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界上没有了痛苦,就只剩下了卑微的幸福
书名:水晶天使的华丽舞步作者名:林小小本章字数:10635更新时间:2023-12-27 20:36:43
【一】
医院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田雨乐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真希望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真实的,再或者在里面急救的是她,而不是骆冉辰。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冉辰的肺部一直有问题,不易再受风寒邪气,这一次整个呼吸系统被感染不说,连心脏都受到了影响,万一发展成心肺系统的并发症,他以后就真成了个病秧子。”
医生的几句话,就已经把人推入了深渊,早上特意从香港赶回来的骆怀儒在听完这些话时,脚步不由得倒退了一下,幸好被身边的卢秘书及时扶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峻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田雨乐,他迈步向她走近。
也把医生的话听在耳中的田雨乐,心里正强烈地自责与内疚。
“这里不欢迎你,你最好马上离开。”骆怀儒过于愤怒而使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田雨乐扶着窗边站了起来,鼓足勇气地说:“我想等冉辰醒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等!”骆怀儒暴怒地喊,吓得走廊里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辰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死一百次也没有用,给我滚,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一向以绅士形象示人的骆怀儒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女生发火,可见他已是盛怒。
“我,我马上就走。”田雨乐拼命地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骆冉辰生病是因她而起,她在这儿只会让骆怀儒更加恼火。
她不舍地看了病房一眼,然后低下头,在医护人员异样的眼神下匆匆离开。
看她的背影消失,骆怀儒却是怒气难消,对身边的卢秘书说:“切断田家的进货来源,给房东三倍的价钱让她收回房子,还有,买下对面闲置的商铺,开一家那个地区最大的水果超市。”
卢秘书怔了一下,看来总裁真是要把田家往死路上逼了,他点下头说:“是,那学校那边?”
“暂时先不用管,我要让她主动退学!”骆怀儒恶狠狠地说着,第一次他被一个孩子彻底激怒了。
这次,骆冉辰是真的被骆怀儒给看管了起来,在学院里根本听不到他一点的消息,连季元风也无法从骆家那儿知道些什么。
校园里,季元风和田雨乐一起走在棕榈大道上,灌木已经长出了鲜绿的叶子,春风中充满泥土的气息还有草木的芬芳。
“对不起,联系不上冉辰,没有人知道他被他爷爷送去了哪儿。”季元风边走边愧疚地对田雨乐说。
“没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田雨乐暗淡的眼神,让季元风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疼,宁愿看着她和骆冉辰笑,让自己心疼,也不想看到她为了骆冉辰而变得消沉。
“放心,骆家的医生很厉害,冉辰一定会好起来的,倒是你不要再这么分心了,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你应该努力学习才行啊。”
“我知道啊,只是心里真的还放不下,总是在想着冉辰。”
“只要他病好了,一定还会想办法再出现在你面前的,你要相信他。”
季元风说到这儿,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对她微笑并安慰,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透过它仿佛能看到整个世界,直视它可以净化灵魂一样,小小的酒窝,那么迷人。
“元风,谢谢你。”田雨乐再次感谢他。
“你和我这么客气,就是想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吧,我会很伤心。”
田雨乐莞尔一笑,对季元风真是有些愧疚,可是很多事,再愧疚也是不能用感情来弥补的。
她向前方看着,视线被要坐进车里的骆子姗吸引,她急忙快步跑过去,拽住差点关上的门。
“田雨乐,你干吗?”骆子姗斜眼瞪她,真不知道爷爷怎么还会心慈手软,让田雨乐继续在这里上学。
“我想问问冉辰的病怎么样了?”难得地,田雨乐这次和她说话没有剑拔弩张,这让骆子姗很意外。
“哟,这还是我认识的田雨乐么,怎么低声下气的,这算是求我吗?”
