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1

台下，已经是掌声一片。因为苏辰逸的人气，引来很多观众为我们助阵。

当苏辰逸出场时，台下几乎疯狂起来。我站在台上，看到下面有大部分的人是冲着苏辰逸来的，他们手上摇晃着荧光棒和苏辰逸的宣传画。

苏辰逸拿着话筒，一根手指在嘴前一竖做噤声状，台下立刻安静了，苏辰逸开始演唱。清澈又不失韵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着迷了，而我在他的歌声里渐渐沉迷，完全忘记了比赛的紧张，全心投入到表演中。

然而在表演中，辛菲一次次地想抢镜头，想要挡住我、影响我。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按照排练的时候所安排的去走场，而是灵活地增加了一些互动，化解辛菲随意走位带来的尴尬和违和感。

一曲唱毕，我们三个在台上站成了一排，而苏辰逸站到了我们前面，对台下的观众说起了帮我们拉票的话：“谢谢大家的热情，所有的新人都不容易，能够有勇气站到这个舞台上，就是胜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她们，谢谢！”

他的人气实在是太高了。几乎在场所有的观众，都高喊着：第七组，晋级！第七组，晋级！第七组……

现场一时有些混乱，主持人立刻上台控制场面，不停地感谢着观众的热情，好不容易才使得观众们的情绪平静下来。

评委们讨论了很久，最终其中一个代表站了起来，很激动地说：“这是一个奇迹，我们所有评委一致同意，第七组，晋级！”

“啊——太好了，苏辰逸，我们永远支持你！”

“苏辰逸！苏辰逸！”

“苏辰逸！苏辰逸！”

评委一宣布完结果，台下很整齐地喊起了口号，我们再三谢场之后，才退到后台。一到后台，辛菲立刻转向我，问：“汐沫，你刚刚比赛的时候为什么不按排练的时候去走场，我刚才被你吓了一跳！”

面对她的恶人先告状，我不准备再忍让，但我还没开口，苏辰逸就走到我们中间说：“结果是完美的，这样就够了。你们要记住，以后不管排练的时候怎么安排，在现场都要有灵活的应变能力，就像汐沫今天这样，她的反应就很灵活。”

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在台上是辛菲故意向我发难，苏辰逸的解围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出，但是说明了一切。

我不再说话，辛菲见苏辰逸出来帮我解围，更加痛恨地瞪了我一眼，但转身又笑得灿烂地挽着苏辰逸的胳膊说：“那是，那是。真是对不起汐沫，我也是想要大家表演得更好，所以刚才一着急才会……真是对不起了！不过辰逸哥，今天我们赢得这么好的成绩，可全是你的功劳呢！”

“对啊！”陆潇潇也走了过来，拉着我说，“第一场比赛成功的结束了，我们找个地方去庆祝吧！”

“不了，你们去吧！霍北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我实在不想和辛菲再相处下去，哪怕一秒也不愿意。

辛菲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她虚伪的面孔真是令人恶心。

陆潇潇还想劝我，但是被苏辰逸拉住，这段时间相处以来，我发现苏辰逸一点明星的架子也没有，很多事如果换成是别人，也许早就发脾气了，可是他总是很巧妙地解决了，就像辛菲的纠缠。

“庆祝的机会多的是，虽然赢了这一场，但是下面的比赛会更困难，不要得意太早，知道吗？”苏辰逸哄着陆潇潇，让陆潇潇放我走。

看着他宠溺陆潇潇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变得怪怪的，于是借口匆忙离开。

02

“姐姐。”

一走出电视台，霍北就冲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自从上次他和我一起来电视台被拦在外面之后，这一周我都没有和他联系过。刚刚我说他在外面等我，其实只是一个借口，可没想到他真的出现了。

刚从舞台的灯光下走出来，阳光下的世界，显得那么真实。

“我着急想知道结果，所以就在这里等了。他们不让我进去看，可是我知道了，姐姐，你晋级了对不对？”霍北一脸期待地问。

我点点头，说：“快回家吧！”

霍北兴奋地叫喊着，跟着我回家了，一路上在叨叨着：“我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姨，她知道了一定和我一样开心，哈哈！我的姐姐是最棒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周不在家，我不知道霍明磊有没有再打我妈。虽然上一次他妥协了没有把我们赶出去，可是他只要一喝酒，就会动手打人，以前事情没有败露的时候，他虽然下手狠，但还劝得住。可现在，我就不知道他会下怎样的狠手了。

