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揭开背后的真相

风，静静地吹拂。

阳光，静静地洒落。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贝拉的力量已经耗尽，在她拼命跑向风南的时候，她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也正是在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安娜所说的人类特有的“喜欢”。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无怨无悔。

贝拉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只希望，希望风南能够活下去，风南一定要活下去！这就是紫萌临终前的心愿，对不对？如今，她也感同身受了，因为，她爱上了人类，爱上了风南。

可是……

预料中的伤痛并没有出现。

设想中的黑色羽毛也没有刺穿她的身体。

“啪啪啪！”

一股强大的力量保护了她，将那些利刃般锋利的黑色羽毛阻挡回去，羽毛瞬间断裂，变成了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碎片。

“咳咳，咳咳……”

流星一下子飞出很远，后背猛地撞上了路边的梧桐树，唇边顿时溢出了鲜血，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贝拉紧紧抱住风南，两人惊愕地互相对望，双双抬眸望向流星。

“为，为什么？为什么阻止我？”

流星气急败坏地大叫，亚麻色的及肩长发在夕阳中闪烁着炫亮的光泽，黑亮妖娆的凤眸冷冷地盯着风南和贝拉，邪魅地冷笑道：“哼！风南，我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就算是夜冥想阻止我，我也……”

“咔嚓——”

“啊——啊——”

流星背后的黑色羽翼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撕裂般的痛楚令他的俊脸霎时扭曲，痛苦地大声号叫起来。

“流星，这是惩罚，你还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字。”

淡淡的，柔柔的，如春风一般温润的声音，萦绕在冷凝的空气中。

贝拉倏地怔住了，蓝眸紧紧收缩。

是，是夜冥！

夜冥的气息就在附近，可是，谁也看不到他。

本能地，贝拉向风南靠近几分，抬手为他擦去嘴角的鲜血，紧紧握住他的手，戴在风南手指上的“破魔之戒”压痛了贝拉的手心。

“贝，贝拉，你……”风南艰难地笑了笑，轻轻抬起手，探上贝拉那张水晶般美丽的脸，柔声道，“贝拉，你不是我的守护天使，你是我喜欢的女孩……我，我不要你为我去冒险，也不要……咳咳，咳咳……”

风南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刚刚擦净的唇角很快又被深红色的血渍浸染，而且，越来越多……

“风南，风南，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贝拉慌乱而焦急地望着风南，海水般幽深的蓝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星星点点，水润潋滟。她拼命为风南擦拭鲜血，可是，可是，怎么办呢？鲜血依然汩汩地从风南嘴边溢出，身体上的血痕更是数不胜数，一道道，一条条，都是羽毛深深割破的痕迹，那样鲜红刺眼，那样令人心悸心痛。

贝拉的喉咙哽咽着，发不出声音，说不出一个字，唯有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淌出眼眶，滑下脸颊，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在风南的掌心里。

“傻贝拉，不要哭，不要哭……”

风南缓缓勾唇，想给贝拉一个安心的笑容，可惜，他的气息细若游丝，连简单的微笑都变成了难以实现的奢望。

“贝，贝拉……我，我喜欢你，喜欢你……所以，我，我不想……不想看到心爱的女孩为……为我掉眼泪……”

风南的手从贝拉身边慢慢滑了下去。

他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美丽的眼睛，也渐渐地，渐渐地紧闭起来。

贝拉倏地睁大双眸，泪水决堤而出，潸然而下，她紧紧抱住风南，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不，不，风南……风南你，你不能死，你不要死……风南，你是我的主人，永远都是，你不能死，知道吗？风南，你答应过我的，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能丢下我？风南，人类的‘喜欢’和‘爱’，我终于明白了，所以……我愿意永远陪着你，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追随着你，就算去地狱，我也要与你在一起。”

“哈哈！哈哈！”

流星的狂笑声将贝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哈哈，咳咳……咳咳……”流星抬眸注视着贝拉，那金灿灿的长发晃痛了他的双眼，淡漠地勾唇，他嘲讽般地说道，“贝拉，你和安娜一样，都是愚蠢至极的守护天使呢。呵，为了人类而死，值得吗？值得吗！”

