出来，他还跟我保证，他会慢慢振作。

看着他已经整洁的面容，我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02

转眼，最后一个学期过了大半，天气也越来越燥热，孟成开始去单位实习，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株幼苗，疯狂地汲取着养分，恨不得自己能一夜之间成长，也许这样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薛飞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求得老师帮忙，没想到自己又遇到麻烦，导师对他的论文整体满意，但就是一些细节，怎么修改都达不到要求。

眼看着一天天临近毕业答辩的日子，无论孟成怎么尽善尽美，他导师就是在那些小问题上不松口。

孟成除了在沈东铭那里碰了钉子，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他无论是在学习还是生活都能信手拈来，游刃有余，而这次，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晚上回到家里，孟成躺在床上，灯也不开，整个空间里只有手机屏幕一丁点的亮光抵抗着这沉寂的黑暗。手机屏幕上是尹锦瑟的睡颜，安静又美好。这是很早以前林梦偷偷发给他的，他最初只是把这张相片当做林梦的恶作剧，现在他却很感谢林梦。

和尹锦瑟认识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拥有她的独照。孟成忍不住想，自己和尹锦瑟到底因为自己所谓的“习惯”错失了多少唯美时光，遗失了多少本该珍视的回忆。

孟成很清楚上次在林梦组织的聚会上，自己说出的话，并不是托词，而是打心里愿意给尹锦瑟的承诺。结婚，是他能给尹锦瑟最大的保证，即使现在再辛苦、再累，他都觉得值得，想着和她在未来会拥有的日子，他就觉得心里很满足。

电话在我耳边响动了很久，“喂，孟成。”我迷迷糊糊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孟成的耳中。

孟成觉得有一片轻盈的羽毛在撩拨自己的心，痒痒的却很舒服。因着尹锦瑟的那张睡颜照，孟成很容易就在脑海里勾勒出来她睡得懵懵懂懂的样子，一定是娇俏可爱，连孟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已经牵出一枚愉悦的笑。

“锦瑟，打扰你睡觉了，抱歉。”孟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低沉迷人，我混沌的意识瞬间恢复清明，“没事，孟成，你有事吗？”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想你。

是的，孟成想尹锦瑟了，疯狂地想念。看惯了女生眼里对自己的爱慕，他轻易就辨别出尹锦瑟对自己的感情，可惜以前的自己太过自以为是，让她的情谊白白付出了这么多年。

我一头雾水，孟成随意和我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我冥冥中觉得孟成有点奇怪，可我说不清怪在哪里。我睡意全无，掀开被子，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想着他，是不是也在失眠。

孟成继续看着尹锦瑟的照片，孟成心中有无限的庆幸。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没有偏移，偏移到与自己相悖的轨迹。

他在尹锦瑟的睡颜上无比眷念落下一吻，将手机放在枕边，安心地睡去。

锦瑟，你陪伴在我身边的年岁，我会用余下的一辈子来还。

03

“2015届高校篮球联盟赛，火热招募中，快速加入篮球的怒潮中，成为下一个MVP！孟成，你去参加吧！”

中午和孟成去食堂，路过宣传栏时我被一张手绘篮球宣传海报吸引，一个动漫人物一手托球一手向外指，眼睛里充满着火焰，轻而易举就让人心潮澎湃。

“不去了，这都大四了，还有什么好参加的。”孟成兴致缺缺，想都没想地就拒绝了我。

我知道孟成最近烦心事挺多，所以才建议他去参加这样一场比赛，挥洒挥洒汗水，肯定能让人充满能量。

“这上面又没有规定大四不能参加，再说了，这是和别的学校比赛，你去了，肯定如虎添翼。”我把孟成推到海报面前，让他能感受到这其中的热情。

“锦瑟，我还得修改论文。”孟成还是不愿意，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闪过落寞，看得我心疼，我论文不行的时候有他悉心指导，可是他的麻烦我帮不上任何忙，陪他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我的论文都没有什么问题，你又担心什么，只是你的导师精益求精罢了，别担心！”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我对孟成摊开一只手，“把你的手机拿来。”他不解的把手机递给我。

开锁，发消息，报名，搞定！

当我把手机还给孟成的时候，他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已经多了一条和体育部长刘煜的对话。

