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次逆转所有告别

与你相遇的瞬间，雪花漫天飞舞的纯白色世界里，所有美好的爱恋在最初的那个夜晚绽放出绝美的花朵。

恍若是被花团锦簇的彩云所承载，无数光芒在她面前流转，她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周围都是一种熟悉的气息，是一大片甜甜的香气，钻进了她的梦里，她沉醉了。

忽然，她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海公主……”

她一点点地睁开眼睛，莹亮的眼眸带着点儿难解的疑惑，然而，那一大簇淡粉如雪、散发着香气的海棠花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

抱着满满一怀海棠花的新堂圣对她微笑着，拥有绝美迷人微笑的他仿佛是花间的妖精，他透明的眼眸带着纯洁羞涩的光芒。

他把满捧海棠花撒在她的身旁，于是，那些美丽的花瓣便温柔地依附在她的手臂旁。

“是不是很香呢？”他微笑着说，眼眸里温暖的笑意柔和得如同灿烂的阳光。

海公主轻轻地点头。

成簇的海棠花前，少年笑靥如花，倾国倾城，明艳的笑容，雪白的牙齿，眼里绯红的海棠开得妖娆至极。

芳香的花汁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间留下淡淡的香气。

他说：“我带你去一个最美丽的地方……到了那里，你就不会痛了。”

“好……”她答应了，起身追着他的步伐，想跟上他。

可是他穿着白色的大衣，跑动的身影就像天边一抹浅白的云彩，转眼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找不到他了！

她的心中泛起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一颗心已经撕裂开来，有暗色的鲜血不断地涌出。

“你说过带我走的……我就不会痛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丢下我一个人……让我痛……”她脑中乱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圣——”

“新堂圣——”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四周。

忽然，她看见了他！

她拼了命地伸手去抓他，可是她只抓到了空气。

他消失了，在她的面前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新堂圣！”她闭上眼哭泣起来。冰凉的泪珠让她的眼睛好疼，她无助地揉着眼睛，越揉越红。她几乎是用要把眼睛揉瞎的力度，疼痛感越来越强烈，犹如几万只蚂蚁啃咬着她的四肢百脉，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疼痛感消失了，她其实置身于卧室，而那个抱着满满一怀海棠花的他根本就是她梦里的人。

终于，海公主哭出了声音。

这一刻，她希望让全世界都听见她在哭。如果全世界都能听见她的哭泣，那么他也可以听到对不对？

眼泪打湿了面颊，她放声哭着。

不知哭了多久，好像泪都干枯了。

她很疼，很疼。

“我爱你”这世上最简单的三个字，在她的手里越握越紧，好像稍一放松就会从指间溜走一样。

整个世界都安静得没有了声音，梦中是死亡般的寂静无声，而醒来依旧是满室让人窒息的寂静。

新堂圣的话在寂静中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他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已经成了她的世界。她再也没有逃离的能力，她就像只风雨中的小舟，在茫茫大海中漂泊，希冀着他的港口他的岸。

然而，这些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吧！眼泪不断滑过她的嘴角，很苦很涩。海公主想起那句话——我爱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你知道吗？我爱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新堂圣。

海公主的声音像是仲夏夜的蝉鸣，很轻，却异常清晰。她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那个紫发飘逸的人听。

可是听见的人不是他。

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夜风吹得深蓝色的窗帘飞扬起来。

她的目光恍若大海里轻柔的波浪，即使在哭泣，也有着可以穿透一切的魔法，一直深深望进他的心底。

列泽华沉默地望着她。

那只握住门把的手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是他一直渴求的东西，可是她念出的名字不是他，那么，她所流下的眼泪也不会是因为他。

这些都可以是他的怀疑、猜忌、妒恨，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地板上的照片。那是一张从专辑上取下来的宣传海报，是新堂圣的面容。

不知为何，他看着那张印刻在纸上毫无生命的面容，却能够感觉得到新堂圣正凝视着海公主，仿佛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存在，那深邃浓烈的情感仿佛即使远离她，也永远不会改变。

