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光尽头

01

深夜的路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时有时无，显得那么不真切。

我哆嗦着站在马路中央，看着救护车绝尘而去，黑暗仿佛要将人吞噬，我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猛地一蹬腿，我终于从噩梦里醒了过来。我大口地喘着气，想将梦里的窒息感全部赶走。

此时，天边已经泛着微微白光。渐渐地，白光消失了，天空变成了灰蓝色。

我拿过床头的闹钟一看，才6点，门外已经传来了穿着拖鞋走动的声音，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我知道，他们又要出门了，才回家住了3天便又要走，不过走了也好。

我慢吞吞地起床，穿衣服，收拾书包，刷牙洗脸。等到我万般不情愿地来到餐厅的时候，已经7点了。

妈妈有些不耐烦地数落道：“每天早上都这么磨蹭，真不知道你在磨蹭些什么！”

爸爸一边用手机看着新闻一边吃着早饭，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已经懒得看我了吧。

我背上书包打算出门，临走时在桌上拿了一个鸡蛋。

妈妈见状，大声喊：“吃完早餐再走！”

我只好硬着头皮转身，默默地在餐桌边坐下，像吃药一般吃着这顿白米粥加鸡蛋的早餐，心里巴不得他们早点儿走。

在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小我一岁多的弟弟闵瑞下楼来了。看样子他还没睡醒，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

他瞥了一眼餐桌上的粥和鸡蛋，嚷道：“妈，怎么又吃这些啊？我不吃了！”

爸爸闻言，赶紧放下手机说：“不行，怎么可以不吃早饭呢？你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出去吃。”

闵瑞像是炫耀一般，瞥了一眼正在艰难地咽着鸡蛋的我，说：“我想吃牛肉面。”

爸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起身拿钱包、钥匙，准备跟闵瑞一起出门。

妈妈在一旁催促着他们：“那就得赶快了，现在都7点半了，要是路上堵车，就要迟到了！”

爸爸打着哈哈说：“迟到一次没关系的，儿子吃早饭最重要，是吧，儿子？”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里，我不声不响地出了门，他们是去吃牛肉面还是羊肉面，跟我都没什么关系。

在这个家里，我好像是多余的，他们的目光始终围绕在闵瑞身上，就连我的名字——闵寒，也只是因为我出生的那天特别寒冷，他们随便给我取的。

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父母！

同学们都说，我这个名字让人一听就不想接近，闵寒，闵寒，又土又冷。

在我呱呱落地的那一刻，爷爷奶奶听接生的护士说我是个女孩，看都没看我一眼，掉头就走了。妈妈因为我而受了委屈，所以从小到大就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

后来，她扛着巨大的压力，连工作都丢了，生了第二胎。在得知生了个儿子后，妈妈喜极而泣，全家上下就像过节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从此，他们就把闵瑞宠上了天，我的存在就变得尴尬起来。

再加上闵瑞10岁那年出的事，我在家里的地位就变得更加可有可无了……

02

收起那些顾影自怜的惆怅情绪，我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桃树下，看着树上的桃子发呆。

昨天刚下过雨，地面被雨水冲刷得非常干净，树上的桃子看起来油光水滑，让人垂涎欲滴。

如果可以摘一个下来吃的话……不过，妈妈一定会骂我的，这桃子好像还没熟透呢。

我盯着桃子看了好一会儿，林海笑才走下楼来，笑着朝我挥手：“闵寒！”

林海笑的名字取得真好，不像我的名字，那么阴冷。我一直很羡慕林海笑，他的名字和他的气质那么相像。

他就像是从海上来的少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里仿佛有一片汪洋，浑身散发着一股清爽的味道。

我一边朝他跑过去，一边笑着说：“我以为我已经很晚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晚。”

因为比他矮了一个头，我总是要仰着头和他说话。

他笑着说：“出门的时候，我妈啰唆了老半天，非要让我爸送我去学校，说是刚开学没几天，坐校车的人多，不想让我挤校车。我们去前面等吧，我爸去车库取车了。”

我一边点头，一边羡慕地说：“你妈真好，我妈才不会管我挤不挤呢！”

闻言，林海笑抛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们家的情况他再了解不过了，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走到车库出口时，林叔叔已经把车开出来了，他笑眯眯地和我打着招呼：“小寒，新学期你们要用功读书啊！”

我乖巧地点头：“我们一定会努力的，林叔叔，您就放心吧，谢谢您载我去上学。”

“哎呀，你跟林叔叔客气什么，快点儿上车吧！”林叔叔笑着催促道。

闻言，我和林海笑一起坐到了后排的位子上。

车子开动后，林海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给，我妈做的，她说你最喜欢吃蛋挞。”