“刘煜，这次篮球比赛，我报名参加，请安排一下，谢谢！——孟成。”

孟成接过手机也没去看，又揣回口袋。我看着他动作，脑子里却在想，这个刘煜多久会打电话过来呢？

毕竟孟成的篮球打得不错，当初他哭爹喊娘地求孟成入队，甚至愿意让孟成当球队队长，可是孟成碍于学生会的事务太多拒绝了。他还私底下来拜托我，可惜我爱莫能助。

如今他有了这个机会，他还不上赶着来找孟成？

果然，没过几分钟，手机响起来，孟成看了来电显示后，不赞同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走开去接电话了，可能是怕我再次捣蛋。

我幸灾乐祸地站在原地等着孟成拧着一张脸回来。

没一会儿，孟成如我所想地开口道，“锦瑟，如你所愿，我会参加比赛。”

“啦啦啦……走，我请你吃食堂大餐，当赔罪。”我高兴地把孟成拉去食堂，觉得自己这个事情做得再好不过了。

从此以后，孟成每天有空就会去球队训练。我每天都会去陪他，高强度的训练让他挥汗如雨，也让他的心情渐渐变好，尤其是在球队里能和更多的人接触，学弟们都愿意和他这样一个有魅力的人相处，也让孟成从一开始出于责任去球队，到了后面心甘情愿地去。

这天，球队和往常一样热身完毕之后，教练宣布今天他们和友校打一次对抗赛，当是预热。

当友校的队伍在众人的期待中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我在孟成的眼睛里看到亮光。有许多同学得到消息赶过来，不一会儿球场几乎坐满，俨然一场小型球赛。

比赛很快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势均力敌，孟成打的是小前锋，得分关键。他上场前偷偷告诉我，正式比赛的时候他会申请打大前锋，让学弟们有更多表现的机会。

听到这，我但笑不语，这才是我熟悉的孟成，细心体贴，谦逊善良。

站在教练身边，场上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孟成比赛，却是我最激动的一次，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成了慢动作，也一帧一帧地刻在了脑海里。

马上就要中场休息了，双方得分一路持平，此时是孟成控球，他能否得分，至关重要，双方谁都没有松懈。孟成被对方死死拦住，暂时无法脱身，场面僵持着，可是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

孟成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手中的篮球上，然后被它不平整的表面吸收，似乎在无声宣告着比赛气氛的炙热，看得场下的我也紧张地握拳。

终于！孟成抓准一个缝隙，一个闪身就破出重围，朝对方篮筐奔去，一个纵跃，三分球势在必得！

全场闭住呼吸，就在孟成跳到最高位置要投出球的一刹那，对方的大前锋也同样一跃而起挡住了孟成，并且俩人身体有了触碰，由于是在空中无法很好的调配自己的身体，孟成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到地上，痛呼的声音，响彻寂静的球场，所有人都愣住，包括我。

直到裁判尖锐的哨响吹起，我猛然惊醒，冲到球场，已经有医生在帮他的手腕喷止痛的喷雾，孟成因为医生细微的动作痛得冷汗直流。

而我，呆呆地站在孟成面前，忘了要如何动作。

救护车很快过来，我立即跟上去，坐在他旁边，死死盯着他，唯恐下一秒就他就消失，从孟成受伤到送上救护车，我的心就像坐上了过山车，忽快忽慢，脑子里也闪过妈妈去世时我孤独无助的画面。

我在害怕失去。

孟成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与我最亲近，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害怕因为这一次就这样失去他，即使是小伤，我也敏感得像只受惊的小兽，害怕黑暗再次袭来。

突然我的脸被孟成没有受伤的手像往常一样捏了捏，他虚弱地笑着对我说：“锦瑟，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孟成的温柔动作，让我心里所有的不安和紧张都化作泪水宣泄出来，我趴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车里的护士和医生都在友好地笑，可我不想去在意，只想孟成能读懂我所有的情绪。

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背，让我哭得更凶。

原来，我还是没有习惯失去；原来，我如此恐惧，会失去他。

04

“孟成，对不起。”站在病房，我哑着嗓子和手臂打着石膏的孟成道歉，“要不是我硬要你参加比赛，你也不会受伤。”

