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幸福的碎片

“砰——”

一声巨响，我从半空中掉在了地上。

“好，好痛。”

我趴在柔软的草地上，捂着自己快要变平的鼻子，忍了好久才把因为疼痛而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真是狼狈死了……

我轻轻地对自己说。

就在刚才，我跟那匹诡异的自称是妖精的白马克里斯多夫做出了约定，我将放弃一切成为妖精事务所的一员。不过，因为这个“一切”里头还包括我跟千树的感情，所以，我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再见一次千树。

虽然我也知道，千树大概不会想要见到我，可是，我还是想要最后见他一次。

哪怕马上我就会把他遗忘。

克里斯多夫同意了我的要求，并且答应用魔法把我传送到离千树最近的地方。所以，我才会以那么狼狈的姿态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我才慢慢缓过气来。拍拍身上的草叶，我踉跄着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究竟是……

和煦的风吹过茂盛的植被，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天空中，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到。我皱了皱眉头，这里，好像是山上？

这里的景物看上去也有些熟悉。没过多久，我便想了起来——这里，就是我和千树一起看日出的地方，同时也是他向我告白的地方。

我努力回忆着，朝着我们两个之前坐过的那块草坪走去，果然，没走多久我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还有那个熟悉的人影。

千树裹着一条毯子，愣愣地坐在那个地方，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他，我内心一阵激动，冲动地喊出了声。

“千树！”

千树像吓了一跳似的，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花七七？你为什么……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我，我来见你。”

见你最后一面。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他，弱弱地说道。

“见我？拜托，你到底要见我多少次？之前你不是说，你只会见我最后一面吗？”一提起“最后一面”，他看上去就特别生气。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好痛好痛。是啊，我不遵守承诺，又来见他，让他厌烦了吧。

“我保证，这一次，会是最后一次。”

然后，我就会忘记你。

千树的声音忽然变大了：“保证什么？你的保证根本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一个骗子，花七七，你是个大骗子！”

或许是我太难过，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千树的声音，好像也跟我一样，特别伤心。

他会为我伤心吗？

我立刻在心底对自己摇了摇头。我做出那样的事情，千树又怎么会原谅我、为我伤心呢？

“没错，我就是一个骗子，可是，有一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千树，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我沙哑地说道。

“可是我不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一个欺骗我的人。”

千树喃喃地说道。

“没关系，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千树忽然沉默了。

“千树，假如有一天，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想我吗？哪怕，是带着仇恨想我？”

我忍着心痛，问出了这个问题。千树猛然抬起头，恶狠狠地对我说道：“不会，如果你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想你的。”

他的话就像刀刃，狠狠地扎进我的胸口。

我站在原地，心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好困难。我忽然无比庆幸现在是晚上，因为只有在晚上，千树才不会看到我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是这样吗……其实，也不错，不是吗？”

过了好久，我才勉强自己挤出了这句话。

确实不错，从今以后，我将不会再记得他，而他，也将不会再记得我。我和他这段错误的感情，大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消散吧。也许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会微笑着对某个人说，我曾经有个很喜欢的人，不过，我已经不记得了。

“再见，千树。”

我轻轻地对千树说道，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一步……

两步……

三步……

……

我离他越来越远，每一步都仿佛咫尺天涯。

“哗……哗……”

忽然，一阵沙石落下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这个声音显得特别突兀。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迟疑地停住了脚步，下一秒，一阵巨大的轰鸣骤然响起，而我也在这个声音中笔直地坠落下去——我所在的地方，竟然垮塌了。

看样子，我的霉运还是那么凶猛。

就在我即将跟石块和土堆一起滚落山下的时候，我的手腕一痛，有人用力地抓住了我。

“千树？”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抓着我的千树，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你这个笨蛋！”千树冲着我大吼，“遇上塌方，难道不知道快跑吗？”

“千树……”

我根本没有在意他究竟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他救了我。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救了我。

这是不是证明，千树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细小的石块还在不停地掉落。我对着千树摇了摇头：“千树，放手！”

“你在说什么？放什么放，我放手，你就会掉下去的！”

千树显得很愤怒。

“放手！千树，如果你不放手的话，你也会掉下去的！我的霉运已经强大到可以影响到别的人，我已经欠了你那么多，我不想再欠你的了！千树，放手！”