“这一周，家里没出什么事吧？”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一边加快步伐，一边问霍北。

霍北很认真地思索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爸最近总喝酒，连我也一起打了。”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加焦急。虽然我总是想要逃离我妈的身边，可是我知道，如果她没有一个好的归宿，我永远都狠不下心弃她离去。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摔东西的声音，我推开门一看，我妈正在东躲西藏，而霍明磊满脸通红，像个疯子一样追着我妈打。

东西被摔得乱七八糟的，满地狼藉，霍北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连连后退。我想这一周，他应该也没少挨打，否则不会害怕成这样。

霍明磊跳过沙发，一把抓住我妈，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我看到我妈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新伤旧伤满脸都是。

“霍明磊，你给我松手！”

我大喊了一声，霍明磊回过头，看到我和霍北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滚，你们两母女，一起给我滚。我瞎了狗眼，居然会带你这样的女人回家，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结果却是这样的烂货，滚！”

霍明磊恶毒地说着，因为喝了太多酒，脚步有些不稳，倒在了沙发上。

我上前扶起妈妈，看着霍明磊说：“你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了吗？还不是像个垃圾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霍明磊醉得像死猪一样瘫在沙发上，无力去计较我说的话。

我绕过他，回到房间里去收拾东西，这一次妈妈没有再犹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叨着：“这个死东西，当初追我的时候，费劲百般心思讨好我，现在腻了，就像疯狗一样追着我咬。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跟这个男人！伺候了他一年多，还以为可以和他结婚，结果……”

“够了！”我轻喝一声，“收拾好东西，快点走吧！”

这个所谓的家，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我们要在哪里落脚，可是我知道，如果再不走的话，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逼疯。

收拾好东西，霍明磊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姐姐……”

霍北见我们真的要走，哭着扑过来，拉着我手中的行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要走就快一点，免得他醒过来，又动手。”妈妈嫌弃地看了霍北一眼，催促着。

我虽然很想离开这个家，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霍北，我妈的态度让我有些反感，在这个家毕竟也待了一年多，可是她却连一丝的感情都没投入进去，这里只不过是她暂时的停靠点。

“松手，霍北。”我皱着眉，“这里我是绝不会再继续待下去了。”

“那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姐，我想和你在一起，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霍北死死地拉着我的手。

“我不可能带你走。”

虽然心中替他担忧，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带着他离开，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人心可以自私得彻底一点，没有任何内疚或是触动该多好。那样的话，即便是一个人离开，也不会有牵挂，就算寂寞、冷血，至少活得自在。

可是，不能。

“姐，我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霍北抓着我的手不松开，我妈在外面不耐烦地催促着我快点摆脱他。我瞪了她一眼，最终狠心推开霍北，他跌坐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你要学会自己生存，没有谁可以救谁，也没有谁会是你的依赖。我有我妈这一个负担就已经够了，我不需要再多一个负担，并且我也负担不起。你不要再跟着我们，听懂了吗？”

抓着行李的手，不自觉地紧缩，我别过头不去看他乞求的目光，狠心朝门外走去。

门外的阳光很灿烂，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霍北在马路对面，高举着两个冰淇淋朝我跑来的样子。心中一涩，我回过头，在我妈的质问声中，走回霍北身边。

“姐……”见我重返，霍北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这些年来存的零花钱，除去上次买衣服之外，余下的已经不多，我拿出大半塞到他的手中，他眼中的希望渐渐消逝，化为绝望。

没有再多说什么，我在他绝望的眼神中离开，心中默念自求多福吧！

“走吧！”我对妈妈说，艳阳的午后，未知的将来，那种茫然与期待的交错，让我的心沉甸甸的。

03

烈日当头，即使在树荫下也没有一丝凉快的感觉。我拖着行李在心里计划着将来的生活，我记得以前在霍明磊家附近有看到租房信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热死了，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从出霍明磊家开始，我妈就不停地发牢骚。现在索性扔下行李，坐在地上不动，两手不停地扇风。身旁一对母女经过，女儿乖巧地站在妈妈的身旁，仰起红彤彤的小脸蛋让她的妈妈为她擦掉嘴边的零食。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中一阵抽痛。