“噗。”孟成笑出声，“好了，这是意外，为我把嗓子哭哑的女生你可是头一个，我感到很荣幸。”

孟成脸上满是柔意，他在调侃起，也在安慰我。

我和孟成之间有一根弹簧，好不容易靠近一点点，又因为弹力被打回原型。我们因为短暂的压缩变得越来越亲近，可是总有一天弹簧会被外力抻得变形，胆战心惊的我只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

再看孟成，他已经睡着，紧蹙的眉头昭告着他的疲累，训练、比赛、受伤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是该好好休息了。

我走出病房，轻轻掩上门，刚走没几步就遇上了孟妈妈，她一见我就开始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尹锦瑟，你个害人精，我家成成就不能和你在一块待着！我家成成是要做检察官的，你居然让他手受伤！你说说看，这次是手，下次你又打算让他哪里受伤？”

“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他受伤！”我咬着牙，完全顾不得眼前的人是长辈，我只想告诉她，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孟妈妈嗤笑一声，好像我说了一个滑稽的笑话，“哼，不会？你能保证吗？”

我愣住了。

对啊，我能保证吗？

这些年来，孟成确实不止被我牵累一次，如果还要继续追逐他，那我真的能避免这类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不能，我对不确信的未来充满恐惧。

“看吧，害人精，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小心被自己撑死！”孟妈妈不屑地从我身边路过，向孟成病房走去。

我下意识地扯住她：“孟成在睡觉。”

“是妈妈吗？进来吧。”孟妈妈本来听了我的话还在犹豫，她也不想打扰儿子休息，听到孟成在里面说话，她顿时脸色一变，白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在说，我不仅是个害人精还是个骗子。

失落地松开孟妈妈的手，我打算去给孟成买点吃的。

“锦瑟，你也进来吧。”没想到孟成也让我进去，孟妈妈不满地反对：“成成，你叫她进来做什么？”

“妈，我有话当着你们的面说。”孟成出声安抚着自己的妈妈，再次叫我进去，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挪动步子。

“妈妈，锦瑟，这次我受伤是意外，怨不得任何人。”孟成等我走进去后，他就开始说话，“妈妈，这阵子我因为论文的事心情不好，都是锦瑟帮忙，我才慢慢恢复过来。还有锦瑟，我很感谢你一直陪着我。这次伤没有预想的重，所以你们都不要太过在意，很快我就能养好了。”

孟成说了一大段话，他妈妈想插嘴也被他眼光制止。

“成成，既然你这么说，妈妈也不会太逆你的意思，只一条，要是你还因为她受到什么伤害，我这当妈的第一个不答应！”孟妈妈埋怨道。

“我保证没有下次。”孟成坐起身子，轻笑着对自己妈妈保证，继而看着我，“锦瑟，你呢？”说完，他还冲我眨眨眼。

“我会注意的。”我声音像蚊子哼哼。

“好了，妈妈，我和锦瑟都保证了，你就放宽心吧。”孟成满意地笑笑，柔声对自己妈妈说。

“哼，儿大不由娘！”孟妈妈脸上有点挂不住，估计是觉得自己和小辈斤斤计较有失身份，“算了，你住院这几天就由这害……丫头照顾。等回家了，妈妈再给你好好补补。”

孟妈妈说完转身就出了病房，我也随之长舒一口气，转而郑重地对孟成说：“孟成，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和孟妈妈周旋。

谢谢你，让孟妈妈暂时不叫我“害人精”。

还有，谢谢你，让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依靠。

05

孟成几天后出院，我也重回沈东铭的公司上班。这几天的朝夕相处，我知道，我和孟成之间发生了惊人的改变。

“尹锦瑟小姐，本人诚挚邀请你下班后共同观影，是你最喜欢的《小时代》。”看着孟成发过来故作滑稽的信息，我有点感动，我在变，孟成何尝不也在变。

《小时代》从第一部开始，我就一直在追，郭敬明笔下狂妄又奢靡的青春，演绎出一次又一次的惊心动魄。四个女孩对未来的勇敢与执著无一不告诉我：只要还没有到达世界尽头，就不能轻易放弃。

“怎么？看什么这么入迷？”沈东铭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手机差点掉到地上，还好他及时帮我接住。他拿着手机随意翻转几下，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摔坏。