走过来的季元风听不下去了,站在雨乐身后说:“子姗,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还是告诉雨乐吧。”
骆子姗嫉妒地咬下嘴唇:“我就不说,能怎样?”她使劲地拽车门,狠狠地关上。
多亏雨乐躲得快,没有夹到手,看着车子离开,她的心情又低落到了最低点。
“听子姗说,冉辰被他爷爷送到他家的一个庄园里去休养了。”柏俊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田雨乐惊喜地看向他:“真的?谢谢你啊,柏俊。”
季元风也笑着拍下他的肩膀说:“谢谢。”
柏俊玩着书包带,有些别扭地说:“不要管别人了,田雨乐,还是小心点你们家吧,听我爸说,领秀财团买下了你家对面的商铺,正以最快的速度要开一家水果超市呢。”
听他这么说,田雨乐和季元风的脸上都露出惊愕的表情,骆怀儒真的动手了。
“我先回家了!”因为惦记爸妈,她心底没来由地发慌,匆忙说一声就向校门外跑去。
心慌意乱的田雨乐跑到自家的超市前,扭头注意到了对面昨天还空闲的整幢旧楼今天就已经被巨大的广告牌挡住,上面写着的是有一家新的蔬菜水果超市即将开业。
她刚要推门进去,却见房东阿姨以及与爸爸平时有来往的几个供货商从里面走出来。
她迫不及待地走进超市,看到爸爸妈妈正相对而坐,满面愁容地叹气,再看超市里的货架,大多数都空了,没空的却只有些快坏的水果。
“爸,你昨天不是去上货了吗?”田雨乐小心翼翼地问他。
田家成重重地叹口气说:“几家果园的主人说水果被人一次买光了,这不,有几家来把我以前预付的货款都退了回来。”
“房东阿姨来干什么?”
“她……她说房子要卖给别人了,让我们腾房子。”
听爸爸妈妈这么说,田雨乐心知肚明:“看来是骆怀儒干的,他真的想把我们赶走。”
田妈妈这时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埋怨田爸爸说:“我说当初就买个门市,可你偏不听,这回好了,房子是人家的,人家说撵走咱们就撵走咱们。”
“哎呀,这里卖不了水果,我们换别地方卖啊。”
“可是那些供货商不给你水果了,你还重新找货源吗?再找的话肯定很麻烦,我们又要重新开始了,这十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老婆……”田爸爸伸手想把田妈妈搂在怀里,却被田妈妈恼怒地狠狠推开。
看到他们这样,田雨乐心里十分难受,酸涩的眼泪涌上了眼眶,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都是因为她,可爸妈却不舍得训斥她。
突然,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自私,太不懂事了。
养父母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好,她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心血最后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骆怀儒,看来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二】
直升机在蔚蓝的天空中飞行,脚下的山川披着一层绿绿的外衣,已经可以隐约看到茂密的山林中那座童话般的城堡,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回去了一般。
“让我在冉辰生病期间照顾他,等他的病好后,我就会主动退学并且离开,不再让冉辰找到我,但是你不能再为难我的养父母。”
这是田雨乐找到骆怀儒时和他协商好的条件,和父母离开,不让骆氏再控制田家的水果进货渠道。
骆怀儒答应她,并派人送她去陪冉辰。怪不得联系不上冉辰,原来他被送到他们小时候住过的骆家庄园里。
直升机降落在花园里的草坪上,管家已经带人在等着她。
庄园里的管家和仆人都换掉了,田雨乐对他们并不熟悉,不过看向那城堡时,儿时的一幕还是浮现在眼前。
当时辰辰生病去住院,她答应等他,结果却走了。
如今,他还是生病,她回来了,最后却又要离开。
所以走进去时,她的心情万分悲凉,但是到了骆冉辰的房间外,她用手掌轻轻在脸上拍了拍,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一些,努力笑了笑才推开白色的房门走进去。
“喀喀喀……”急促的咳嗽声传来,骆冉辰靠在床头坐着,旁边放着挂点滴用的输液架,房间里有一股消毒水味。
听到开门声,他有些愠怒地转过头来,在看到田雨乐时,眼神却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田雨乐脸上带着笑意,但是脸颊却酸酸的,更想哭出来,不过她最终还是笑吟吟地打着招呼:“下午好,辰辰。”
亲切又自然的声音,就像是这十年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又像是穿越到了十年前,那个胖胖的小女孩又来到了他的房间。
骆冉辰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地问:“乐乐,你怎么来了?”
他激动地要下床,但是手上还扎着针,田雨乐快步跑过去摁住他的手:“你别乱动啊,我是来护理病号的,这几天都不会走哦。”
“我爷爷同意让你来的?”
