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好的朋友

1

“学生会通知，学生会通知，请一年级的边彩虹同学马上赶到学生会会议室，会议重要，请勿缺席……”

广播响起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拆开面前的礼物盒。

今天早上刚进教室，就有包裹被送到班上，说是有人专门寄给我的。

我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礼物盒，上面既没有署名，也没有其他信息，只夹了一张“生日快乐”的卡片。

我认识的人，知道我在第五学院，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少之又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礼物盒是谁送来的。

南宫雨。

除了他不可能有其他人。

这么久都没行动，我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打算放过我了呢。

“再重复一次，会议重要，请勿缺席……”

广播不厌其烦地循环播放着。

我赶紧把礼物盒塞进课桌里，然后脚步匆匆地往学生会会议室方向走去。

我又不是学生会成员，说什么会议重要请勿缺席，好像非我不可的样子，其实还不是第五天不想听学生会那些人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内心不知道怎么骂他的声音罢了……

不过，第五天这么一闹，倒让我先把南宫雨的事放到了一边，心里并没有那么恐慌了。

只是我一路往前走，经过每一个班级都会听到一些八卦，还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现在在全校同学眼中俨然已经成了“第五天一刻也不能分离的女朋友”。

“据说这次会议是关于百年校庆的，是很重要的会议，这种会议也要把她叫过去，会不会太黏了……”

“她又不是学生会的，为什么要去参加？”

“还能是什么原因，第五天离不开她呗，少看一眼也觉得想念，你们这些女生就嫉妒吧……”

“我才不嫉妒，第五天一向公事公办，才不会徇私，一看就是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不分场合地黏着第五天，等第五天厌倦了，肯定会甩了她的！”

……

我黏着第五天？

拜托！

是他成天想要黏着我，好吗？

而且他黏着我的原因也没有那么罗曼蒂克，如果大家知道了我对第五天来说只是一堵“隔音墙”，肯定会大跌眼镜的。

算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内情，我也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我低着头，尽量低调地往前走。

“乔乔，你觉得我新做的发型好看吗？南宫雨他会喜欢吗？”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闯入我的耳朵，她提及的那个名字让我暂时停下了脚步。

我站在拐角的地方，歪着头看过去。

是那天餐厅里跟南宫雨在一起的两个女生，那个长头发、长相漂亮、身材高挑、全身都散发着骄傲气息的女生叫夏乔，二年级的学生，同时也是第五学院的校花。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女孩，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她换了发型，是那种大波浪的齐耳短发，怎么看都不太适合长相乖巧的她。

她叫韩小希，是夏乔唯一的好朋友，但平常更像丫鬟一样，经常被夏乔使唤来使唤去，大家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忍受得了性格高傲、说话刻薄的夏乔。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小叶给我“科普”的。

“我说过多少次了，南宫雨他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生，你怎么打扮都没用的……”

呃……这个夏乔还真是像传说中的那样，说话也太尖酸刻薄了吧？

不过，想不到韩小希会喜欢南宫雨……

我为她默哀了一分钟。

又是一个被南宫雨帅气外表和虚伪笑容欺骗的女生，希望她能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早日脱离苦海。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韩小希眼眶一下子红了，看起来很可怜。

唉，我还是不要管她们的闲事为好。

这么想着，我打算假装没看见她们，往楼下走，然而那个夏乔不肯放过我。

“我拜托你也掂量掂量自己，千万不要自取其辱去告白。”夏乔突然话锋一转，若有所指地说，“你以为自己是一年级那个小结巴，人家虽然没有长相，好歹也有心机，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可以成为灰姑娘的……”

我停下脚步。

喂！

你说话就说话，干吗非要扯上我？我惹你了吗？

“你……你说谁……谁呢？”

莫名其妙地被卷进是非，我真的很无辜，我本来打算不管闲事赶快走，没想到这闲事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又没点名，是你自己对号入座吧？”

夏乔站在楼梯的栏杆处，对我翻了个白眼，又用口形说：“小结巴。”

