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单色旧电影(一)
书名:向日葵里的爱情乐章作者名:奈奈本章字数:8540更新时间:2023-12-27 20:37:08
穿过动荡和不安,藤蔓和荒芜,穿过七月流火和寒冬雪雰,我们相拥而泣,却不知这只是一场单色的旧电影而已……
(1)
自从那一日起,爵便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他很早地离家,很晚地回家。
我们像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谁都不愿意主动去冲破那道分明脆弱无比的阻碍——那该死的自尊心,残忍地强迫我们就这么尴尬地对峙着。
一切都如同回到了从前。
他是那个冷漠的他。
我是那个冷漠的我。
像两块坚冰,随时企图用自己尖利的棱角去伤害对方。
殊不知最后的结局是,两败俱伤。
天际已经从淡淡的烟灰转为了暖白。
以为接下来的这个周末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从早睡到晚,再从晚睡到早,一补平日里无法赖床的缺憾,可惜生物钟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凌晨五六点的时候,眼皮像上了发条一样机械性地自动弹开。
本想回到刚才那个梦境将它做完,却怎么也无法再安然入睡。
而那个梦境,也如褪了颜色般,轻易地化为一堆零落的碎片,再怎么努力地记忆,也回想不起一点一滴。
朦胧的雾霭已微微散去,拉开蕾丝边窗帘,我像小鸟一般灵巧地跃上窗,茫然地注视着被暖白色云彩遮挡的微弱日光,往事如同倒带般一一浮现。
记忆,纷拥而至,势如潮水。
我换了一个姿势,背部紧贴着窗沿,仰卧在窗台上,天空在视线中便整个儿地颠倒过来,云彩在微微紊乱的视觉中变了色调。
就在这时,手机“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因按动而产生的淡蓝色光亮在指间喷涌而出。
“我知道你肯定醒了!发件人:最爱的凛蓝”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我微微一笑,快速地发了一条短信回去。
不一会儿他的短信也发回来了。
“因为我醒了。”
“自恋狂!”
“不是啦,我猜最近发生那么多事,你肯定睡不着的!”
我沉默了一下,想起那化为碎片的伞,心又忍不住狠狠地、狠狠地痛了一下。
这种失去挚爱的感觉呵。
我开始长时间地发呆,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机突然剧烈地振动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接通了电话,但依旧保持着仰卧在窗沿的姿势。
“向葵啊,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短信?”是裴凛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和干净。
“呃,我没看见。”
“哦……”他长长地应了一声,似在自言自语,“情人节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哎,王子为什么不赴公主的约呢……原来是王子的妈妈把王子囚禁在皇宫里。后来,无比思念公主的王子逃出了宫殿,他来请求公主的原谅。请问伤心的公主肯不肯接受迟到一星期的邀请呢?”
我扑哧一声笑了:“伤心的公主点头答应了哦。”
他在电话那头雀跃地“喵”了一声。
我又呵呵地笑了:“小白猫王子,以后不要用那么老套的绕口令方式邀请女孩子啦!除了我这个傻瓜,没有人会上你这个骗子的当了。”
手机里传来一阵不服气的“呀呀呀,明明很新颖啊”的猫叫。
(2)
橙星光。
新开的游乐园——橙星光。
一个别致的名字。
我站在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下等待裴凛蓝。
“向葵,我来啦!”一抹轻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我转身,裴凛蓝正微笑着向我跑来。
淡茶色的发丝因为他的跑动而向后飞起,苍穹蓝的眼眸微弯,澄净的光线驻留在他明澈的眼底。他穿着蓝白横格子衬衫,CK的Logo若隐若现。
他带着灿烂的笑容奔跑的过程,竟让我有一瞬间的迷失感。
“啊,我好像迟到了!”
“哼,迟到了18分钟39秒!”我撅着嘴说。
裴凛蓝皱起眉头,故作严肃地说:“那么,我只有将功补过了……当当当!”
他轻快地发出一连串叫声,将一直放在背后的手伸到我的眼前。
我定睛一看,随即“呀”地叫了出来:“‘暖夏作坊’新出的‘向日葵冰淇淋’!这个目前限量发售,一天才卖20个的,你怎么买到的啊?”
