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为爱，所以原谅

1.

一直到三个人心情沉重地分开，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了百里月家门口。

我没有敲门，因为不想让李叔为难，可是今天我一定要进去。

想来想去，我最后想到了夏昱铭打开莎丽娜别墅的方法。

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方圆百米内完全看不到人影。

于是我放心了，伸出了“罪恶”的手。

“栾姐姐，你在干什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瞬间让我紧绷的身体一个趔趄，受惊过度的我差点直接趴到了门上。

就知道，我没有夏昱铭那种逆天的运气！

我对着空气深呼吸，然后端起笑脸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牵着小狗一脸疑惑地站在我身后的百里溪。

“哈哈……是小溪啊！”我干笑着摸了摸头，“我就是来这里看看，就是看看……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

结果，还没等我溜之大吉，百里溪小小的身体就堵在了我的面前，他一脸无语地看着我说：“栾姐姐，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来找哥哥的，我都听李叔说了，哥哥不让他放你进去。”

“啊？”我傻了，这个李叔，干吗要把那天丢脸的事情告诉百里溪，这让我以后还怎么保持住在百里溪心里的光辉形象呢？

但是，我这剧烈的心理活动显然百里溪都没有感受到，他还在那里背着双手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这种神奇的表情，还有他那稚嫩的脸蛋，真是越看越有种诡异的喜感。

“不是我说你，栾姐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百里溪还在那里摇头晃脑，“以前我看的侦探小说告诉我，人做事情要有恒心，要有毅力，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呢？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不让你进门了，但是，如果我是你，哪怕是翻墙，或者钻洞，再不行也可以威胁我啊！我很好威胁的，只要你冲我瞪瞪眼，我就会帮你打开门。”

我看着这个主动要求我威胁他的小朋友，真是无语极了。

想到他说的其他方法——

翻墙？这么高的墙，我又没长翅膀，一般人都知道绝对翻不过去啦！

还有那个什么钻洞，更是想都不用想，我又不是小狗，坚决不干那么没有形象的事情。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威胁百里溪这一条路了。

看着百里溪满脸期待的样子，再想想手机里今天一定要给百里月看的东西，我狠了狠心，露出了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凶狠的表情。

“咳咳……那个……小鬼！我命令你立即给我打开门，否则的话，我会打你屁股哦！真的会打哦！”

“啊啊啊！我好怕！”

百里溪配合地尖叫起来，但是如果你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会发现他整张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配合的被威胁者了，我站在一边，看着百里溪在那里自导自演，哇哇乱叫着打开了大门，然后大声呼喊着冲了进去。

“哥哥！哥哥！你快下来！有坏人欺负我！”

而作为“坏人”的我，顶着周围佣人们莫名其妙的视线，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哈哈……大家忙你们的！忙你们的！我就是和你们小少爷开个玩笑而已，不会真的欺负他的！”

我笑眯眯地对大家说着，但是一回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个百里溪，行动力也太可怕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他竟然就把百里月拉了出来。

我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神，贪婪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还没有完全好的缘故，才仅仅一天不见，百里月似乎憔悴了很多，眼睑下面甚至出现了浓重的黑眼圈，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了一样。

“你……”我呆呆地看着他，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没休息好吗？还是发烧没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咦？哥哥你发烧了？”

“不劳你费心！”

我话音刚落，百里溪惊讶的声音和百里月冰冷的嗓音同时响起，然后百里月低头狠狠瞪了百里溪一眼，似乎对他“谎报敌情”的行为非常不满，百里溪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趁着百里月抬头的瞬间，“嗖”的一下就跑掉了。

不知什么时候，刚才在忙的佣人们也全都不见了。

整个别墅里安静得就像只有我和百里月一样。

但是，我知道，我想百里月应该也知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定有好多双眼睛在偷窥我们两个的情况。

不过很显然，百里月并不在乎，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跟我说话。

“李叔！李叔！”在发现大家都跑掉的瞬间，百里月扯开嗓子喊着李叔的名字，“我说过的话不管用了是吗？赶紧把这个女人给我……”