“当然喽。”
田雨乐点点头,替他在身后加了一个枕头,让他更舒服地靠在床头,又查看床头柜上的药,看上面的服用说明。
骆冉辰的视线紧追着她的脸,十分不相信地问:“我爷爷怎么会同意啊,你和他约定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啊,我是来接受惩罚的,你爷爷说我害得你生病,就要照顾你,不要想太多啦,乖。”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发现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来这次病得真的很厉害。
而他半信半疑地算是相信了,俊秀的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望一眼窗外说:“可惜,桂花没有开。”
田雨乐看了一眼窗外,桂花树的树枝上只有刚长出来不久的绿叶,嫩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星星一样的光芒。
同时也想到了儿时他们俩之间的约定,她嘲笑说:“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爬树的事啊。”
骆冉辰咧着嘴笑了,但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很恭敬地说:“田小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在隔壁。”
“不用在隔壁,在我的床对面加一张床。”骆冉辰一边咳嗽一边吩咐,管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她是来照顾我这个病号的,当然要二十四小时陪在我身边了,快点去!”骆冉辰严肃起来,管家点下头马上出去安排。
“我们住在一个房间,不太方便吧?”田雨乐为难地说,庄园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呢。
“有什么不方便,又不是没住过,难道你怕我传染你吗?”
“不怕啊,你传染给我,你就能早点好啦。”田雨乐很认真地说。骆冉辰伸手拍下她的头,笑得格外灿烂:“傻瓜。”
恋爱中的人,都会变成傻瓜吧。
在相遇之前,我们都只是命运掌心里凌乱的线。
注定相遇,也注定纠缠。
她认为最浪漫的事,就是和冉辰一起慢慢变老,但她认为最伤感的事,就是想和冉辰一起慢慢变老。
伪装出来的开心,伪装出来的微笑,都在预示着,她与他之间的离别,即将到来。
她在对骆冉辰笑着,说着所有好玩的事让他开心,听着骆冉辰不时地发出沙哑的笑声,她的心里却是酸涩的,泪流成河。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晚,应该说是只顾聊着,根本忘记了时间,圆圆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像水一样的月光漫进了房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无声息地照射进房间,鸟儿在窗外的树梢上欢快地叫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吵醒了田雨乐。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骆冉辰微笑的面孔,他侧身靠在床头,像是已经看了她很长时间。
“我是不是醒晚了,你吃药了吗?”她慌忙坐起来,先看向床头柜上的药瓶,每天早饭前半小时,骆冉辰要吃第一次药。
“已经吃过了。”骆冉辰温和地笑说,“你再多睡一会儿嘛,我还没看够你呢。”
“我有什么可看的?”她伸手梳理下长发,然后把被子叠好。
骆冉辰注视她垂下来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摆动,将照进来的阳光轻拂得像水波一样熠熠生辉。
“乐乐,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每天睁开眼睛可以看到你,每天都这样该多好。”他发自肺腑的感慨,让背对他的田雨乐心里酸涩。
对不起冉辰,原谅我不能给你这样的承诺。
尽管已经过了十八岁,但是和爷爷相比,骆冉辰还是太小了,他没有足够的羽翼来保护她,也没有能力去和强大的爷爷抗争什么。
“我去给你取早餐。”田雨乐转过来,脸上还是灿烂的笑容,快步走出他的卧室,在迈出门的一刻,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人活着就一定会失去一些东西,而这些常常伴随着痛苦。
相比想得到一瞬间的大爱,她更想得到细小而深刻的爱。
所以,他们注定要离别。
那么在分开之前,多留一点回忆吧。
【三】
午后的琴房里,回荡着田雨乐空灵的歌声,她一边弹着钢琴,一边唱着为骆冉辰写的歌。
骆冉辰靠在长椅上听着,管家端来了刚刚熬完的中药放在他的手边,看了一眼那褐色的药,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田雨乐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正弹唱着,琴房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眉眼和骆冉辰很相像,她停了下来,这个人她在照片中见过,是骆冉辰的爸爸骆威。
“小姑娘,你唱得很好听嘛。”骆威走进琴房,满脸笑容,不过骆冉辰看到他却冷下了脸,甚至眼睛中带着恨意。
“叔叔好。”她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大忙人终于出现了,不过深知骆冉辰的脾气,她紧张地看向他,担心他和他爸爸发生冲突。
骆威也感觉到儿子注视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个陌生人一样,他不免尴尬地问:“辰辰,病好点没有?”