“好，我不埋怨你没有一点把握就说要我离开明磊，我也不埋怨这鬼天气热得人快要炸掉了，那你至少告诉我，到底带了多少钱出来吧？”

我妈的目光，没在那对母女的身上停留一秒，但语气却柔软了许多。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

“没出息的丫头，要是靠你的话，我们真的要睡大马路了。还好，当初他追我的时候，送我的那些首饰我都偷偷藏起来了，拿去当掉的话，应该还够维持我们一段生活。看来我必须要快点找到下一个能够让我们母女安身的地方了。”

她一说边着，一边从包里掏出那些首饰，将它们放在胸口，目光有些放空，似乎已经开始幻想，找到下一个男人时，悠闲的生活。

“能让我们安身的地方，是什么？你的第十个同居男人？”我没好气地说。

“死丫头，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吗？是，我是运气不好，找了这么多个男人，都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可是至少我也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是吗？”

我无话可答，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一个我极度不愿意承认却无法否认的事实。可是，难道依靠自己的双手，过着贫穷的日子，真的比不上这种把自己的尊重踩在脚下的生活吗？

也许是看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妈哗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保证一般的语气说：“好啦，妈妈答应你，下一个男人，绝对不会像霍明磊这样动不动就喝酒打人，没有一点出息。我一定要找一个有钱，而且能够再供你上学的男人，至少在这次比赛，要能帮得上忙吧！”

“死性不改。”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知不知道！”

“为了我？根本就是你自私，好逸恶劳，想要过阔太太的生活。你为什么总要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我？”

我很失望，每当我想要劝服她放弃这种‘寄生虫’活法的观念，她就会搬出一堆的理由。我可以不上学，可以出去打工，但是却没有办法看自己的妈妈在一个又一个男人面前装出各种贤良的模样，最后却被赶出家门。

妈妈总是说，为了我。为了还那么小的我，舍不得抛弃，又无法独自生存，只好带着我一起仰仗别人的施舍过活。可是，她却从没有想过，我丧失了一整个童年的纯净，我的童年，满目尘土。我失去了对别人最基本的信任和感恩，连对别人说一句谢谢，都常常哽在喉间，无法表达。

这就是为了我好吗？

也许是由于我的存在，才让她不得不选择这样的生活，让她沉沦、习惯，到麻木。

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欠谁的债……

我不想再去看我妈那副做美梦的样子，也知道不论自己怎么说，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顿时，我心中的燥气浮升，拎起行李，在步行中发泄。

“喂，你急着走什么，等等我啊！”

妈妈在我身后呼唤着我，我根本不愿搭理她。

穿过马路时，我步子匆忙得有些零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儿走，这样的茫然让我更加心烦气躁。

忽然——

“啊——”

一声惊恐凄厉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一阵轮胎与地面发出干燥的摩擦的刹车声，我回过头，看到妈妈倒在一辆小车前，心中一沉，手中的行李滑落在地。我急忙冲回妈妈的身边……

“汐沫，等妈妈找到一个好男人，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汐沫，快叫叔叔。”

“死丫头，不要破坏你妈的好事。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有钱人……”

好多的片断在我脑海中闪过，如同碎片一般，刺痛着我的神经，我微怔在马路的中央，心头漾起一种想法：如果她就这样死了，多好。我再也不用无法舍弃她，可以彻底解脱。

这样的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我的目光落在我妈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好像她真的已经死了一般，躺在那里，深深的恐惧感将我包围，我继续冲往妈妈的身旁，那样邪恶的想法，被抛出脑外。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我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真的要毫无感情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那么，生存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妈，妈，你没事吧？”我蹲到她身旁，轻轻地抱起她，上下检查着她的伤口。

妈妈睁开双眼，看到我的时候，眼中闪过惊喜，然后立刻皱起眉头喊疼。仔细检查过后，我松了口气，还好她并没有撞伤，只是被吓到昏倒而已。

“快起来吧！”我虽然内心很关心妈妈，语气上却还是淡淡的。

她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淡淡的责备，正准备爬起来时，车上突然下来一个人，焦急地走到我们的身旁询问：“怎么样，有没有被撞到？您还好吗？能不能站起来？”

