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灯塔哀歌

（1）

蓝震霆拿到鉴定结果后，消失了一整天，然后疲惫地出现在罗威面前。

罗威打电话让雷克斯与他们一起共进晚餐。蓝震霆的话极少，他没有看罗威，也没有看雷克斯。

三人都各自想着心事，没有说话，这是一顿无声的晚餐。

晚餐完毕，蓝震霆从包中拿出一份资料递给罗威，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上面清楚地写明将艾特丽集团百分之五的个人股份转移到罗威名下。

这是蓝震霆最后一点股份，为了维持自己在艾氏家族的地位，他做出了让步。

“以后我们就算两清了，希望以后在我的生活中不再有二位的出现。”蓝震霆看着罗威，迟疑了一下，与雷克斯握了握手，像是结束了某场谈判一般，然后起身朝包厢门口走去。

雷克斯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亲生父亲，心里再一次为母亲感到难过。

当初她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呢？到头来，不但毁掉了自己的一生，还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一切都太不值得了。

“蓝先生。”雷克斯喊住了蓝震霆，走到他的面前，“如果尹洛雪再出什么事，我不能保证这件事是否会泄露出去。”

蓝震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他刚刚知道存在的儿子，恼怒地说：“有些事不该插手就不要插手，年轻人。”

“所以你也一样，有些事不该做就不要做。”雷克斯寸步不让。

蓝震霆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大笑几声，当他发现没有任何人回应他时，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好，这算是我们做的最后一个交易，一切到此为止。”

“再见，请您走好。”雷克斯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蓝震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狠狠地将门甩上。

罗威盯着雷克斯，想了一会，问道：“你最近和那个女记者走得很近是吗？”

雷克斯沉默了片刻，转移话题道：“演唱会只剩三天就开始了，我得去体育场试试音响设备。”

“是的，演唱会才是重头戏，希望你明白轻重缓急。”罗威意味深长地说道。

“罗威，你为什么要选在演唱会上行动？”雷克斯突然问道，“那件事为什么一定要在我的第一场演唱会上进行？”

罗威深深地看着他：“因为这场演唱会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重要的计划要在重要的场合进行。”

说实话，雷克斯没有听懂罗威的意思，但他不打算继续追问。因为以他对罗威的了解，问了也是白费力气。

“我走了，有事打电话联系我。”

雷克斯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他没顾得上看罗威的表情，也无暇去顾及罗威的情绪。他已经帮罗威达到了目的，拿到了身处险境的蓝震霆手中最后的股份。

可是雷克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抱怨，他心底有个声音，将这场复仇行动归结为“帮罗威实现复仇”，而不是“自己复仇”。只是那声音太微弱，根本无法传递到他的大脑神经。他只是觉得莫名的胸闷，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心上。

雷克斯走到街边，深深地吸一口新鲜空气，清凉的空气通过五脏六腑，让他心情好了一点。

这时，他想起了尹洛雪。早上他醒来时，尹洛雪已经离开了，桌上依然摆着美味的营养早餐，只是这次没有留下字条。

她应该是去报社了。他很难想象，尹洛雪小小的身体里会蕴藏着那么强大的力量。他本以为尹洛雪对“艾丽儿”事件的追查只是记者尽本职而已，但如今他才明白，尹洛雪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复仇者，而且他们的目标一样——扳倒蓝震霆。

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充满力量，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寻找复仇的机会。

他们两人一直站在同一战线上，命运将两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前行的路上有人陪伴，总好过自己独自一人。

雷克斯的心里生起一阵暖意，有些欣慰，有些庆幸，有些莫名的感动。他需要一个伙伴，他很早之前就需要了。

雷克斯拿出手机，想给尹洛雪打个电话，可是他将电话里的联系人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尹洛雪的号码。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收起手机，打开车门刚要上车，却愣在了原地。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一点点地凝固，阳光渐渐变得刺目，他的目光越过繁华的街道，落在街道对面的一对路人身上。

（2）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和一个娇小的女子一路说笑着并排前行，阳光透过法国梧桐树枝间的缝隙洒向他们，两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蓝轩逸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手指在半空中比画着，似乎在讲一个笑话，他身边的尹洛雪被逗得开怀大笑。

雷克斯紧盯着他们，听见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寻找声音的来源，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只是觉得胸口十分闷。

