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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盛世不过是一场繁华的戏

第一章 盛世不过是一场繁华的戏

书名:向日葵里的爱情乐章作者名:奈奈本章字数:5386更新时间:2023-12-27 20:37:08

谁是弱者?是流光偷换间衍生的一粒尘,是浓墨重彩后面无表情的戏子,还是黑暗荒原里歌唱的向日葵?不用狡辩,不要逃避,你们统统都是弱者!

(1)

唇扩成狭长的弧度——向。

小小地撅着——日。

再一次灿烂地打开嘴角——葵。

轻而易举地摆弄出温暖的弧度——向日葵。

我叫向葵。

向日葵去掉中间的那个字。

我总是这样介绍自己。

脸上浮起漫不经心的笑容,卡其色的瞳孔微眯,一派天真安静的模样。

我今年16岁。头发天生便是暖黄色,长长地垂至腰间,卷曲的发丝水藻般妩媚柔软,在缱绻的光线下散发着碎金般的光芒。我喜欢亲吻这些缠绵的柔发,神情漠然如演一场欲擒故纵的戏。

10岁的时候一场车祸让母亲离开了,我也因此丧失了10年的记忆。

时间于我如同一个急速流动的巨大沙漏,微微垂睑,那些沙状的光阴就缓慢而飞快地穿过指隙,在冗长的错觉中,在铺天盖地的晕眩中,定睛一看,漫长的时光已然穿心而过。

我的童年就是如此从指缝一点一点流逝,直至最后不留一点儿痕迹。

见证我童年时代的只有唯一一张旧照片,被随意摆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百合色裙裾被澄净如雪的手指轻轻提起,晶莹白皙的脸庞干净而小巧,卡其色的瞳孔中有梦游般的天真神情,一头向日葵色的长发泻在腰间,精致如八音盒上随着小提琴声跳舞的小公主。

午后的光线四处游走,溅出七彩光点,给我细致洁白的身体镀上了一层华美的暖光。

那是10岁的我。洁白,纯洁,晶莹,一尘不染。

这张照片,是10岁的我,在车祸的前一天,照的最后一张照片。

——象征我纯真童年的彻底埋葬。

我出生在中国南方一个盛产向日葵的城市,现在住的地方叫“熏谷”。这里的一切皆是我喜爱的——夏日晴朗的天空。阳光从肥厚的叶子上筛下光影。那些光影飘浮变幻着形状,像向日葵的花瓣、金线花的剪影、沉睡的幼童甜美芬芳的容颜。我总是坐在巨大的树下打盹,醒了以后望着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着的妖娆光影不明所以地笑。

苏说:“向葵,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总有妖气?你天生就是个妖怪吗?”

苏是我的表姐,她有一双骄傲的眼睛,她的眼睛总是暴露着她的一切,譬如对我的讨厌、嫉妒、憎恨。

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我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一脸随意、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所有人都淡淡地微笑,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心是冷的。那扇心门从不对人打开,所以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真实的样子,看不到我的骄傲和自卑,以及脆弱、敏感和仇恨。

这就是我,一朵重生的向日葵,眼神清亮,笑容灿烂,向着太阳的一面是干净明媚的容颜,背着太阳的一面则是幽暗尖利的棱角。

而苏不一样,她激烈明锐,总是要争夺我的一切东西。我从不反抗。衣服、围巾、帽子、包包,只要她要,我统统给她。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她家住得更长久一些。

妈妈死了之后,我就住进了她家。要说明的是,苏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姨父非常富有。姨父和姨妈没有虐待过我,对我很好。但是我知道那种好只是停留在表面,那种好只是对陌生人近似施舍的感情,我只是他们表现爱心的对象而已。我不可以像苏一样扑在他们怀里撒娇,我也永远无权享受那种亲情。

他们不曾主动搭理我。而且对于我父母的事,我近乎一无所知。他们不说,我更不主动问。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而已,没有资格要求业务繁忙的他们与我长谈那丢失了的过去。

他们给了我一个家,但这个家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

苏说她想杀死我。

因为我抢走了她的男朋友。

她曾经威胁我:“向葵,你不要打Summer的主意,他是我的!”