给我什么？赶出去吗？

不要啊！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说什么也不能再被赶出去一次。

这一刻，什么尊严，什么脸面，什么矜持，我统统都不要了。

在百里月说出最后三个字之前，我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声泪俱下地请求道：“先不要赶我！先不要赶我！我真的有事！很重要的事，给我五分钟，我说完就走！真的！”

如果不是因为怕他趁我不备跑掉，此时的我一定已经举起双手对天发誓了。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我已经做出了这么出格的行为，百里月还是铁石心肠地拒绝了我。

他仰着优美的下巴，甚至连一眼都不施舍给我，依然坚持不懈地喊着李叔。

谢天谢地，李叔始终没有出现。

当然，我也没有放开他的腿。

于是，在这个城市里最豪华的别墅区，出现了这么一幅诡异的画面，一脸无情的少年目光直视前方，一脸祈求的少女蹲在地上用双手抱着少年的大腿，两个人一个明明能挣脱开但就是没挣脱开，另外一个还在那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抱着。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说不定以为这是青春版的苦情剧。

可惜，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此时完全没有这么唯美的想法，我只知道，如果我再不把重点说出口，说不定下一秒我就会被百里月踹飞了。

“你听我说，百里月！”我艰难地用一只手抱着他的腿，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举起来说道，“我找到了那个委托人，就是那个把你妈妈的照片爆料给媒体的女人，她叫莎丽娜，是你妈妈的亲妹妹，她是你姨妈啊！”

把最关键的真相一口气不带喘地吼完，我终于无力地松开了百里月的腿。幸运的是，百里月没有走。

但是不幸的是，他并没有相信我。

“呵呵……”很长时间的僵持和沉默之后，他突然低下头，用自嘲的目光看着我，“这是你新的欺骗手段吗？我的姨妈？你倒是对我家的事情调查得很清楚，还知道我有一个姨妈，可惜了，我的姨妈她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了国外，从来没有回来过，你这个谎言，我怎么可能相信？”

百里月的声音一点都不大，但是每一个字却像是一根根尖刺一般，毫不留情地戳进了我的心里。

原来我在他的眼里就是谎话精，他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这个认知携带着巨大的恐慌，在我的心里撕开了一个破洞，有冷风从那个破洞里穿过，带来刺骨般的寒冷。

我觉得自己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是理智支撑着我，让我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

至少，他还没有走，他还愿意听我说话，这对我来说就是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勉强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我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把昨天在百里家别墅外面发现莎丽娜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那本日记上的内容。

“百里月，我知道我之前骗了你，让你再也不愿意相信我。但是……”我很努力地忍住眼里的泪水，不让它在这个时候流出来，“但是请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莎丽娜她误会你妈妈去世的事情是你爸爸造成的，她恨你爸爸和百里溪的妈妈，如果再不阻止她，说不定她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到那时候一切就晚了。”

我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仰着头望着百里月的眼睛，然后把打开的手机图片再次举到了他眼前。

“如果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证据吧？这是我偷偷拍下来的日记内容，你看看就会知道了。”

从我刚才说出日记上的内容开始，百里月似乎就陷入了一种石化的状态，特别是当我提到他妈妈的名字“云朵”的一刹那，我清楚地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波澜。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举着手机的手臂已经很酸了，但是百里月还是没有动。

就在我怀疑下一秒手机就会从手里掉落的时候，它突然被人握住了。

“我不是相信你，只是不想错过真相。”

百里月冷着脸，从我手里抽出了手机。

呼呼——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他愿意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日记上的内容太过让人震撼，即使冷静如百里月，在看完日记后也露出了一脸震惊的神情。

“她住在哪里？你带我去！”

他把手机丢还给我，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直接迈开双腿朝着门口走去。

“什么？”

我以为接下来还要花大力气才能让他跟我去见莎丽娜，结果我还没开口，他竟然自己就主动要求去，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简直让我在原地愣了半天，一直到百里月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我才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挥舞着双手跟了上去。

“好的！好的！你跟我来！”