看着来人眉心紧蹙，语气关切紧张的样子，我心中又是一悸，居然是他——

苏辰逸。

苏辰逸看到我的时候，眼中也闪过惊讶的神色，他正想和我打招呼，就被我妈妈忽然的举动打断了。

原本已经准备起来的妈妈，看到苏辰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立刻倒回地上，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

像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几次，每一次我都是冷眼旁观妈妈的表演，然后看她缠着肇事司机不放，最终成功地敲竹杠。

可是这一次，我被妈妈的反应震惊了，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堪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很想拉着妈妈离开。

不过，苏辰逸以为我妈真的受伤了，很是紧张地蹲到她身边说：“阿姨，您试试看能不能动，如果能动的话，情况应该不严重。”

“怎么不严重？你怎么开车的，撞到我了知不知道？我不管，一定要去医院，哎哟，痛死我了……”我妈一听他的话，立刻反驳道。

我知道她又想故技重施，于是扯开苏辰逸，对着我妈说：“你快点起来。”

“呜……死丫头，我动不了怎么起来啊！”

“妈，你不要再丢脸了行不行？”

我皱起眉，忽然觉得很丢脸，眼睛不敢直视苏辰逸，心中更加烦躁。原本我准备冷眼看着妈妈表演，直到她成功拿到一笔钱之后，再冷漠地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当我看到苏辰逸的时候，我很害怕她会这样做，我发现每次在他面前，我总是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脾气和情绪。

“你竟然嫌我丢脸？我是你妈啊！我现在被人撞，撞到我都爬不起来了，你居然都不关心我，你这个忤逆子，呜呜，痛啊……”

我妈害怕我揭穿她，于是借着我的话，哭闹得更加厉害。苏辰逸一见被撞的人是我妈，立刻对我说：“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现在马上带阿姨去医院吧！”

“不关你的事。”我淡淡地回了一句，上前去拉我妈，可是她赖在地上怎么都不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们就像两个小丑一般，在烈日下演绎着丑陋的闹剧。

“什么情况，辰逸？”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时，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询问苏辰逸情况。我妈一看到那个中年人的打扮，眼神更加深沉了，继而呻吟得更加大声。

中年人了解情况后，很礼貌地朝我们走来，并保证他一定会负责的，现在马上就带我们去医院，苏辰逸扶起我妈，让她不要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一定会负责。

“汐沫？”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苏辰逸回过头叫了我一声，我妈和那个中年人都有些惊讶，我和苏辰逸居然认识。

当我看到我妈看那个中年人时的目光，我立刻清楚她心中在想什么，这就是她的下一个目标。我觉得好笑，刚从霍明磊家出来，她就已经有了下一个目标了，并且那个目标是我们完全陌生的一个路人。

我越来越受不了妈妈的虚伪，想要独自离开。

可是，当苏辰逸喊我的时候，我看到妈妈眼中的期待与肯求，最终还是狠不下心，跟着他一起上了车。

04

“你认识我们家汐沫啊！”在车上，我妈问苏辰逸。

苏辰逸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浅浅一笑，然后说：“对，在比赛中认识的，现在应该算是好朋友吧？”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下头不说话，而我妈更加兴奋地开始巴结他们。从我妈的神情中，我知道其实她早就认出苏辰逸了，我太了解我妈了，当她看到那个中年人时，肯定是以为那是苏辰逸有钱的老爸。

“那这位一定是你父亲了吧？”果然，妈妈的目光移向那个中年人，装作很自然地询问道。

中年人和苏辰逸对视了一眼，笑出声来说：“不，我和苏辰逸的爸爸是很好的朋友。”

“哦，是这样啊……”妈妈的眼中有稍许的失落，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我都不知道该称呼你们什么好，对了，你是和苏辰逸一起做音乐的吗？”

听着妈妈白目的问题，我轻轻捏了她一下，她一把打掉我的手，不管不顾地继续问，听到她的问题之后，中年男人很爽朗地笑了起来，大方地介绍自己说：“我正在经营一家乳制品公司，音乐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

“是啊，陆伯伯就是正涛乳业集团的总经理。”苏辰逸补充道。

“正涛乳业……”我妈喃喃地重复着，脸上绽着惊喜，然后说，“你看，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们送我去医院。陆总应该很忙的吧？”