“你……你……”

气死我了！

就在我打算和她理论一番的时候，韩小希拉住夏乔，对我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想乔乔她不是故意的，你别和她计较。”

“干吗要跟她道歉，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夏乔双臂环胸，从头到脚打量我。

不过，话没说完，夏乔就被韩小希捂住了嘴巴，我听见韩小希小声地对夏乔说：“别这样啦，她怎么说也跟第五天走得近，我们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对不起！”

韩小希对我鞠了一躬，就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夏乔跑了。

看着她们两个离开的背影，我有点唏嘘。

夏乔明明对韩小希这么差，韩小希却时刻为夏乔着想，她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成为好朋友的？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中，真的能产生友情吗？

“广播室通知，广播室通知，边彩虹同学，你要是再不赶到学生会会议室，晚上就别想吃饭，再重复一次……”

我站着发呆的时候，广播再一次响了起来。

呃！

第五天，你可以再幼稚一点！

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我急急忙忙地跑向学生会会议室。

推开门，里面寂静无声，这让我差点夺门而逃，可一众学生会成员看到我后，像是看到希望般的表情让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嗨……嗨！”

我讪笑着朝第五天挥了挥手。

白痴啊！

我干吗打招呼？

从第五天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害怕，他还是毒舌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安心。

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旁边的空座位，我赶紧坐下。

学生会会议很无聊，大家按部就班地报告着校庆的细节，第五天倒是听得很认真。不过说起来，他做任何事情都很专注，看书的时候、喝茶的时候，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是这种投入的神情……

但是管家先生告诉我，在我来之前，第五天面对人群的时候，都是很不耐烦的。

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些声音吧，试想一群蜜蜂围着你打转，一直在你耳边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是谁都会觉得烦躁。

就在我歪着头盯着第五天看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

被发现了！

我心虚地移开目光。

“嗡嗡嗡——”

这时，会议室里响起了手机的嗡鸣声。

第五天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紧紧地皱起眉头：“我说过开会的时候手机要关机，这是常识。”

“对……对不起，会长。”

“书呆子”宣传部部长还真是不会看脸色，道完歉居然低着头捣鼓手机，半天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说。”

第五天的口气很冷。

“书呆子”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舔了好几下嘴唇才慢吞吞地说道：“会……会长，宣传部关于校庆宣传的资料有一部分落在办公室了，我可不可以……呃，请彩虹同学帮忙下去拿上来？”

说完，他看了看我。

“可……可以啊！”

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实在不想待在会议室里，因为太无聊了，他们说的那些东西，我一点听的欲望都没有。

“坐下。”

我才站起来，就被第五天喝止了，只见他冷冷地看着“书呆子”，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开会前就要把资料准备好，这点你都做不到？”

“我……我……那份资料是临时增加的，是一位同学临时跟我讨论的非常有创意的构想，我觉得会长你一定会满意，况且……”

“书呆子”在第五天可怖的目光下，自觉地把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

“况且什么？”

“彩虹同学她也没什么事，帮忙去拿一下也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第五天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不能没有她在身边。”

“嘶——”

学生会全体干部都因为这光明正大的“告白”而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我一个人吓得不轻。

喂喂喂！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就是因为他这样乱说话，不知情的人才会胡乱揣测，误会我跟他的关系吧？

他这完全是火上浇油！

第五天却半天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他环视了一圈，冷冷地说道：“不要乱想，她只是对我有用而已。”

啊！

你现在解释有什么用，反正大家都已经张开想象的翅膀，把我们俩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分析……

“好啦。”我实在没脸再待下去，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还是我下楼去拿吧，又不要花多长时间。是宣传部办公室，对吧？”

“书呆子”迅速点点头。

第五天看我已经走到门口，也没有再说什么。

学生会会议室在四楼，而宣传部办公室在一楼，我下了楼，没走几步就到了宣传部办公室门口，门半掩着，我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了。

嗯，桌上的黄色信封里装的应该就是他们要的资料吧。

就在我拿到东西打算转身出去时，我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还喜欢吗？小彩虹……”