“不放，死都不放！你既然知道你欠了我很多，就别想我放手！”

……

千树是那样固执，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愿意放手。眼看他趴着的地方也开始有小石头崩落，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掰开。

“花七七，你到底在想什么！”

千树气得连青筋都暴出来了。

能够在临死前看到他为我这样生气的样子，其实，也算一种幸运了吧。

我朝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用力地挣扎起来，想要摆脱他。

“花七七，我警告你，你再这样做，只会让我们两个一起掉下去。我不会松手，如果你真的蠢到要自己掉下去，我也会跟着你一起下去。”

千树的手抓得我好痛，我颤抖地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很痛苦，却又有一丝丝甜。

他不愿意松手，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刻，他没有松手。

果然，我花七七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可是，这么好的男生，我又怎么可以让他因为我的霉运而遭遇到危险呢？

“千树，你到底有没有搞错，你以为你是谁？你刚才还对我说那样残酷的话，这种时候又来装什么好心！”

我努力忍住语调中的颤抖，对着他摆出了任性的面孔，然后毫不客气地说着伤人的话。

像千树这样骄傲的男生，听到这种话应该会生气地放手吧……我傻傻地想。没想到，他把我抓得更紧了。

“你这个白痴！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吧！你以为这是三流苦情电视剧吗？你说让我放手我就要放手，你说不想欠我就真的可以不欠我？现在又在说什么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这个该死的骗子，自私鬼！”

又是一阵土石崩落的声音，小石头沙沙打在我的脸上，千树的脸涨得通红，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变得惨白。

“没错，我就是骗子，我就是自私鬼，你为什么不放手，为什么？”

我控制不住地冲着他尖叫。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泥土和石头崩落。因为一直抓着我，千树的身体好像也在控制不住地往外滑落。一个用力，我的手陡然从他的手指间往下滑落了一截，眼看着我就要这样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我眨了眨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冲着他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声“再见”。

“我不准你这样做！我不放手，不放手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正好是一个骗子，一个自私鬼！”

千树忽然不顾自己身体的下滑，伸出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

千树！

我无比震惊地看着他，他刚才说的是……

我的心怦怦怦怦地乱跳，复杂的情绪汇集成洪流席卷而来。

可是，这个时候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结，没有支撑物，千树眼看着就要被我一点一点带落到山下去。

不，不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的身体里陡然涌起一股力量，我用力伸出脚尖，踩到了垂直面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千树身体下方的一个包裹在泥土中的石块。

疼痛从指间传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太用力掀了指甲。我吸了一口气，开始努力地往上爬。

“花七七，小心点。”

千树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图，他更用力地把我往上拽。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你陪着我一起往下掉。”

我咬牙切齿地说。

不经意间，我对上了千树的视线，那视线里充满了担忧，充满了安慰，充满了执着。

我的心微微一暖，千树却猛然转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我想，他现在一定在心里骂着自己为什么要将这种关心我的情绪表现出来。

一步，两步……

我艰难地在千树的帮助下往上挪着。好不容易，我的手抠到了山崖的边缘。

“呼……”

千树几乎和我同时松了一口气。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脱离危险了呢。我在心底挥舞着小旗，给自己打气。

可是，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咔嚓——”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这是……

这是石头崩裂的声音。

“花七七……”

千树的声音无比惊恐，他用力一个前扑，双手牢牢地抓住了我。但是已经没用了，我作为支撑点的那块石头竟然崩裂了！

就这样，在一瞬间，我和千树两个人紧握着手，跌下了悬崖。在极度的慌乱中，我只来得及用力抱紧了千树。

如果在摔下去的时候，让我做千树的肉垫，大概能让他少受一点伤吧……

这是我最后的想法。

“花七七，给我醒醒！”

“花七七，我警告你，如果你不醒，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好吧，花七七，我原谅你，我原谅你的欺骗，我原谅你的固执，你快点醒来。”

“花七七……”

有什么人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叨。明明很吵，可是听着他的声音，我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悦和幸福。

“花七七，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醒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生气？是谁生气？

是千树吗……

千树！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对上了千树那张满是尘土的脸。

“千树……”

我虚弱无力地叫了他一声。

“你……干吗……来抓我……”