Summer是音乐社社长,有着淡棕色的漂亮头发,眼神忧郁,孤独而高贵,拉小提琴的样子有一份清冷的美丽。

我和他只有过极少的几次交谈,见面也不过淡淡微笑而已。

可在苏警告我的几日后,学校突然传出了“Summer社长与苏分手,继而追求坏妹妹”的消息。

那一日,苏第一次失去了她往日骄傲而矜持的女王形象,疯了一般甩了我一巴掌,然后掐住我的脖子,差点掐死我。

那是3个月前。

(2)

我懒懒地猫在小区巨大的、连成片的树影下,将双眼极力地合拢,景物便在眼前渐渐模糊、拉长、变远。

模糊的视觉中破碎的光影仿若插上了蝴蝶的羽翅,轻飘飘地在半空中翩跹,幻化成一朵朵葵花模样。

就在我准备好好睡一个午觉的时候,外面被白光衬得微微透明的街道暗了一调,紧接着,下起了雷雨。我匆匆在树下起身,望了望我身边的向日葵伞——它是我唯一珍爱的宝贝,我从没有让它淋过雨,因为害怕雨水洗刷掉向日葵本身金黄的色泽。

我咬了咬牙,将向日葵伞折好放进怀中,在暗灰色的雨幕中肆意飞跑起来。

轰隆隆的雷声在天际咆哮着,白色的闪电在乌云遮掩的尽头若隐若现,而后冲破了厚重云朵的桎梏,在布料般脆弱的天空任性地划出一条凌厉的弧线。随着沉闷而倦噪的“砰”的一声,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天空被生生割裂。

雨点连接成线,没一会儿,我的头发、裙子和平底帆布鞋便在雨点的鞭打下变得湿漉漉的。

这样的雨天,很尽兴。尽管我不喜欢雨,却是如此衷爱这种失去理智的放肆气氛。

不知在灰色的雨幕中奔跑了多久,我终于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闯进了姨妈家。

“向葵,你怎么搞的?不是带了伞,怎么淋得这么湿?”姨妈皱着眉头问我。

“我怕它淋坏了。”我喘着气,露出一个急促的微笑。

“疯了啊你!”苏嘟囔。她穿着一条很明媚的钴紫色裙子,睫毛刷得浓密而卷曲,粘着时下很流行的小水钻,微弱的星芒随着她妩媚地眨动眼眸而忽明忽灭。她笑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浓郁而美丽,甚至带了些解脱神情地对我笑。

“咳,向葵,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带你去夏家。”一向不爱说话的姨父开口了。

“夏家?”我问。

“是你爸爸有消息了。他让你去夏家,他的两个儿子在那里。”

“你是说他现在也在夏家吗?”

“不,他现在在法国工作,他的两个儿子会照顾你。”

过去的6年里我从来没有去了解,也没有心思去了解这混沌的亲属关系,因为失忆了以后没有人告诉过我过去的种种。于是,春夏秋冬便一日一日匆匆过去。久而久之,我变得有些冷暖不知,就连本应最熟稔的亲情都没有想要逆流而寻的欲望。如今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心里甚至只有水一般的平淡。

“爸爸的儿子,我的亲哥哥?”爸爸,这是一个多么含义不明的名词。我惊奇地笑了,不明所以地自我嘲讽。

突然之间,没有任何预兆,我的爸爸就出现了?