梳妆台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列泽华如石雕般站了很久。

那种悲伤，

那种绝望，

那种仿佛世界完全被摧毁的痛苦，

让列泽华的世界变得完全黑暗，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海公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朝门口望去。

那边的阴影里，黑暗的阴影里……

列泽华静静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暗沉得好像寒冬的湖底，湖面结着一层冰，冰层仿佛那样厚，又仿佛只要她轻轻一敲就会碎裂。

如此熟悉的眼睛……

海公主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再抬头。夜很黑，但再黑的黑夜也无法遮掩列泽华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

看到她的目光望过来，那样空洞，然后是惊怔与惊慌。

列泽华的嘴唇紧紧地抿成沉默的线条。

他原本俊美如太阳神的脸，此时却带着一股浓重的哀伤。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忧伤像是划破黑暗的闪电，刺痛了她的双眼。然而，也仅仅是一瞬，他便又恢复了那种清冷的气质。海公主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真的让自己的心都痛成一团，如同窒息一般。

列泽华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黑夜里，晶亮的眼睛注视着墙角那个单薄的身影。他听见她哭泣的声音。那种压抑的疼痛像针一样戳痛他的心。疼，好疼。列泽华的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就是心痛吗？失去记忆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胸腔中怦怦跳动的心。它是活着的，可是这一刻他希望它是死的。因为死了便不会那么痛了吧！

如水般清冷的夜，月光破窗而入，照在两张美丽的脸上。

美丽的少女水目星眸，冷漠不再，唯余哀伤。

冷漠的少年眉目如画，孤独犹存，无限怅惘。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他和她像是两个固执对视的孩子。谁也不愿先开口。

钟表嗒嗒地走着，每一秒好像都是打在年轮上的烙印，清晰到令人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公主感觉列泽华笔挺的身影好像动了一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步跨到她面前。

“既然你喜欢的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喜欢我呢？”列泽华的声音很低沉。那些话语如同咒语般灌进海公主的心，带着深深的疼痛感觉，向着四肢蔓延着，渐渐占据了她整个身体。

她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可是手里新堂圣那只有三个字的信笺像长了触手的藤蔓一样，紧紧地纠缠着她。

“是因为我失去了记忆，你才编造了这样一个美丽的谎言，对吗？”列泽华顿了顿，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你觉得愧疚，对不对？你在同情我，是不是？”

他一句句的逼问让海公主透不过气来。要怎么向他解释，要怎么告诉面前这个美丽骄傲得如同太阳神一般的男生，她爱的是另一个人？

“我……”

“你，你怎么？”列泽华宝石般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似乎此刻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贵如珍宝。他的脸在洁白的月光下带着柔软的期待。

海公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轻轻咬了一下唇，接着说：“我不能没有你……”

海公主看见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列泽华的眼中仿佛有星火闪过，明如皓月。

“我不能没有你们……你跟妈妈都是我的家人……无论谁也无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她停了一会儿，再抬眼已是万般坚定，“因为，你是我的家人，永远的家人。”

“家人？”列泽华仿佛是在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在深夜异常清晰，“对，家人的意义对你很重要，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原来我只是家人，我不过是家人，真的只是家人。”

他不知不觉笑了出来，然而那笑是那样苦涩，好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安静而委屈。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记忆不用你来担负。我不需要！”

列泽华的话音未落，人却已经夺门而出。高大的身影一下子被淹没在黑暗里，好像瞬间把世界掏了一个洞，而她就站在那个洞里。

顾不得细想，海公主追了出去。

凌乱的脚步声，焦急的心跳声，一阵阵地在海公主的耳边响起。虽然不是爱情，但列泽华于她是重要的人，甚至是独一无二的人。她记得有人说过，有些人注定是无关风月的，列泽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像她说的那样，他是她的家人，不能失去的家人。

十字路口，气喘吁吁的海公主终于赶上了那个孤傲的身影。

他站在斑马线上，倔犟得不肯回头。红绿灯静静地变换着，有汽车从旁边经过，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天上有零星的几颗星星闪烁着，像是一个个远古的梦。