他以为他和尹洛雪已经靠得很近了。

派对上，她抓着他的手腕……

一片狼藉的客厅中，他将偷袭者击倒……

她睡在他家的卧室里，他看着她睡觉……

他倾听她的往事、她的秘密、她的仇恨……

他以为这些事情并不是能和任何人一起经历的，既然同样有这些经历，心不是也应该靠近对方吗？难道不该成为对方心里唯一的、特殊的人吗？

雷克斯收回目光，蓝轩逸和尹洛雪已经消失在街角了。他戴上墨镜，弯腰进了车中，“砰”地关上车门。

尹洛雪与蓝轩逸走到一家露天咖啡店前，蓝轩逸提议喝一杯咖啡。

从报社门口无意中遇到蓝轩逸时起，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在街上走了一个小时。

“洛雪？这么巧？”

尹洛雪将自己的尴尬藏起来，两人对之前的那件事只字未提，仿佛派对上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再次的碰巧令尹洛雪心生疑惑，她很怀疑他们的相遇是不是真的“碰巧”。也许是蓝轩逸刻意制造的偶遇，但她不想点破对方，毕竟，她喜欢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就算他刻意安排了什么，也一定是没有恶意的，她相信他的真诚。

这位在大学期间一直关注自己的学长令她心安，就像乘坐一条小船，在洒满金色碎光的湖面上安静地荡漾，无声无息，无惊无扰。

两人选择了一处树下的位置，阵阵微风吹过，咖啡桌上摆着小巧的花盆，月季花开得正旺。

环境真的很好，如果能有机会和雷克斯一起来喝咖啡就好了。

尹洛雪出神地想着。

“洛雪，洛雪……”

“什么？”蓝轩逸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想喝哪种饮料？”蓝轩逸晃了晃手里的餐单。

“什么都行。”尹洛雪的眼神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是不是昨天没睡好？你看上去有点疲惫。”蓝轩逸关心地问道。

尹洛雪刚要提起自己遭到袭击的事情，发现蓝轩逸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位高鼻梁蓝眼睛的西方男子朝他们走过来，热情地对蓝轩逸打招呼：“嗨！轩逸，没想到毕业这么久没联系，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嗨，杰姆斯！”蓝轩逸的笑容有些僵硬。

“哇，这是你的女朋友吗？好漂亮，在伯明翰大学是没有这样的东方美女的。”杰姆斯拍了拍蓝轩逸的肩膀，说道。

蓝轩逸站起身，似乎想将这位热情的朋友拉走。可是杰姆斯早已朝尹洛雪伸出手，握了握，自我介绍道：“我是轩逸在英国伯明翰大学的好朋友。”

英国伯明翰大学……

如果说伯明翰大学和尹洛雪有什么联系，那也只是尹洛雪从杂志上见过这所有名的理科学院的简介。

“我是你的学长。”

尹洛雪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错愕地看着蓝轩逸，蓝轩逸的表情有些尴尬。

杰姆斯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对蓝轩逸说道：“替我向你的爸爸问好，听说艾特丽集团最近遇到了麻烦，身为总裁的他一定很累，但是我会支持‘艾丽儿’的，加油啊。”

尹洛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木质靠椅朝后滑了一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蓝轩逸，蓝震霆……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

杰姆斯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说了声“抱歉”，赶紧离开了。

蓝轩逸动了动嘴唇，看着尹洛雪。

这么说，为了阻止她调查“艾丽儿”事件，蓝震霆竟然动用自己的儿子？

尹洛雪想起那一幕幕的“巧合”，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你接近我到底要得到什么，蓝轩逸？”尹洛雪冷漠地看着蓝轩逸。

“洛雪，你误会了……”蓝轩逸伸出手想抓住尹洛雪，尹洛雪却朝后退了一步，背靠在梧桐树的树干上。

她冷笑一声，对蓝轩逸说：“所以是你安排了那个人来骚扰我、袭击我？”

“什么？”蓝轩逸惊愕地问道。

“都被我识破了，你还在演什么戏，蓝大少爷？好戏该收场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被吓倒的。你下次应该派一个强悍的杀手来，否则我是不会停止对‘艾丽儿’事件的调查，这段时间让你费心了。”

“有人袭击了你？”蓝轩逸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尹洛雪的胳膊，却被尹洛雪甩掉了。她转身离开，开始是疾走，最后跑了起来。

蓝轩逸马上给蓝震霆打了电话，好半天蓝震霆才接起电话：“怎么了？我正在开会。”

“是不是你找人袭击了尹洛雪？”

“你要干什么？我在开会，有事下次再说。”蓝震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轩逸，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你已经不在公司任职，所以不要插手任何公事！”

“这么说，你承认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蓝轩逸吼道。

那边“啪”地挂了电话，只留下一阵忙音。

（3）

雷克斯的演唱会如期举行。

从下午四点钟开始，人群就涌进了市中心最大的体育场。粉丝们穿着统一的蜜糖色会员服，头戴蜜糖色的小恶魔角。蜜糖色是雷克斯的代表色，场内一片醒目的蜜糖色，宛若一片蜜糖的海洋。