这种语气,倒像是两个许久没见面的人之间的客套话。
“你走错地方了吧,是不是陪那个女明星回国,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啊。”骆冉辰的话里带着怒气。
“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女明星吗?我现在不和她交往了,换了。”骆威直白地说。
他口气的随意让骆冉辰脸上露出鄙夷的笑:“这次换哪里的了,是欧洲的、亚洲的,还是美洲的?”
“你爷爷说你病了,我特意从英国回来看你的。”
“用不着你看,从小到大,比这严重的病我得了好几次,你也没回来看过我,你走!”骆冉辰激动地说,冲动地抓起药碗就往爸爸的脚下一扔,忍着咳嗽站起来大步走出了琴房。
骆威尴尬地站在那里,汤药弄脏了他的鞋面。
“叔叔,您不要怪冉辰,他最近生病,脾气一直不好。”田雨乐轻声劝慰失落的骆威。
“他在怪我这我知道,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给他买了些东西放在门口了,你拿给他吧,我先走了。”
骆威转身要走,田雨乐却拦住了他:“叔叔,你可以留下来待几天吗?其实冉辰还是很想你的,如果他真的不想见你,以他的脾气是会把药碗摔在你身上,而不是脚下。”
“看不出来,你蛮了解他的。”
“还好啦。求求您,先别走,我会劝劝他的。”田雨乐眼神真挚地求他,她知道骆冉辰心里是多么想爸爸。
注视着她那清澈的眼神,骆威感到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让人信任的力量,他不由得点了点头:“我想他根本不会相信我的解释,但有些事也应该让他知道,我讲给你听,你替我告诉他吧。”
那天,田雨乐在琴房里听着骆威讲述关于他的私事,听了很久很久。
田雨乐回到房间时,骆冉辰正躺在床上生闷气,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她端着管家熬好的雪梨莲子汤走过来,轻轻地放在他的床头。
“他走没走?”骆冉辰坐起来问她,见田雨乐摇摇头,原本黯淡的眸子闪亮了一下。
她端起了碗,拿勺子盛了一勺汤水递到他的唇边,他听话地低头喝了一口,脸上的怒气舒缓了很多。
“你爸爸真的是专程回来看你的。”
“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他了呀,坐了一夜的飞机,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看你,还给你买了好多吃的玩的,你还说你爸不管你,可是我看他很了解你的喜好呢。”
骆冉辰推开她手中的碗,说:“喂,田雨乐,你是不是被我爸收买了,在替他说好话。”
“才没有被收买呢,我能看出来你爸爸还是爱你的啊。”
“他爱我怎么会不管我,基本不回来看我。”
“那是因为有你爷爷,所以他不敢回来。”
“这又和我爷爷有关系?”
田雨乐点了点头,说起了在琴房里骆威给她讲的事情:“你爸爸很爱你的妈妈,可是在你妈妈去世后,你爷爷想让你爸爸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可是那样你就会有后妈,他怕后妈对你不好,所以反抗爷爷,甚至故意在外面花天酒地,让自己背上花花公子的名声,就是为了让你爷爷相中的那些女人对他失望,你爷爷很生气,就不让他来看你。”
“我爷爷怎么能这样?!”骆冉辰对爷爷的行为再一次失望了。
“都是因为爱你,只不过你爷爷的爱更加自私一些吧,而且以前你对你爷爷的话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才会和你爸爸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田雨乐说的这些话,让骆冉辰的心受到了深深的触动,如果不是爷爷在对待田雨乐的事情上暴露了一些本质,他现在兴许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这些话。
见他没有排斥自己说的话,田雨乐把手中的碗放下,继续说:“我从来没和你讲过吧,我亲生妈妈去世之后,很多人让我爸爸再娶,甚至有的阿姨主动到我家想接近我爸爸。可是我爸爸拒绝了她们。他和我说过,就算一个男人带着女儿很难,但他也会咬牙坚持住,因为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留给他的礼物,是他们爱的延续,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和玷污这份爱。我想你爸爸和我爸爸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骆冉辰错愕地注视她,看到她双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养父母救了我的命,我叫他们爸爸妈妈,是感谢他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可是在我的心里,我的亲生父母从来没有离开过,只要闭上眼睛,我还是会看到他们的笑脸……”