“为了等它我整夜没睡啊,所以才迟到的哦,你不可以怪我啦!”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用毫无语序、近似撒娇的声音说道。
暖暖的感动流过我的心头:“裴凛蓝,你……”
“不要用那么感动的眼神看着我!快吃啦。”他把冰淇淋送到我的嘴边,我不由自主地咬了一口。
清爽的、甜而不腻的口感,冰凉的舒畅感觉游走于心头,融化之后唇齿间缓慢地生出一抹淡淡的葵花香。
好好吃!
“哈,你这个表情好可爱哦!”他逗我。
于是我瞥了他一眼,板起脸,故作淑女地将冰淇淋放到嘴边,用舌尖轻轻舔了舔,然后又很没出息地露出了那种超级享受、无敌惬意的表情。
裴凛蓝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小白猫,不准笑!”我气结,笑着去打他。
他笑着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拉进他的怀里,一股扑面而来的三色堇香摩擦着我的脸庞。
面孔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
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走啦,我们进游乐园。”没想到他只是靠近我的左耳,用温柔的语调轻轻说了一句。
而后我任由他拉着我的手,走进了游乐园。
因为是新开的游乐园,而且是早上的缘故,游乐园里的人少得要命。置身于偌大的空旷游乐园,顿生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没有人满为患的气氛,没有聒噪吵闹的人群,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
高空揽月、赛车、卡丁车、水上皇宫、摩天轮、小火车……所有的项目几乎都被我和裴凛蓝玩遍。
最后,他带着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对我说:“好啦,现在我们要去玩全世界最幸福的游戏啦!”
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跑向下一个地点,那个未知的“最幸福”地点。
一个硕大的牌子上用碎钻镶嵌着龙飞凤舞的英文字母——YoursCarousel (你们的旋转木马)!
在无数静止不动的金色气球的团簇下,彩绘的、木制的、水晶的、童话风的,各式各样的旋转木马栖息在原地,或漆黑或浅棕色的眼眸流露出似是而非的忧伤;高贵而华丽的身体,静静焕发出澄亮的白光。被旋转木马包围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皇宫,纯水晶打造而成。在强烈的澄金色强光灯照耀下,喷射出华丽无比的流水型金线,光芒四射,纷呈跃入眼底。
那种摄人的华丽场面,带着一股浓重的忧伤。
潜意识中,总觉得旋转木马是悲哀的。它们只能默默地承载着恋人的幸福,却永远无法得到自己唾手可得的快乐。
“你不要这么想嘛!”裴凛蓝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敲敲我的脑袋,将我像抱娃娃一样抱上了一匹彩绘的旋转木马,然后自己也跳了上来。
“要开始了哦。3、2、1!”随着他的轻喃细语,澄金色的镁光灯喷涌出更华丽的金光。
音乐缓慢地响起,是《It'sOnlyTheFairyTale》!
在缓慢的音乐中旋转木马慢慢启程,在固定的地点一次又一次地绕圈圈。镁光灯喷射而出的金光染遍了木马。
裴凛蓝抱住了我的腰,下巴竟抵在我的头上。
“大家都说,旋转木马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游戏,彼此追逐,却隔着永恒的距离。而且坐在木马上的人周而复始地旋转,永远只能看到彼此的背影,距离那么近,却怎么也触不到……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呃……”
“我不同意。”他吻了吻我的耳朵,“你看我们这匹木马上写着什么?”
我下意识地低头,只见马身上用碎钻镶嵌着“Happiness”,是幸福。
“再看前面那一匹。”
我又向前看去,马身上镶嵌着“Sad”,是悲伤。
“而且后面那一匹镶嵌着‘Lonely’,寂寞。”
“‘YoursCarousel’并不是单单为恋人设计的,失意的人、伤心的人、忧郁的人、快乐的人,都可以在木马上旋转。你知道吗?木马里面,代表‘幸福’的,只有我们这一匹。”
他的声音恍若美好的咒语,令我不由自主地沉浸入童话般的境界。
“你看,我们前面的,是忧伤,后面的,是寂寞。我们周而复始地旋转,却与寂寞和忧伤保持着恒定的距离。这样很好呀,触不到忧伤,也不会被寂寞吞噬,始终都坐在‘Happiness’上,旋转旋转,依旧拥有地老天荒的幸福。”
“可是,它是短暂的……”不能不承认,裴凛蓝的一番话说得新鲜而且十分动人,可我依旧喃喃着,幸福?真的可以拥有幸福吗?