一天之中第二次造访莎丽娜的别墅，这一次，我终于没再鬼鬼祟祟地溜进去。

只不过，听到门铃声来开门的莎丽娜在看到我和百里月的时候，美丽的脸上瞬间浮上了和我第一次看清她脸时一样的“见鬼”表情。

出现同样神情的还有冰山少年百里月。

我一直以为在他的脸上除了冰冷、淡漠、不耐烦之外，已经不会有别的表情了，但是这一刻，我清楚地看到震惊、怀念、悲伤和数不清的复杂感情从他的脸上一一闪过，甚至某一个刹那，我似乎还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晶莹的泪水。

“姨——妈？”

对于这个称呼，他似乎很生疏，在开口的瞬间甚至有点别扭，但是他的声音是激动的，目光是真诚的。

“我不是你……”莎丽娜下意识就要否认，但是在迎上百里月凝聚在她脸上的目光时，像是知道自己的否认没有任何意义，只好换上了戒备的神情，“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来找我干什么？”

“姨妈，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不能进去聊聊吗？”

百里月看着莎丽娜始终堵在门口的身影，叹息般地请求道。

“你……”莎丽娜似乎完全没料到百里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最后都归于平静，“虽然你姓百里，但是也是我姐姐的孩子，所以我让你进来，但是你别以为我会因为你改变我的计划。”

真是个和百里月一样固执的人。

对着她率先向屋里走去的背影，我偷偷吐了吐舌头，结果却不小心撞上了百里月幽深的目光，于是我赶紧装出来一副正经的模样，乖乖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因为之前已经来过一次，所以这次再进来，我一点也没有要到处看看的兴趣，只是紧挨着百里月坐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姑娘就是之前发给我事务所传单、又给了我姐姐照片的人吧？”谁知道，我还没坐稳，对面莎丽娜的矛头就直接对准了我，“看来你们事务所的职业道德可不太好，竟然私自把顾客的信息透露给别人，我能收回之前的委托费吗？”

“才不是呢！”事关事务所的信誉，我下意识就反驳道，“一码归一码，你的委托我们已经完成了，凭什么要收回委托费？而且你的身份委托时并没有告诉我们，后来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也是我自愿告诉百里月的，这是我的个人行为，和事务所无关……呃……”

慷慨激昂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突然意识到旁边还坐着百里月，我这不是亲口承认之前是为了委托费才接了莎丽娜的委托吗？如果他今天是来算账的话，那么我也算是莎丽娜的帮凶之一吧？

我欲哭无泪地闭上嘴巴，连看都不敢看旁边的百里月一眼，整个人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了沙发里，恨不得直接隐身掉。

“而且，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让我们调查的目的，如果我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帮你调查的。”

隐身之前，我决定还是垂死挣扎一下，最起码要让百里月知道我之前并不是故意欺骗他的呀！

可惜，听我说了这么多，百里月却始终没有出声，反倒是莎丽娜露出了一脸嘲弄的神情。

“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齿，可惜你们事务所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了，入不敷出，连房租都交不起，如果不是我给了你们丰厚的委托费，说不定你们父女俩早就去睡大街了。既然开了事务所，还要管调查的目的，你以为你们是正义的使者吗？真这么有正义感的话，就把之前的委托费还给我呀？拿不出来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到委托费的第一时间，就把钱转给了你的房东，呵呵……”

一直以来我刻意不想让百里月知道的事情就这样从莎丽娜的嘴里全部都说了出来，这一刻，我是那么的难堪，难堪到真想挖个坑立刻把自己埋起来。

这下百里月该更加看不起我了吧？整件事情都是因为我的贪财造成的，如果是爸爸的话，他一定宁可露宿街头，也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我……

我好想哭！

“够了！”就在我几乎想要自杀以谢罪的时候，从进来后一直没有开口的百里月突然出声，打断了莎丽娜对我的冷嘲热讽，我偷偷抬起头望过去，看到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不愿意再听下去，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够了？”莎丽娜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那你呢？我亲爱的外甥，你今天来是想向我兴师问罪的吗？”

“姨妈。”百里月没有回答莎丽娜的问题，他修长的身体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是来告诉你妈妈去世的真相的。”

“姐姐？”听到百里月的话，莎丽娜脸上刻薄的神色顷刻间褪去，她整个人都像是紧绷了起来，“你还记得姐姐去世时候的事情？”