“值得！”

贝拉淡淡地回答，简单的两个字，却是毫不动摇的坚定。

“哼，果然是傻瓜，你们都是傻瓜……”

流星抬手覆盖在自己的额角上，放肆地大笑起来，贝拉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她能够猜测出来，流星的眼中必定充满了忧伤和懊悔。

曾经，安娜不顾一切地守护着他。

曾经，安娜全心全意地深爱着他。

曾经，安娜心碎绝望地离开了他。

然而……

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流星才恍然大悟般地发现，真正爱他的那个女孩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流星，其实……”贝拉紧紧将风南拥在怀中，蓝眸中泪光闪闪，“流星，安娜一直都很喜欢你，就在她离开人间返回天堂那晚，她依然对你心存期待。我想，如果那时你肯离开魔族，回心转意，安娜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留在你身边……”

流星挫败般地垂下手，缓缓地勾唇而笑，狭长妖娆的凤眸中有什么无法看清的东西一闪而过。也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太过追逐顶峰的结果和代价，是他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孩。

“贝拉，你少来对我说教！”

流星紧紧拧起眉宇，右手轻轻地按在心口上，尽管他说出来的话依然淡漠，依然恶毒，但是，他的心痛一定也在不断增加吧。

“流星，从魔族中解脱出来吧，不要再深陷下去了，你……”

“住口！住口！”流星忿忿地瞪着贝拉，那是一种被人戳中最脆弱的地方而呈现出来的痛楚，“贝拉，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是，安娜离开了我，可你与我有何不同呢，你想与风南在一起？哈哈，不可能了，他会死，他会死哦。”

“那么，我会陪他去死。”

贝拉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她并没有理会流星的话，而是缓缓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风南那张绝美平静的脸孔，蓝眸中流转着深刻的柔情。

流星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身体仿佛陷落在无边无际的暴风雪中，冰冷彻骨，怎么都无法动弹。

哈，守护天使竟然为人类而死？

果然，果然贝拉是个大傻瓜，可是……与贝拉同样傻的守护天使，不是也曾经守护在他的身边吗？只是，只是他从来没有珍惜过，从来没有……

“切！无聊！太无聊了！”

“啊，这个守护天使可真碍事呢。”

“没错，干脆我们杀掉这个守护天使，去夜冥大人那里领功吧。”

“流星，去把‘破魔之戒’抢过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恶魔们开始变得意兴阑珊，越来越不耐烦了，他们肆无忌惮地高声谈论着，其中的轻蔑和不屑显而易见。

流星慢慢站起身，唇角的鲜血已经干涸。

“贝拉，不想死的话，你就让开！”

贝拉将风南放在地上，洁白如雪的羽翼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绚烂的光泽，她轻快地旋转起舞，雪白的翎羽渐渐从翅膀上脱落，在半空中紧紧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崭新的“羽毛保护墙”，包裹在风南的周围。

“风南是我必须守护的人，哪怕陪他一起去死，我也无怨无悔！”

“啪啪啪！”

这一次，站立在旁边的魔族们拍起了手掌，似乎对贝拉表示了赞赏，又似乎发觉到了新的乐趣。

“啊，这个守护天使真有趣！”

“嗯，杀掉她，夜冥大人一定会奖励我们吧。”

“是呢，反正她自己也想死，我们就帮她实现心愿好了。”

倏地，谈论声戛然而止。

十多只巨大的黑色羽翼相继张开，遮天蔽日，挡住了头顶上橙色的夕阳余晖。

贝拉深深地吸气，唇角漾起一抹甜美幸福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无法抵挡那么多魔族的攻击，看来，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不过……

没关系，她并未感到悲伤，反而很开心，因为，她终于能够永远和风南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唰唰唰！”

“唰唰唰！”

“唰唰唰！”

黑色的羽毛铺天盖地，如漫天飘飞的剑雨，向贝拉猛烈地袭击过来。

“轰——”

“砰——”