“没事，是我们抱歉才对，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还有，你不要叫我陆总啦，我叫陆正涛，你叫我老陆或者正涛都行！呵呵。”陆正涛说完，我妈正欲接话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陆正涛很抱歉地看了我妈一眼，然后拿出手机，一看到号码时，脸上立刻呈现宠溺的笑容，按开接听键，他很亲热地喊着：“怎么了，宝贝，找我有事吗？”

听他的语气那么温柔，我妈一下失落地坐回到位置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我想这样也好，免得她费尽心思想要去接近陆正涛。一会儿去医院检查完，我就立刻带她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觉得，这个陆正涛和我妈以前的那些男人都不同，但我仍然不想我妈跟他有任何关系。因为不管陆正涛是一个怎样的人，只要妈妈跟了他，都还是得仰仗着他去生存。

陆正涛挂完电话，脸上还挂着笑容。

“是您太太吧？”我妈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陆正涛脸上立刻有些尴尬，而苏辰逸则微微笑了起来，陆正涛解释道：“我太太在早年就已经过世了，刚才打电话的是我的女儿。因为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我特别宠她。”

妈妈一听他的太太已经过世了，脸上立刻闪过欣喜的神情。我想要是现在车上没人，她一定会大声叫好吧？我别过脸，不去看她的表演，但他们的谈话，却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陆总……哦，不不，正涛。你要忙事业还要照顾家里，一定很辛苦吧？”妈妈对陆正涛的称呼一下子亲昵了很多。

“还好，我女儿还比较懂事。”

“女儿总是和爸爸亲，不像我们家汐沫，从小就失去了爸爸，我只能带着她东奔西跑，做着一些临时的杂活去供养她。刚才……刚才就是因为我的老板对我毛手毛脚，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于是让他给我结工资说不做了。可是，哪知道他翻脸不认人，连钱也不给我结，就把我赶出来。我们母女俩，现在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有时候，我真的很怪自己，没有能力给女儿一个好的家庭，刚才看到正涛你这么疼爱女儿，我真的是很自责……”

我震惊地回过头，看着妈妈抹红双眼，连眼睛也不眨地编造出这套谎话，眼中满是厌恶。

见我忽然回头，妈妈像是害怕我揭穿一般，踩了我一脚，用眼角的余光警告我，不要破坏她的好事。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可恨了！”陆正涛一听，果然很生气，同情地看着我们，正好这时候到了医院，苏辰逸去停车，陆正涛先带着我们进去做检查。

我不想再听妈妈对陆正涛编谎话，于是坐在走廊里，任由陆正涛带着她去做检查，不闻不问。

苏辰逸停好车上楼看到我，走到我的身旁打量了我一会儿之后，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里面那个是你后妈吧？我看你对她漠不关心的。”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笑容，知道他并没有恶意，但还是很冷漠地说：“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请你离我远一点！还有，以后不要随便说我们是朋友之类的话，我和你顶多算是认识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害怕他的接近，害怕靠得越近，他就看得越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的家庭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所以，似乎只有这样保持着距离，我才能够安心。

苏辰逸听过我的话，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看来想要和汐沫做朋友，我还得要努力。对了，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我沉默着不理他，他笑笑起身，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递给我一瓶橙汁，我没有接，他就放到我的边上说：“四十进二十的比赛，下个月就要开始了。组委会上次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正巧我告诉你一声，这一次进二十强的选手，都要开通博客、微博，以方便宣传，方便和歌迷之间的交流互动，届时，组委会还会举办一次网络的投票。”

博客、微博宣传？网络投票？我脑子一轰，如果这些作为评测的项目之一，我的参赛路应该会更难走吧？

现在我连采访都不愿意接受，看来想要成功，对于我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知道了。”我淡淡地应了一句，“你可以走了吗？”

刚说完，忽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一把将苏辰逸抱住，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才看清楚，来人居然是陆潇潇！

“汐沫？”看到我，她也很惊讶，于是转向苏辰逸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爸爸怎么会到医院来，汐沫怎么也会这里？”