“下次小心点。”他把手机递给我，语气像是对待一个调皮的小孩。

拿过手机，屏幕已经暗了，就刚刚那一小会儿，他应该是没有看到消息。

我问他：“谢谢沈董，您是来找我老大的吗？他刚刚有事出去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说：“本来没事，不过现在有事了，通知你们老大，今天加班，你也是。”

沈东铭走远后，我拿出手机给孟成回了电话，遗憾地表示今天晚上临时加班，孟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而且让我下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加班到八点半的时候，沈东铭来到我们部门，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今天就到这里，为了犒劳各位，我做东，去钱柜。”本来因为加班累到不行的一群人，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欢呼雀跃。

这就是都市里的精英们，上班的时候是优质的企业人才，下班的时候一个个就成了午夜的光临者，昼伏夜出，狂爱夜的颓靡与喧嚣……

想到孟成还在等我电话，我走到沈东铭身边，正想说话，却被他一句话堵死：“小尹也去，你进公司这么久了，还没有正式参加过集体活动，这次正好一起。”其他人也附和着沈东铭，让我推脱不了。

这就是职场，少不了虚与委蛇，也躲不开觥筹交错。

跟着一群人下楼，我走在最后，被沈东铭发现，他一把拉过我，像是怕我溜走一般，手臂还搭在我的肩上，惹得周围的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暗自用力，想逃出他的怀抱，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

“锦瑟！”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了孟成熟悉的声音。我立马挣开沈东铭，跑向孟成。

“孟成，你怎么在这？”他没有理会我，反而看向我身后的沈东铭。

于是，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在众人的围观开始视线间的角逐，有人向我看来，仿佛我就是那红颜祸水，惹得男人相斗。

我不由苦笑，沈东铭今天从一开始就很奇怪，而且两个男人都是自信独立的人，现在的情形，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祈祷，他们快点结束这场无声的争斗。

没想到的是，沈东铭率先收回视线，反而向身后众人介绍孟成：“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孟成，也是F大法学院的高材生，年轻有为。”孟成被他这么一说，也只能先去和众人握手打招呼。

看出孟成不高兴，我走上去解围：“沈董，各位，我朋友来接我，我就不和大家一起去了。”

“好好好，年轻人就好好去玩吧。”老大说了这么一句，算是给我台阶下，我感激地点点头。

“好，孟成，我就把小锦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照顾她。”沈东铭突然开口，我和孟成皆是一惊。

沈东铭这是在恶意挑衅。

“沈先生真是仁厚，对学妹关爱有加。”孟成四两拨千斤，看起来进退有度，我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愤怒的火焰。

“呵呵，应该的，更何况，小锦是个好女孩。”

沈东铭像是没看到我和孟成的眼色，继续说着令人浮想联翩的话。

“沈董，我和孟成先走了。”这次我先于孟成开口，不想再和沈东铭纠缠下去，“希望各位玩得开心。”

那群人戏看足了，自然就愿意放人走。

终于和孟成离开了那个风云诡谲的地方，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我知道他今天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06

“孟成，别生气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还是去看电影吧。”我讨好地对孟成说。

“沈东铭喜欢你。”他答非所问，说得肯定。

要是以前孟成这么说，我肯定会反对，但是经过今天之后，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他。”

“小锦。”孟成突然这么叫我，我不解得回他，“嗯？”

“他今天叫了你两次小锦，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叫你锦瑟。”孟成闷闷地说着，有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孟成这句话将我的阴郁一扫而尽，他就像是没分到糖的小孩，委屈又失落，却不知道没有糖也可以有巧克力。

“孟成，锦锦，你，以后可以叫我锦锦。”

锦锦是我的乳名，很可爱，可是小时候的我总嫌弃幼稚，只要妈妈这么叫我，我就哭闹不止，妈妈没办法只好改口叫“锦锦”。

孟成，惊喜地看着我，脸上由阴转晴，“锦锦？好，以后我就叫你锦锦。”