就在锋利的羽毛即将碰触到贝拉的身体时，曾经保护过贝拉的那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又出现了，将席卷而来的黑色羽毛全部阻挡逼退，羽毛变成了风中的尘埃，消失殆尽。

“你们，忘记我的命令了吗？”

颀长挺拔的身影落在贝拉面前，尽管只看到他的背影，但是，只要听过一次那温柔优雅的“天籁之音”，恐怕谁都会无法忘记声音的主人。

“夜，夜冥？”

贝拉惊怔地睁大了水蓝色的眸子，心跳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了。她，她一直都知道，夜冥就在附近，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夜冥要出手救她？

“夜冥大人！”

那些向贝拉发动攻击的魔族纷纷跪拜在地，一边向夜冥行礼，一边低声求饶。

“夜冥大人，我们错了，请您原谅。”

“夜冥大人，我们再也不敢违背您的命令了。”

“夜冥大人，我们……我们是想为你夺取‘破魔之戒’！夜冥大人，为什么您禁止我们伤害那个守护天使，她才是我们最大的障碍啊！”

“啪！”

夜冥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几乎是转瞬之间，那个话语最多、解释最多的恶魔，已经彻底变成了断翼的恶魔，巨大的黑色羽翼掉落在地面上，无数翎羽漫天飘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啊——啊——”

撕心裂肺般的悲鸣一声声划破天际，震耳欲聋。

“夜冥大人！”

“夜冥大人，恳求您饶恕他。”

“夜冥大人，请您允许我们立刻带他回去疗伤。”

“夜冥大人，我们……”

“希望你们记住，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夜冥的声音仍然温柔如水，银光闪闪的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都退下吧，流星，你也一起离开。”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魔族全部消失，空荡荡的结界里，只剩下夜冥、贝拉和风南。

风南的面色平静，呼吸平稳，伤口已经停止淌血，只是，风南也早已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只要风南还活着，贝拉就安心了。

抬起头，贝拉凝眸望向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夜冥，不想在她抬眸的瞬间，夜冥竟然转过身来，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水蓝色眸光。

莫名地，贝拉隐隐觉得，夜冥似乎在面具的遮掩下正在偷笑。

“为什么？”

贝拉走到夜冥面前，仰头注视着他。

夜冥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柔声道：“请你说清楚，否则，我会不明白的。”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允许你的随从杀我？”

“哦？”夜冥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么说，你很想去死喽？如果真是这样，下次你想死的时候，不妨直接告诉我，我来亲自完成你的心愿，怎么样？”

贝拉紧紧蹙起眉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冥的银色面具，水晶般的面孔上流转着明显的困惑之意，海水般清澈美丽的眼眸中跃动着近似嗔怪的光芒。

奇怪！

真的很奇怪！

贝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人人敬畏惧怕的魔族右使夜冥面前，她非但没有一丝恐惧和紧张，反而异常轻松，甚至……甚至不知不觉地想向夜冥撒娇。

这，这不是太反常了吗？

可是……

明知如此，明知自己与夜冥是对立的，贝拉却无法控制自己对夜冥的依赖。

“贝拉，在想什么？”

夜冥仿佛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如此亲昵的举动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宠爱和包容。

“夜冥，你的举动很奇怪，你……”

贝拉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心中的感觉，而且，她自己好像也弄不清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无法原谅自己，竟然莫名地想要依赖夜冥，还想要更深地去了解他……

“贝拉……”夜冥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轻轻将双手搭在贝拉的肩膀上，柔声道，“如果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将你拉入魔族，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一直跟随着我，你是否会相信呢？”

“我，我……”贝拉抬头望着那个毫无表情的银色面具，竟鬼使神差地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夜冥蛊惑？

“夜冥，我是天使啊，我不会背叛天堂，我……”

下一秒。

贝拉的身体猛地被抓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夜冥，夜冥竟然紧紧拥住了她！

贝拉震惊得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在夜冥的怀抱中愕然抬头，穿过面具的边缘，贝拉清晰地看到了夜冥倨傲完美的下巴，还有……还有隐约可见、微微上扬的薄唇。