2

为什么南宫雨会在这里？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像是被冰块冻住了。

腿不听使唤，站在原地动不了，我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然后听到脚步声，一声一声，就像踏在我的心上一样。

“我跟你说过，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送你礼物，你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

我跟南宫雨结下的仇怨，也要追溯到七岁那年我的生日。

那一年，我的父母在一次意外爆炸事故中死亡，外婆年迈多病，没有能力照顾我，我被送进了孤儿院。

由于血型是RH阴性，很快，我就被南宫家收养了。他们收养我的目的很简单，因为我的父母就是在南宫家酒店出的事故，对外，这可以被媒体渲染成是一个善举；对内，南宫雨的血型也是稀有的RH阴性，万一他出事，我也可以及时又快速地提供救援的血液……

因此，我在南宫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失去父母，寄人篱下的我，靠着爸爸以前的鼓励以及他对生活的热情，才没有那么绝望。虽然不怎么待见我，但是南宫家也没有让我三餐不继，至少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

我几乎没奢望过还可以过生日。

所以那天下午，唯一对我好的用人方方姐知道当天是我的生日后，送给我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我不禁开心得有点忘形。

我捧着蛋糕在花园里放肆地转了好几圈，撞上了从后面走来的男孩，蛋糕糊在了他黑色的外套上。

这个男孩好阴郁！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南宫雨时，他给我的感觉。但我并不知道只是一个蛋糕就让南宫雨对我那么反感，从此对我进行了无止境的折磨。

“你爸妈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当时说话的语气，让我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我……我……”

我被他的话弄得有点尴尬，但那时候的我天真无邪，几乎是下一秒就恢复了元气：“就……就因为这……这样，我才要更开……开心地活……活着啊，爸爸妈妈他……他们一定也希望我……我能好好地、幸……幸福地活……活着……”

“少……少爷！”

方方姐像是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才开口阻止我：“彩虹，你不要说了，他就是南宫家的长子南宫雨少爷，你得叫他哥哥！”

原来他就是南宫雨。

我来到南宫家三个月了，却都没有见过他，家里的用人说他去了美国他外公家，所以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哥……哥哥。”

我乖巧地打招呼。

尽管气氛不是很愉快，但我还是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友好。

“我只有南宫裳一个妹妹。”

南宫雨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当他回过头叫住我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诡异的笑脸：“不过我不介意多一个……玩具，你跟我想象的还真是一点也不一样，看起来非常好玩。”

他那时候说话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

恶魔般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他送来的礼物——一个奶油蛋糕，但包装盒里装了弹簧，我一打开，奶油就糊了我一脸。

看到那一幕，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既然你那么喜欢过生日，以后每年你生日，我都送你礼物，怎么样？”

那时候他的笑容，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眼看着南宫雨的手朝我的脸伸过来，我把脑袋偏了偏，想要躲过去，却不想他好像预料到一般，手一用力，捏住了我的下巴。

“你……你想干……干什么？”

这么处心积虑地把我骗下来，难道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我没想干什么啊。”

南宫雨把我的脸扶正，盯着我的眼睛，又露出那种邪恶的笑容：“只是这几天看你和第五天走得那么近，作为哥哥的我，有点吃醋了呢，所以打算跟妹妹你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免得生疏了……”

我全身都在颤抖。

他每次笑着对我说这种话的时候，下一秒我就会遭殃。

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地以为靠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他喜欢的傻女孩了……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门边跑去。

可恶！

门竟然从外面被锁上了！

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有人影，像是一个女生。

我像是看到希望般，用力地拍着门：“开……开门！”

“对不起啊，但是请你听雨把话说完吧。”

门外响起的女声很熟悉，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是韩小希。

韩小希停了停，犹豫地说：“雨都跟我说了，你们两个有误会，他这次转学来也都是为了你，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南宫雨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太过分了！