他的世界一无所有。

“为什么每次先开口的都是我？好像我永远都是输给你的。”他自嘲似的说。

列泽华慢慢地回过头，直视着海公主的眼睛。海公主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一副苍白无力的模样。

他英俊的轮廓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落寞。他轻轻地叹息：“假如我没有失去记忆，你还会追上来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切就像一场梦。

他眼中仅剩的光芒被寒冷的冰霜一寸一寸地冻结，无声地，心仿佛被人挖了一个洞，漆黑、死寂，恍如在这人世间再无一点儿温暖。

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朝前走去，地面上斜斜长长的投影染着寂寞的夜色。

还没有走出几步，刺耳的车喇叭声就在他身后猛烈地响起。

犹如白花花的阳光照亮这片夜，列泽华看见一辆卡车如狰狞猛兽般向自己扑来……

这或许是无法醒来的噩梦吧？就如他竭尽全力去拿那些想要的东西，终究只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啊！

他的眼眸空洞洞的，怔怔地站着，然后闭上眼睛，疼痛感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带走了。

犹如噩梦一般的黑暗深渊里，他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痛苦和疲倦如海浪般向他阵阵袭来。仿佛被卷进一个黑洞，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身不由己地旋转着，却毫无力气逃离，黑洞狰狞地狂笑着将他吞噬，眼前一片漆黑。

突然——

他的腰被一双胳膊紧紧箍住。

有一双温热的手臂紧紧抱着他，恍若是最后一丝光明的力量。

有人正用全身将他护住，紧紧地保护着他，那个人试图推开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着那辆车，可她的身体是那么单薄。

前方响起的车喇叭声就仿佛轰然而至的巨浪，他那原本寒冷黑暗的心因为那双突然而至的手而感觉到一丝温暖。但那一丝温暖竟然刺得他的心尖都痛了，痛苦的黑雾在他的面前渐渐散开。

猛地，列泽华将原本想推开他却推不开、从而选择挡在他身前的海公主紧紧地拥入怀里。

海公主只感觉她的脑袋被紧紧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无法呼吸，然后，他们一起重重地摔了出去。

他失神地望着她，眼中有些什么东西正一点儿一点儿散去，他的呼吸变得很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气氛寂静，时间仿佛被黑夜凝固了。

卡车过去了，两人还拥在一起。

虽然正望着她，可他看起来仿佛没有呼吸，仿佛已经死去，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冷无比。

“列……”

海公主紧张地反握住他的手。

如被电击般，列泽华颤抖了一下，紧紧咬着嘴唇，眼瞳深处有种无以名状的茫然与伤痛。

“你没事吧？”

他望着她，眼中带着深深的疼痛，恍若穿越了时空，他冷漠地躲开她的手。

海公主微怔，视线低垂，落在他被擦破的左边衣袖上。

“我没事，你呢？衣服都擦破了，有没有受伤，还好吗？”她克制不住心中的关切，“手会不会很痛？”

列泽华双唇抿紧，眉心紧紧地皱着，目光在海公主的面容上流淌，仿佛只要看完这一眼，他将永世都不能再见到她一般。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凝视的神情如此悲伤，就像用来支撑全身重量的最后一点儿力气也被抽走了，慢慢地，他回答道：“我没有事，只是擦破了衣服。”

海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睫毛乌黑，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她望着列泽华轻柔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有没有失忆你自己才最清楚，为什么选择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而且是最愚蠢的方法？”

他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如此嘶哑，痛苦中的他无法发出丝毫声音，嘴唇习惯性地抿成了倔犟的线条，而他的背脊早已经僵硬。

漆黑的夜色，橘色的路灯光照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闪着幽幽的冷光。缓缓地，他眼中的光暗淡下来，受伤的左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终于平静地说：“愚蠢吗？有时候用一些愚蠢的方法未尝不好……因为，我早已分不清哪部分是真实的记忆，哪部分是我幻想出来的。”

海公主的睫毛轻轻颤抖，眼中落满星光：“失去记忆并不可怕，只要你不放弃治疗，总有一天会变好的，就算真的没有以前的回忆，你还可以拥有未来美好的新生活。”

