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异常奇怪的攻击

周末，安静的午后。

阳光淡淡的，温而不灼，熠熠生辉。

清风徐徐，拂面而过，吹动了路旁的花草。

贝拉轻轻托着下巴，坐在冷饮店里，海水般的蓝眸静静地望着窗外，阳光从玻璃窗照射进来，洒入她的眸底，漾起一片灿烂的光辉，恍若蓝色的宝石中包裹着金色的琥珀，美得令人沉醉，舍不得移开视线。

俊逸温雅的少年缓缓向贝拉走来。

他的黑发如墨，柔顺而飘逸，拂过他的额角，洒下一道道清影；他的薄唇稍稍上扬，勾起一抹完美而优雅的浅弧，温柔随和的笑意明显可见；他的双眸清澈如水，灿若星辰，瞳孔深处泛出淡淡的浅绿色光泽，仿佛月光照耀下的美丽幽湖，静静的，没有丝毫波澜，却又仿佛荡漾着一层层涟漪，深邃沉静。

他很美，美得优雅而淡定。

少年的脚步轻盈而稳重，颀长挺拔的身躯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璀璨耀眼，光影中令人无法触摸。

周围的人们不禁发出一声声慨叹。

女孩子们的目光毫无疑问地落在少年身上。

贝拉察觉到店内的异状，慢慢从窗外收回视线，海水般幽蓝的漂亮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向她走来的美少年。

确实，他的俊美容颜，他的优雅气质，他的灿烂笑容，足以令他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不过，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贝拉的蓝色眸光却直直地望向了少年线条优美的下颌。

夜冥！

莫名其妙地，贝拉的脑海中再次迸出了这两个字，还有他那个银光闪闪的面具。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又鬼使神差地将宗云与夜冥混为一谈了？

啊，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她被夜冥蛊惑了，就像身中魔咒一般，陷入了无法控制的冥想之中。

宗云淡然一笑，在贝拉对面坐了下来。

“抱歉，是不是等很久了？”

处于失神状态的贝拉，在听到宗云温润如玉的声音之后，心底竟然更加困惑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觉得宗云的声音与夜冥也有些相似呢？

真要命！

她果然太反常了。

作为守护天使，她时不时想起魔族右使夜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现在，她居然莫名地将宗云牵扯进来，这绝对是异想天开，不可原谅！

“贝拉？”

“贝拉？”

“贝拉？”

宗云连续喊了贝拉三次，总算将她从恍惚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贝拉，你怎么了？”宗云微微拧眉，有些担忧地望着她，泛出浅绿色光芒的眼眸中流转着明显的担忧。

贝拉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水晶般美丽的脸颊渐渐浮起一抹红晕，她不知道怎样向宗云解释自己心底那种怪异的想法。

怪异！

的确是怪异！

她每天都能见到风南那绝美淡漠的容颜，也曾见过流星那张妖娆邪魅的脸孔，为什么她就偏偏对宗云的下巴如此“着迷”呢？

“贝拉，你今天约我见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宗云有些看不透贝拉的表情，她暗暗垂眸，蝶翼般的长睫毛轻轻眨动，却一直默不做声，若有所思。

“嗯，嗯。”贝拉终于恢复过来，微笑着向宗云点了点头，“祝贺你又赢得了高中篮球联赛的冠军，还获得了明星球员的称号！”

宗云抿唇而笑，俊逸优雅的面孔上流转着温柔的笑意，他深深地注视着贝拉，沉声问道：“这么说，你今天是想特别为我庆祝喽？”

贝拉微怔，眸色稍稍黯淡，却仍然乖巧地给出了回答：“……是的。”

“傻贝拉……”宗云脸上的笑意加深，唇角漾起一抹新月般明朗柔和的浅弧，“贝拉这么为我着想，我非常开心，所以，今天的冷饮，理应我来请客。”

说着，宗云向站在旁边的侍者招了招手，并将冷饮店的甜品菜单递给了贝拉。

“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其实，贝拉选择的食物很有限，除了水果和蔬菜，其他的她都不会吃。

“嗯，我想要一个香草冰激凌。”

宗云莞尔一笑，沉声对侍者说道：“给我一杯柳橙汁吧。”

