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独夜行身份的怀疑，让我一度试图从周围的人身上找出蛛丝马迹，但很快就无疾而终了——因为突然发生的一件事绊住了我的手脚。

“什么？让我做班级展示视频？”

我惊讶地叫出声，站在我面前的班长点点头，口气却也是无奈的。

“马上就是学校的班级展示日了，每个班级都要上交一份班级视频，本来定好是童薇薇做的，但她说自己考试失利，而且因为作弊的事被通知了家长，她父母禁止她参加一切与学习无关的活动，所以……”

“所以你就让我顶替童薇薇，去做班级展示视频？”我觉得自己的表情都僵硬了。

班长沉重地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凌剪瞳，我知道很为难你，但其他人都没时间，我只能来拜托你了。”

我微微偏头，正看到童薇薇坐在远处挑衅地看着我。目光相对时，她还露出一丝冷笑，摆明了冷眼旁观我的热闹。

这个难缠的女人，自己输了考试还要把我拖下水！如果这个时候我退缩，不就正中了她下怀？

心中愤愤不已，我脑子一热，直接一拍桌子，豪气满满地对班长说：“好，做就做，这事儿我接了！”

豪言壮语放出去了，下课后被通知去学生活动室开会商讨各班视频方案时，我还是斗志满满的——虽然我对视频制作一窍不通，但既然接手了，就会全力以赴去做好，而且班长也说了，开会商讨视频方案时，负责人也会给出相应的意见和指导，只要虚心求教，就不用太担心。

——但我的自信，在推开学生活动室大门的那一刻，瞬间碎成了玻璃碴。

当我看到那个坐在会议桌最中间的女生时，几乎差点叫出声——安木槿？她居然是这次班级展示日的总负责人？

“哎呀，这不是A班的大名人凌剪瞳吗？”见我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坐在安木槿旁边的一个短发女生盯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人出名了果然不一样，来得这么晚，让我们一大帮人干等，架子真是不小呢。”

我终于回过神，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瞪着我，顿时涨红了脸：“对不起，因为下课晚了……”

话音未落，已被一句响亮的冷哼打断，那是一个梳着波浪长发的女生，她斜睨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迟到就迟到了，找什么借口啊，哼。”

如此明显的针对，让我不由皱了皱眉。环视在座的人一圈，我心里顿时又凉了几分——这些参加会议的人我虽然都不认识，却绝对不陌生。她们都是“校花党”，天天都跟在安木槿身边，简直像服侍皇后的宫女似的，让人不注意到她们都难。瞧她们一个个面色不善的样子，明显是还在计较我之前搅黄了安木槿和韩野彬的恋情，所以存心要来找茬呢。

教室里充溢着浓浓的火药味，唯一神情安然淡定的恐怕只有安木槿了。她对我淡淡一笑，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轻轻颤动。

“没关系，也没迟到多久，快坐下一起讨论吧。”她指着一个空位说。

“谢谢。”我小声应道，赶紧坐了下来。

坦白说，以前我对安木槿一直很有好感，她虽然被奉为校花，但从来不会恃之傲物，人品口碑在学生中一直不错。但现在面对一脸和善的她，我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再加上周围一圈人的“虎视眈眈”，我顿时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果然，当安木槿宣布开始进行方案讨论时，所有人的矛头第一时间对准了我。

“都说新人思路最活跃，我建议让凌剪瞳先说说她的想法。”波浪长发的女生最先发难，其余人一片附和。安木槿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她身边的暗潮汹涌，笑着对我说：“那凌剪瞳同学，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负责人都发话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既然是班级展示，当然是要把班级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过去举办的班级活动不少，留下了很多不错的照片，我觉得可以挑出比较好的照片，编辑成一个视频……”

“噗。”我的话被一个嘲笑的声音打断，是安木槿身边的那个短发女生，“这么老土的主意，亏你好意思提出来。”

“就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照片来做视频，你不是想故意偷懒吧？”另一个人轻蔑地说。

我涨红了脸，张着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大概是看我尴尬，安木槿用眼神制止了那几个人的挑衅，转而看向我。

“凌剪瞳，你提出的想法，以前已经被很多人用过了。”她柔声说，“有更好一点的想法吗？”

我来参加这个会议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建议和想法啊！我对什么视频拍摄思路完全一窍不通好吗？

见我一脸茫然无措，安木槿却笑得越来越亲切了，还善意地提示了一句。

“可以想想比较新颖的模式，比如最近比较火的微电影什么的。”

安木槿话音未落，几名“校花党”已经热烈响应起来。

“嗯！很好的主意啊，我觉得微电影不错！”

“不愧是安木槿，随随便便一个提议都这么出彩。”