苏辰逸轻轻地推开她，让她坐到椅子上，把刚才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

陆潇潇听过之后，立刻拉着我的手，很认真地和我道歉：“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陆正涛是我爸爸，汐沫，真的对不起，我替我爸向你道歉。”

我别过头，冷冷地说没事，就不再说话，每当我看到陆潇潇的单纯和善良，我就会浑身不自在，好像从她清澈的大眼睛里，看到那个被染满了尘埃，早就失去了单纯善良的模样的字迹。我无法拥有她的单纯和善良，于是只能让自己去厌恶，厌恶这种我失去的本能，这样或许就不会再想拥有。

陆潇潇以为我还在生气，不知所措地看着苏辰逸，苏辰逸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让她不要担心。经过苏辰逸的安慰之后，陆潇潇又恢复了她活泼的样子，叽叽喳喳地拉着苏辰逸，把她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告诉他，基本上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看着她像个孩子一般地诉说，我皱着眉，走到一旁。

陆潇潇还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觉得很吵，回过头看她时，发现苏辰逸正在对我微笑，电闪雷鸣之间，我慌乱地收回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让你无法自由地邪恶，即便只是一个微笑、一记目光，便可以轻易地打破你多年来筑起的那道心墙。

05

好不容易，妈妈做完检查，陆正涛过来宽慰我说我妈的身体没事，只是受到了惊吓，让我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把妈妈拉到一旁，很不耐烦地问她，可不可以走了。

“走？当然要走，我们要一起走。”

我妈很开心地说着，还回过头看了陆正涛一眼。陆正涛一行人，站在走廊没有离开。

我心中一沉，问：“什么意思？”

“我已经答应去陆正涛家做帮佣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地方可去，身上的钱也不多了，难道真的要过那种担惊受怕、居无定所的日子吗？”

“担惊受怕？居无定所？难道你以前过的日子就是安稳的？你根本是不想靠自己的努力去生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我很生气地说，“要去你自己去，我绝对不去。”

“就算妈求你了好不好？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下次就不会再有了。如果妈妈抓住了陆正涛，以后妈妈和你就有好日子过了，真的，妈妈保证。”

她好像早猜到我会不同意，所以苦苦地哀求我，并且再三保证。

我冷笑，直视她的双眼说：“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结果又怎样？”

“最后一次！好不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再也不像这样生活，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我无奈地看着她，我想要自己离开，却又害怕她将来再次被赶出来，无依无靠，最终，我只好同意。

“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否则，我会自己离开。”

“一定！一定！我的好汐沫，真是妈妈的乖女儿！”

一见我同意了，妈妈立刻挽住我的手，拉着我和陆正涛他们一起回家。

苏辰逸临时有事，接到电话之后便先行离开。

陆正涛开着车，我们四个人坐在里面，一上车妈妈立刻就热情地和陆潇潇聊了起来。

陆潇潇完全没有一点儿有钱人的娇气，在聊天中，她对我妈说，我妈很像她逝去的母亲。我妈听到她那句话的那一刻，眼睛的光芒更闪了，在接下来和陆潇潇的聊天中更加努力地扮演起一个贤惠的角色。

看着妈妈殷勤的样子，我心里堵得慌，于是把头偏向一边，让大脑放空，不去听她们的声音。

陆正涛的家很大，比以往妈妈交往的任何一个男人的家，都要华丽。虽然我妈是来当帮佣的，但是陆正涛却给我们安排了客房，而我也有了自己独立的一个房间。

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陆潇潇走了进来，抱着她的一个大娃娃递给我，并且告诉我，这是在她去年生日的时候，陆正涛送给她的，现在她把娃娃送给我，希望以后它能陪着我安睡每一个夜晚。

“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对于陆潇潇的好客，我没有表现出多少的友好，但她却似乎很喜欢我和妈妈这两个不速之客。

“你就收下吧！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当你和辛菲打架的时候，我觉得你酷毙了！我真的好希望身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如果是姐姐就更好了。我爸很忙，平常总是我一个人，现在就好了，你搬过来，我们可以一起住、一起玩，还可以一起去参加比赛！”

陆潇潇很兴奋地说着，完全没有受我冷漠的态度影响，亲热地挽着我的手，似乎我和她已经是一家人一般。

“对了，你的电话打不通了，组委会刚有通知，下个月就要进行四十进二十的比赛。汐沫你就好了，每一次出场，都会让人惊艳，我真害怕我会被涮下来。”