说到这里,田雨乐的声音哽咽了,泪水滑过了脸庞,心里充满深深的感伤,她真的好想他们。
骆冉辰伸出手臂把她搂在了怀里,鼻子也酸酸的,心里堵得说不出来话。
那一晚,心里斗争了许久的骆冉辰终于走进了父亲的房间。田雨乐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聊到了很晚很晚。
那一晚,她躺在床上,眼泪决堤,满心思念着早就逝去的亲生父母,回想起妈妈弹着钢琴教她唱歌,爸爸站在旁边打着拍子。
爸爸说,总有一天,他们会和妈妈在天堂遇见的。
爸爸现在应该和妈妈在天堂里团聚了吧,而她呢,还要等很久很久。
这是多么久远的一个承诺啊,会久到记忆都蒙上灰尘,久到往事都开出花朵,久到连梦中都不再奢求。
他们,一直还在,她,始终没忘。
她会记得这个承诺,等到老去的那一天,他们会再次重逢。
一夜之间,庄园里的山茶花全都开了,红艳艳的,缀在枝头上,像是天空中最美丽的那抹云霞。
只住了一天的骆威便要回英国了,骆冉辰和田雨乐一起送他到庄园的门口,早已经有司机在那里等他。
骆威伸手疼爱地抚摸着骆冉辰的头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说:“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生病,爸爸想看到一个健康快乐的辰辰,好吗?”
骆冉辰点了点头,和爸爸的关系刚刚恢复,他还是有些别扭,只是低声说:“你也注意身体,少交点女朋友吧,如果有人真心对你,就留住她。”
骆威怔了一下,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大度:“好,我会的。辰辰,你先进去一下,我和雨乐说几句话。”
骆冉辰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许乱说话。”
警告完,他碰了一下田雨乐的手,对她警示地看一眼,田雨乐忍不住笑起来,弄得骆冉辰脸更红了,咳嗽了两声走了进去。
骆威的视线从儿子的背影上收回来,观察着田雨乐的脸色说:“谢谢你乐乐,你帮了我大忙。”
“不用谢,其实你们互相都是爱着对方的,我只不过是帮你们传个话而已。”
“辰辰能听你的话,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说明他很在乎你,昨晚他可是没少和我讲你的事哦。”
“真的?”田雨乐吐下舌头,顽皮地笑起来。
但是骆威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爷爷对你们的态度,乐乐,别怪叔叔帮不了你,我爸爸为人强硬,做事又独裁,我真是无能为力替你们改变他的决定。”
“没关系的,叔叔,我都明白的。”
“难为你明白。你要是出国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叔叔会尽全力帮你的。”骆威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记住了,谢谢叔叔。”田雨乐感激地说。
骆威笑了笑,坐进了车里。
望着远去的黑色轿车,她呆呆地站在那儿出神,身边的阳光被骆冉辰挡住,他问:“我爸和你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谢我。”她若无其事地说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骆冉辰看在眼里,心却是有些酸涩。
他不着痕迹地笑着拉过她的手,刚才心里的那点彷徨和无措忽地就消失了,种种情绪现在只沉淀出一种幸福来。
两个人拉着手沿着开满山茶花的小路向前走着,四周宁谧,花落无言。
【四】
骆叔叔走后没几天,骆冉辰又发起了高烧,并且咳嗽得更厉害了,惊慌的田雨乐通知了管家,并连夜叫来了骆家的家庭医生。
医生拿着听诊器贴在骆冉辰的胸部,又拿出放在他腋下的体温计,低声自语:“真是奇怪了,这次的药量够大了,怎么还没好。”
田雨乐皱紧眉头,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骆冉辰,追问医生:“是不是药不对症啊,怎么天天吃还不好啊!”