“Briefhappinessisalsoakindofhappiness(短暂的幸福也是一种幸福).”裴凛蓝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认识一个女生,她的名字叫向葵,她是一个很敏感、很脆弱、很没有安全感、永远不会把内心的想法告诉别人,还硬要假装坚强的大笨蛋——今天,我想告诉她,一定要学着经常微笑。”
怎么可以有人,用这么短的一句话,就真切地分析了我?
我一震,心的一角塌陷下来。心中有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油然而生,像红色的火焰,光明,温暖。
他的声音继续传来:“给——小葵葵,迟到一星期的祝福,情人节快乐。”
说着,他将一条项链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叫出声:“这是……”
一条银色的项链!
项链在强光灯喷射的金光下显得毫不逊色,碎碎的光芒轻柔美好,缱绻清澈如梦。而项链的坠子,居然是——一个卷发的小天使坐在一匹小小的旋转木马上!
小天使和小木马都是银色的,淡淡银光轻柔地从它们周身迸出来。天使用手环住木马的脖子,微微地笑,洁白的翅膀安静地拢在背后。翅膀的边缘镶嵌了一整排水钻,绽放的银色光辉炫目而迷醉。而那匹小小的银色木马,它的眼神皎洁而明亮,有一种名为‘Happiness’的东西在柔和地闪烁。
“今天带你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在我心里,你就好像坐在幸福木马上的天使。我们都会保护你,不让你伤心,不让你受到伤害,而你,只要幸福就可以了,有一些事不知道可能会更好。”
他这句话显得有些另有深意。
不让我受到伤害,不让我伤心,而我只要幸福就可以了,有一些事不知道可能会更好。
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我回过头,仰起脸正欲问他,却猝不及防地被他轻轻吻住。
生命中的,第二个男孩子的吻。
我愣愣地望着他,他小扇子般浓密的长睫毛盖住了那双杏仁样的眼睛,鼻翼中逃出微小的轻柔呼吸,像小小的羽毛掉落到我的脸上,润润的、暖暖的感觉。
他抱紧了我,加重了吻的力度。
不知为什么,总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三色堇香息,像一张细密的网,即使被束缚,也如此心甘情愿。
心跳又一次乱了频率,可我居然没有挣脱,愣愣地看着他吻我。
我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的亲吻,那种混合着薄荷汁液的三色堇浅吻。
就好像……会让人欲罢不能。
突兀冒出的想法使我红了脸。
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却用他润白的面颊抵着我的面颊。我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模糊的视觉中,浅色的白光从天穹散去……
(3)
一回到家,原本温暖轻松的心情立刻消失无踪。偌大的别墅依旧富丽堂皇、光彩夺目,可是再华美的装饰都掩盖不了那种由心底衍生的寂寞感。
我脱下鞋子,赤着脚走过白色的绒毛地毯,脚趾摩擦过地毯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却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白色的地毯中央站定,那种软弱无力的感觉又像潮水一般纷涌而至——那一夜,我就是站在这里,和夏已爵,第一次见面的啊。
那天的他,像一个苍白的幽灵少年,眼眸漆黑,皮肤近乎透明。
我朝螺旋的金色梯子尽头看去,希望捕捉到一点一滴他往日的气息——
可是……爵?