侍者离开后，宗云曲起手肘，支撑着自己的下颌，抬眸向窗外看了看。

外面，阳光和煦，温暖明媚。

碎金子般的光影在地面轻轻晃动。

悄然眨了眨眼睛，宗云将自己的视线移回，落在了与他面对面的贝拉身上。

贝拉默默地低着头，洋娃娃般卷翘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清澈美丽的蓝眸，金丝般柔顺飘逸的长发从耳旁两侧滑落，将她水晶般白皙透明的面孔衬托得更加淡雅出尘。

贝拉很美，像天使一般。

冰激凌和柳橙汁很快出现在餐台上。

贝拉惊讶地盯着那颗镶嵌在冰激凌里面的红色樱桃，蓝眸中渐渐升腾起一丝回忆和眷恋。樱桃，是天堂里最常见、最美味的水果，每当天堂里有祭祀或者重大节日的时候，天使们都会争先恐后地跑入樱桃园，一边采摘樱桃，一边追逐嬉戏。

不管怎样，天堂始终是她的家。

不管她多么喜欢人间，总有一天，她仍然要回归天堂。

所以，她需要给宗云一个交代，也需要给风南和自己的心一个交代。

“宗云，祝贺你！”

贝拉举起手中的冰激凌杯，示意要与宗云举杯庆祝。

“不必这样了，贝拉的心意我明白。”宗云抬眸轻笑，将柳橙汁端到唇边，细细品尝，淡绿色的眸光温柔地望向贝拉，轻声道，“如果你愿意，是否可以将冰激凌里的樱桃送给我吃呢？嗯，就当做你为我庆祝的礼物吧。”

话已至此，贝拉想反驳都没有机会了，更何况，她对樱桃有着一份特别的依恋，此时此刻，她自己真的无法吃下那颗红宝石般美丽的樱桃。

“好，送给你！”

贝拉调皮地忽闪着水蓝色的大眼睛，将樱桃递到宗云嘴边，笑着说道：“还不赶快张开嘴？万一我改变主意，就不给你吃喽。”

宗云深深凝眸，脉脉含情地望着贝拉，在吞下樱桃的瞬间，轻轻抓住了贝拉的手腕，一股暖流迅速从宗云的掌心蔓延到贝拉的手腕处。

“宗云，你……”

贝拉本能地想要挣开宗云的手，尝试了几次，却无济于事。

宗云温柔地笑了笑，慢慢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贝拉的指尖，声音略显沙哑地问道：“贝拉，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你现在对我的感觉是怎样的？”

当初，宗云请求贝拉做他的女朋友，他心里非常明白，贝拉对他的感情并不深厚，或者说，贝拉根本没有理清自己的感情，但是……

他喜欢贝拉啊，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很久很久了……

自私而坦白地说，宗云不想将贝拉交给别人，即使对方是他信赖的表弟，他也不舍得放开贝拉的手。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不想失去她。

“宗云，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安心平静，可是……”贝拉慢慢蹙起眉心，海水般幽深澄澈的蓝眸定定地注视着宗云，“宗云，请你告诉我，这真的是‘喜欢’的感觉吗？”

从安娜对流星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中，贝拉渐渐明白到“喜欢”是一种可以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的美好感觉，哪怕失去生命，也要与对方在一起。贝拉必须承认，她对宗云没有如此深刻的感情，相反，她宁愿死，也不想失去风南。

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到底是怎样的呢？

贝拉不想用谎言欺骗宗云，更不想让宗云继续为自己付出，那是不公平的，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无法回报宗云的感情。

宗云默默地看着贝拉，将她的手紧贴在自己的俊脸上，柔声问道：“贝拉，那么，你对风南是怎样的感觉呢？”

贝拉微微一怔，晶莹美丽的脸颊不知不觉地染红一片，水蓝色的眸底流转着浪花般缱绻的涟漪，仿佛自己的心跳也在这个瞬间加快了不少。

“我，我想……我，可能更喜欢风南。”

宗云依然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地望着贝拉，只是，隐隐地，手上似乎加重了力道，那对茶色的美目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我希望风南开心，喜欢看他的笑脸；每当风南忧伤难过的时候，我的心总会不可遏止地揪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闷闷的，喘不过气来。面对风南关切的目光，我会很开心，也会很紧张，我……”

“贝拉，已经够了。”

宗云淡淡地打断了贝拉的话，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俊美温雅的面孔上不知何时消退了绵柔的笑意，笼罩着一层黯淡之色。