“是吗？未来还会美好吗？”列泽华苦笑了一下，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似是自言自语般说出的一句话，随风飘进海公主的耳朵里：“没有了你的未来，还会美好吗？心都没有了，还怎么美好？海……”

清晨，天空淡得如水般透明，不时飘过一朵白云，风吹得餐厅的窗帘飞扬起来。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早点，而其中一只最醒目的水晶汤碗下压着的信被风吹得动了动，仿佛是晨风在读着信的内容。

温暖的晨光，流淌一室的饭菜清香。

海公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走上前，打开那封浅蓝色的信。

海：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准备早餐。

昨晚看到你的哭泣还有你奋不顾身地为我挡车，让我终于明白，你对我和他的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你会为了他哭得肝肠寸断，那才是对恋人的感觉。而我，对于你来说只是“家人”，你会保护我，却不会爱上我。我不想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我也不想因为你对他的爱而心痛，所以，我想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去寻找你所说的美好新生活。

我希望我能找到。

列

风很大，从窗外猛烈地吹进来。

海公主的手微微一松，浅蓝色的信笺便如脆弱的落叶般轻坠到地板上。

天空蔚蓝，空气中混合着湿润的气息。

快到学校的路上有几个孩童在路旁玩耍，他们笑闹着吹出肥皂泡泡，无数泡泡在空中飘浮着，轻盈地向天空飞去。阳光在泡泡上折射出七彩光芒，晶莹剔透，绚烂夺目。

或许愈美的东西愈是脆弱，飞着飞着，有的泡泡“啪”地一下碎掉了，剩下的泡泡依旧向着蔚蓝的天空飞去。或许这些泡泡也终将破碎，然而不断地有新的泡泡轻轻地飘起来，执拗地飞向美丽的天空。

海公主怔怔地望着空中飞舞的肥皂泡泡。

妈妈一直在住院，列泽华走了，整个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海公主闭上眼睛。她胸口起伏了一下，咬着嘴唇，几乎不能呼吸。

“哟，这是谁呀？”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接着是另一个刺耳的声音：“还有谁，海公主呗！”

“海公主！你怎么还在这里呢？你不是总是缠着Siyanie吗？现在Siyanie又红了，你还不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过去，还来学校上什么课呀！”贝依依声音尖锐地说。

她的跟班们在她的身旁，也一脸鄙夷地瞪着海公主。

“大姐头，你可别开玩笑了，Siyanie才不稀罕她这个倒霉鬼呢！Siyanie现在的女友可是小天后夏方晶晶。”

“就是说呀，虽然夏方晶晶不如大姐头长得好看，可也还不错啦！总比某些倒霉鬼强，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

议论还在继续，这些人就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当着她的面说着嘲讽她的话。海公主睁开眼看着她们，眼神出奇平静。然后，她没有理睬贝依依和她的跟班们，径直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她不想听到这些有关新堂圣的话题，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想听，可是，她发现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躲不掉。

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们热烈地探讨着哪个女星与新堂圣最般配。

“安诺西。”

“才怪！她可是Siyanie最讨厌的人，Siyanie曾经打过她呢！她一定很讨人厌，要不Siyanie怎么会扇她巴掌？”

“我也不喜欢安诺西，看她的样子太做作，尤其说话的时候真是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那么，夏方晶晶是和Siyanie最般配的咯？”

“还可以吧！不过夏方晶晶不是很漂亮！虽然Siyanie再次蹿红多少有她的功劳，可是她太中性化了！要配Siyanie还是温柔的淑女才可以。”

“不用议论了！”贝依依嗤笑，“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跟Siyanie最般配的当然是我！”

……

全班同学几乎都只热衷这个话题。

海公主机械地翻动着课本，视线却落在了窗外很远的地方，轻声说着：“新堂圣，为什么我总是逃脱不了你的影响呢？”