我惊讶,他正站在三楼楼梯的拐角处,茫然地注视着楼下的我——
苍白的脸,苍白的神情,苍白的容颜,眼眸漆黑,有微弱的火焰在他的眸子里不确定地跳动,更衬得他黑眸朦胧如雾,潋滟起水色的光波。他略长的头发轻盈地披散在肩头,滴落下纤细晶莹的华泽。他被强大的光影所笼罩,绝美而苍白得令人不敢直视。
仿佛所有的情景,都在这场冗长的电影中重演了一遍。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缓慢滋生的白蓝花朵循着我们相交的视线轨迹一路盛放。
空气静谧得仿佛有时间流淌而过的淙淙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漆黑的睫毛眨了眨,没有像那一次一般消失,而是缓慢地向我走来。
他迈出了第一个台阶——
却,软弱地倒在了楼梯上。
“爵!”我惊叫,飞奔上楼,蹲在他身边,“你怎么了?”
他无力地垂着眼眸,靠着楼梯,漆黑的睫毛遮掩住他漂亮的眼睛,大声地咳嗽起来。
“你发烧了?”我伸出手去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有点烫。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说,他依旧不断地咳嗽着,苍白的面孔泛起一阵因咳嗽引起的潮红。
“我扶你回房间。”我扶着他,将他拉向房间。
他突然侧身抱住我,用仅剩的一点儿力气将我紧紧箍在怀里,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在微微地颤抖:“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眼泪差一点儿冲出了眼眶。
“我不是在这儿吗?”我低哑地说道,扶着他回了房间。
他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白狗,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害得我差点母性大发抱着他痛哭。
“向葵,你去哪儿了?”
我一怔,结结巴巴地说:“呃……和菲菲去玩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骗了他。
“哦……”他应了一声,“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怎么会?”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鼻子酸酸的。该死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性”了,以前的向葵,哪里是现在这般模样?
“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他抚摸着我脑后金黄色的头发,轻轻地凑上我的唇,却在离我的唇瓣还有1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差点忘记,我感冒了。”他淡淡地笑。
“没事的!”我凑上去,却被他挡住,“你生病,我会心疼的。”
呃?记忆之中,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那么肉麻的话!我惊讶地望着他,他不自然地别过了脸,苍白的脸庞染上淡淡的粉晕,像是绽放在洁白画布上的粉蔷薇,格外娇嫩动人。
真有一种,想好好调戏一番的感觉……
我忍住心中不健康的思想,握紧了他的手:“怎么不叫医生啊?”
“想等你回来照顾我……”他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可不是你后妈!”我撅着嘴说。
“嗯,是我女朋友。”他理直气壮地说,偷偷把嘴角弯起。
我没出息地微红了脸:“哼……我打电话帮你叫医生。”
背对着他,嘴角又挂起了那抹向日葵般的笑,心头被暖暖的感觉所包裹。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他给爵打了点滴又配了药,没多久,爵就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
医生走后,我坐在爵的床边望着他。他安静地睡着,呼吸轻轻浅浅,像洁白的羽毛扫过琴弦。脸因为轻微的发烧而愈显苍白,此刻甚至是半透明的!卷曲的睫毛安静地下垂,投下两弯浅影,形成铅笔素描般安静温暖的效果。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宛若初春枝头的第一抹梨白,十分娇嫩柔弱。
睡梦中的他,没有了平日的冷漠与倨傲,卸下了一切伪装,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童话美少年……
我伸出手试图去抚摸他苍白的面颊,手却停在半空中抖了一下,脑中又生生蹦出了两个字——初夏。
天,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那么介意这样一个女生的存在?以前的我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拍拍脑袋,暗暗咒骂自己神经质,却又无法控制地朝爵的书桌走去……
心中猛地跳出一个十分强烈的渴望:我要知道这一切,要知道这一切……
我走到他的书桌旁,小偷般地打开了第一个抽屉,没有东西……
第二个,没有……
第三个,没有……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抽屉里都空无一物。
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会有吗?他的房间已经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了。
我打开了第七个抽屉,已然不再抱多大希望,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居然安静地躺着一本相册。
这本相册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但是保存得非常好,淡绿色的封面上盛开着淡白色的花朵,用记号笔写了歪歪扭扭的四个黑字——“我与初夏”。
我与初夏。
我的呼吸不知为什么紊乱了起来。
我将这本相册从抽屉里拿出来,摊开——
扉页上是一整张女生的照片!