“那年我都5岁了，当然会记得。”百里月的声音里充满了思念和感伤，“从生下我之后，妈妈的身体一直就不好，从我记事开始，经常会看见她吃药打针，有时候甚至都不能陪我玩，可是当我问她的时候，她却说她只是感冒了，很快就会好起来。”

从他的话里，我似乎看到了当年小小的百里月是多么渴望着妈妈的陪伴，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没有躲开，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因为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

“可是后来，我慢慢长大，开始懂事，妈妈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不管爸爸请了多少医生，想了多少办法，都没办法让她恢复健康，终于，在我5岁的那年，妈妈再也撑不下去了，临走的时候，她拉着爸爸和我的手，请求爸爸在她去世后再给我找个妈妈，不要让我缺少母爱，还拜托爸爸要把她所有的东西和照片都烧掉，不要睹物思人，要开始新的生活。爸爸不同意，我也一直哭闹，可是妈妈却一直坚持，一直流泪，爸爸终于心软答应了，妈妈才闭上了眼睛。”

我的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可是比我哭得更凶的却是莎丽娜，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已经捂着脸失声痛哭。

而百里月还在继续说着：“妈妈去世后，爸爸和我都很难过，我无数次看到爸爸一个人在他和妈妈的卧室里偷偷哭泣，也无数次看到他为了逃避现实而工作到深夜，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年，一直到我有一次不小心感冒发烧，从外地赶回来的爸爸抱着我大哭，是管家李叔提醒他妈妈的遗愿，说我需要有人照顾。这件事后，爸爸终于振作了起来，他真的烧毁了所有妈妈的东西，说要带着我开始新的生活，是我提前偷偷留下了一张妈妈的照片，就是栾小星给你的那张。”

一提到照片的事情，我的眼泪立马被吓了回去。

不过，百里月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说起了他的继母：“现在的夫人，就是我的继母，她是个很好的女人，也是爸爸精挑细选了整整半年，觉得能照顾好我才娶回家的，他没有看错人，夫人嫁进来后，一直对我很好，是我不愿意忘记妈妈，所以才故意不去亲近她，但是她并没有错。”

“姨妈。”说到这里，百里月停顿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过去蹲到了已经哭得颤抖的莎丽娜面前，“你是妈妈的亲妹妹，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总是听妈妈提到你，她说你是个善良开朗的人，一定会有好的人生，所以，我请求你，请求你放下仇恨，因为已经在天国的妈妈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切，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不是吗？那才是妈妈真正希望的。”

“小月！”终于被感动的莎丽娜一把把百里月抱在了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是姨妈错了，是姨妈误会了你，也误会了你爸爸，我竟然对姐姐珍爱的家人做出这种事，我会补偿我的错误的，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姨妈。”

百里月也伸出手臂回抱了过去。

两个人拥抱了很久，回过神来的莎丽娜又恢复了雷厉风行的样子，她说自己会尽快对媒体说明一切，然后依依不舍地把我们送了出来。

哦，不对，依依不舍的对象其实只有百里月，并不包括我。

只是刚刚看了那么感人的场面，我完全不会再去计较之前她对我的嘲讽，反倒是对她知错能改的性格觉得佩服。

还有百里月，虽然她的妈妈已经回不来了，但是以后莎丽娜会代替他的妈妈去爱他吧？

我感慨地看着百里月的背影，默默为他感到欣慰。

“谢谢你。”

走到通往百里家别墅的岔道口，一路沉默的百里月突然站定，头也不回地对我说了三个字，然后不等我回应就径直离开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厚着脸皮跟上去。

2.

莎丽娜道歉的行动来得很快。

事情解释清楚后的第二天，我从医院里接回了出院的爸爸，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餐桌上，爸爸看着闷闷不乐的我，故意活跃气氛地打开了电视机。

“来来来！让我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

结果电视机一打开，“哗啦”一下出现的就是莎丽娜的脸。

“这是什么节目？”

老爸不在意地拿起遥控器想要换台，被我大喝一声制止了。

“不要换！”

我紧张地放下了碗，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

老爸被我一吓，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手一抖，已经老古董一样的遥控器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彻底寿终正寝了。