“就是，比某些人强多了。”同时不忘瞪我几眼。

我看着这些“校花党”围在安木槿身边叽叽喳喳奉承吹捧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微电影只是一种形式，如果拍不好，反而不如照片编辑的效果好。”我说，“我觉得只要抓住了班级展示的核心主题，能完美呈现出自己班级的特色和班级文化，无论什么形式都没有太大差别。”

我觉得自己的观点已经很中肯了，但还是遭到了排山倒海的谴责声。

“你什么意思啊？是质疑木槿的提议吗？”

“一个菜鸟而已，狂什么狂！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明明是你们叫我发言的啊！”我毫不客气地反驳，“我的确是菜鸟，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提议，我洗耳恭听。”

“你！”那几个人一脸愠色，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安木槿一声低斥打断。

“好了，别吵了！”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安木槿轻轻叹了口气，望向我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歉意。

“凌剪瞳，大家都希望把这届的班级展示日活动做好，你是头一次参与拍摄活动，大家对你的能力可能有点不放心，所以言辞上有些偏见，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些人为什么会针对我，真正的原因我想安木槿比我更清楚，但她这样避重就轻一言带过，我也不好意思不给她台阶下，只能点点头：“嗯，我理解。”

安木槿似乎很欣慰，弯起眉眼，对我淡淡一笑。她的眼睛仿佛是一泓清泉，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星光在眼中闪耀，配上那张白皙秀美脸庞，我一时几乎看呆了。

果然是女神啊！如果我是男生，肯定也希望她能当我的女朋友。怪不得当初韩野彬告白时声势那样浩大，安木槿的魅力绝对配得上那样热情的追求。

我突然又有点疑惑——虽然我搞砸了告白，但韩野彬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把安木槿重新追回来呢？或许她当时的确很生气，但绝不是那种耍小姐脾气不肯低头的人啊。

没人解开我的疑惑，会议却还要继续。

之后会议讨论的内容没有再提视频拍摄，而是主要针对展示日当天一些其他的准备工作。我跟听天书似的，一脸茫然到会议结束。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安木槿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做最后的总结，“大家回去早作准备，还有，务必十天内把各自班级展示视频的拍摄方案提交上来，审核通过后就可以开始拍摄了。”

大家点点头，然后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我刚要走，安木槿却突然叫住我。

“凌剪瞳。”

她走到我面前，鼓励地拍拍我的肩，声音柔和。

“虽然你以前没有视频拍摄经验，但班级展示日是我们学校比较重要的活动，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嗯。”我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好。”她微微一笑，眼底似有精芒一闪而过，“我期待你的方案。”

既然决定了要好好做，就再没有退路。连续几天，我不断往返于图书馆和学生活动室之间，翻阅了大量资料，参考了很多视频，辛辛苦苦写出来几个方案，提交上去后，得到的答复却无一例外都是同一句——“这个提案还是不够好，再想想新的吧。”

“什么？这次的方案又被毙掉了？”叶可欣惊愕地叫起来。

“是啊……”我趴在课桌上做装死状，说话已经有气无力了，“说不够新颖……但之前我弄了个新颖的又说太另类了……”

“她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啊？”叶可欣替我愤愤不平，“不会是故意为难你吧？”

我没吭声。其实，我心里不是没怀疑过这种情况，但客观公正地说，我提交的方案的确还不够成熟。毕竟班级展示日在即，就算她们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可能故意让班级展示视频开天窗吧。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应该……还是我个人能力不够的缘故吧。

晚上回到家，写完作业后，我立刻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视频拍摄参考资料。距离提交截止日只剩三天了，我现在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苦战了一晚上……还是没有灵感。

“还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比较痛快……”我用头磕着桌子，有气无力地碎碎念着。已经是要睡觉的时候了，我叹口气，没精打采地移动鼠标，打算关机，却无意中看到了桌面上“奇幻江湖”的游戏图标。最近一直在忙视频方案的事，我好几天都没登录了，犹豫了片刻，我点击图标，进入了游戏。

看着熟悉的画面，听着熟悉的背景音乐，我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放松下来。正琢磨要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压力，消息栏亮起来。

“小水，你总算出现了！”是蝴蝶飞飞，“好久没见你上线了！”

“TUT最近忙啊，所以没时间来了。”

“要考试了？”蝴蝶飞飞知道我是学生。

“那倒不是……”我想了想，然后把班级展示视频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末了问她，“飞飞，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能给我提供一下思路？“

“我还真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呢……”蝴蝶飞飞似乎也很为难，她想了想，立刻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要不问问大家”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蝴蝶飞飞已经在王国频道里说话了。