“宗，宗云，我……对不起，我……”

“你喜欢风南。”宗云凝眸注视她，声音淡然而平静，瞳孔深处恍若盈满了绿茶的光泽，清朗而忧伤，“贝拉，我说过的，不会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唯一喜欢的人，就是你，哪怕几世轮回，我的心仍然不会改变。”

贝拉惊呆了。

她，她从没见过如此伤感无助的宗云。

在贝拉的心中，宗云永远都是温文尔雅、亲切随和的，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他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润，他的感情如大海般深厚……可是，此刻坐在贝拉面前的宗云，却像折断了羽翼的天使，他的痛楚是那样明显而深刻，不知不觉地扯痛了贝拉的心。

“宗云，你……”

“我没事。贝拉，只要你能幸福，我就安心了。”

宗云惨淡地笑了笑，抓起桌上的柳橙汁，大口大口地喝下，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直灌入他的心窝，最终变成了无声的苦涩。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了，他和贝拉之间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夜色温柔，月光朦胧。

无边无际的苍穹宛若深蓝色的湖面，静谧如水。

贝拉独自站在窗边，轻轻蹙起眉心，缓缓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悄然叹了叹气。房间内的吊灯闪烁着流光溢彩，洒落在她的长发上，散开一片片璀璨炫亮的光辉。

与宗云见面后，贝拉的心一直忐忑不安。

怎么说呢？

她好像开始明白人类的感情了，但是，了解得越多，越深刻，她反而越觉得彷徨，觉得迷惘。

她，喜欢风南。

正如宗云说的那样，她也相信，自己是喜欢风南的，很喜欢很喜欢，甚至想永远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度过人类的一生。

可是……

为什么她仍然放心不下宗云呢？

是愧疚吗？是歉意吗？不，不，应该是更深的感情才对。

好几次，她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宗云那张铺满忧伤的面孔，还有，还有他那双敛去了灿烂光泽的茶色眼眸。

她一直想告诉宗云，她爱极了他的茶色瞳眸，说不出原因地，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宗云的茶色美目就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又会对宗云产生怪异的感觉？

“贝拉？”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风南的声音随即传了进来。

贝拉迅速转过身，蓝眸直望入风南的黑瞳中，唇角漾起一抹甜美纯净的笑。

“风南，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喂，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风南将手中的牛奶递给贝拉，轻轻揉了揉她那金丝般美丽的长发，沉声道，“喝杯牛奶，晚上会好睡一些。”

贝拉接过牛奶，笑得既幸福又无奈，蓝眸中波光涟漪：“风南，我是天使，与人类不同，不要担心我，我……”

“但你现在是人类的实体，在我的心中，你不是守护天使，而是我喜欢的人。”风南抬起手，稍稍用力，便将贝拉拥入了怀抱，“贝拉，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不舍得放开你了。所以，我想与艾西斯谈一谈，我想恳求他允许你留在人间，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贝拉惊愕地仰头注视着风南，眼眶不由自主地变红了，海水般澄澈的蓝眸中氤氲起一层淡淡的泪雾，晶莹的泪花熠熠闪烁。

“风南，我……我喜欢你，喜欢你……”

终于，贝拉将埋藏在心底一直没有弄清楚的感情表达了出来。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有些懵懂，有些困惑，但是，已经没关系了，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想留在风南身边，再也不愿离开他了。

只是……

她终归是守护天使，终归要回到天堂，她自己也不知道，艾西斯大人是否会明白她的感情，是否会允许她一直留在人间。

“贝拉，贝拉……”

风南柔声呼唤着贝拉的名字，轻柔地捧起她的脸，黑曜石般的眼眸深深地注视她，眸底溢满了浓浓的深情：“贝拉，谢谢你……我不会说什么浪漫的话，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会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你，疼爱你，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贝拉默不做声，乖巧地点了点头，脸颊微微泛红，害羞地靠在风南的胸口，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风南，这个俊美孤傲、真诚深情的少年，是她最喜欢的人，是她在人间最依恋的人，也是她终其一生不会离开的人。

夜，渐渐深沉。

月光，淡淡的，照耀在屋顶上。

今晚，贝拉失眠了。

她恢复了天使之身，张开洁白如雪的翅膀，悄悄飞出房间，曲膝坐在屋顶上，仰头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明亮的皓月。