掉下来的那一幕忽然在我脑中浮现，我有些埋怨地对他说。

如果不是他企图抓住我，他也不会跟着我一起掉下来。

“我才懒得陪你演八点档电视剧，看着你掉入山崖死掉，然后余生一直在后悔……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干。”

千树抱住了我，他的胸膛还是那么温暖。可是，靠着这么温暖的胸膛，我却越来越冷。

“陪着我跳崖……难道……就不八点档了吗？”

我开口说，声音沙哑极了。

我的脚很痛，手也很痛，身体动都没法动，同时，还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身体里不停地涌出。就算不看千树极端难看的脸色，我也知道，我的状况很差。

不过……

我仔细地打量着千树，发现他身上除了灰尘多了一点，什么伤都没有，我顿时觉得安心了。

果然是被天使之眼庇佑的人呢，他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顶嘴！这句话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抱住我，为什么那种时候还想保护我？你知不知道你受伤很重！你知不知道你或许会死！”

千树装出气得跳脚的样子，眼睛里却溢满了难过。

“喀喀……千树，你原谅我了对不对？”我很认真地问他，“不然，你不会为我而生气。电视剧和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互相讨厌的两个人，会在生离死别的时候，原谅对方……”

“什么生离死别啊！白痴，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等离开这里以后，我还是会继续讨厌你，生你的气！”

“其实，那件事情，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眼中溢满了眼泪，我好舍不得千树，真的好舍不得，如果他真的一直恨着我，我还没这么伤心，可是，当我确定他并没有恨我的时候，我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可是我好怕，我害怕你因为知道真相而离开我……没有天使之眼，我会因为霉运而死。很好笑是不是……喀喀……”

我告诉了他那个故事。

那个因为一句气话而让自己陷入无比倒霉境地的少女，是如何喜欢上一个一脸冷漠、内心却无比温柔的少年的故事。

说着说着，我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

千树看上去快要崩溃了，他拼命地摇晃着我。

“喂，花七七，你给我清醒一点！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点告诉我的话，我根本就不会生气啊，花七七，你如果在这种时候死掉，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哦！”

我笑了起来，然后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千树，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吻？之前的两次，都是为了该死的天使之眼……我一直都好想你能够单纯地因为喜欢我，而给我一个吻……”

“啪……”

一滴灼热的液体落在了我的脸上。

千树哭了。

我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看他哭的样子，这可是很难见到的场景呢。可是，我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花七七……花七七……”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嘴唇上，就像天使的羽毛一样柔软，就像阳光的碎片一样温暖。

我想，我终于得到了幸福。

我闭上了眼睛，安心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金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窗洒在了窗台上。

一只胖胖的黑鸟把头埋在自己的翅膀底下，双脚朝天地睡在我的旁边，就像一颗毛茸茸的黑球。

——以上，是我醒来后看到的场景。

“深，深鸟？”

我不敢置信地伸出手，然后，颤抖着戳了戳。

是温热的！

深鸟，还活着！

我眨了眨眼睛，喜悦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真是太好了，深鸟还活着！

我一把抓紧了深鸟，将他贴近了我的脸。我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睁开眼睛？

对了，克里斯多夫说过，要让深鸟复活，我必须以自己所有的记忆和人生为代价。可是现在的我，还记得一切，我记得跟千树在一起的日子，记得深鸟对我的帮助……

怎么办？难道因为我的鲁莽，深鸟又遇到了什么不测吗？

慌乱的心情让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他，并且叫出了声音。

“深鸟，深鸟你还好吗？”

“喀喀喀……没有你这个家伙捣乱，当然很好啊！”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深鸟扑扇着翅膀挣扎着从我的掌心逃出来。

“你，你好了？”

我傻傻地问。

“我当然好了，拜托，我可是妖精。”

深鸟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之前那个妖精说……”

之前那个妖精不是说，只有我去妖精事务所打工才可以让深鸟复活吗？

“克里斯多夫那个家伙除了喜欢捉弄人就是喜欢捉弄人，当时我看上去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不过妖精事务所再怎么压榨员工，也不会看着员工死掉的啦，所长后来救了我……而且，你到底有多傻才会去相信一匹马？”

“你不也是一只鸟吗……”