十多米高的海报从体育场的二楼垂下来，海报上的雷克斯正望着场内。

莫小小有媒体票，很早就和其他娱乐记者一同入了场。在她得知尹洛雪没有好位置后，特别气愤。

“雷克斯真小气，既然你们认识，就应该送你几张贵宾票啊！好歹也让我跟着沾点光。”关于尹洛雪未拿到票的事，莫小小对雷克斯的意见很大。

“既然是来支持他的，就该花钱买票嘛！哪有白看的？”尹洛雪压住心里的失望，看似轻松地说道。原本她以为雷克斯会给自己留一张票，哪怕不是贵宾席位的，毕竟……毕竟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上次雷克斯救了她，她想感谢他，但是已经好几天都无法和雷克斯取得联系。她没有雷克斯的电话号码，去排练厅找他，可是排练已经结束了，他就像是从她的生活中蒸发了一般。

原本以为他会送自己票，于是她就把自己的媒体票送给了朋友，可是随着他的演唱会临近，她心中的失落感也越来越深。最后不得已，她只好进入购票网，和许多粉丝争夺几张为数不多的票。终于，在演唱会的前一天，她买到了一张票，可是位置很靠后，而且在舞台的侧面。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了一张票。

她早早就入场了，看着蜜糖色的气球和灯牌，突然感受到了雷克斯身为巨星的号召力。这么多人都为他而来，这么多人都在疯狂地爱慕他、支持他、拥护他。

在这能容纳两万人的体育场中，尹洛雪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她捏着票，注视着舞台上来往的工作人员，第一次感觉与雷克斯的距离是如此遥远。

后台，化妆师们在紧张地工作着，舞者们检查着服装和妆容，工作人员走进走出。一个独立的化妆间里，雷克斯坐在镜子前，造型师将定型喷雾喷向他的头发。

这时，门被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从镜子上，雷克斯看到了他的客人，于是示意造型师停下，站起身来。

“嗨！雷克斯，真帅气啊！”蓝轩逸打量着他，笑着说道。

雷克斯照例报以一笑。

蓝轩逸身边的艾丽莎捧着一束百合花，递到他手中，笑着说道：“真是个俊俏的孩子，你的爸爸妈妈太幸福了。”

“谢谢您。”雷克斯接过花束，百合新绽，枝叶柔嫩，花瓣清香，这让他想起了蓝轩逸家客厅窗台上的那些百合花。

艾丽莎曾一语道出了他的心思，在她面前，雷克斯有种莫名的惆怅感。他认为这种情绪不对，他应该怀有怨恨才对。

想到这里，他挪开视线，将花束轻轻地放在化妆台上，不去看艾丽莎。

“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子，我肯定会天天让他唱歌给我听。”艾丽莎坐在沙发上，目光温柔并带着欣赏的意味。

“是啊是啊，我这样的儿子您是不满意的。”蓝轩逸开玩笑地说道。

艾丽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揉了揉蓝轩逸的头发，说道：“哎呀，轩逸吃醋了！坏小子，我就是喜欢雷克斯，我还要认他当我的干儿子呢！”

干儿子……儿子……

从小到大，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起这个词语。

雷克斯的心底一阵翻腾，转移话题道：“伯父没有来吗？”

“哦，我爸有点事，要我们替他转达对你的祝愿。”蓝轩逸解释道。

雷克斯没有说什么，他不想揭穿对方的好意。如果蓝震霆来了，他才觉得惊讶呢。

“藤原静被我弄到座位上去了，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冲进来的。”蓝轩逸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啊。”雷克斯用力握着蓝轩逸的手，笑着说道，“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忙了。”说完，他坐回椅子上，造型师重新为他的头发定型。

透过镜子，雷克斯的目光不停地寻找着某个人，看样子，有个人缺席了。

“尹洛雪呢？最近还好吗？”雷克斯故作随意地问道。

蓝轩逸有些踌躇地说：“我和她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之前本来打算邀请她一起来的。”

“你们吵架了吗？”这一刻，雷克斯觉得喷雾的气味太浓了，呛得他很难受。

“算不上吵架，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蓝轩逸失落地说道。

“恋人之间有点误会没什么，很快就会和好的。杰米老师，我觉得可以了。”雷克斯皱了皱眉头。造型师立刻收起喷雾，手指在雷克斯头顶抓着形状。

“你别听藤原静乱讲，哪有什么恋人。”蓝轩逸的脸红了起来。

艾丽莎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到底是多好的女子，居然看不上我们轩逸？我真想见见她呢。”