这样利用一个喜欢他的人，真是卑劣！

我回过头。

只见南宫雨不慌不忙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

他享受地看着我拍着门、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你……你太卑……卑鄙了！”

我气愤地指责他。

可南宫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着回答：“你今天才知道吗？”

我实在找不到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这个时候唯一能想到的挡箭牌只有第五天：“第……第五天他看到我……我没回去，肯定会……会来找我……我的……”

听我提到第五天，南宫雨脸上的笑容一僵。

气氛急转直下。

“是吗？”

南宫雨收起笑容，用鹰一般犀利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慢慢地站起来，一直把我逼到墙角，然后轻笑着小声在我耳边说道：“那我也要好好跟他说一说我们俩的关系，我想他知道后，应该会很惊讶……”

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

“你……你……”

我气得全身发抖，却清楚地知道，我根本没有可以跟南宫雨一较高下的筹码，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赢过他，只能任他宰割……

“打开！”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第五天的声音。

“我……我不能……”

韩小希的声音在发抖，但她还是坚持不肯打开门。

然后，另外一个女声响了起来：“臭丫头，你在想什么呢？快点开门啊！”

是夏乔。

听到门外的争执声，南宫雨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兴味盎然地对我笑了笑：“呵呵，这下有好戏看了。”

“你……你放……放开我！”

知道第五天在外面，我一下子安心多了。

我用力地反抗南宫雨，奈何力气怎么也敌不过他，只能被他按在墙角一动也动不了。

“啪——”

门外清脆的巴掌声结束了争执。

然后我清楚地听见了韩小希的哭泣声，还有夏乔尖锐刻薄的嘲讽：“你还真以为自己在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于南宫雨来说，你什么都不是！”

接着是韩小希哭着跑远的脚步声。

呃……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此刻我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我听到门外传来钥匙的响动，满怀希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可就在这时，南宫雨的眼神一暗。

他猛地将我搂进怀中，用一种非常暧昧的方式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生日快乐！小彩虹。”

我呆住了。

我眼中只有推门进来的南宫雨，那一刻他的表情十分震惊，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当天晚上。

管家先生把生日蛋糕端上桌的时候，我有点惊喜又有点忐忑地看着第五天。

“这……这是给我……我的吗？”

我颤抖地问。

第五天没看我，也不回答。

自从看到南宫雨亲吻我的额头后，他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一直对我使用冷暴力，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是的，少爷昨天就吩咐我准备了。”管家先生见气氛尴尬，不得不替第五天说话，“少爷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已经放在你的房间里了。”

还有礼物！

我以为他一点都不在意我的生日呢，这真的让我很意外。

“谢……谢谢。”

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

第五天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冷地说道：“小结巴，我的礼物比起某些人来，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啊？”

“你跟南宫雨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五天一如既往的没有耐心，干脆直接问道。

我顿时明白过来，他是在说南宫雨，他果然在为下午的那件事生气，可他的问题，我不能回答。

我抠着手指，沉默不语。

“小结巴，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第五天朝我伸出手。

“求……求求你……”我躲开第五天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我不……不想说！”

因为我再也不想回到那里，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有一点温暖的“家”……

第五天一顿，手停在半空中，目光一闪，随后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时间好像停止了。

他就那样皱着眉头看着我。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恢复面无表情：“好，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去听你的心声，也不会找人去调查你和南宫雨的关系，除非你愿意告诉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真……真的吗？”

“哼，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的关系，只要你对我有用，老老实实做好隔音墙就行，我才不喜欢自找麻烦！”

第五天刻薄地说，还瞪了我一眼。

我却觉得很感动。

他只是嘴上刻薄，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他只是听多了别人内心的声音，比别人了解到更多的谎言和世故，所以才变得麻木冷漠，习惯了像刺猬一样用尖刺来保护自己……

可是拨开那层用于伪装的刺，他还是最善良的那个人。

3

又到了周末。

我好不容易请了一天假，去疗养院看外婆。

虽然她还是躺在那里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比几个月前精神了很多，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了。