说到比赛，陆潇潇嘟起嘴，一脸担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忽然像苏辰逸一样，拍了拍她的头说：“你一定会过关的。”

说完，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立刻收回手，转到一旁。

陆潇潇完全没有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很开心地问我：“是吗？汐沫，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点头，却没有再说话，她很开心地拉着我，跑到她的房间里，翻出一堆的CD，说里面有很多很多适合我的歌可以挑选，让我好好准备。

“潇潇、汐沫，吃饭啦！”

楼下，我妈喊着。

来到陆正涛家已经好几天了，自从来到陆家，我妈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每天都扮出无比贤良淑德的样子。

但这样的假象，骗得了陆正涛父女，却骗不了我，基本上她每次想获得某个男人欢心的前期，都是这样去伪装自己。

陆潇潇欢快地跑下楼，对着我妈做的一桌子菜流口水，还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说，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直到我妈来她家之后，她又才觉得在家吃饭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妈轻轻搂着她，宠溺地说，喜欢就天天给她做，陆潇潇听完，撒娇似的朝我妈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我拿起碗，用力扒饭，不去理她们。

陆正涛回来的时候，我妈正在为陆潇潇清理嘴边的饭粒，看上去就好像母亲和女儿一般，画面感人。

我发现陆正涛的目光越来越不一样，甚至有时候他看到我妈和陆潇潇相处，就会露出欣慰的表情。

“潇潇很小就没有了妈妈，现在有你照顾她，我放心多了。”

我妈接过陆正涛的公文包，拿过一双棉拖为他换上，他抬起头看着我妈，眼中有着一种别样的期待神情。

“你就放心好好工作好了，家里的事我会处理的。你看你，今天一定很累吧？一脸疲倦的样子，快过来先喝汤。”

我妈说着，转身把公文包放好。然后一边提醒陆正涛快去洗手，一边走进饭厅给陆正涛盛汤。

陆潇潇挤到我身旁，很暧昧地朝我眨眼问：“嘿，汐沫，你说你妈和我爸像不像一对夫妻？”

我冷冷地看着我妈的虚伪，一声不哼地放下碗就上了楼。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决定专心去挑选歌曲，我发现自己唱歌时还有很多的不足，而这些在没有参赛之前，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

时间很快，来陆潇潇家已经好一阵子了。

妈妈似乎越来越融入到陆潇潇这个家庭，而我自始至终就如同一个外人一般。

不过陆正涛很忙，很少回家，我不用经常面对他；陆潇潇除了每天吵了一点，别的都还好；而我妈妈为了表现她的贤惠，每天很积极地做着家事，我可以安心准备参赛曲目，不用像以前那样每天为了做家务而累得半死，所以，就目前来说，这样的生活我暂时还能够忍受。

唯一让我有些无法忍受的，就是我妈每天和陆潇潇上演的母女情深的戏码。我很想质问妈妈一句，到底谁是她的亲生女儿。

就在比赛马上就开始的前三天晚上，我因为一些歌曲配乐的问题需要去找陆潇潇协调，很奇怪，她已经一整天没来烦我了。

我站在她的房间外，犹豫了好一阵，才敲响了她的房门：“陆潇潇，在吗？”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我有些尴尬，可是想着即将到来的比赛，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敲门：“陆潇潇，在吗？我有些关于比赛配乐的事情想找你聊聊。”

这时，门内终于传来陆潇潇微弱的回应声。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陆潇潇，你怎么了？没事吧？”

门内又没有了声音，我有些紧张。

陆正涛出差去了，要是陆潇潇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我和妈妈该怎么交代？

于是我一边喊着我妈，一边推门走进了陆潇潇的房间。

一进她的房间，我发现陆潇潇躺在床上呈昏迷状，我被吓到了，赶紧喊我妈快点上来看看。

我妈很快就上楼了，她伸手一摸陆潇潇的额头，立马说了句“呀，她这是发高烧了啊”，然后就想也不想毅然背起陆潇潇朝楼下走去。

可是司机这天正好休假，外面又下着大雨打不到车，我和妈妈在路边焦急地等了一阵子，妈妈决定不再等了，直接背着陆潇潇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