“没有啦，妈，我们只是认识而已。”蓝轩逸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雷克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喜悦。

“你现在打电话叫她过来吧，毕竟是我的首场演唱会嘛，大家也算认识。”雷克斯控制着语调，尽量显得平静随意。

蓝轩逸有些无奈地说：“她不接我的电话。”

“我给她打。”雷克斯拿出手机，问蓝轩逸要了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再拨，如故。尹洛雪的手机在她的包中亮起，铃声被四周的嘈杂声掩没。

雷克斯放下手机，愣了一会，没想到她会缺席自己的演唱会，他以为尹洛雪会和蓝轩逸一起来。

对了，还有那个娱乐记者，她好像是尹洛雪的好友。

他的心里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她一定是和朋友一起来了。但是当他化完妆，去媒体接待室接受众媒体采访时，他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了，尹洛雪真的没有来。

预定七点半开始的演唱会推迟了半个小时。

尹洛雪坐在最靠后的位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四周尖叫声和哭喊声连成一片，她几乎听不到音乐声，但是她的目光依然穿过无数双挥舞着的手，看着舞台中央的雷克斯。

时间过得很快，当尹洛雪感觉演唱会刚刚开始时，却发现已经过了四个小时，演唱会已经到了尾声。

结束曲响起了前奏，场内刮过一阵蜜糖色风暴。舞台被一团银色光芒包围住，雷克斯站在白色的镶钻话筒架前安静地演唱。

没有泪，

笑看你离去，

爱得起，痛得起。

多年后，

你是否记起，

这里曾下过一场雨。

舞台上方的大屏幕上，雷克斯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沾湿，话筒在他的手中仿佛变成了一个精灵，将他的歌声传遍整个场内。

漫天的“雪花”从天而降，整个舞台如梦似幻般漂亮。雷克斯站在舞台中央，眼眸就像暗夜中闪闪发亮的黑宝石。她坐在这片蜜糖色的海洋中看着雷克斯的脸，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在疯狂的粉丝中，她默默地让眼泪倾泻而下。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受，她爱上了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歌曲结束了，突然，场内陷入一片黑暗，粉丝们疯狂地尖叫起来。

几分钟后，场内灯光亮起。舞台中央，雷克斯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之前的几个小时只是天使降临人间带来了一场美丽的梦境，现在他又回去了，整个现场瞬间从夏日变成了寒冬。

演唱会结束了。

就在那短短几分钟的黑暗和喧哗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贵宾席的某个位置发出几声惊叫。等灯光再次亮起时，蓝轩逸发现身边的母亲艾丽莎已经不知去向……

（4）

艾丽莎失踪的第三天，艾氏家族一片大乱。

山上的休养别墅里，艾思哲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蓝轩逸与蓝震霆盯着电话，等待警方的消息。

两天前，警方在体育场内进行了调查，在艾丽莎曾坐过的贵宾席位上发现了一些化学残留物，是乙醚，可以迅速让人昏迷。但是除了这些，再也没找到别的蛛丝马迹，艾丽莎似乎凭空消失了。

“在激烈的商场战争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艾思哲冷静地说道。

艾思哲认为女儿受人威胁，对方在短期内一定会联系他们，于是安排蓝震霆调查艾特丽集团的竞争对手。可是三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警方没有任何进展，蓝震霆的调查也很艰难。毕竟多年来，与他结仇的人太多了，无从入手。

安静的大厅内没有一丝声音，三个男人屏息而待。蓝轩逸欲扶外公躺下休息，可是艾思哲示意自己并不想休息。

蓝轩逸的眼里布满血丝，嘴唇干涩，勉强吃下去的一点东西似乎全部聚集在了胃中，难以消化。他不断地自责，妈妈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踪。

“丁零零——”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艾思哲猛地坐起身，蓝震霆脸色青白，蓝轩逸快步走向电话，将手放在话筒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了话筒。

“喂？”蓝轩逸紧张地开口。

“艾丽莎在我手中。”电话那边传来金属质感的声音，是用变声器变化了的声音。

“你是谁？”蓝轩逸大喊道。

“你别管我是谁，两天之内，将十五亿人民币汇入这个账号。如果我收不到钱，你们就别想再见到艾丽莎了。”这个声音十分冷漠。

“浑蛋！你把我妈妈怎么样了？”蓝轩逸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艾思哲推开他，夺过电话：“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我可以给你钱，但是我要听我女儿说话。”

这时传来一阵摩擦声，像是话筒转移到某处，接着，艾丽莎的声音传了过来：“爸爸……”艾丽莎带着哭腔，但还算镇定。

“丽莎，你别怕，爸爸这就救你出来。别害怕，有爸爸在……”艾思哲的声音有些颤抖。

“爸爸，您别担心，我没事。”艾丽莎极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以免家人担心，可她还来不及多说几句，电话就被人夺走了。