她的声音比枯叶落地还轻。

窗外，湛蓝的天空中飘浮着一团团如柔软棉絮的洁白云朵。阳光透过白云，分成千丝万缕的金线。

冰雪开始融化，教学大楼不为人知的墙角里，杜鹃花正开出淡淡的小花。

经历了整个冬天的沉寂，一切都在复苏。

浪花一波又一波地赶来，碰撞着卧在海面的礁石，溅起了水花又落了下来，冲湿了她赤着的脚丫。

今天是礼拜天，学校没有课，海公主不想回到那个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的家，于是，她提着鞋子沿着海岸走了好久。

轻轻地，静静地，慢慢地走着……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云不再飘，心也不再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原本冷清的海边游人渐渐多起来。

一阵冷风拂过，海公主终于停下脚步，她的脚丫早已经泛出浅浅的紫色，看来她不能再光着脚踩在沙滩上了，毕竟这个季节天气有点凉。她蹲下身子开始穿鞋。这时，刚好有一对情侣从她的身旁经过。

她听到他们在说——

“Siyanie在前面不远处拍摄外景呢！”

“你确定吗？”

“当然，我朋友刚刚打电话说的，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吧？”

“好呀！”

声音渐渐远去。

已经穿好鞋子、站起身来的海公主嘴唇惨白，眼中一片死寂。

他就在那里！

他就在前方！

她很想去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那个有他存在的地方，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每一粒细沙都会闪着光。这对她而言是最致命的诱惑，她想也没想就迈开步子朝那个地方走去。

终于来到人群聚集地，终于看到那个让她日思夜念的身影，她的呼吸忽然变得很轻。

海公主放缓呼吸，好像只要稍微呼吸重了，他就会从她面前消失似的，她的一双眼睛只盯着他。

金色的阳光洒照在蔚蓝的海面上，粼粼闪烁的波光，明亮得晃眼。蔚蓝的天空，浩瀚的海面，新堂圣正在海中畅游，他紫色的发美丽得恍若清新的海风，恍若海面上金色的阳光。

阳光洒满海面，他的笑容幸福而美丽。

“好！”

导演满意地对着喇叭喊，一挥手，各组灯光和摄像师都停止了工作。海里的新堂圣也慢慢地向岸边游回来，他一上岸，等候在一旁的助理就立刻把大大的加厚浴巾披在他身上。

迎面吹来清冷的海风，虽然有加厚浴巾，浑身湿淋淋的新堂圣依然重重地打了一个寒战。

远处的海公主看到了，但她只能远远地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在心里关心他。

下面的场景将会是在沙滩上进行拍摄。化妆师将新堂圣的头发吹干。他已经换掉了之前的湿衣服，穿着古典怀旧风格的礼服，胸前和袖口有重重叠叠华丽的蓝色蕾丝，整个人俊美无比。

阳光在他的脸上闪烁，如碎水晶般美丽耀眼。

这时，沙滩上一阵骚动，众人纷纷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化妆师愣愣地拿着吹风机，忘记继续为新堂圣吹头发。

海公主也望了过去。

清新的海风中，一个具有中性美的女孩走了过来。她走到新堂圣的身边，旁若无人般细心地从随身带来的保温壶中倒出一盅汤，递给他：“累吗？为了赶这张专辑的进度，你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休息了。”夏方晶晶关切地继续说着，“今天就先拍到这儿吧！你若是累得倒下了，让我上哪里找像你这么完美的男主角。”

海公主一怔。

众人惊叫。

而新堂圣只是静静地接过汤，将汤喝下，才说：“没事，我不累。”

“好甜蜜呀！”

“他们是情侣吧？”

“有这么体贴的女友探班，难怪Siyanie会说不累，要是我也不会觉得累！”

“那汤一定很好喝，应该是世间上最美味的食物！”

“那是当然，每一滴都代表着爱呀，能不美吗？”

……

围观的人群中终于引爆了一连串的议论，每一个人都兴奋地说着八卦，只有海公主的脸上闪过迷茫、失落、忧伤的表情。

她远远地望着新堂圣。

她想，他是看不见她的吧？

可是，就在她这样认为的时候，新堂圣的目光突然朝她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那一刻，他的眼神犹如一抹光芒，让海公主的心忽然急促地跳动，呼吸也有些紊乱起来。