顾不上哀悼完成使命的遥控器，我竖起了耳朵听着莎丽娜的话。

发布会似乎已经进行了一会儿，镜头前，莎丽娜一脸愧疚地说着：“……以上就是事情全部的真相。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把自己的推测和想象当成事实，并且爆料给了媒体，我为我的草率和对公众造成的误导向大家道歉，也为遭受无端指责的百里集团董事长百里行，以及他的现任夫人齐梦媛女士，表示深深的歉意，希望他们能够接受我的道歉。”

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套裙的莎丽娜站起来，对着镜头深深弯下了腰。

“我接受你的道歉！”

伴随着不断响起的快门声，一双有力的手推开了记者招待会的大门，风尘仆仆的百里行出现在了招待会现场。

现场的记者们一片哗然，大家都疯了一样冲上去采访百里行。

“百里董事长，这位莎丽娜女士说她是您前妻的妹妹，因为误会了您前妻的死因，所以才故意报复你和百里集团，请问你真的能原谅她吗？”

“百里董事长，听说最近百里集团的股票价格下滑得非常严重，这次的事件对您和集团都造成了非常大的损失，您会追究莎丽娜女士的法律责任吗？”

“百里董事长……”

……

无数问题潮水般地涌向百里行，但是百里行的目光在看到莎丽娜的时候却有一瞬的恍惚，虽然很快，但是却被细心的我一眼就发现了。

他一定也惊讶于莎丽娜和百里月妈妈相似的面孔吧？

“请大家静一静！”百里行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双手在空中向下压了压，长期居于上位的气势让记者们瞬间闭上了嘴巴，等到现场一片寂静之后，他缓缓地开口，“谢谢大家的关心，但是……”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语气却依然优雅：“我不太喜欢你们称呼莎丽娜的姐姐是我的前妻，她在我心里，一直是我深爱的女人。之前莎丽娜做的所有事情，我都已经知道，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她的姐姐，这没有错，虽然方式错了，但是我并不怪她，因为她是我妻子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一家人之间，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呢？所以，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大事在等着你们去报道，就不要揪着我家的一点小事不放了，我代表百里家，也代表百里集团谢谢你们！”

一番有礼有节的话说完，记者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收回了话筒。

整件事因为莎丽娜的道歉，也因为百里行的宽容，最终有了一个完美的落幕。

关上电视机，老爸坐在餐桌边一脸感叹地说：“原来这个莎丽娜就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委托人，事情居然这么复杂，就算我再当10年百里行的保镖，也调查不出来这个真相的。”

虽然很欣慰爸爸你终于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但是你跑题了你知道吗？重点难道不该是莎丽娜为什么会突然召开这个记者招待会吗？难道你就不好奇是谁促成这一切吗？

我无语地看着还在那里感慨个没完的老爸，一个人默默吃完了饭，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已经有好几天没去上学了，想到下周就要回去学校上课，我坐在书桌前拿起课本看了起来。

但是看了很久，书上的字都是模糊一片，我的眼前不断浮现的是昨天百里月说完谢谢后离开的样子。

我本来以为，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帮助莎丽娜调查的原因，不管是责怪还是原谅，至少应该会有个态度，可是现在，我却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按照之前我和星耀娱乐公司签订的合同，现在我的身份还是百里月的助理，负责他演奏会前的一切行程，但是以我现在和他的关系，这个助理还能继续做下去吗？

我正纠结这个问题，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现在的我迫切地需要和人说说话，所以我完全没看是谁的电话，直接接了起来。

“喂？你好？”

“小星啊！”听筒里传来琳达姐姐爽朗的声音，“我打电话是要通知你，周末就是百里月演奏会彩排的日子，场地这边我已经沟通好了，你要负责到时候让百里月准时去彩排啊！”

“琳达姐姐，我……”

我想说这个任务我恐怕完成不了，但是琳达姐姐那边似乎非常忙乱，语气也很着急。

“事情就是这样的，小星我就把百里月交给你了啊，我还有事要忙，周末见哦！”

嘟嘟嘟——

电话里传出被挂断的忙音。

我傻眼了，什么叫把百里月交给我了呀？那我要怎么办呀？难道要再冲到百里家的别墅表演一次抱大腿吗？

不要啊！

我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双手揪着头发，很快就把头发揪成了一个乱蓬蓬的鸟窝。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我还是趴在那里，并且有把桌子趴穿的气势。