“好了，父女通话结束了。现在你听好，我有两点要求，不许报警，不许延迟。我现在报一遍账号，我只报两遍。”

“拿笔，拿笔！”艾思哲朝蓝轩逸吼道，他的额头上冒出了青筋。

蓝震霆赶紧从西装兜里抽出一支金笔，扯过一张报纸，递给了艾思哲。

冷漠的金属声说了一长串数字，艾思哲还要说什么，可是那边利落地挂了电话。话筒从艾思哲的手中滑落下来，悬在桌下，像秋千一样来回晃荡。

“准备钱，马上准备钱！”艾思哲焦急地说道。

蓝震霆迟疑了一下，艰难地开了口：“爸爸，是不是报警比较好……”

“浑蛋！”艾思哲大喊一声，蓝震霆吓得肩膀一缩，“一旦报警，我的丽莎就没有了！绑匪，这帮该杀一万遍的！丽莎……我的丽莎……”眼泪从艾思哲的眼眶中流出来，蓝轩逸赶紧将外公扶着坐到沙发上。

“你立刻去银行提钱，马上打到这个账户上！”艾思哲对蓝震霆说道。

蓝震霆愣了一会，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艾思哲双目瞪着空气，脸色几乎与白发同色。

蓝轩逸机械地拍着外公的背，眼睛注视着前方，一眨不眨的。

艾丽莎失踪那天。

云层遮住了明月，树木仿佛受到了威胁，不安地抖着树叶。

罗威的简欧式别墅里一片漆黑，大厅的沙发上，罗威与雷克斯面对面坐着。微弱的光线中，雷克斯的脸像鬼魅般惨白。

“该你动手了，雷克斯。”罗威将一个针筒递到雷克斯手中。针筒很亮，是用抗压玻璃制成的，针筒中淡黄色的透明液体能够使三头大象倒地而死。

“一定要我来做吗？”雷克斯的声音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罗威，我们只拿钱……不行吗？”

“啪！”雷克斯的眼前有一阵金星冒出，脸颊一片火辣，他下意识地捂住脸。

“几个臭钱怎么能为我妹妹报仇？必须血债血偿！”罗威如同魔鬼般吼道。

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雷克斯抽泣了一声。一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罗威的情绪缓和下来：“雷克斯，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你难道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罗威，我……我真的……”

“雷克斯，别怕，这是在为你妈妈报仇，你妈妈会保佑你的。这件事我不能代替你去做，难道你不想让你妈妈得到安慰吗？”罗威的声音更加温柔了。

妈妈……她看到我这样，会得到安慰吗？

这句话在雷克斯的唇边徘徊着，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她还在昏睡吗？”雷克斯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已经醒了，她太能挣扎了，乙醚洒了一些，差点出了差错。本来我想让她在昏睡中死去的，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为她做过的事情受到惩罚。”罗威的声音再次变得冷漠，“去吧，雷克斯。”罗威似乎累极了，轻声说道。

雷克斯站起来，拿起那支针筒。

地下室里，一盏小小的白炽灯亮着，照得室内一片幽蓝。白炽灯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藏着一条毒蛇。

雷克斯从梯子上走下来，透过面罩上的两个眼孔，他看到艾丽莎蜷缩在墙角。她的双手反绑着，手臂被勒出一道道红色印痕，她的嘴上贴着一块长方形的黑色胶布。

艾丽莎看着雷克斯，眼里透着恐惧，口中发出被胶布压制的哼声。雷克斯身体有些僵硬，他想调头回去，可是脚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一步。

“你的腿在流血，孩子。”

他又走了一步。

“过来，孩子。”

“你这孩子真是的，伤得这么厉害还沾水，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雷克斯感觉眼前模糊不清，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艾丽莎拼命往后退，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瞪着他。

“味道怎么样？洗澡时水分流失太多，一定要补充水分。”

“轩逸说你可能会来家里做客，我一直准备着新鲜薄荷。”

“我听过你的每首歌，雷克斯。”

“我觉得你这首《雨中漫步》很悲伤。”

“孩子，你不舒服吗？”

眼泪从眼眶中滚下来，滑进棉布面罩，刺痛了他的皮肤，雷克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站在艾丽莎的面前缓缓蹲下去。

艾丽莎拼命摇着头，眼里充满了乞求。

雷克斯举起手。

“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子，我肯定会天天让他唱歌给我听。”

白炽灯光线陡然加倍亮起，接着“啪”的一声熄灭了，同一瞬间，墙壁上，雷克斯被灯光放大的黑色巨手落了下去，艾丽莎倒在了地板上。

“我就是喜欢雷克斯，我还要认他当我的干儿子呢！”