还真是有了巧克力就开心了啊。我在心里偷笑。

公司楼下。

孟成和沈东铭又在进行新一轮的对峙。

下班的时候，沈东铭拿着车钥匙走到我办公桌旁边，说要送我。

因为对他有所顾忌，我断然拒绝，可是他不顾我的意见，一路跟着我下楼，我故意和他隔开很长一段距离，想着等他去取车的时候趁机溜掉，却又遇上了孟成。

“锦瑟，我送你回家。”孟成拉着我的手就走，被沈东铭拦住，“孟成，你在我眼皮底下抢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沈先生，您贵人事忙，把锦瑟送到这就够了。”孟成错开沈东铭继续拉着我走。

“沈董，谢谢您的好意。不过，孟成送我就好了。”我不想孟成再次因为沈东铭不开心。

沈东铭有点吃惊地看着我，我是第一次这么干脆的拒绝他，“走吧，孟成。”我反握住孟成的手，背着身对沈东铭说了声“再见”。

坐在公交上，我仔细看着孟成，发现他脸上好像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然后把视线定格在手机上。我就这样被无视了。

一直到我家门口，他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在我上楼的时候被他叫住。

“锦锦，我不想你在和沈东铭有来往。我论文已经交上去了，马上就要上班，不可能天天去接你。”

我知道孟成的顾忌，可是我放不下一份这么好的工作，这是我达成心愿的最快途径。

“孟成，再等等，我不会待在那里太久。”我站在原地没有转身，我怕一转身就答应孟成的要求。

“知道我为什么不在沈东铭面前叫你‘锦锦’吗？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更了解你。沈东铭太危险，我们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离开，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孟成说着这些，我手搭在扶梯上一直没有动，直到听到他离开的声音，我才缓缓上楼去。

他说的话我都懂，沈东铭危险我也知道，可是我不能保证离开沈东铭的公司，还能找到一个这样好的地方接纳我，我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样被浪费掉，我怕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起点，再继续挣扎……

07

“喂，您好，请问是尹锦瑟小姐吗？我这里是……”

凌晨1点，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告诉我弦子在酒吧喝醉了，让我过去看一下。

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半小时后到了酒吧，见到了烂醉如泥的弦子，还有几个正对她虎视眈眈的猥琐男。

声色犬马的酒吧，各自寻乐，又是谁会注意到这里正有人欲行不轨，或者有人看到了，又有谁会来阻止。这里是买醉的宝地，也是猎艳的欢场，信奉的宗旨就是及时行乐。

把瘫软的弦子扶起，拍拍她的脸，毫无反应，看来真的醉得不轻。我搀着弦子往外走，被那几个猥琐男挡住路。

“嘿，我说你谁啊？敢坏爷的好事，信不信爷几个把你一块办了！”

我冷眼看着这几个倒胃口的男人，直接对着旁边的侍应生喊：“喂，这里几个人想闹事！”

侍应生很快叫来几个人，那几个猥琐男立刻怂了，不甘地看着我和弦子离开他们的视线。

扶着弦子站在路边叫计程车，可是大半夜的，几乎路过的都是有客人了，我只能搀着弦子往家的方向走。

“你个小妞儿，想往哪走啊？”才走没几步，又被酒吧里那群猥琐男围住。

白天和孟成不欢而散本来就不开心，再加上大半夜被人吵醒，现在还被恶心，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我对着为首的那人就是一吼：“让开！”

“哎哟哟，还生气了，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处境，你有资格吼爷吗？兄弟几个，给我好好教教这不懂礼貌的丫头！”那人越说越狠，退后几步，给自己的喽啰们留下发挥的余地。

把弦子放到一边，看着她不省人事的样子，我恨不得一巴掌就把她拍醒，不过，想到她可能遭遇了什么事，我没下得去手。

刚转身，就感到有拳风扫到脸上，我赶忙收神应对。如果不是遇上这群人，我都快忘记自己会跆拳道了。

这群人很无耻，什么招式都用上了，很快我脸上就被狠狠地打了一拳，我脑袋被打得晕乎乎的，不过那群人也没讨到好，有几个被我发狠地踢中要害，躺在地上起不来。

恰好一辆计程车送客在路边停下，我扶起弦子二话不说就上了车，对着司机说：“开车！”

那司机一看就是见怪不怪了，车油门一踩就冲了出去，把猥琐男们远远甩到了后面。

一下车，弦子就找了个地方狂吐，吐着吐着人也清醒了些，她醉眼迷离地看着我：“小锦，怎么是你，我不是在酒吧吗？”