背景是在一棵大树下,少女淡淡地微笑着。
一件乳白色的绣花吊带杉,粉绿色的裙摆上挤满了大朵大朵的夏花。一头卷曲的长发美丽柔软得仿若是深海透明的寂藻,在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皎洁的光亮。眼睛是浅浅的靛蓝色,宛若澄净冷夜里被雾气所氤氲的天空,梦幻而幽静。
少女因为纤瘦的身体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而显得十分柔弱,但是那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坚强与执著。
如果夸张一点儿来说,这个女生,美得惊心动魄。
嘴角酸涩地下滑,手却如同被施了魔法,一页一页机械地翻下去——
少女与爵的合影。
他们站在一起,置身于下雪的场景中,亲昵地揽在一起,大大地微笑着。如出一辙的洁白而透明的脸颊,如出一辙的笑容的弧度,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居然是如此相似——是因为,他们都有如出一辙的幸福吗……
蓝丝带或者系在她纤细晶莹的手腕上,或者松松扎在她卷曲柔美的长发上。蓝色似乎是最适合她的颜色,衬得她晶莹、纯美,如同初夏的无云天般纤尘不染。
下一张,大概是生日晚会,只有初夏和爵两个人。爵像调皮的孩子,粉粉的两腮都涂满了奶油蛋糕,而初夏的鼻尖也顶着一抹巧克力色奶油。烛光摇曳中,他们的脸孔显得遥远而模糊,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爵后来添上去的话:“初夏送给爵的生日礼物:一条白丝带。爵会永远随身携带哦!”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爵难看的字迹,仿佛有他们潮水般的幸福涌上了我的指尖。随之猖狂吞噬我的,还有内心潜伏的恐惧。
心又忍不住疼了一下。
原来他永远束着的白丝带……是初夏送的。
这代表什么?他还没有忘记初夏吗?抑或,依旧深爱着……
爵在床上轻轻地咳了一声,我慌得赶快把相册塞了回去,带着满腔的冰冷瑟缩逃出了爵的房间。
(4)
飞快地跑进卫生间,我用冰凉刺骨的水狠命地扑打着自己的脸。
尽管是盛夏,可是此刻的水却冷得惊人。我飞快地将水泼到脸上,直到一阵一阵刺骨的冰冷吻上我的面颊,将我的两腮冻得苍白。
向葵,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夏已爵……
他只不过是夏已爵而已……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
呵,向葵,你很爱他吗?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我不愿承认,心却软弱地妥协。
从来没有,没有如此脆弱和迷茫过……
我努力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绽放一个淡定而平静的笑容,喃喃自语:“不知道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他在我心中,是重要的吧。不管如何,他与初夏已经是过去式了,而我,早已答应,要和他慢慢来的……爵,我会很努力地尝试不去想这一切。”
水珠吧嗒吧嗒地从脸上掉落,我试图在脸上挂起恬静的微笑,转身走出卫生间。
第二天早上,夏已爵醒了过来。
看到他醒来,我立刻凑了上去,摸摸他的额头:“啊,退烧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这儿呀。”我笑着对他说。
“你是说,一整夜吗?”他惊讶,因为睡足的缘故,苍白的脸颊上也涂上了两抹淡粉色。
“那倒不是,我给你煮了桂圆莲子汤哦!”我将盛好汤的白色搪瓷碗端到他面前,舀了一勺子桂圆莲子汤放在他嘴边,“喝吧,是温的。”
“呃,你让我想起……妈妈以前也经常做桂圆莲子汤给我喝。”他的睫毛飞快地眨了眨,忽而眼里凝聚起洁白的雾气,“没有嫁给你爸爸之前,她对我很好,每时每刻都那么关心我、照顾我。因为小的时候身体瘦弱,她就经常给我煮桂圆莲子汤喝,甜甜的,凉凉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后来她嫁给了你爸爸,更多的是去爱他,而遗忘了我。”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漠视的人……直到她……”他愣了一下,那个“她”的音在半空就无声无息地破碎,而后他对我绽放出粲然的微笑,“直到你出现。”
“我?”我不自然地微笑,那么,那个‘直到她’,又是所谓的什么?