【王国】蝴蝶飞飞：有没有懂视频拍摄的高手呀？小水妹子要拍班级展示视频，求个思路和灵感！

此言一出，立刻有不少人回应。

“班级展示视频？小水公主是学生吗？”

“有什么具体要求啊？详细说说吧。”

大家都显得很积极，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或许，这里真有能帮上忙的人呢？

急病乱投医，我详细交代了一下情况，听完以后，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了，一开始我还满怀期待，但看着看着，我就满头黑线了——

“听上去好难啊，现在的学生除了学习还要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看视频找我没错！但拍嘛……哈哈哈，对不起，帮不上忙啊。”

“不过听起来蛮好玩的，咱们下次打怪的时候可以录制一下视频嘛，嘿嘿，应该很有意思吧！”

“好呀好呀，我正好要去刷副本，有没有要一起来的人？”

“我去我去！”

“算我一个……”

然后彻底歪楼，话题完全跳跃到了“刷副本打BOSS”上，再过一会儿，频道里干脆就没人说话了，估计都跑去做任务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顺便点开了蝴蝶飞飞发来的私信。

“小水，看起来大家也没什么思路……”蝴蝶飞飞大概也觉得频道里的气氛很尴尬，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了——毕竟是她提议在频道里讨论的。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毕竟也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啊，我这边也有人找我去做任务，那我先去忙啦！”

“嗯啊，好好去玩吧！”

蝴蝶飞飞没有再回复私信了，我看着完全沉寂下来的王国频道发了一会儿呆，莫名想起了之前独夜行说过的话——

“共享乐时任何人都能成为朋友，但共患难时，就避之不及了。当你真的需要他们时，他们闪得比谁都快……这就是你所谓的游戏里的友情？”

好像突然……有点能理解他的感受了呢。

我摇摇头，随即下了线。

怀着心事入眠，我一晚上都没睡安稳。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掉进了大海，虽然周围都是会游泳的人，但他们没有理会我的呼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游走，自己却越沉越深，痛苦得完全不能呼吸。就在我绝望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汽笛声，那个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居然变成了电话铃声——当我迷迷糊糊张开眼时，就发现枕边的手机正响个不停，来电显示的名称是叶可欣。

我打了个哈欠，接通了电话。不等我开口，对方上来就急吼吼道——

“小瞳！你昨天是不是上网玩游戏了？”

我还有点没睡醒，一边看着窗外已经亮透的天空，一边迷迷瞪瞪地应着。

“嗯，是啊……”

“你在游戏里的名字是不是叫‘剪水双瞳’？”

叶可欣焦急的语气总算拉回了我涣散的神智，我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快上学校的微信群里看看！”叶可欣的声音像一颗炸弹般在我耳边炸响，“有人把你昨晚在游戏里的发言截屏了，还发到了群里！”

什么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打开微信群后，看到那长达好几页的信息记录时，我握着手机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信息记录的时间是在昨晚——就在我从游戏里下线不久后，有人把我在王国频道里向大家求助视频拍摄方案的发言截了屏，并发到了学校的微信群里。虽然我没有泄露太多的个人信息，但班级展示日是我们学校的特色活动，再加上有几个人刻意引导，很容易就联想到截屏中向众人求助的“剪水双瞳”是我。

“这肯定是A班的凌剪瞳吧？现在就差她的视频拍摄方案没交了。”

“呵呵，自己做不出来，还跑到游戏里求助，简直是丢我们学校的脸！”

“是呀！她还嫌制造的话题不够啊！真是能当选天音学院年度奇葩了！”

截屏发出后，微信群里的发言大多都在批判我。我翻了几页记录，实在看不下去，索性关掉了微信。

心寒，锥心刺骨的心寒。截屏的人肯定是寒烟国的成员，我一直都把他们当朋友和伙伴看待，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落井下石，来了这么一手。这算什么？难道真像如独夜行所说，网络里一切都是虚幻的，认真了的人，就是傻瓜？

这天，我没有去上学。

哥哥这段日子一直很忙，昨天又出差了，现在根本没人管我。所以我大胆地跟班主任请了一天病假，然后像个逃学的学生一样，打开电脑一头扎进了游戏里。

我不是超人，只是个普通的小女生，面对恶意中伤和冷嘲热讽，我也会难过，会迷茫，会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痛痛快快哭一场。但现在，我只想暂时忘掉这一切，躲进虚幻的网游世界里，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都说打怪最解压，我登录游戏后，立刻拎着武器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了城外。虽然我很菜，但虐比我低N级的小怪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我充分发挥了“恃强凌弱”的风格，在城外的低级杀怪区里大杀四方，体味了一把“孤独求败”的感觉。