“贝拉，不要再做守护天使，不要再与‘破魔之戒’扯上关系了。”夜冥的手轻轻抚摸着贝拉金丝般的长发，稍稍低下头，淡若无痕地吻了吻她的发心，“贝拉，如果你依然留恋天堂，那么，我会继续等你；如果你想留在人间，那么，我会一直陪着你……”

欸？

什么意思？

贝拉迷糊了，困惑了，她怎么好像越来越听不懂夜冥的话呢？不过，夜冥的心跳就在她的耳旁，强劲而有力，每一下都仿佛深深地撞击着她的心。

“夜冥？”贝拉像个受宠的孩子似的，吞吞吐吐地低声问道，“那个，你……你能不能摘下面具，让我看一看你的脸？”

意外地，夜冥的身体怔住了。

他稍稍放开贝拉，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温柔而坚决地说道：“不可以！贝拉，不要恃宠而骄，再提出过分的要求我会生气的。”

贝拉失望地叹了叹气，长长的卷翘睫毛微微眨动，在她那双湛蓝如天空般的水润瞳眸中洒下了清晰的剪影，很美，就像漂浮在幽湖上的水草，淡雅出尘。

夜冥的心莫名一紧。

他缓缓抬起手，再次探上贝拉的脸颊，宠爱般地摩挲着，很久很久没有出声，只是更加用力地揽紧了贝拉……

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呢？

贝拉，有些事情，你可能永远都无法记起了。也许，我会心痛，会不舍，但是，只要你能够幸福快乐，我想，自己就可以安心放手了……

夜幕降临，晚风轻吹。

深蓝色的夜空中没有月光，却闪烁着璀璨炫亮的星辰。

风南被魔族打伤之后，一直发烧昏迷，不省人事，还出现了窒息的症状。

贝拉坐在窗边，紧紧握着风南的手，水晶般美丽的脸颊一片苍白，额头淌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但那双海水般幽蓝的瞳眸里却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风南，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你！

风南，无论怎样，我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

贝拉默默地望着风南，纤纤玉手轻轻探上他的脸庞，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紧绷的薄唇上。

轻轻地，贝拉躬身向前，将自己的唇落在风南的额角，深深地印下一吻。

“风南，你要坚持住，坚持住……”贝拉紧紧咬住失去血色的唇，蓝眸中氤氲起泪雾，“风南，对不起，我……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现在无法为你疗伤，请你一定要坚持住，再忍耐一下，好吗？”

不行了！

她简直要恨死自己了！

作为风南的守护天使，她非但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主人，还将他推入了危险之中，全部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没有冲动地得罪流星；如果，她没有蛊惑般地迷恋夜冥；如果，她能够早些明白自己对风南的感情，或许，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了……

风南，对不起，对不起……

夜，渐渐地变深了。

贝拉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想要启动自己的天使之力，结果，没有一次成功。她在面对魔族的时候，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可是……

风南身上的伤都是魔族的黑羽造成的，人类医院的治疗根本无法消除魔族的力量，只有天使的力量才能让风南苏醒过来。

“贝，贝拉……”

“贝拉，不要走，不要……不要离开我……”

“贝拉，贝拉，贝拉……”

昏迷中的风南偶尔会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每一次，每一次，从他唇边溢出的话都是“贝拉”……

“风南，风南，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贝拉将风南的手紧紧握住，贴在自己脸颊上，晶莹滚烫的泪珠不可遏制地涌出来，令她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更加水润灿亮，泪花静静地在眼底绽放，如易碎的玻璃花一般，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第二天一大早。

淡淡的金色晨曦从窗口洒入，落下一片斑驳交错的光影。

风南的发烧症状稍稍有些缓解，但是，身体上的所有伤口都没有愈合的迹象。对此，贝拉非常清楚原因，毕竟，魔族的阴暗力量还深藏在风南体内，只要一天没有清除，风南就不会苏醒，身体也不会完全康复。