医生说，这是一个奇迹。

尽管我知道外婆可能永远都好不起来了，但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能放弃！

我还记得几个月前，我独自一人背着简单的行李来到外婆家，她高兴得不得了，拖着病弱的身体给我做饭。

为了躲避南宫家，我和外婆搬了家。

那段时间，是我和外婆最开心的时光。

我在附近的学校上学，放学回家就帮外婆煮饭、打扫卫生，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每天都很快乐。

外婆常常自责地说，当初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抚养我，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才让南宫家领养了我，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可我一点也不怪她。

她只是为了我着想，并不是不爱我，她只是做了她觉得对我最好的选择。

但是好景不长，一个月后，外婆突然中风晕倒，失去了知觉，被送进了医院，钱很快就花完了，我也不得不离开学校，到外面打工赚钱，支付外婆的疗养费……

直到我遇到了第五天。

现在想一想，也许遇到他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从疗养院回去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这些天来跟第五天在一起的时光，觉得自己和他的相遇，真的很奇妙……

“砰！”

傻笑着的我跟迎面而来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对……对不起！”

我连忙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

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这才发现被我撞到的女生竟然是韩小希，她好像很慌张，看到是我，还用手挡了挡自己的脸。

“好……好巧。”

我尴尬地打招呼。

那天她将我和南宫雨锁在宣传部办公室，到现在我对她说的话还耿耿于怀，便想问她，南宫雨到底跟她胡诌了什么，导致她会盲目地帮他。

可我还没开口，她突然捂住肚子，喊道：“好痛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我没有丝毫怀疑，连忙扶住了她。

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往右边的巷子里拽去。

“前面有医院，快点送我去医院！”

她的力气好大。

我被她拽着走了几步，心慌起来：“好，你别着急，我送你去医院！”

但我扶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看到医院。

我正疑惑不已，她却放开了我的手，小声地对我说：“谢谢你，我好一点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家休息好了……”

呃？

真的吗？

既然她没事了，那再好不过了！

我没有深思，嘱咐她：“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有什么问题呢？哪有病一下子就好了的。”

“没……没关系的。”韩小希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时，刚好有出租车在我们身旁停了下来，她连再见也没跟我说，就匆匆忙忙地上了车。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韩小希眼神闪烁，好像在害怕什么。

几天后。

一大早，小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跑到我们班兴奋地大喊道：“彩虹，彩虹，你的头条位置被人抢去了，你被校花拉下来了！”

呃！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小叶说的头条都张贴在第五学院的通告栏里。

我从来不看通告栏的原因是，大多数时间通告栏的头条一定跟我和第五天有关。我真佩服那些校园记者，他们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看吧，看吧，我说了你不再是头条的主人公了，你还不信！”

小叶拉着我，穿过人群挤到了通告栏前。

我朝通告栏看过去。

通告栏里贴满了校花夏乔跟一群校外小混混在一起的照片。

很快，关于夏乔其实是小太妹的流言传遍了校园，夏乔还被校长亲自叫到了校长室。

大家都在传，她可能会被记大过，严重的话还可能会被退学。

但我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

“校长室通知，校长室通知，请一年级的边彩虹同学马上赶到校长办公室，马上赶到校长办公室……”

广播里传出我的名字时，我愣了一下。

我最近没有做什么啊，也没有闯祸，校长为什么要把我叫去办公室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朝校长室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校长。

校长留着两撇八字胡，戴着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身材高大，神情严肃。

见我进去，校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我坐下。

夏乔生气地噘着嘴，站在校长的办公桌前，我才在椅子上坐下，她就指着我说：“你快点告诉校长，你那天正好经过，还看到了我被那群小混混骚扰，那些照片明明是别人故意换了角度拍下来冤枉我的，对不对？”

什……什么？

我可从来没有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过她啊！

“哪……哪天？”我疑惑地看着她，“我……我没有见……见过你呀。”

“小结巴，你是故意的吗？”