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人类。

她，是真的喜欢风南啊……

然而，她可以这样吗？喜欢上人类已经违反了天堂的规定，她，她居然还想奢望一直留在人间，陪伴在风南身边，这……这可能吗？

也许，她只要向艾西斯大人汇报此事，艾西斯大人就会立刻禁止她，甚至，甚至将她带回天堂，毫不犹豫地丢到“黑暗城堡”里，接受新的惩罚呢。

唉，怎么办呢？

贝拉幽幽地叹气，双手紧紧揽住膝盖，将头埋入膝盖之中，无奈地蹙眉沉思。

怎么办？

怎么办？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她的身上。

晚风轻拂，吹动了她那金丝般美丽的长发。

洁白的羽翼微微颤抖，在月光下闪烁着粼粼银光。

就在这时，轻盈的脚步声在屋顶上响了起来，淡淡的、白白的翎羽从天而降。

欸？

怎么回事？

贝拉猛地抬起头，另一张美丽淡雅的面孔进入了她的视线。

“安娜？”

火焰般绚红的长发，红色玛瑙般光亮清澈的美目，玉般纯净无瑕的脸庞，新月般微微上扬的粉唇，此刻的守护天使安娜，美得像高雅出尘的女神，带着俯瞰世界的冰冷与高傲，让人觉得无法逼视。

“安娜，你怎么来了？”

贝拉的蓝眸中溢满了惊喜，她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安娜的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用力按住了她。

“坐下吧，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告诉你。”安娜稍稍敛起雪白的翅膀，在贝拉身边坐了下来，她的唇角悄然上扬，笑意加深了几分，“贝拉，我们可能有一段时间无法见面了。”

欸？

什么意思？

贝拉蹙起眉心，困惑地眨着眼睛，抓住安娜的手，追问道：“安娜，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见面了？”

安娜回眸浅笑，轻轻地推开贝拉的手，红色玛瑙般的美目中渐渐浮起一抹深刻而无奈的忧伤：“不必担心，只是……我的使命结束了，我要返回天堂了。”

什么？

听了安娜的话，贝拉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为，为什么？你，你……”

难道，难道流星真的与安娜解除了天使契约？流星竟然，竟然真舍得抛弃安娜？贝拉糊涂了，她虽然不喜欢流星，但是……安娜为了流星，连自己的生命都能付出，这样一份深厚的感情，流星一丝一毫都不珍惜吗？

安娜似乎看穿了贝拉的心思，惨淡地笑了笑，低声道：“贝拉，我终于明白了，流星不是我应该喜欢的人。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我的位置，流星一心追求力量，追求顶峰，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的心很小很小，小得容不下其他。”

“安娜，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你，但是，看到你做出理智的选择，我为你感到高兴。”贝拉张开双臂，给了安娜一个大大的拥抱，金色的长发与火红的长发交织在一起，飘舞在月色照耀下的晚风中，“安娜，回天堂好好休息一阵子吧，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好主人。”

安娜没有出声，轻轻拍了拍贝拉的后背，一行晶莹滚烫的热泪滑出眼角，打湿了贝拉的发梢。

“……安，安娜？”

安娜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眸中依然流转着星星点点的泪花：“贝拉，我没事。呵，突然想起了与流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尽管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我还是没办法忘记。偶尔，流星也会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偶尔，他也会疼惜地抚摸我的长发，温柔地拥抱着我……贝拉，怎么办？我，我忘不了他，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刚刚逼退的泪水再次涌出眼眶，缓缓滑下安娜那张水晶般美丽的脸庞。

“安娜，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贝拉心疼地抱住安娜，轻轻为她擦拭泪水，自己的蓝眸中也盈溢着璀璨如钻的泪光，“安娜，离开人间，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天堂吧。艾西斯大人说过，时间能够让我们淡忘一切，慢慢地，你就会走出痛苦的阴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娜紧紧拥住贝拉，靠在她的肩头，低声痛哭起来。

自从来到流星身边，安娜的心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疼痛，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心痛得窒息，痛得淌血，她还是无法自拔地喜欢流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人类的情感，真是可怕呢。

或许贝拉说得对，她确实应该返回天堂了，至少，她需要一段时间来静静地遗忘，静静地为自己的心疗伤。

“安娜，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安娜仰头逼退眼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嗯，你问吧。”