幸运的是，经过一夜的休养，贝拉的天使力量恢复了不少。

望着躺在床上依然沉睡的风南，贝拉那张白皙美丽的面孔渐渐笼上一层黯淡之色，她的心一阵阵揪痛，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揉碾着，痛得窒息，痛得不可遏制。

她要救醒风南！

她要让风南平安无恙！

这是贝拉心中唯一坚定的信念。

微微阖起双眸，贝拉的身体逐渐变得无形，隐匿在千丝万缕的金色晨光中，一对洁白如雪的羽翼轻轻展开，柔软精致的羽毛因晨风的吹动而缓缓飘飞，美得恍似梦境。

慢慢地，慢慢地，一团水蓝色的气体从贝拉的翅膀周围袅袅升起，不断蔓延，不断扩大，直到变成一层海水般幽蓝的透明屏障，如同明晃晃的湖面一般，闪烁着璀璨炫亮的淡蓝色光泽，然后，蓝色的气体一点一点将沉睡中的风南包裹起来，慢慢地渗入了他的身体……

奇迹出现了。

风南身上那些伤口在碰触到蓝色的气体之后，恍若神奇的魔法一般，很快就愈合起来，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存在了。

不过……

当风南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贝拉就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贝拉的力量根本没有完全恢复，她急于救醒风南，就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全部注入了风南体内……

“贝拉！贝拉！贝拉！”

“贝拉，贝拉，你醒一醒！”

“贝拉，贝拉……”风南紧紧将贝拉拥入怀抱，一次又一次呼唤贝拉的名字，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幽深如潭的黑眸中铺满了沉甸甸的哀伤。

他知道的，贝拉一定是为了救他才失去意识的，可是，贝拉是天使，他……他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贝拉苏醒过来。

该死！

他真该死！

每一次，他都会拖累贝拉；每一次，他都要贝拉来保护自己。如此懦弱没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照顾贝拉，还有什么资格陪伴在贝拉身边？

“贝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贝拉，求求你，醒来吧，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淡然如风的声音在风南背后响起，风南迅速转过身，黑曜石般清澈的深瞳中映出了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

艾西斯！

风南倏地睁大双眸，脸上瞬间现出了变成了惊喜之色，他将贝拉轻轻放在床上，立刻奔到艾西斯面前，担忧地拧起了眉宇。

“你，你能够救贝拉的，是不是？”

“嗯。”艾西斯抬手拍了拍风南的肩膀，淡定悠然地勾起唇角，肯定地点了点头，墨绿色的眼眸如深不见底的幽湖一般，“我之所以从天堂下来，就是感应到了贝拉的异状，你不必担心，贝拉只是力量透支，有些危及生命。”

什么？

危及生命还不够严重吗？

风南的心刚刚放下，又猛地揪紧起来，悬挂在喉咙口，紧张得不得了。

“艾西斯，拜托你，一定要救醒贝拉，一定要让贝拉回到我的身边！”

艾西斯微微蹙眉，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弧，似笑非笑，却深不可测，尤其是当他那双璀璨炫亮的绿眸直直地盯视着风南时，风南竟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风南，你爱上了贝拉？”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风南微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凝望着艾西斯，郑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我爱贝拉。这件事，我原本就没想过隐瞒你，我真诚地恳求你，请允许贝拉留在人间，留在我的身边！”

“是吗？你确定？”

艾西斯轻轻挑眉，绿眸温柔含笑，但是，眸底那抹凌厉而审视的光芒还是狠狠地刺入了风南的心底。

“艾西斯，我爱贝拉！”

艾西斯不以为然地眨了眨眼睛，勾唇轻笑：“嗯，你说过了。”

“可是，你在怀疑我，你根本不信任我！”风南略显激动地瞪视着艾西斯，绝美的容颜淡漠而孤傲，深邃如潭的黑眸中跃动着明显的愠怒，“我知道，你不放心将贝拉交给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一个普通人无法保护贝拉，无法带给贝拉幸福？”

艾西斯默默地望着风南，没有生气，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始终都是一副淡定优雅的模样。许久之后，他缓缓扬起薄唇，用力拍了拍风南的肩膀，墨绿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柔和的笑意。