我无奈地叹口气，“是酒吧的人打电话叫我去的，还好我去得及时。对了，阿西呢，要不要打电话叫他接你回去？”

“阿西？”弦子嘴里念着着两个字，歪歪扭扭地往楼上走，“阿西，死了！”

我跑过去扶她，被她的话惊到：“死了？”

“对，死了！死了死了……”感觉到肩上一重，弦子又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把她弄上床，在灯光下才发现她眼睛又红又肿，想到她说阿西的话，俩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自己也爬上床，累得不行，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急急忙忙爬起来，没看到弦子，对着房外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打电话提示是已关机，来到客厅就发现茶几上一个药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拿起来一看是弦子留的：小锦，抱歉昨天害你受伤了。阿西出轨，所以我和他分手了，昨晚上的醉酒是我为他最后的疯狂。小锦，我其实很开心，至少我有机会去我一直向往的西藏了。不用担心我，要是还有机会来C城，我会去找你的。

细心地把纸条折起来，放到当初离开宿舍时的盒子里。

合上盖子的一瞬间，我鼻子一酸，弦子和阿西疯狂的爱情到此为止，我和她的友谊也到此剧终。或许以后还有机会再见，恐怕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感觉了。

爱情，真是个让人伤神的东西。

谦卑的，为爱而勇敢；爱胆小的，为爱而坚守；孤独的，为爱而远走……

而我和孟成，结局又会怎样？

08

快下班的时候，老大敲了敲我的桌子，对我说：“小尹，下班后有时间吗？和我一起去看沈董？”。

“看沈董？”我不解。

“对啊，沈董生病住院了，你不知道吗？”老大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好像不知道沈东铭生病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我无辜地回答：“呃，我不知道。”

“好吧，我还以为以你和沈董的关系一定早就知道了……那，和我一去？”他提起公文包就准备走，再次问我。

又是一个误会我和沈东铭的，自从那次一起加班，几乎在场的人都认为我和沈东铭有什么，即使当时还有个孟成在。

我也懒得解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不了，我下班学校还有点事，改天再去。”

“那好，我先走了，明天见。”老大刚走出几步，又返回来递给我一张便签，“喏，这是地址。”

“谢谢，明天见。”

沈东铭生病了，我该去看他吗？

我想找个人参考参考，却悲哀地发现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离开了我。苏宛白不理我，林梦忙着比赛，弦子正在散心，每个人都奔赴在各自的人生。

一直在办公室待到六点半，我决定不再纠结，既然所有人都去了，我又有什么理由特殊化。

按着便签上写的，找到沈东铭的病房，敲敲门，进去，沈东铭靠坐在病床上，看到我进门，眼睛有着惊喜。

“锦瑟，你来了。”

把在医院门口买的水果放在柜子上，站开几步，回答他：“听说沈董病了，来看看您。”

“锦瑟，出了公司不用再叫我沈董。”他不大高兴我这么叫他。

“不，我今天是来看沈董的。”我潜台词就是：我是作为员工来看望公司领导，而不是其他。沈东铭是个人精，一下就明白过来我的意思，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锦瑟，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沈董，我有喜欢的人了。”继续退开几步，沈东铭散发出的灼人气息让人窒息。

他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厉声质问我：“难道你眼里就只有孟成吗？”

“是！”看着沈东铭眼里燃烧的炙热，我感到害怕。

“锦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问我问题时我给出的答案吗？”我惊讶地抬起头看他，怎么会不记得，他说：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还深刻地记得他当时笃定的语气。

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笑了笑，说：“锦瑟，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开始后悔没有听孟成的话，远离他，他志在必得的样子，让我害怕。诚如孟成所说，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强撑着心里的惊惧对他说：“沈董，不要浪费你的时间了，我对孟成喜欢，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家的路上，我在想，要是现在辞职，精明如沈东铭，他肯定能想到我是在躲他，只能先缓缓。

抬头看着夜空里的疏星，我想起了妈妈。我已经很久没去她坟前祭拜了，或许我可以把自己的心情全都告诉她。

眼睛被一颗温柔闪亮的星星吸引，是不是天堂的妈妈听到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