“为什么流星那样的人会拥有守护天使呢？是不是艾西斯大人弄错了？”

这个疑问在贝拉的心中存在了很久，所有的守护天使都知道，只有某些特殊的人类才能得到守护天使的保护，普通人类是不可能拥有守护天使的。

贝拉想说，风南是个例外，但仔细想想，从风南得到“破魔之戒”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了。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显得有些犹豫，几次欲言又止。

“安娜，如果很为难，你就不要说了，当我没问过吧。”

安娜摇了摇头，凝眸注视着贝拉，火焰般绚红的长发在她的眼底落下一道道暗影：“不是为难，而是……感觉自己说出来，很丢人，很没面子。其实，流星拥有灵异感应，他能够感觉到天使和魔族的存在，尽管他的双眼看不到，但是，他的感应非常敏锐，甚至超越了我们。你知道吗？流星就是因此得到了魔族右使夜冥的赏识，他……他加入了魔族，所以，我和他之间的天使契约也自动解除了。”

什么？

原来，原来流星已经变成了魔族中的一员！

这，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贝拉倏地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盯着安娜，分明在她那对红色玛瑙般灿亮的眼眸中看到了深刻的悲伤。流星为什么要加入魔族？流星怎么能如此无情地伤害安娜？

“安娜，你是说，夜冥去找过流星？”

每每听到“夜冥”这两个字，贝拉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仿佛心底某个幽深而脆弱的角落慢慢渗入了冷水，湿漉漉的。

安娜扬唇苦笑，长长的睫毛缓缓眨动：“不，夜冥怎么可能与人类交谈？是流星感应到了异样的气息，与中级恶魔订立了归顺契约，发誓永远为魔族效命，而夜冥答应给予流星一直追寻的力量。哼，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守护天使很丢脸，很可悲？我呀，非但没有守护好自己的主人，还眼看着他变成了魔族的一员，这样没用的我，就算回到天堂，也会被艾西斯大人处罚吧。”

“不，那根本不是你的错！”贝拉轻轻拍着安娜的后背，微笑着安慰她，“安娜，艾西斯大人明辨是非，他不会随意处罚我们，而且……艾西斯大人一定知道，你曾经多么拼命、多么努力地保护过流星，是流星这个主人没有资格拥有你！”

安娜深吸一口气，唇角漾起一抹释怀般的笑容，她将双手搭在贝拉的肩膀上，红色玛瑙般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贝拉，沉声道：“贝拉，风南是一个好主人，他值得你去信任，也值得你去喜欢。如果，如果你喜欢上了风南，千万不要放弃他，知道吗？”

贝拉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水晶般白皙纯净的脸颊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她羞怯地望着安娜，略显犹豫地问道：“安娜，我们守护天使真的可以喜欢人类吗？”

“嗯，可以。”安娜肯定地回答，抬手敲了敲贝拉的额头，故意逗弄她，“天堂里虽然有规定，天使不能喜欢人类，不能喜欢魔族，但是，规矩是可以改变的。你一定也听说过炽天使与魔族左使相爱的故事吧？”

“是的。”贝拉微蹙眉心，蓝眸中闪过淡淡的忧伤和同情，“听老一辈的天使说，他们最终都被逐出了天界和魔界，下落不明。”

安娜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他们，他们不惜冲破两界的禁忌也要在一起，这不是很令人感动吗？炽天使曾是天神最信赖、最疼爱的天使之一，发生那件事之后，天神非常痛心，对于天使们的感情也放松了管制。贝拉，如果你真的喜欢风南，不想被天规束缚，那么你可以请求艾西斯大人帮忙，放弃天堂里的一切，作为人类生活在风南身边……”

欸？欸？欸？

这，这是真的吗？

贝拉霎时惊呆了，海水般的蓝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安娜。

“安娜，真的可以吗？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安娜笑望着贝拉，调侃地说道：“你呀，简直是天堂里最守规矩的守护天使，一向做事有板有眼，大家当然不会对你说这些坏规矩的话啦！”

“安娜，谢谢你！”贝拉突然紧紧握住安娜的手，仰头注视着她，蓝眸中流转着星辰般闪亮柔和的光芒，“安娜，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真正喜欢你、疼惜你的人。”