“不,夏已醒和夏已爵是你后妈的孩子。”姨父皱了皱眉,“你去那里就知道了。”说罢便不再开口,估计是懒得和我解释。

我这才明白苏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啊,一个眼中钉总算可以从眼前消失了,多么惬意的事。

我依旧撇着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机械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什么感觉也没有。然而,点头才是最明智的吧,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继续寄住在苏家了。

我草草地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跟随着姨父走出家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这个家。看到苏得意的眼神,我冷笑了一声,走出这个家时重重地将门关掉。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将一切沉重和忧悲悒全部关进门里,不带任何晦气地离开。

离开,简单而干脆,毫无预料地离开。

就这样吧,我是一个漂泊的流浪者而已,没有任何居所会是我停靠的终点。

(3)

车开了很久很久才到目的地。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的爸爸是如此富有。

天已经慢慢黑了,我下了车,无法很仔细地分辨这个花园别墅的景色,只是朦胧地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场盛大的迷局,又仿佛置身于不真实的华美梦境。

滴滴答答的雨打在我的头发上,原本就湿湿的裙子紧紧地贴在我的肌肤上。我有些生气地扯了扯讨厌的裙子,又望了望这与我格格不入的一切。

我是在做梦吗?我捏了捏自己的脸,意识有些迷茫。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别墅里走了出来。他五官清秀,撑着一把淡蓝色的雨伞。他对姨父礼貌地笑,互相说了几句恭维和感谢的废话后,姨父便开车走了。

我望着那辆逐渐消失的宝马车,蔑视地勾了勾嘴角,却不感到悲伤和疼痛。我是一个骄傲和自负惯了的人,不愿意为这样不值一提的事情有任何情绪的牵动。长久的不真实的空气感早已麻木了我的五脏六腑,我只爱自己,不愿为无关人等牵动起潜伏的哀伤。

“还在下雨呢。”男人将伞撑在我的头顶。

“哦,谢谢。”我嗫嚅,佯装成单纯好奇的样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叫夏已醒,是你的哥哥。”

“哦……”我敷衍地应了一声。

“没事的,习惯就好了。”他莫名其妙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我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轻“嗯”了一声。

他带着我走进了别墅。

别墅的第一层就十分豪华。温暖的欧式壁炉在客厅里燃烧着,“噼啪”的火焰燃烧声打破了静谧的气氛。羊毛的地毯看起来华贵而又舒服。窗帘是古老笨重的酒红色,镶着隐约可见的金色花纹,华丽而流畅。淡粉的玫瑰在墙面盛开着,墙上还悬挂了几幅欧式油画。室内充满了浓郁的艺术气息。

梦境般的宫殿……我暗暗地感叹道。突然,我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

一个天神般俊美的少年。

一个洁白冷漠的少年。

他站在楼梯的尽头看着我。苍白的脸,苍白的神情,苍白的容颜,却俊美冷漠得要命。微长的头发用洁白的锻带扎起,漆黑的眼眸冷峻,脸孔清俊绝美得令人窒息。

如雾的灯影拉长我们之间的距离。他仿若与时光脱轨,不会老去,不会改变,就永远定格在一段水晶般纤尘不染的虚幻时光里。他就像一个神秘而陌生的童话故事片段,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只是一段残缺,一段蛊惑而妖娆的神秘。

我们就这么静静对望着。

我们彼此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将静谧的空气划开了一个口子。

他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我,突然,眼珠里闪过一丝不屑,随后,他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如同幽魂。

“他是夏已爵,我的弟弟,也是你的哥哥。”没等我开口,夏已醒解释道。

“哦……他看起来并不喜欢我。”我回想着他眼里的不屑,心里有股怒气。

“他一直都是这么冷漠的,但如果和他接触长了,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夏已醒说。我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三楼右边就是你的房间,你可以去洗个澡。公司里有点急事,我必须赶回去,以后再告诉你这一切。”他说,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向葵,我会按照爸爸的要求,让你幸福的。”他想起了什么,又对我说道。

我回过头又一次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可是,幸福,我怎么可能会幸福?