我的“疯狂杀戮”很快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

“三十多级的人，干吗在这边拼命杀十级的小怪啊？”

“可能是要找任务道具？要么就是吃饱了撑的？”

对那些路人的闲言碎语，我充耳不闻，只是闷着头杀，杀，仿佛只要这样一直杀下去，我就能扫尽一切烦恼，成为无所畏惧的女侠。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除了中间简单吃过一点东西，我一直坐在电脑前，机械地点击鼠标，机械地杀着小怪。不知过了多久，消息提示栏突然闪动起来——有人给我发了私信。

是王国里的人吗？我的鼠标在提示栏处犹疑着，最终没有点开，转头继续杀我的怪。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世界频道突然冒出一条信息。

【世界】独夜行：剪水双瞳，在不在？

我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打开信息栏。果然，一大堆信息跳了出来，发信人全都是“独夜行”。

——在哪儿？

——报坐标。

——在吗？

——别装死。

——喂，回话。

我正发愣，独夜行又发了一条私信过来。

“喂，到底在不在？”

我咬了咬嘴唇，开始慢吞吞地打字。

“我现在理解你的心情了。”

那头回复很快：“？”

“网络果然是虚幻的，里面的朋友，也都是靠不住的。”

我本以为独夜行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话。

“一起去做任务吧。报坐标，我去接你。”

直到独夜行出现在我面前，发送组队申请时，我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做任务？和独夜行一起？还是他主动来邀请我？

“你要去做什么任务？”

“去苍琼山打许愿石。”

那不是只有小女生和情侣才热衷的随机小任务吗？站在我面前的人真是独夜行吗？

我窘了：“你确定自己没发烧？”

他没理我，只说：“进队。”

“……”

“限你三秒钟入队，否则杀无赦。”

“……”

我在邀请入队的申请上点了“同意”，然后就被独夜行带去了苍琼山。这里的小怪等级在50级左右，掉落的物品里就有许愿石，但出现的几率很低。我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一旁看独夜行横扫怪群，偶尔替他加个血补个蓝（法力值）。

当独夜行扫完了一圈怪后，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我。

“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从进了苍琼山后，我们两人之间就没说过话，但我并不觉得这种沉默很尴尬，反而像是一种默契的表现。但现在既然他发问了，我只能回答。

“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独夜行看了我一会儿，说：“才多大点事啊，至于吗？”

我反问：“你知道我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发来一句话。

“当初我追杀你时，你那股不服输的气势呢？被一点小挫折就打倒，这可不像你。”

我愣住，呆呆地盯着屏幕上那行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经过两个小时的奋斗，独夜行终于从小怪身上搜刮出了两块许愿石。据说站在苍琼山的顶端，把许愿石扔到山下云海中，心里的愿望就会实现。虽然很多人都说很灵验，但我对这种游戏运营商刻意营造出的传说向来是一笑了之。可我没想到独夜行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居然也拉着我到了山顶，非让我许个愿不可。

“你还信许愿？”我满头黑线。

“不信。”独夜行顿了顿，“但你可以信。”

虽然我很想说“我也不信”，但看到独夜行一脸认真地把许愿石递给我，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苍琼山端，翠峰高耸，云海缭绕，偶有山风吹过，捎来几声清脆鹤鸣。许愿石在我掌间静静散发着七彩虹光，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它掷向山涧。

“我希望明天太阳升起后，一切不顺利的事情都能过去！”我对着远方大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不愉快，都能烟消云散！”

游戏里的红衣少女立在山顶振臂高呼，而坐在电脑前的我，嘴里也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希望……明天的自己，能坚强地站起来。”

独夜行自始至终都在静静地看着，等我喊完了，他也走到我身边，扔出了手里的许愿石。山顶上，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起望着山下，仿佛在等待许愿石的回音。

“你许了什么愿？”我好奇地问。

“我希望我变得更加强大。”

“你已经很强大了。”我衷心地说。

但独夜行却摇摇头，他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开口。

“能保护得了自己想保护的人，让她不会伤心难过，那样的人才算真正的强大。”

“你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也会有想保护的人？”我打趣道，却见独夜行一言不发地盯着我，那一瞬，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脸颊居然有发烫的趋势。

“我走了。”独夜行收回了目光，然后解散了队伍，转身要下山，但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他转身看着我，“或许明天太阳升起时，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我呆呆地点点头。黑衣杀手不再停留，跑进林中，转瞬不见了踪影。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慢慢地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当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不顺利会不会过去，所有烦恼能不能消散，我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我对曾经最挚爱的网游世界感到怀疑，被虚拟网络中的友情几乎伤透了心时，还有一个人肯陪在我身边，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独夜行，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