“啪！”我被深鸟的翅膀重重地扇了一下。

“痛死了……”

捂着额头，我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我和他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我就有点想哭。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深鸟真的没事！

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一边哭一边笑地拼命抓着他，好半天都平静不下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我会死掉，千树呢？他怎么样……”

我抓着深鸟连珠炮一样地开始发问。

“啊啊啊，你这个死丫头……”

深鸟拼命地逃开我的“追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扭过头，跟她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你，你，你……”她看到我之后，就像被吓到一样跳了起来，然后指着我大喊，“你终于醒来了！”

接着，她就像中了彩票一样，狂奔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医生，医生，那个从山上摔下来断了七根肋骨两根腿骨还内脏大出血的患者醒来了！”

……

医生？

等一下……

我打了一个激灵，这才从见到深鸟的喜悦中冷静下来。

看看自己的周围，白色的床铺，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这里，好像是医院啊。

“没错，这里就是医院！至于你的问题，嗯，千树很好，你也很好——虽然你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断气了。”

“啊？那我……”

“你得救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啦！”深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面镜子，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的左眼，竟然是金色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把天使之眼还给千树，为什么现在又到我这里来了？千树为什么不在我身边？难道……

“麻烦你不要胡思乱想！”深鸟气呼呼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你那个时候跟千树接吻了，然后，天使之眼通过我残余的魔力回到了你的身上。凭借着绝好的运气，你活了过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千树……”

我还是很不安。

深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安心啦，你的千树在你的病房前等了很久，怎么可能放过你？”

他的话音刚落，病房的大门便被推开了。

“花七七……”

我扭过头，望着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心里意外地有些忐忑，我慌乱地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声音都颤抖了。

“千，千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天使之眼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十分紧张地解释。

“我知道。”

千树大步走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将我的手拉了下来，这下，我不得不跟他面对面地直视了。

“你知道？”

我傻傻地问。

“嗯，你的那位妖精朋友……”千树皱着眉头看着一直不停地打哈欠的深鸟，说，“告诉了我一切。”

“我，我马上就可以把天使之眼还给你！”我惊慌地打断了他，急急忙忙地说，“反正深鸟也在这里，让他施展魔法，只需要再吻一次……”

我们就可以交换过来。

说到这里，我忽然卡壳了。

天啊，我，我竟然当着千树的面这么说！一瞬间，我只想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正当我又羞涩又惶恐、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候，千树竟然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闷闷地笑了起来。

“不用了。天使之眼已经固定在你的身体里，再也不会消失了。”

“啊？”

听到他的话，我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彻底“死机”了。

也许是看到我太过于混乱，千树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说：“你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体状况非常差，只差一点点，我可能就要失去你了……”

他的声音陡然间变得低沉起来。

“为了让你能够顺利地熬过去，深鸟拜托我救你，而救你的代价是，将天使之眼永远固定在你的身体里，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用足够的幸运来对抗死神。”

“那，那这样的话，你不就……”

我慌乱极了，天使之眼固定在我的身体里，不就意味着千树以后再也没有那种过人的幸运了？那他以后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

“笨蛋。”

也许看出了我的想法，千树亲昵地弹了弹我的额头。

“其实，我很早就想要摆脱这种超出凡人的幸运，不，对我来说，它不是幸运，而是厄运。因为它，我的家人把我当工具，而其他人，也完全看不到我的努力……”

“那你那个时候还那么生气……”

我捂着额头，不服气地嘀咕道。

“我生气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不是你拿走了我的天使之眼。”千树忽然郑重地握住了我的手，“如果我知道我喜欢的女生需要它，我早就把它送给她了。现在，你可以因为它而幸福地活下去，我也可以摆脱那种让人不愉快的生活，这样，我们彼此都会幸福吧。”

“喜，喜欢的女生，喜欢的女生，喜欢的女生……”

听到那一句话，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呆滞地看着千树，却正好看到他微笑的脸，那么美丽。

“你，你以前说过，你只会吻你喜欢的女生。”

鬼使神差地，我对着他说道。

当然，说完，我那种想要挖地洞的冲动就更加明显了。

“是啊。”

千树轻笑，然后微微弯腰，向我凑了过来。

我们的耳边，只听到深鸟愤怒的声音：“喂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又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