但是，桌子最终还是趴不穿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一个小时后，我抱着手机缩在墙角，一个字一个字虔诚地敲下。

“百里月，琳达姐姐刚刚通知我这个周末要进行演奏会的彩排，让我通知你参加，收到请回复。”

敲完之后，我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终于确认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误，才怀着忐忑到极点的心情按下了发送键。

长着翅膀的小天使飞去了百里月那里，剩下等待宣判的我紧紧地盯着手机。

上帝佛祖圣母玛利亚，所有路过的神灵们，求求你们一定要让他回复我啊！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行。

叮咚！

这个念头刚刚落下，手机上就传来收到短信的声音。

我的心瞬间乐开了花，哈哈哈！刚祈祷完愿望就实现了，看来我很有祈祷的天赋嘛……呃……

还没乐完，我的笑容就冻结在了脸上。

不得不说，这一刻，我内心深处是崩溃的。

神仙们呀，虽然我祈祷时说哪怕他回一个字也行，但是没说只要他回一个字呀！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好”字，我似乎隔着屏幕看到了百里月冷淡的神情，瞬间觉得生无可恋了。

但是，两天后，再想起这个时候的心情，我只能说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因为更让我生无可恋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我还得坚强地活着。

明德学院布置得金碧辉煌的演播厅里，星耀公司负责策划这次演奏会的工作人员和少量获得允许进来观看的粉丝们聚精会神地坐在台下，空气中荡漾着流水般动听的琴音，一身燕尾服的少年和一袭白裙的少女并排坐在琴凳上，四只手配合默契地在琴键上飞舞，如果不去看的话，会以为是一个人弹的。

和我曾经在梦里梦到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只是几乎，因为坐在百里月身边的不是我，而是千雪音。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以为千雪音已经不会再担任百里月演奏会的合奏嘉宾，但是没想到，今天我刚刚赶到彩排场地，就看到她和百里月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然后在看到我的瞬间，冲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甚至故意追上百里月，用很亲密的姿势依偎在他的身边。

而百里月，已经两天没见的百里月，不仅没有躲开，反而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我一样从我身边扬长而去，我这么大个人站在门口，在他眼里似乎就和空气没有两样。

之后的所有准备工作，百里月都没有让我插手，不管是我主动凑上去还是被人叫过去，他都拒绝了我的帮助，默默地一个人做着一切。

我和他，又回到了最开始陌生的样子。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台上表演的两个人合奏的曲子已经接近尾声，已经有粉丝悄悄在下面喝起彩来。

“好棒！真的好棒！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钢琴曲！”

“嗯嗯嗯！曲子好听，人也好看，百里月和千雪音真的好配呀！”

“是呀是呀！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成为情侣的！”

……

耳边的议论声让我心痛得好像要死掉了，我想捂住耳朵，想要大声呵斥她们，想要冲上台去把那个碍眼的千雪音推开，但是最终，我却什么都没做。

怎么能做呢？我在百里月面前，已经到了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错的地步了吧？

这是他等待了这么久的演奏会，即使只是彩排，也不能被我搞砸。

一直到彩排结束前，我都是用这个理由在安慰自己，也阻止自己。

因为今天只是彩排，所以预定作为神秘嘉宾亮相的夏昱铭并没有出现，当最后一首曲子的琴音落下，整个彩排现场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尖叫声。

我一个人默默离开了这里，但是又不敢走远，所以只是在通往后台的台阶处来回徘徊着。

徘徊的同时，我还在纠结一个问题，等下百里月出来时，我要不要去跟他说一声“恭喜彩排成功”，这样说会不会太刻意，会不会暴露了我的小心思，会不会再次被他无视，会不会……

不！什么都不会！

云端之上，上帝大叔端着高贵冷艳的表情，无情地朝我迎面泼下了一盆冷水。

因为就在百里月出现的刹那，我因为正纠结到关键时刻，一不小心踏空了后面的台阶，咕噜噜像皮球一样滚了下去。

短暂的空白之后，我的脑海中陡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是梦！这一定是在做梦！这不会是真的！