一声轻笑在黑暗中幽幽响起，雷克斯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捂住脸，滚烫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来，掉在他的衣服上。

过了十几分钟，雷克斯走了上去，告诉罗威一切都结束了。罗威缓缓站起来，背对着他，没有喜悦，没有欢呼，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你立刻把尸体处理一下，我要去躺一会。”说完，他蹒跚着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雷克斯知道他又会抱着罗若涵的照片说一晚上的话，罗威仿佛有无数话要对妹妹倾诉，雷克斯却发现自己想不出一句要对母亲说的话。

他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大声呼喊——

杀人犯！

杀人犯！

雷克斯，你是个杀人犯！

（5）

陌生的电话打进尹洛雪的手机时，她正在研究“小熊维尼”的信件。这个月，“小熊维尼”的包裹没有按时到来。

是“小熊维尼”出了事，还是“小熊维尼”厌倦了这种联系？

她看着那些手写的信，心中一阵怅然。她将信收起来时，发现许多干燥的花瓣洒了出来。她寻找着花瓣的来源，发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包装纸。

她从未认真观察过包裹的包装盒，这时她才发现，这些包装纸十分特别，在透明的玻璃纸上沾满了鲜花花瓣。

一个念头在尹洛雪的脑海里闪过，手工这么复杂的包装纸，厂家一定不多，也许能从这个线索找到“小熊维尼”！

她打开电脑，刚准备搜索一番，手机铃声响了。她疑惑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哭泣声，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那个雨夜里的哭泣声。

“雷克斯，你在哪里？”尹洛雪的心猛地抽紧。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呢？”雷克斯又哭又笑地说道。

尹洛雪听到电话里有一阵熟悉的电子音乐声，还有小孩们的欢呼声，她意识到雷克斯的所在地了。

“你别动，雷克斯。你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就到。”尹洛雪抓起外套冲出家门，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市里奔去。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去了，但是那电子音乐声，尹洛雪太熟悉了，全市只有那个地方才有。很多年前，爸爸妈妈经常陪她去那里玩，后来爸爸妈妈去世了，她就自己一个人去。每次她都会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其他孩子玩闹，想念着爸爸妈妈。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游乐场前，尹洛雪付了车费朝里面奔去。

远处，亮着灯的摩天轮在慢慢地转动，冲天的夜光氢气球像彩色的泡泡飘荡着。游乐场内灯火通明，高大的小丑在和孩子们玩闹。

尹洛雪奔进游乐场，焦急地寻找起来。

一座高大的灯塔矗立在人工湖中间，五彩的灯光不停地扫着四周。每当灯光打在天空上时，灯塔就会播放一首表示胜利的《大力水手之歌》。

尹洛雪在人工湖四周搜寻着，果然，在湖边的一处草地上，她看到了雷克斯。他呆呆地仰头看着灯塔射出的光，专注地听着歌曲，脸颊上的眼泪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尹洛雪咬紧嘴唇，慢慢地走过去。雷克斯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正朝他走来，于是缓缓转过头。

尹洛雪吓了一跳，雷克斯的脸色异常惨白，他的眼眸失去了神采。他抱着双膝，仰头看着她，像个孤单的孩子。

空气中飘着酒味，不同于上次，这次的酒味十分浓烈，尹洛雪看到他的脚边堆积着烈性烧酒瓶。

她走近他，蹲下身，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颤抖着靠近他的脸庞。雷克斯没有躲避，尹洛雪将他的眼泪拭去。

“我来了。”尹洛雪轻声说道。

灯塔的五彩光束从天空转向湖面，射在两人身上，照亮了尹洛雪的脸。

突然，雷克斯抱住她，大声哭了起来。他带着哭腔说出一连串模糊的句子，尹洛雪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杀人犯”“为什么”“要变成杀人犯”……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乖，没事了。”尹洛雪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眼泪溢出了眼眶，“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雷克斯将她越抱越紧，哭声震天。

树丛后，一架旋转飞机模型冲上天空，孩子们欢笑着，拍着双手。

有人说过，游乐场是贩卖幸福的地方。此刻，幸福退去了颜色，露出冷酷的真面目，还会有谁听到灯塔的悲伤离歌……

欢乐的海洋中，灯塔的光芒再次射向夜空，欢快的电子音乐响起，没有人听到那悲痛的哭泣声。

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毫不吝惜地洒向大地。

尹洛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而陌生的床上。她起床拉开窗帘，透过落地窗户看到了不远处的摩天轮。这是游乐场附近的酒店，她记得昨天和雷克斯在湖边依偎着，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房间内，雷克斯没有留下任何字条，尹洛雪喝了一口水，无尽的疑惑涌上心头。她相信雷克斯一定出了什么事，但是她无法靠近那件事。雷克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曾趁着他喝醉酒问些什么，她只想安慰他，不让他难过。