安娜但笑不语，轻轻揉了揉贝拉的长发，抬眸望向了夜空中清冷的明月。

会遇到的，她一定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然后，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真心真意的恋爱。

“贝拉，还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安娜离开前，面色凝重地对贝拉说道，“在篮球比赛期间，流星曾对我说过，他在体育馆内感应到了魔族的气息。不管是真是假，我只希望你能够小心提防，毕竟风南手上有‘破魔之戒’，那是魔族一心想要夺取的东西。”

体育馆内竟然有魔族出没？

贝拉微蹙眉心，凝眸陷入了沉思之中：奇怪，真的很奇怪！几乎每一次比赛，她都会出现在体院馆内，坐在观众席上呐喊助威，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魔族的气息呢？

安娜的离开，让贝拉接连几天情绪都很低落。

风南得知原因后，更加珍惜贝拉，也更加疼爱贝拉，他希望消除贝拉心底的恐慌和不信任，让贝拉明白，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放学铃声敲响，同学们纷纷走出了教室。

夕阳的余晖绚烂依旧，泛着金边的橙色光泽令贝拉感到一阵温暖。

“贝拉！”

清脆的呼唤声由远及近，贝拉转过头的瞬间，秋雅的身影已经与她近在咫尺。

贝拉微微一怔，有些愧疚地笑了笑：“秋雅，你找我？”

秋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贝拉，很久很久没有出声，仿佛在积攒勇气和力量，直到有同学走进教室拿东西，秋雅才淡淡地问道：“宗云说你和他分手了，是真的吗？”

贝拉紧紧抿唇，用沉默做出了回答。

“为什么？”

贝拉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因为不够喜欢，因为不想欺骗宗云，也不想欺骗自己的感情。”

秋雅漠然地笑了笑，绒毛般的短发隐隐遮挡了她眼中凌厉的眸光。

“贝拉，你还是在说谎。”

“我……”

“你在找借口！”秋雅冷冷地盯视着贝拉，白皙精致的面孔上竟然凝结着薄薄的寒霜，这样的秋雅是贝拉最不熟悉的，“贝拉，我已经知道了，你喜欢风南……你喜欢风南，这才是你与宗云分手的原因！”

贝拉的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退，双手轻轻地颤抖着。最终，秋雅还是知道了……

贝拉并非存心隐瞒秋雅，只是，她始终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将自己对风南的感情告诉秋雅，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秋雅是多么喜欢风南。

“秋雅，对不起，我……”贝拉握紧双手，抬头凝望着秋雅，海水般幽蓝的眼眸中流转着深深的歉意，“是的，我喜欢风南！但是，之前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想帮助你的心意也绝无虚假，我……”

“虚伪！”秋雅淡漠地勾唇冷笑，黑亮的瞳眸里燃烧着两团忿忿的怒火，“贝拉，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哼，你从一开始就惺惺作态地接近我，试探我对风南的感情，现在，你满意了吗？我只是一厢情愿，我输给了你，你再也不需要假惺惺地笑了，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我，这就是你卑劣的目的吗？”

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贝拉拼命摇头，眼底含泪，委屈和酸涩一股脑涌现出来，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心，海水般的蓝眸渐渐被泪水淹没，一片朦胧。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喜欢风南？

可是……

怎么办呢？就像宗云说过的那样，喜欢就是喜欢，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也无法再回头了……

不知何时，秋雅离开了教室。

贝拉的长睫毛湿漉漉地眨动，晶莹的泪水缓缓滑落，在白净美丽的脸庞上留下深深的泪痕，夕阳照在她的头发上，散开一片碎金子般的光影。

走在回家的路上，贝拉一言不发，令风南不由得拧紧了眉宇。

“贝拉，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啦？”

贝拉轻轻摇头，坐在脚踏车后座上，突然用力揽紧了风南的腰：“别担心，我没事，快点回家吧，我们去市场买樱桃，好不好？”

“你以为樱桃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啊？”风南扬唇浅笑，绝美的容颜浮上一抹柔和的笑容，若不是贝拉坐在他的身后，他一定又会抬手敲她的脑门儿了。

“嗯，天堂里一年四季都有樱桃，红红的，像宝石一样。”

风南微微拧眉，将一只手覆盖在贝拉的手背上，沉声问道：“贝拉，你还是很想返回天堂，是不是？”