我愣愣地接过林海笑手里的盒子，鼻子微微泛酸，林阿姨的蛋挞让我心里充满了暖意。

林叔叔见我不吱声，问道：“怎么了，小寒，你不爱吃蛋挞吗？我也记得你是最爱吃蛋挞的啊！”

“不是的，林叔叔，我确实最喜欢吃蛋挞，只是我早餐吃得可撑了。”我赶紧解释，然后抱紧了盒子，接着说道，“等到了学校，早餐消化一点儿了再吃。”

林海笑在一旁笑着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就算早餐吃得再撑，也吃得下这盒蛋挞！”

林叔叔接话道：“没关系嘛，能吃是福！小寒这么瘦，吃再多都没问题。”

“哈哈哈，林叔叔，瞧您说的，我哪里瘦了！”我红着脸辩解道。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林海笑，还有他的爸爸妈妈。

将来我有能力了，能赚很多钱了，一定会加倍对他们好的。

谈笑间，我们已经到了学校的大门口，我们下车后，林叔叔就去上班了。

学校仍然是那个学校，与去年不同的只是换了间教室。

林海笑认识的人多，一路上见人就打招呼。我谁也不认识，只能像林海笑的跟屁虫一样，他走我就走，他停我就停。

天气很炎热，尽管才早上8点多，我背上却已经在冒汗了。林海笑正在和一个男生聊着篮球赛，我很想催他快点儿走，又不好意思开口。

犹豫了半天，我终于决定喊他走，刚要开口，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让，没想到自行车也往同一个方向避开我。“砰”的一声，我整个人都摔蒙了。

紧接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走过来扶我。

林海笑听到动静，立刻跑过来扶我。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问：“你没事吧？”

我一抬头，便和“鸭舌帽”对视上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孟小琥！”

他也指着我喊：“闵寒！”

我瞬间就忘记了疼痛，站起来拍拍屁股，丢给他一个白眼：“我没事，你走吧！”

孟小琥也没和我多客气，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林海笑看着我气呼呼的样子，小声问：“这个人就是你经常说起的那个‘狐狸’啊？”

“对，就是他！”我又忍不住恨得牙痒痒了。

这个孟小琥，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说起我和孟小琥是怎么结下梁子的，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我们两个同年同月不同日出生，他只比我大7天，就因为这7天，我就得叫他哥哥。

其实，他不过是我大伯母的侄子，我们两个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可他在奥林匹克竞赛上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且他的钢琴已经过了十级，成绩也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总之，他的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光环，每次我妈教育我，一开口绝对就是“孟小琥如何优秀”，所以我对这个名字简直是反感到了极点。

林海笑见我闷闷不乐，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干吗又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小声嘟囔：“每次见到他就没好事，虽然之前已经听我妈说过他考到我们学校来了，但这才开学几天，还没正式上课就让我碰见了，真是倒霉！惨了，他不会和我分在同一个班吧？”

林海笑安慰道：“你这是迷信的想法，快别这么想了，你看你头顶的阳光多灿烂啊！”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雷声。

我吓了一大跳，指着天喊：“看吧，连老天爷都这么认为！”

林海笑顿时笑得前俯后仰：“闵寒，你真是太好笑了！”

我叹了一口气，皱着眉说：“反正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03

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一进教室，我便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戴着鸭舌帽的孟小琥。

他正和几个男生谈论着什么，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像古装剧里的奸臣，一脸贼样。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扭过头去，继续跟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满教室的人里面只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有我的死党——李薇拉。

她用轻柔的声音朝我喊：“这里这里，我给你留了位子！”

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走了过去。

李薇拉关心地问：“怎么了？丢钱了？”

“没有，就是刚刚被自行车撞了一下。”

“啊？没事吧？谁那么不小心啊，你骂他了吗？”

见我摇头，李薇拉就说我太老实了，应该揪住那个人狠狠地教训一番，如果我不敢，她可以帮我出面，反正她豁得出去。

我看了一眼李薇拉的身材，打从心底里相信她的话。这个女汉子，身高170厘米，体重160斤，一般的男生见了她都要绕行。

李薇拉有一个优点，她的声音非常好听，所以她一直是我们学校广播站的主播。

因为我特别瘦，所以我和李薇拉站在一起显得十分滑稽，有点儿像《鹿鼎记》里面的胖、瘦头陀。时常有人拿这个取笑我们，这时，李薇拉总是红着脸，顺着他们的话开开玩笑，而我每次只是闭着嘴，什么也不说。

就在教室里一片嘈杂的时候，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走进了教室。她皮肤蜡黄，脸上的神情很严肃，眼神精明、犀利，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她还没说话，就用眼神震慑住了全场，大家都噤声了，不由自主地坐得端端正正。随后，她拿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黄彦”，转身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说：“这是我的名字，今后3年，我是你们的班主任。”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黄老师好！”