“风南，我相信你。”

“真的吗？”风南的俊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艾西斯，谢谢你！”

“先不要谢我。”艾西斯向风南摆了摆手，沉声道，“贝拉终归是天使，她能否留在人间我无法做主，必须请示天神，也必须得到天神的许可。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亲自确认贝拉的心意。”

说完，艾西斯慢慢将视线移到贝拉身上，眸底涌起一抹深刻的疼惜，只是，这种复杂的情愫稍纵即逝，他的绿眸也立刻恢复了平静。

“风南，你可以先出去吗？我向你保证，贝拉一定会没事。”

“我……”

风南一时语塞，但眸底的担忧和紧张却一目了然。

艾西斯心领神会地笑望着他，柔顺的发丝无风自舞，轻轻拂过他的眉眼，隐隐遮挡了他那神秘莫测的眸光。

“风南，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一样，会尽全力保护贝拉。”

因为，在艾西斯的心目中，贝拉不仅仅是一个平凡的守护天使，更是他最疼惜、最关爱的亲人。然而，这是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亦是绝望而痛彻心扉的伤痕。

艾西斯承认，他是存有私心的，只要能够保护贝拉，只要能够看到贝拉的笑脸，他宁愿将所有的秘密藏在心底，永远不告诉贝拉。

风南听从了艾西斯的建议，低头吻了吻贝拉的脸颊，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到了这个时候，能够救贝拉的人只有神官艾西斯了，风南不得不相信他，也不得不将贝拉交给他。不过，在艾西斯的眼中，风南看到了担忧和疼惜，所以，风南确信，艾西斯没有欺骗他，贝拉也一定会平安苏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阳光明媚，清风徐徐，鸟语花香。

室内，风南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俊朗刚毅的面孔上满是焦虑之色。

贝拉怎么样了？

艾西斯为什么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风南越想越着急，大脑中一片混沌，只能用力握紧双手，深深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记得，贝拉最喜欢吃樱桃。

于是，他赶忙奔入厨房，拉开冰箱，拿出里面冷藏的樱桃，一颗一颗摆放在盘子里，准备在贝拉醒来后，将此作为她今日的早餐。

第一次，风南好像明白了贝拉对樱桃的情怀。

果然，一颗颗晶莹红艳的樱桃，如同红宝石一般，炫亮美丽，璀璨夺目，只是静静地望着它们，好像心情就会豁然开朗，变得轻松愉悦。

卧房内。

艾西斯早已用自己的力量救醒了贝拉，只不过，有些事情他需要与贝拉单独谈一谈。

“艾西斯大人，您怎么来人间了？”

艾西斯温柔淡定地笑望着贝拉，在阳光的照耀下，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渐渐变成了金黄色：“贝拉，你明知故问，是不是？”

“为了救我？”贝拉缓缓站起身，海水般的蓝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艾西斯，隐隐地，似乎有些不确定，又偏偏带着几分惊喜，“艾西斯大人，谢谢您！”

一直以来，贝拉对艾西斯都充满了敬畏和感激之情。

有的时候，她觉得艾西斯大人是冷漠如冰的，无论哪个守护天使犯了错误，艾西斯大人都会依照天堂的规定来处理，从不偏私，冷面无情。但是，有的时候，艾西斯大人又温柔似水，对每一个守护天使都关怀备至，呵护疼惜。

“艾西斯大人，您派我来人间守护风南，是因为‘破魔之戒’在他这里吗？”

艾西斯默然浅笑，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嗯，算是吧。贝拉，风南告诉我，他喜欢你，希望我能够允许你留在人间。”

欸？

风南他，他居然……

贝拉轻轻低下头，水晶般美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桃红色，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眨动，若有若无地遮挡了湛蓝清澈的眸光。

“贝拉，你喜欢风南吗？你是否愿意为了风南而留在人间？”