我上了楼,轻轻推开门,随之跃入眼帘的是公主房特有的豪华温暖场景:粉紫格调的装饰风,浅粉色的床靠着墙角,笼着一层微紫色的半透明纱帐,在暖暖的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风从百叶窗外吹进来,乳白色蕾丝窗帘和浅紫色的纱帐在夜色里缠绵起舞。

我打开淡粉色的衣橱,里面挂满了华丽的衣物。那些衣服琳琅满目,映得满室生辉。我的眼神又下意识地飘到化妆台上,那里同样堆满了无比精致的饰物。

可是,太过美丽耀眼的东西,并不适合我。

而我,也不喜欢过分的装饰,因为对于自己,我有着过分的自恋和自信。

我只是清清淡淡的向葵而已。

匆匆地洗了个澡,我穿上蔷薇白的睡裙,对着镜子里的少女勾勒出温吞的笑意。镜子里的女生有一头微卷的向日葵色长发,象牙白的肌肤在蒸腾的水气中像盛放的粉蔷薇,卷曲的长睫毛掩盖得黑亮无比的眼眸雾蒙蒙的。我眨眼,带动了水气在半空中无声地破碎。此刻的自己如同油画里的蔷薇少女,妖娆回眸中带着淡淡的忧郁——我从没发现我这么美过。是因为脱离了那个家的缘故吗?

打开浴室的门,百般无聊地侧身。三楼左侧的房间,门柄是耀眼而低调的金色,我好奇地走了过去,拉开那扇华丽的门。

空气中有淡淡的雾一般的成分。

雾中雾。

梦中梦。

雾和梦交织的尽头,是真身的轮廓:那个少年纤细如春天柔柳般的身影。

我不由自主地走近他。他在用iPod听音乐,似乎刚洗过澡。美丽的白色缎带束着他湿淋淋的头发,耳边的鬓发被他撩了上去,露出镶着金色花纹的白色耳机。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面被灯光照得柔和而安静,美得惊心动魄。我这才发现他睡着了。漆黑的睫毛一眨不眨,安静地垂在洁白的眼睑,投下两弯轻浅的阴影。匀称的呼吸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柔和。苍白的脸孔透明得近乎丢失了肌理。他身后柔美的透明纱帘独自飞舞着,一切都美丽寂静得如精灵的呓语。这样的少年,即使骄傲如我,也感到一丝心悸。

突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松了,iPod滑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我有些尴尬,匆忙转身,想要离开。

“喂,站住!”他命令我。

我回眸看他。看到他瞳孔里流动着奇异的光彩,有些冰冷,有些妖娆,像有浅寞的烟花在夜色中飞舞。

“我叫向葵……”

“我知道你的名字。”他走近我。漆黑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恍惚间,夏已爵走到了我身边。

他伸出洁白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眉毛轻皱在一起。

“我很讨厌你。”他轻而坚定地说。

他慢慢地凑近我,鼻尖几乎要抵到我的鼻尖。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近乎没有纹理的肌肤以及殷红的嘴唇,还有他漆黑眼眸里打探而怀疑的光芒。

那种眼神,很让我厌恶。

他长时间地盯着我看,我终于忍不住了:“喂,我想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是我爸爸吗?他们都说——我很像我的爸爸。”我喃喃地说道。

“所以,我很讨厌你。”他冰冷地看着我,眼里弥漫起大雾。

“你只是讨厌我爸爸,请不要迁怒于我。”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讨厌的外来物,你给我出去。”他愣了愣,忽然笑了,那笑容妖娆而洁白,又带着冰冷的贵气,宛如某种洁白而有毒的植物。

“你要和我斗吗?偏偏我没有斗志。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个讨厌的外来物,和一个讨厌的人斗争,不是很无聊吗?”嘴角勾出柔和的微笑,我微扬着头故作惊奇地看着他说道,随后轻盈地转身离开。

我是一个没有真实表情的戏子,在华美的肌肤上浓墨重彩地涂绘,变幻着盛世繁花般的表情,却从不让台下的人看到一丝一毫的真实。

我很清楚应该在怎样的场合扮演怎样的角色才可以保护自己。我是弱者,只有这样才能在危若朝露的戏里存活下去。

我只是一个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