这时，她看了看手表，惊叫一声，飞快地穿上外套，抓起包飞奔出门。

她已经准备好挨主编的训斥了，自从上次主编压住“艾丽儿”事件的稿子，就一直到处找她的碴。果然，刚走进办公室，同事就小声告诉她主编有请。

她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接着推开主编办公室的门。可是当尹洛雪看清楚办公桌后坐着的人时，双眼立刻瞪圆了。

“部长？”

“现在应该叫主编了。”部长的笑容灿烂无比。

尹洛雪注意到主编的铭牌已经换上了部长的名字。

“啊！部长，恭喜恭喜！太好了！”尹洛雪满脸惊喜地说道，部长一直对她期待非常高，在“艾丽儿”事件的稿子被压时，部长恨不得将主编踩扁。

“之前那份蓝震霆饭局的清单曝光后，影响很大啊。”新主编说道。

“部长，不，主编，您要请客啊！”尹洛雪开心地说道。

“当然要请，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您尽管说就是了。”

“上次有关‘艾丽儿’事件的通稿，你再好好润色一遍。”

一股热流冲上头顶，尹洛雪感动地看着新主编。

“我们要用一个大版面发表这篇报道！”新主编的手掌从半空中劈下去，像一把刀。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尹洛雪一心想和别人分享这个好消息。有个名字第一时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拿出手机拨打了雷克斯的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尹洛雪有些失望，她打开电脑，翻开文件夹。上百张图片的缩略图布满了电脑屏幕。最近几天，她有空就在这个文件夹中放几张雷克斯的新照片。

她点开其中一张——圣洁的教堂前，他背对着摄影师，面向神圣的十字架，张开双臂，感受着信仰的力量。光环打在他的身上，逆光的阴影里，尹洛雪仿佛在他的背后看到一对白色的羽翼从他体内长了出来，挥舞着，周围飞出无数白鸽……

尹洛雪突然想起了什么，关掉文件夹，打开新的网页，在输入栏中输入“手工鲜花包装纸”七个字。

（6）

艾思哲的疗养别墅中一片死寂，钟表不紧不慢地走动着，时针停在了十一点与十二点之间。灿烂的阳光丝毫无法带给这家人温暖，这里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艾思哲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咳嗽，蓝轩逸在一旁给外公轻轻敲打着背部。蓝震霆站在沙发的一侧，低着头，不敢看艾思哲的脸。

“你说你筹不到钱？什么意思？”艾思哲脸色铁青地问道。

“很多合作伙伴都躲着我们，他们认为这是一笔大数目……”蓝震霆解释道。

“为什么要找别人筹钱？我是让你从银行拿自己的钱！我女儿现在在绑匪手里，你还找别人筹什么钱？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浪费！”艾思哲一阵大吼，剧烈地咳嗽起来。

“爸，今天是第二天了，我们再不把钱汇过去，妈妈就……”蓝轩逸住了嘴，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蓝震霆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爸爸，我们账户上……没有那么多钱了。你知道，为了开发新产品……我们投入太大……成本还没全收回来……”

“那就卖股票，把股票全抛出去！抛出去！”艾思哲用拐杖捣着地面，发出一阵巨响。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艾思哲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双眼通红地瞪着蓝震霆：“怎么了？股票呢？”

蓝震霆没有吭声，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我问你话，到底怎么了？快说话！”艾思哲用拐杖使劲地捅了蓝震霆一下。

蓝震霆张了张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股票……全没了……”

蓝震霆突然跪在地上，哭喊起来：“爸爸，我对不起你，我赌输了……我输了很多钱，我没办法，股票只能全部抵押了，现在能拿出来的只有五百万……”

蓝震霆的悲号让艾思哲瞬间石化，他愣愣地瞪着自己的女婿，一动不动。

“爸爸，怎么办啊？怎么办？”蓝震霆扯着艾思哲的裤子。

艾思哲的眼珠终于转了一下，他拉住蓝轩逸的手，着急地说：“快，快，去银行，保险箱，保险箱……快！我的女儿，我的丽莎！”

“外公，您慢慢说。”蓝轩逸竭力让艾思哲冷静下来。

“我有钥匙，你快点去找管家，他知道。我给丽莎和你的遗产，快去，应该够这个数目。”