但是，脚踝处的剧痛却在提醒我，我现在正以一个非常另类的形象出现在了百里月面前。

栾小星，你是上帝派来搞笑的吗？

最后的事实证明，我不是来搞笑的，我是来往自己心上插一刀的。

只见跟着百里月出来的一群人全都以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而百里月已经一个箭步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你有没有怎么样？摔到了哪里？我送你去医务室！”

百里月伸出手想要来拉我，我也伸出手去迎接，但是，就在两只手即将要握上的时候，旁边却响起了一道我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咦？百里月，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不是说好了要陪我一起去吃饭吗？”千雪音像是披着美丽面具的恶魔一样，彻底打断了百里月难得向我展现的一丝好意。

陪她一起去吃饭？百里月要陪千雪音一起去吃饭？

千雪音话里透露的信息如同一座大山，把我已经抬起的手压了下来。

“没事，我没什么事，你们去吃饭吧！我自己去医务室就可以了。”

我非常大度地说着。

但是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在尖叫了。

“啊啊啊！百里月！你怎么能陪千雪音一起去吃饭？快拒绝啊！快拒绝啊……”

尖叫声随着百里月收回的手戛然而止，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百里月站直了身体，他似乎犹豫了几秒钟，又似乎没有，因为当我的理智被我勉强拉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他和千雪音并排离开了。

视野中，两个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就像我此刻被嫉妒不断啃噬的心。

多可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嫉妒的我终于明白了嫉妒的感觉，但是却失去了嫉妒的资格。

栾小星，这一次，你真的输了！

3.

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贫穷，不是失恋，是你受伤了，还要一个人拖着快要残废的脚踝来医务室。

我都不知道自己挪了多久，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挪到了曾经来过一次的医务室。

医务室里还是那个给我处理过伤口的老伯伯，他一看到我，就惊讶地扶了扶老花镜：“咦？小姑娘？怎么又是你？这次又受什么伤了？上次送你来的男朋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的眼前就浮现出刚才百里月丢下我和千雪音一起离开的场景，忍了一路的郁闷眨眼间找到了发泄的渠道，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整个医务室里都回荡着我穿透力极强的哭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伯伯吓得老花镜都差点掉了，他慌张地按了按我的脚踝，一连声地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是太疼了吗？”

“呜呜呜……是……好疼！”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的，好疼！但是疼的不是脚，而是我的心。

我想起了第一次百里月陪我来医务室的情形，那时候的我被他抱在怀里，数着他的心跳，听着他的呼吸，看着他一路急奔地冲进医务室，大声喊着医生来帮我处理，一切美好得就像是刚刚发生一样，但是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久到不管我怎么努力，似乎都再也找不回当初的百里月了。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我清醒地认识到了百里月已经放弃我的事实，他能陪着当时还算陌生的我来医务室，却不愿意陪现在的我来这里，他的心里，已经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吧？

“呜呜呜……哇哇哇……”

我越哭声音越响，简直要把心里所有的悲伤和委屈全都哭出来。

那个帮我处理脚踝的老伯伯已经被我彻底打败了，他劝了我两句，发现我依然在扯着嗓子号啕，只好无语地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好了！已经冰敷过了，我再给你开点药你回去擦，不要多走路，过两天就好了啊！”

老伯伯满头大汗地收回手，一脸心有余悸地叮嘱我。

可是我根本顾不上搭理他，还在一心一意地哭着。

终于开好了药，老伯伯松了一口气，看着我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医务室。

冰敷过的脚踝已经不像来时那么痛了，但是我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一直到了大街上，还在不停地流着。

过往的行人都很同情地看着我，甚至有善良的阿姨走过来问我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可是都被我摇头拒绝了。

我好伤心，这么多人关心我，但是我最希望关心我的那个人却已经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我走着，哭着，直到一个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小星？你怎么了？”戴着口罩的夏昱铭着急地弯下腰看我，“我刚刚在车里看到你在路边哭，还以为看错了，你不是在陪百里月彩排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我一看到夏昱铭，看到他那双盛满了担忧和心疼的眼睛，就忍不住悲从中来，“呜呜呜……”

“啊！小星你别哭呀！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啊！”