听到风南的话，贝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语很可能伤害了风南的心。

“不，不是的。”贝拉想解释清楚，又担心越说越错，干脆更加用力地抱住风南，将头轻靠在他的脊背上，用自己的行动给出了最好的回答。

风南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流转着深刻的柔情，微微上扬的薄唇预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啊，真是甜蜜呢，甜蜜得令人作呕！”

伴随着充满嘲讽的戏谑声，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在风南和贝拉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竟然是流星！

看到流星的瞬间，贝拉立刻跳下脚踏车，将风南护在了自己身后。

“哈哈！哈哈！”流星狂妄地大笑起来，亚麻色的及肩长发在风中恣意飞舞，“风南，你这样躲在一个女生背后，不觉得丢人吗？亏我还将你当成对手，我一定是瞎了眼了。”

“流星，你给我住口！”风南气愤地握紧双手，用力扯开贝拉，深邃如潭的黑眸中跃动着火焰般炽烈的光芒，“流星，你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纠缠贝拉，贝拉是绝对不会做你的守护天使的！”

风南以为，流星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抢走贝拉，得到贝拉的力量。

然而……

风南想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现在的流星已经变成了魔族中的一员，他根本不屑于守护天使的微薄力量，他这次前来，是为了完成自己加入魔族后的第一个任务。

“风南，不要再与他浪费口舌了！”贝拉张开洁白如雪的羽翼，渐渐变为无形，一字一句地说道：“风南，流星已经不是人类了，他的目标不是我，是你！”

什么？

风南倏地怔住，耳旁不断回响着贝拉的话。

什么意思？流星不是人类，那……那他现在是什么？

“啊，安娜那个家伙，真是可恶呢。”流星抬手揉了揉亚麻色的长发，俊逸妖娆的面孔顿时冷魅几分，狭长的凤眸冷冷地望向了风南，“没错，贝拉说得没错，我现在是魔族右使夜冥的手下。风南，你我之间就在今天做个了结吧。”

言毕，流星大手一挥，十几个张开黑色羽翼的恶魔立刻从天而降，偌大的结界将贝拉和风南禁锢在一个相当不利的地方。

贝拉的蓝眸瞬间冷凝下来，雪白的翅膀周围迸射出一片水蓝色的光芒，渐渐形成无坚不摧的透明屏障，将风南缓缓包裹起来。

“风南，我来对付他们，你……”

“不，不！”风南凝眸注视着隐匿在空气中的贝拉，绝美冷傲的面孔上写满了坚毅和执拗，“贝拉，我不要你来保护！无论我的力量多么渺小，我都要和你共同进退，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

贝拉的心顿时变得温暖起来，她正想开口感谢风南，却瞥见流星的背后突然张开了一对黑色的翅膀。

果然，流星已经彻底成为魔族的一员了。

“风南，小心！”

当流星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如匕首一般飞向风南的时候，那些一直冷眼旁观的恶魔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了贝拉。

奇怪的是，恶魔们并没有对贝拉发动攻击，只是竭尽全力阻止她靠近风南。渐渐地，贝拉用天使之力形成的“水晶墙”，在流星的疯狂撞击下，最终还是变成了碎片。

于是，黑色的羽毛狠狠地刺入了风南的身体。

“风南，风南——”

贝拉被魔族团团包围住，怎么都无法冲出来，那些魔族早已商量好了，不对她出手，却有效地桎梏着她的行动和力量。

“咳咳咳，咳咳……”

风南重重地被击倒，气喘吁吁地趴在地面上，身体上很多地方都被羽毛割伤，流淌着殷红的鲜血，尤其是他的胸口，那道斜长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

“哈哈！哈哈！”流星邪魅地大笑，抬手抓紧风南的衣领，望着他嘴角淌下的鲜血，笑意愈发加深几分，“风南，怎么样？哼，手下败将的滋味如何？好吧，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肯跪下来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

风南冷冷地勾起薄唇，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深邃黑亮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惧怕之色。尽管身负重伤，他却自始至终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流星，你干脆杀了我吧，否则……”

“哦？”流星一把甩开风南，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好心成全你。”

黑色的羽毛再一次飞起，贝拉的蓝眸中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她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魔族的包围圈。

然后——

贝拉用自己洁白如雪的羽翼挡住了风南伤痕累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