听到我这么说，夏乔的大小姐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气呼呼地冲到我面前，说：“星期六那天，我亲眼看到你从那边经过，我喊你你都不答应，自己吓得跑掉就算了，现在还敢说谎，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可……可我星……星期六真……真的没遇……遇到你。”

我可没必要说谎。

“好了。”校长严肃地清咳一声，敲了敲桌子，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夏乔同学，彩虹同学都这么说了，你就勇敢地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再跟那群小混混在一起，学校也许还能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承认？”

夏乔激动地把我从椅子上拽起来，瞪着我大声说：“小结巴，你不要公报私仇，我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想报复我也不要选这个时候……”

“我……我……”

我被她吓到了。

平时的夏乔最多是骄傲又毒舌了点，但依然像个大小姐，不会做出这么粗鲁的动作，她这么激动，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我确实没见过她啊，谎话我是说不出来的。

另外，我本来就不喜欢夏乔，她连对自己的朋友都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说不定真的是个隐藏得很好的小太妹也不一定……

所以，我一点也不同情她。

“夏乔同学，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校长猛地拍了拍桌子，提醒夏乔。

夏乔这才放开了我。

为了不让我们再发生冲突，校长对我挥了挥手：“彩虹同学，你可以先回去了。”

“好……好的。”

我飞快地跑出了校长办公室。

4

回到教室后，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已。

没过多久，南宫雨竟然大大方方地走进我们班教室，他的嘴角还带着笑。

班上的同学围成一个圈，看好戏似的盯着我们。

南宫雨径直走到我的座位前，双手撑着课桌，俯身朝我一笑：“小彩虹，难道你是在等我亲自来请你，你才肯给小乔做证吗？”

“啊……啊？”

他的开场白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小乔又是哪位？

“小乔跟我说，你那天看见她被小混混纠缠，却不肯出来做证。你不是最喜欢多管闲事吗，现在有人被冤枉，你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帮助她，怎么你倒不愿意了？原来你的善良都是伪装的……”

南宫雨嘲讽地笑了笑。

我终于明白他说的小乔是谁了。

所以，他是为了夏乔来责难我的？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小……小乔，你叫……叫得好亲……亲热啊。”我忽略他的嘲讽，直视他的眼睛，说，“可……可我真……真的什么都……都没看……看见，我……我是不会……会说谎的……”

“哦？”

南宫雨突然呵呵地笑起来，他身体往前倾，我只好往后躲，他也不在意，又冷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在吃小乔的醋，如果这就是你说谎的原因，我还真是对你有点期待了呢。”

“谁……谁吃醋啦！我说……说的都是实……实话！”

他真的很不可理喻。

“不要废话了。”

南宫雨站了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把我往教室外面拖去：“跟我去校长办公室，证明小乔是无辜的就可以了……”

“我……我不要！”

我被他拖着走了两步，急忙抓住了教室的门框：“我是不……不会说……说谎的，我没……没看见，要怎……怎么证明？”

南宫雨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我：“你真令我失望。”

“南宫，不要为难她了。”

这时，夏乔跟韩小希一前一后地朝我们走来。

夏乔已经不那么激动了，恢复了以前那种骄傲的大小姐的样子，还朝我翻了个白眼：“她也没义务一定要帮我做证，而且我可不想欠她人情。”

韩小希跟在她后面，低着头不说话。

啊！我想起来了！

星期六那天，我见过韩小希，我当时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但说不定她看见了什么。

“等一下。”我指着韩小希说，“韩……韩小希，她……她那天也在附……附近，她……她说不定看……看见了……”

“小希？”

夏乔意外地回过头。

南宫雨眯起眼睛看了看我，然后也看向韩小希。

韩小希见自己被提及，明显一惊，显得特别慌乱，竟然也结巴起来：“你……你胡说，我……我根本没有去那边，我……我要是看见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站出来给乔乔做证的！”

“是啊，小希见过我，她一定会给我证明的。”

夏乔点了点头。

南宫雨看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

为什么？

韩小希为什么要说谎话？

我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袖，说起那天的情况：“可我……我们明明说……说过话，你……你肚子疼，我还……还扶你走……”