贝拉羞怯地笑了笑，低声回道：“……我愿意。”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艾西斯那张俊美优雅的面孔出现了短暂的扭曲，他抬手覆盖在自己的额角上，细碎柔顺的发丝从指缝间钻出来，竟像烈焰一般灼痛了他的手指。

“贝拉，你知道‘破魔之戒’的力量为什么如此强大吗？”

贝拉微微蹙起眉心，摇了摇头，蓝眸中盈溢着困惑和期待。

以前，她听紫萌说起过，“破魔之戒”乃是人间的除魔圣物，其强大的力量若全部发挥出来，足以重创高级恶魔，甚至，能够将高级恶魔彻底击溃。

不过，“破魔之戒”的力量之源来自何处，贝拉就不得而知了。

艾西斯踱步走到窗边，抬眸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轻声说道：“其实，‘破魔之戒’原本是天堂之物。你，应该听说过炽天使与魔族左使的禁忌之恋吧？当年，炽天使爱上了魔族左使，双双被天界和魔界惩罚驱赶，天神剥夺了炽天使的力量，将此力量封印在戒指的紫水晶中，丢弃到人间，成为‘破魔之戒’。天神责令炽天使坠落人间，永世轮回，而‘破魔之戒’的作用，就是为了击溃魔族左使，令他们互相对抗，互相伤害，永远无法再相爱……”

这是天神对炽天使永久的惩戒。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悲惨命运。

艾西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金灿灿的瞳眸不知何时消褪了所有的光彩，渐渐蒙上一层惨淡而无助的忧伤……

那位被惩罚的炽天使是他的妹妹。

他无法控制妹妹的感情，也无法违抗天神的旨意，最终，他选择了妥协，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唯一的妹妹。

然而，很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艾西斯大人？”

贝拉默默地望着艾西斯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不经意发现，她一直崇敬的艾西斯大人竟是如此的清瘦单薄，令人有些心疼。

“贝拉，我告诉你这么多，是希望你明白，‘破魔之戒’虽然能够对付魔族，包括高级恶魔，但是……”艾西斯缓缓转过身来，唇角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贝拉，你记住，‘破魔之戒’也可以伤害到天使。更准确地说，‘破魔之戒’虽然能够守护人类，但对于天界和魔界来说，它并不是什么吉祥之物。”

贝拉仰头望着艾西斯，不解地眨了眨那双海水般的蓝眸，低声问道：“艾西斯大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派我来守护‘破魔之戒’呢？”

“那是因为，只有你才……”艾西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贝拉，其实人类很难驾驭‘破魔之戒’，就算是除魔师，也未必可以做到。你的前任主人在面对魔族的时候，宁愿独自应对魔族，也要命令你将‘破魔之戒’带走，这是非常明智的做法。虽说后来戒指失踪了……”

贝拉嘟了嘟嘴，眸底隐约呈现出几分委屈：“可是，大家都误会我背叛了主人，在主人最需要我的时候，独自逃跑了……艾西斯大人，既然您知道真相，为什么没有向天神汇报，偏偏让我接受天神的惩罚呢？”

要知道，当她被召回天堂，面临着被丢弃到“黑暗城堡”的悲惨命运时，她委屈得差点儿想撞墙而死！

艾西斯看穿了贝拉的心思，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优雅温和地笑道：“天神偶尔也会做错事，反正你没有去往‘黑暗城堡’，也没有什么损失，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好不好？”

“艾西斯大人！”

贝拉忿忿地盯着艾西斯，真不明白他脸上那抹坏坏的笑容，究竟是为了息事宁人，还是为了戏谑玩耍。

“OK！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讨论了。”艾西斯自顾自做出了决定，贝拉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贝拉，关于你和风南之间的感情，我给你一段考虑的时间。放心，我不会阻止你去追求幸福，只要你快乐，无论你喜欢人类，还是魔族，我都不会反对。”

艾西斯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俊逸优雅的面孔上出现了鲜有的无奈和感伤，他慢慢抬起手，宠爱般地拍了拍贝拉纤瘦的肩膀，逐渐消失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

贝拉，只要你幸福就好。

这是哥哥一直以来唯一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