她微微颔首，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被点到名的同学要上台进行自我介绍。

我顿时觉得头疼得要命。我最讨厌自我介绍了，从小到大，不论是名字还是特长，我都毫无可圈可点之处，有什么好介绍的？

看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意气风发地介绍着自己名字的意义，以及表演唱歌、跳舞、演讲等才艺，我顿时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溜出教室。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硬扛下去，直到老师点到了我的名字。

我走上讲台，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傻乎乎地说了一句“大家好，我叫闵寒”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教室里一片静默，大家都在等我接着往下说。

黄老师见我许久没说话，问：“还有吗？”

我摇了摇头。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嗤笑声，我的脸顿时变得滚烫，窘迫得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

还好，黄老师没有让我继续煎熬下去，善良地放过了我：“好的，谢谢闵寒。下一个，孟小琥。”

我如释重负地回到了座位上，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孟小琥摘下头上的帽子，抓了抓有点儿凌乱的头发，走上台，慵懒地笑了一下，说：“大家好，我叫孟小琥。”

这是个传奇的名字，完全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如我所料，同学们纷纷睁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谁知道他接着说了句“我说完了，谢谢”，便走下了讲台。

我大吃一惊，孟小琥可不像我这么平凡，他有着无比耀眼的经历和成绩，随便说说都能说上半个小时，但他竟然只字不提。

真是太让人费解了。

黄老师皱了皱眉头：“大家注意一下，后面的同学不能这样了。”

我突然有点儿负罪感，这个头是我开的，但是我没让孟小琥学我的样啊。这人真是讨厌。

这样想着，他下来的时候，我又不由自主地白了他一眼。

李薇拉偷偷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说：“他真帅。”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哪里帅了？你那是什么眼光啊？”

“天啊，你不觉得孟小琥帅吗？他简直就是个天才！学习成绩好，会弹钢琴，还会打篮球，而且长得也帅！”

看着李薇拉一脸花痴的样子，我冷冷地说：“没觉得。”

李薇拉叹了一口气：“好吧，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跟别人讨论起了孟小琥，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孟小琥引发的骚动令黄老师很不满，她盯着我们，直到大家渐渐安静下来，她才开口说道：“有的同学不要因为以前的成绩而沾沾自喜，现在是一个新起点，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分高低。”

黄老师一句话便把孟小琥头上的光环浇熄了，我很诧异。以往所有的老师提起孟小琥时都是赞不绝口，黄老师却不把他当回事，这简直是大快人心。

所有人都自我介绍以后，黄老师说：“座次表明天排出来，今天大家先这么坐着吧。”

李薇拉小声嘀咕：“肯定会把我排到后面去，其实我视力不好，要坐前三排才看得清。”

旁边一个叫林妃沫的女生提醒李薇拉：“你可以去和老师说呀！”

李薇拉低下头：“算了吧……”

林妃沫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长得有些像陈意涵，她以前是林海笑的同桌。

大扫除的时候，林妃沫和我分在一组，我有意避开她，她却黏上来问我：“你就是闵寒？我以前老听林海笑说起你。”

我好奇地问：“他说我什么了？”

林妃沫眨着发亮的眼睛，笑着说：“说你们认识十几年啦，是青梅竹马。”

我顿时觉得脸上发烫，心里像小鹿乱撞一样，嘴上却说：“他胡说什么啊？”

林妃沫挤眉弄眼地说：“你脸红了，我知道啦！”

我赶紧撇清关系：“你知道什么呀？我和林海笑只是邻居而已。”

“是啊是啊，认识十几年的邻居嘛！”林妃沫捂着嘴笑了笑，然后在我背上拍了一下，“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我才不信，强调道：“我才没什么秘密呢！”

“闵寒！”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林海笑的喊声，他探着头冲我笑，“走了，吃饭了！”

我顿时有种打自己脸的感觉。

林妃沫笑话我：“你又脸红了。”

我不理会她，低着头走了出去。

林海笑见我这样，纳闷地问：“怎么这么没精神？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赶紧否认，抬起头看着他，“那个……林妃沫现在跟我一个班呢。”

“是吗？”林海笑往教室里一看，林妃沫也正往我们这边看。林海笑友好地朝她挥了挥手，打了声招呼。

林海笑回头对我说：“她人挺不错的，你以后又多一个朋友了。”

“谁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做朋友呢？”我噘着嘴说。

“你啊，别太悲观了。”林海笑用食指戳着我的额头，“难道只有李薇拉才配当你的朋友吗？”

林海笑一直都不喜欢李薇拉，觉得她太粗犷了，没个女生的样子。为此，我和林海笑吵过几次，不过后来一想，反正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我也没必要在他们之间二选一，那就随他去吧！