“我根本没有见过你。”

韩小希拉开我的手，露出惴惴不安的眼神，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你不愿意为乔乔做证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也拖下水啊？该不会你就是那个拍照的人，怕被人拆穿，所以故意这么说吧？”

一语惊起千层浪。

围观的同学都小声议论起来。

“所以你才是陷害我的人？”夏乔怀疑地看着我，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我说我那天看到你经过，还跟你求救，你都装作没听见，之前要你做证你也不肯，还说没见过我，这么说起来我就明白了，那些照片其实就是你拍的吧！”

“我……我没有……”

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一下子就从目击者变成了处心积虑的陷害者，我急得满头大汗。

可我一到关键时刻就结巴得更厉害。

根本没有人会认真听我说下去，大家纷纷指责我，就连南宫雨也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我。

“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天的到来无疑是上帝带给我的一道曙光。

太好了！

他可以听到我心里的话，就能帮我转述那天的情况了！

“第……第五天！”

我想也不想就朝他冲过去，想要拉住他的手。

“停！”

第五天伸手制止了我。

“我……我……”

我已经顾不上其他，厚着脸皮贴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在心里对他说：“快点快点，帮我把事情说清楚。”

“小结巴。”

我的手很快被他甩开，他的脸颊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他咳了两声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摸我吗？”

可这个时候顾不上这些了啊！

我又贴了上去。

为了不被南宫雨甩开，我干脆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将他整个人抱住，像只无尾熊一样贴在他的胸前……

“小结巴！”

第五天的胸膛都在震动，可见他有多恼火。

但我还是坚持把那天事情的经过在心里全都复述了一遍，才放开他。

这时，我才发现现场的气氛有点诡异。

天……天啊！

我刚才做了什么？我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第五天的挣扎，紧紧地抱住了他，姿势还那么暧昧……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烫。

“你这是在做什么？”

南宫雨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怒。

他从来没这么说过话。

在我的印象中，不管对谁，他都是笑着的，只是那笑从来都不曾抵达眼里，是冷漠的笑。

我不用转身都能感受到南宫雨炙热的目光，像火一样。

我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就被那把火烧得骨头都不剩。

南宫雨好像也生气了。

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还是没有勇气转身去看他的表情。

“我和小结巴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偏偏这时，第五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又一把将我拉过去抱在怀中，还用力地按了按我的头，才把我放开。

他……他干吗？

第五天故意低下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小结巴，我只是没听清楚，再听一次，你不要胡思乱想。”

呃，真的只是这样吗？

可他再次抱住我的时候，我心里明明就什么都没想啊！

接着，第五天一本正经地对夏乔和韩小希说：“你们俩跟我去学生会办公室，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

然后，他又对我说：“小结巴，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要是再惹什么麻烦，我不会再帮你处理了。”

没过多久，我接到了第五天的电话。

他让我去夏乔的班上，找她们班长要来钥匙，把韩小希的储物柜打开，并且把里面的相机拿去学生会办公室。

我拿着相机往学生会办公室走去。

“小彩虹，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而已，你就变得这么大胆，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跟人搂搂抱抱，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南宫雨跟在我身后，一边走一边冷笑着说。

我忍！

不要跟他说话！

我那养父才不关心这些呢，要不然我离家出走好几个月，他不会不派人找我，我看他完全不知道我离开了吧……

也只有南宫雨这个变态狂会为了折磨我跑到这里来。

“也是，你当然不在意啊，你这样摇尾乞怜又投怀送抱的，才能巴结第五天啊，才能有胆量跟南宫家抗衡，不是吗？”

南宫雨，你这个浑蛋！

“你有……有完没……没完啊！”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冲他大喊，完全没发现我们已经走到学生会办公室门前，所以我的喊声全都传进了第五天耳中。

“小结巴，谁准你在外面大喊大叫的！”

第五天将手插在裤袋里，大步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南宫雨。

“我……我不是故……故意的……”