蓝轩逸站起身，管家托着一个檀木盒匆匆跑过来。蓝轩逸刚要伸手，大门开了，众人朝门口望去。蓝轩逸的眼底一片疑惑，蓝震霆的肩膀一缩，像见了鬼似的。

“雷克斯，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蓝轩逸惊讶得忘了去拿钥匙。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里也算是我的家啊。”雷克斯笑着走进来。

“什么？”蓝震霆惊讶万分，忘了站起来，就那么跪在地上，拽着艾思哲的裤脚。

雷克斯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看着他，笑道：“爸爸，我来了。”

一声“爸爸”让蓝震霆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蓝轩逸目瞪口呆地望着雷克斯，而艾思哲则抬起头在他的脸上扫视着。

“哦，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雷克斯，是这位……”他指了一下蓝震霆，“蓝先生的私生子。”

“住嘴！”蓝震霆如梦初醒，站起身来推开雷克斯。雷克斯微微侧身，躲开了蓝震霆的手。

“怎么了，爸爸？你刚刚给了我百分之五的股份，我是来谢谢你的。”

蓝震霆像挨了打的狗，冷哼了一声，眼里冒着怒火。

“爸爸，您听我解释……”蓝震霆慌张地对艾思哲说道。

艾思哲将拐杖用力扔出去，砸中了蓝震霆。

“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艾思哲大口地喘着气。

“这位是外公吧？”雷克斯大惊小怪地说，“您身体不太好吗？”

“雷克斯！”蓝轩逸指着房门吼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我爸爸还没说话呢，这里他是管事的吧？对不对，爸爸？”雷克斯亲密地拉住蓝震霆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吓了所有人一大跳，雷克斯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厉。

蓝轩逸拿起电话，按下免提键，冷酷的金属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在整个客厅里回荡：“蓝震霆，你没有诚意，我没收到钱。”

“我们有钱，马上给你！马上！”蓝轩逸冲着电话大吼。

雷克斯的脸色变得苍白，笑容不见了。

“哦？很好，那么就用那些钱给艾丽莎收尸吧，哈哈哈……”金属声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后，电话挂断了。

又是一阵死寂。

艾思哲伸出舌头，胸口疯狂地起伏着，接着，他发出一声微弱而沙哑的“丽莎”，便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外公！”蓝轩逸大喊一声，然后转头朝管家大吼，“喊医生！快喊约翰医生！外公！”

管家慌张地应一声，立刻拨打私人医生约翰的电话。

雷克斯向前一步，想看看老人的情况，却被蓝轩逸一把推开了。

“滚开！”蓝轩逸声嘶力竭地狂喊着，抱着外公，大声地哭起来。

雷克斯往后挪了挪，脚像灌满了铅一般，蓝轩逸悲痛的神情像针一般扎进他的心脏。

这个人是他的弟弟，给过他最珍贵的兄弟情谊，可是现在……

雷克斯转过身，推开别墅的门。阳光有些刺眼，他一阵头晕，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喝水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下台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为了进这扇门，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现在，他要离开这里。他按照罗威所说的做了，他可以交差了，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他刺激了艾氏和蓝氏的每个人。

车子缓缓开动了，雷克斯转着方向盘，驶出了大门。

一个半小时后。

疗养别墅前，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尹洛雪付了钱，望着这栋气派的庄园式别墅。

她搜遍了网络，发现这种鲜花包装纸唯有一家店制作。她在一条幽静的胡同里找到了那家店。店主，也就是鲜花包装纸的发明人，热情地告诉尹洛雪，她手中的包装纸的确出自他们店。根据尹洛雪对包裹运送时间的描述，店主在客户名单中找到了一个地址。

“这位先生让我们定期提供这种包装纸，每个月的十九号他会来取。”店主说道。

尹洛雪看着那个地址，目光落在地址后的客户姓名上，心猛地一跳。

维尼。

果然是他！

小熊维尼……

她终于找到“小熊维尼”了！

庄园很安静，几棵果树立在喷泉边。

“小熊维尼”真的住在这里吗？尹洛雪慢慢地朝里面走去，心跳越来越快，她不由得捏紧了手中写着地址的纸。

四周弥漫着芬芳的草木香味，喷泉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经过果树，出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灌木丛间点缀着紫色的铃兰，地上散落着一些花瓣，旁边的木质长椅上坐着一个双手捂面的男人。

一阵风吹过，他的黑发在风中舞动着。可是这个捂面的男子纹丝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尹洛雪慢慢地走过去，风卷起地上的花瓣，打着旋涡。

“小熊维尼？”尹洛雪试探地唤着他。

长椅上的人动了动，松开手，抬起头。

“啪！”尹洛雪手中的包掉在了地上，铃兰花瓣从地上飞旋而起，在空中散开，落在她和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