夏昱铭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结果，刚才那些关心我的行人们一看到他出现，全部都涌了过来。

“你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惹女朋友生气了？”

“就是，这个女孩子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是你做了坏事，欺负她了是不是？”

“你还傻看着干什么啊？都不知道哄一哄，再哄不好，小心我们一起揍你哦！”

……

大概是天色晚了又没有路灯，竟然没人认出夏昱铭，围观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全都义愤填膺地指责着他，本来哭得正起劲的我也呆住了，看着夏昱铭哭笑不得的样子赶紧替他解释。

“呜呜呜，不……不是他欺负了我，我们也不是男女朋友，我哭不是因为他的！”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唯恐夏昱铭被他们认出来，赶紧扯出来一个笑脸表示自己已经好了。

“唉！这年头的小情侣呀，天天打打闹闹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是看不明白咯！”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们就都散了吧！”

“小伙子要好好照顾女朋友哦！”

……

围观的人群终于散了，剩下我和夏昱铭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

“扑哧！”夏昱铭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歪着头看着我，“这下不哭了吧？看来还是只有我要挨揍的事情才能逗乐你。”

“才不是呢！”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心，我其实就是一个树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当你的树洞了，所以你只管把难过的事情倒进来，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夏昱铭把手指放在嘴唇的位置，然后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会绝对保守秘密的。

看着他故意逗我开心的样子，我想起第一次被千雪音欺负，我一个人躲在小树林里对着树洞倾诉，结果他却从树洞后面走了出来，还用自己伤心的事情安慰我，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就成为朋友了吧？

面对我的朋友，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再也压抑不住，我哽咽着把我和百里月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包括我曾经向他告白，他接受了，但是第二天我就被千雪音拆穿的事情，还有刚才百里月跟着千雪音离开的情形。

“夏昱铭，你说，这次我是不是真的要彻底失去他了？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再原谅我了是吗？”

“可怜的小星！”夏昱铭望着我，清澈的眸子里似乎闪耀着星光，然后一双臂膀拥过来，下一秒我就趴在了一个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怀抱里。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我惊讶地从夏昱铭的怀里转过身，结果却看到百里月气喘吁吁地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而且样子非常狼狈，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狂奔，一头微长的棕色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但是眸子里却仿佛蕴含着可怕的风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震惊地问出声。

他不是和千雪音一起去吃饭了吗？甚至还狠心地把受伤的我扔在那里不管。

谁知道，我的这句问话像是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他死死地瞪着夏昱铭依然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说出口的话似乎携带着熊熊的火焰：“怎么？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甜蜜的约会？哈？栾小星你可真有手段，刚刚离开了我，就立即找到了下一个？这一个不会也是和我一样被你欺骗的傻瓜了吧？”

“百里月！”

一直没有开口的夏昱铭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但是百里月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丢给我们一个背影，快步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被这一切变故惊呆了，心情更加低落，原来在百里月的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坏女孩，坏到他不惜用最残忍的话来伤害我。

“对不起。”我嗫嚅着向夏昱铭道歉，“是我连累了你。”

“连累？不不不！”对着百里月离开方向若有所思的夏昱铭收回视线，突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对你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啊！”

“好事？”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当然是好事！”夏昱铭笑得更高深莫测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百里月其实还是很在乎你的，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啊？是……这样吗？

我的脑子已经完全不会转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已经没有百里月身影的大街，陷进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而在另一个方向，负气离开的少年一路狂奔，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两个令人心痛的身影，他才靠着墙壁停了下来。

是他来晚了吗？那个让人又气又恨又爱的女孩已经被别人拥进了怀里，他还因为担心她，在今天和钢琴老师约好的感谢宴上心神不宁，甚至不顾钢琴老师的挽留和旁边千雪音的目光，匆匆吃完了饭，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务室，然后在听到医务室的老伯伯说她刚刚哭着离开后心急如焚地沿着她回家的路找她，结果呢？结果他看到什么？

夏昱铭！

他想起那个丝毫不比他差、甚至比他人气更高、性格据说也温柔无比的少年，想到他把栾小星拥进怀里的样子，从来没有过的惶恐和愤怒同时占领了他的脑海。

他该怎么办？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