我心虚地低下头。

他不说话，只是拿过我手中的相机，就要打开来。

“不要！”

韩小希突然冲过来，想要抢过相机，可第五天手一抬，躲开了她，顺手将相机打开了，里面的照片跃然眼前。

全都是夏乔跟小混混们在一起的照片。

那些照片有很多个拍摄角度，有些完全可以看出夏乔在挣扎，表情很痛苦，也可以看出是小混混在欺负她，而通告栏上的那几张照片，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才会让大家产生误会。

“小……小希，真的是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乔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问道。

韩小希沉默了。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夏乔气得眼眶都红了，她突然扬起手，对着韩小希一巴掌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后，一道鲜红的掌印留在了韩小希的脸上。

“呵呵，最好的朋友？”韩小希踉跄了一步，眼睛里含着泪水，却笑了起来，“你拿我当过朋友吗？你不是说自己是公主，而我只是你的丫鬟吗？哪次你不是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你真的当我是你朋友吗？”

“那是因为……”

夏乔朝前走了一步，她好像是在担心韩小希。

但韩小希以为她又要打自己，吓得后退了一步，情绪渐渐地激动起来：“本来我习惯了这样，习惯了忍受你的大小姐脾气。可你变本加厉，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南宫雨，却想尽办法在他面前贬低我，每次只要我做出努力，想要更接近他一点，都会受到你的冷嘲热讽。我实在受不了了，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好朋友，你怎么可以让我在喜欢的人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小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乔一边反驳，一边摇头，她已经没有了大小姐的骄傲模样，泣不成声。

“你不是从来都只觉得自己最高贵，自己最好吗？所以我也要毁了你，看你被人唾弃贬低是什么感觉？”

韩小希虽然说着带有恨意的话，却也哭得像个泪人。

可以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在乎夏乔的。

有时候，我们在背叛朋友的同时，自己会更痛苦。

“停一下。”第五天见两个人一直在哭，于是插嘴道，“韩小希，我觉得你可以听一下夏乔的解释，也许她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她只是用错了方法而已……”

苦衷？

我歪着头看向夏乔。

这个骄傲的大小姐能有什么苦衷啊，不就是任性惯了吗？

“什么苦衷？你能有什么苦衷，你说啊！”

韩小希不依不饶地喊道。

这个时候，夏乔却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宫雨。

南宫雨眯了眯眼睛，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最终点了点头。

“因为南宫雨他有喜欢的人。”夏乔看了看发呆的韩小希，继续说道，“我没想到我的做法会让你这么反感，可我平时就是这样的，我想不到其他办法。我一想到你这样飞蛾扑火般喜欢他，最后可能受到伤害，就下意识地想要你远离他，故意说贬低你的话，故意打击你，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而已……”

“可是南宫雨他明明对我很好，他还说很喜欢我这种可爱的女生……”

韩小希不相信地摇头道。

“南宫雨他对任何一个女生都很好。”夏乔朝南宫雨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还瞪了他一下，“他就是那样，对每个女生都很好，很温柔，也会对她们说好听的话，赞美她们，可我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女生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他只会欺负她一个人……”

说到这里，我发现第五天和南宫雨竟然同时朝我看过来，他们的眼神是那样复杂，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喂！

你们干吗看我？现在的重点不是我，好吗？

重点是南宫雨这个家伙，完全就是在欺骗女生的感情，明明是个花心大萝卜，却以为自己是情圣，恶心！

“真的吗？”

韩小希朝南宫雨看过去，像是在向他求证。

南宫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像是默认了。

“原来……”

韩小希彻底失去了希望，她瘫软在地。

夏乔担心地过去扶起她：“小希，你不要这样，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什么都不敢跟你说，我宁愿你骂我有公主病，骂我尖酸刻薄，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啊……”

“对不起，乔乔，对不起……”

韩小希趴在夏乔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全身发抖。

但我知道，今天过后，她们将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是彼此最值得信任的存在，是彼此最温暖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