04

回到家，打开门，水晶灯照在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地板干净得可以当镜子了。

吧台上的高脚杯擦得锃亮，大理石餐桌上摆着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摆放整齐的碗筷旁边还有一杯鲜榨的果汁。

只有爸妈走了以后，家里才可能这样整洁，因为我们的小姨来了。

闵瑞比我早回来，我进门的时候他已经在吃了。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我拿起筷子，却什么都不想吃。

为什么闵瑞一直有那么好的胃口，而我总是没食欲？

小姨说：“你要是不想吃饭，就先喝点儿果汁，清理清理肠胃。”

我听话地先喝了一杯果汁，夸赞道：“真好喝，比我妈做的好喝多了！”

小姨今年才三十出头，却已经离过两次婚了。

小姨长得漂亮，又很有个性，从来不会忍气吞声，合不来就离，反正不让自己受委屈。

每当爸妈去了深圳总公司，小姨就会过来照顾我们一段时间。

这个家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姨了。

小姨一边吃饭一边打量我：“小寒，你的头发要去剪一下了吧，可惜了你这张秀气的小脸蛋，全被这难看的发型毁了。”

闵瑞插嘴道：“我妈不让她花时间剪头发。”

小姨不解地问：“为什么啊？小寒都这么大了，不能老顶着这么难看的发型吧！”

“不行，我妈说不行就不行。”

“你妈真霸道，剪个头发能耽误多久的时间！”小姨没好气地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让自己闺女留着这么丑的发型！小寒，改天我带你去剪个好看的发型。”

闵瑞任性地冲小姨嚷嚷：“我要告诉我妈！”

“你这个小屁孩！”

“我才不是小屁孩，小姨，您偏心！”说着，闵瑞站了起来，近1米8的身高瞬间把小姨的气势压了下去。

“长得高了不起啊？”小姨悻悻地说，“要是你的成绩有小寒一半好，我就不偏心了。”

闵瑞对此嗤之以鼻，他向来认为不能用学习成绩的好坏来衡量一个人的优劣。

当然，他这个理论是建立在他的成绩实在是太烂的基础上的。

05

吃完饭，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在二楼，有一个小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林海笑房间的窗户。

每当我写作业写累了，只要在阳台上大喊一声“林海笑”，林海笑就会第一时间打开窗户，陪我聊天。不过，今天他的房间里没有亮灯，我猜他在客厅里看电视，就没喊他。

楼下传来闵瑞霸道的喊声：“喂！闵寒！”

我低头一看，闵瑞抱着篮球正准备出门。

我问他：“你又出去打球，小姨知道吗？”

闵瑞恶狠狠地指着我：“不要以为有小姨帮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别忘了，是你欠我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想着玩世不恭、老是故意和我对着干的闵瑞，我的心沉了下来。

我身上好像背负着永远无法摆脱的罪孽，要不是因为我，闵瑞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一个罪人，难怪大家都不喜欢我。

我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进入一个语音频道，李薇拉正在用她天籁般的嗓音主持着一档流行音乐节目。

在网络的世界里，谁也看不见谁。李薇拉用一张修得很过分的照片做头像，很多人都给她送花送礼物，甚至称呼她为“天籁女神”

。偶尔有节目需求的时候，她也会献唱一首，歌声空灵，堪比王菲。

我一边听她放的音乐一边做作业，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10点整，李薇拉的节目结束了，我也准时熄灯睡觉。

刚躺下，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是林海笑发来的微信：“我生日那天会请客，你也来。”

我回了一个“好”字。其实我想问还有谁会去，可是又觉得这样问显得我小家子气，干脆就不问了。

林海笑的生日在下个月，生日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是一本手绘的小册子。

想到这里，我又摸了摸放在枕头底下的小册子。这些年来，我送给林海笑的礼物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虽然没花多少钱，但是花了很多心思，不过，这份心思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小气鬼。

闵瑞半夜才回家，故意把地板踩得“咚咚”响，像是在示威一样。他故意挑选了3楼的阁楼做卧室，那个地方冬不暖、夏不凉，唯一特别的就是在我卧室的正上方，能随心所欲地给我制造噪音。

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小姨教训他的声音：“臭小子，你跑到哪里玩去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有点儿学生的样子吗？”

“要你管！”闵瑞说着就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小姨气得嚷嚷：“我明天一早就打电话告诉你妈！”

其实我们都知道，告不告诉我妈结果都是一样。她从来不会觉得闵瑞做错了什么，最多就是轻描淡写地说闵瑞几句，但重点还是关心他缺不缺钱花。

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了“轰隆隆”的重金属音乐声。我用被子把头蒙起来，努力酝酿着睡意。

闵瑞曾经被誉为音乐天才，年仅10岁就过了钢琴十级，妈妈一度拿他与孟小琥比较，可是，就在那一年……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哆嗦起来。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那段回忆，就让它埋葬在我心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