悄无声息地，他的嘴角轻轻弯起来，隔着远远的距离，如琉璃般的阳光下，他的笑容竟如此清晰地映进了她的眼中。

但下一秒，他的视线便静静地移开了，最后仍然落在他身旁的夏方晶晶身上。

海公主的心被那个眼神刺痛，她咬着嘴唇，轻轻地垂下睫毛。她的嘴唇微微苍白，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僵硬握紧。

原来，他的目光已经无法再聚焦在她的身上了。

由于夏方晶晶的缘故，剧组决定提前结束拍摄。当得知不再进行拍摄时，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开，海公主随着渐渐散开的人潮安静地离开。

“海？”

就在她转身走出不远的距离时，突然，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惊讶地回过头去。

没想到已经随着剧组人员坐进车内的新堂圣突然大喊停车。

他发现了她。

这不是她期待的吗？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平静。

海公主望着新堂圣，而在他身旁担忧的夏方晶晶正亲昵地拍着他的肩，像是在询问他怎么了。看到这一幕，海公主的眼睛里立刻闪出星芒般的泪光，嘴唇也渐渐苍白。

下一刻，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跑，仿佛要逃开什么似的。

新堂圣已经走下车，刚想追上去，却被还没有离开的围观群众包围住，要求签名合影。毫无组织和纪律的疯狂粉丝们，每一个都想零距离地贴近偶像，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新堂圣一边努力平息混乱一边焦急地眺望前方已经越跑越远的身影。好不容易，他摆脱了人群，追了上去。

呜……

汽笛鸣响，码头边停泊着一艘豪华游轮，雪白的船身停在蔚蓝的海面上，犹如一只优雅的天鹅。

海公主跑到海边，没想到新堂圣也追了过来，她无处可藏，只有等待着被他抓到。

他恼火地逼近她，高挺的身材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为什么要躲要逃？”

她静静地看着他：“这一次我真的很累了……”

“你……”他直直地凝视她。

海藻般的茶色长发、白皙的面庞、淡色的嘴唇，她只是安静地站着，却让他想一直一直这样看下去。

“你真的……”

他喉咙沙哑。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传来阵阵惊叫：

“在那里！”

“在那里！Siyanie！”

“Siyanie！Siyanie！”

远处有粉丝追了过来，其中好像还有几个记者，新堂圣低咒一声：“该死，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

然后，他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跟海公主说：“跟我走，我们必须谈谈。”

说完，他牵起她的右手。海公主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他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是那么熟悉。

渐渐地，有一种酸涩而甜蜜的味道充盈在她的胸腔，并且不断地膨胀起来。那种味道就像一树桂花所散发的清香，青涩、甜蜜而温暖。

她心中也恍若被轻轻的海风吹过，一圈涟漪慢慢地荡漾开。

淡淡的阳光轻薄透明，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成了浅浅的金色。

新堂圣就这样拉着海公主往一旁刚好驶来的游轮跑去。可当两人上了游轮，才发现这艘游轮竟然全是度蜜月的新婚夫妻，所有人都牵着手，无比亲密地聊天或是欣赏风景，只有他们尴尬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有几缕头发凌乱地散在前额，调皮而柔顺，她真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可她还没有伸出手——

“Siyanie！”

船上有人认出了新堂圣，惊叫：“竟然是Siyanie！”

瞬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要求他签名。

海公主被挤在人群外，与新堂圣的距离越来越远。像是周围有清寒的冰块破碎开来，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慢慢握紧拳头，手指掐进肉里。

终于，在船靠近一个小码头停下来的时候，她最后望了一眼还被粉丝们紧紧包围着的新堂圣，然后将谢晴让她留着的、饱含着他们浓郁的爱的蓝宝石项链挂在船的扶手上，独自一个人走下船。

“还是不可能，”望着海平线，海公主的神情有种属于黑夜的落寞，“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她在心中反复念着这几个字，仿佛有一阵剧痛在她的体内炸开。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所以，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