“啊,莲子汤没有了!我还要——”爵又孩子气地笑着撒娇。
盛一碗莲子汤,我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被这一切搅得天翻地覆,要炸开了般疼痛。
打开房间的门,爵依旧睡在床上。
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儿:“来喽。”
他抬起头注视着我——黑眸里是冰冷到慑人的光芒!
我一怔,不自觉地问道:“怎么了?”
他依旧用原有的姿态注视着我,眼眸里有寒冷的潮水纷涌而来!是悲伤、是不可置信、是愤怒……是,深深的失望。
那个孩子气的夏已爵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喝一碗……”我极力讨好他,将勺子放在他嘴边。
“砰——”整个碗被他毫不留情地打落在地上,无力地四分五裂!滚烫的汤汁溅到了我手上,痛得我一声轻叫。
“你为什么发这么大……”
“你为什么骗我?”他沉声问我,漆黑的眸子冷得令人不自觉地心慌。
“我……骗你?”我啼笑皆非,欺骗的那一方,究竟是谁?
下一秒,他扬了扬我遗落在他房里的手机。幽蓝色的光亮从他指间喷薄而出,是裴凛蓝在我去盛桂圆莲子汤时发来的信息——
“昨天上午和我在一起,玩得开心吗?发件人:最爱的凛蓝”
原来是这个……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啊……我怕你生气才说和菲菲出去玩的……”我支吾着说道。
“送给你的木马天使项链,你要一直一直戴着哦!发件人:最爱的凛蓝”
“下回还要一起去橙星光游乐园,不许赖!发件人:最爱的凛蓝”
最后一条……
“笨蛋向葵,以后和我接吻的时候,要把眼睛闭起来啦!发件人:最爱的凛蓝”
心脏在看到最后一条的刹那陡然沉进谷地——
“我……”我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可是却不知如何描述……
“你,无法解释了,对不对?”他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抚摸我颈上的项链。天使身上折射出来的一抹银光跃上他冷凝的眸子,更衬得他淡漠如冰。
“以后,要一直戴这条项链啊……”他戏谑地笑了,轻佻地望着我,“而且,和他接吻的时候,记得要闭上眼睛……”
“你够了没有?”我忍无可忍,他的眼神太过凌厉和骄傲,竟让我觉得被狠狠调笑羞辱了一番。
“到底是谁欺骗谁?你没有瞒着我一些事吗?”
“呵,这么快就要为自己开脱了吗?”他嘴角轻轻挑起,依旧是那抹戏谑的笑容,“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跑出去和别的男生约会,接受他的礼物,甘愿让他亲吻——可是偏偏有一个白痴,傻傻地站在楼梯口,希望她快点回到自己身边,连发烧了都不去管,傻傻地相信,她和女生出去玩了……你说,是不是很好笑?”他眼眸中的戏谑加深,玩味地看着我,语调中有令我无法忍受的轻蔑与不屑。
“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一定要骗人吗?”
“莫非你没有骗过我?”我冷漠地笑,“你的秘密,又是怎么样的?”
“你不相信我?”他捏紧了我的下巴,痛楚一丝一丝渗进我的体内。
“你放开我!”
“你不相信我?”
“你放开我!”
“你——不——相——信——我?”
疼痛使得我蠢蠢欲动的暴力因子苏醒。
“你给我放手!”我冷笑着,拼命挣脱开他的束缚,“说得倒是好听——要保留一个秘密,要我相信你,可我到现在才知道,这是那么虚假的谎言!情人节那天,你说你要尝试着去遗忘,可是如今呢?你的身边,到处都是回忆的影子!你让我如何去相信?”
初夏,此刻,我恨死你。
“是初夏,对吧?你的小女友,送过你一条白丝带的女孩子?怪不得你不允许我扎蓝丝带,原来那是小情人的专属物。”我斜睨着他,笑容残忍而妖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你的相册!看了你和她甜蜜恩爱的一幕幕!”我毫不畏缩地与他对视,“她甩了你是吗?她不要你了是吗?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