“怎么可能不对症,给辰少爷吃的都是国内最好的药了,我再增大些剂量吧,再不好的话,我这医生这么多年算是白当了。”
家庭医生摇摇头,和管家一起出去,在商量关于药量的事。
骆冉辰刚打了退烧针,但脸上还是有些潮红,田雨乐给他的额头上换了一块退热贴,盯着他的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感觉哪儿不舒服吗?怎么一直不好。”
他却有些不自在地躲避她的眼神,把头偏向另一边说:“我不舒服,想睡觉,你别和我说话啦。”
“好,我不打扰你。”田雨乐替他把被子盖到胸前,然后回到了旁边自己的床上。
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如果一直不好的话,真的留下了病根怎么办,他还不到二十岁,人生的路还很长。
正想着的时候,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
她拿起手机,是季元风发来的信息,她来庄园里陪护骆冉辰的事,只告诉了他一个人,每隔几天,季元风都会发短信问他们的近况。
“冉辰的病好些了吗?”
“还没见好,家庭医生刚刚检查完,说根本没有见好的迹象,要加大药量呢,怎么会这样呢?”
许久,季元风又发过来一条短信:“他每次吃药,是你亲眼看着他吃下去的吗?”
“是啊,几乎都是在我面前吃下去的啊。”
“这样啊,看来他没有机会倒掉嘛。”
看到这一行字,田雨乐不由得看向床上的骆冉辰,自从她来了庄园后,他每次吃完药都会上厕所,难道……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紧盯着像是睡着了的骆冉辰。
第二天一早,田雨乐拿着几粒药还有水杯递给了骆冉辰。
“冉辰,医生没给你开中药,换成西药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漫画书,毫不犹豫地把药片扔在了嘴里,然后喝下一口水。放下了杯子,他又像平常一样说:“我去卫生间。”
田雨乐收拾着床头柜,听到他进了卫生间,马上也跟了过去,耳朵贴在卫生间门上,却听不到什么。
难道真的在上厕所?
不管那么多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猛地按下了门把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看到马桶旁站的人,她惊呆了,骆冉辰正弯腰张着嘴,诧异地看着她。
他伸手去按马桶开关,但田雨乐比他还要快一步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低头看向马桶里,刚才她给他拿的几粒药全都掉在了里面,她忍不住生气地质问:“你,你不会是真的每次都把药吐出来了吧?”
“没有啊,今天早上有点反胃,就吐出来了。”骆冉辰的眼神有些躲闪,明明是在说谎。
田雨乐气得嘴唇颤抖:“骆冉辰,你还在说谎,如果不是每次把药吐掉,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见好!”
“我不喜欢吃这些药,太难吃了。”
“再难吃你也要吃啊,不吃药你的病怎么能好,我白天晚上守着你,我为的是什么啊,就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骆冉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伤心地说着,他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真要变成个病秧子吗。
见她真的生气了,骆冉辰也情绪激动起来:“反正这病也死不了,我宁愿一直病着,因为我的病要是好了,你就会离开我,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让田雨乐呆若木鸡,看着骆冉辰委屈愤怒的眼睛,她颤声问:“你,你知道了?”
“那是我亲爷爷,他有什么样的手段我能猜不到吗?”
骆冉辰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哽咽起来:“我真的不想让你离开我,真的,我宁愿一直这样病着,就像我爸爸那样,为了我妈妈,一直在伪装。”
“冉辰……”
田雨乐泪如雨下,情不自禁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骆冉辰紧紧地搂住了她,两个人相拥而泣,这些天的欢声笑语都不过是给对方的安慰,其实在他们的心里,早就是苦中作乐的伤痛。
为了让你开心,我忍住眼泪,只为让你看到最爱的笑容。
第一次,田雨乐见到骆冉辰会哭得这么伤心,那种抑制不住的悲伤,像是从心底里、骨子里发泄出来的一样。
“乐乐,你一定要等我长大,我一定会用我的能力保护你,你要相信我。”他边哭边在她耳边说着。
田雨乐不停地点头:“我相信你,在我们见面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
两人紧紧地拥抱着,谁也不想松手,都怕手一旦松开,就会再也抓不到对方。
再多的执着,再多的在乎,融入太多的无可奈何在里面,那终究也是一种悲哀。
【五】
骆冉辰没有配合治疗的事终究还是让骆怀儒知道了,这也意味着田雨乐和骆怀儒的约定将提前终止。
第二天,卢秘书就带着一群保镖走进了骆冉辰的房间,骆冉辰下意识地把田雨乐护在了身后,警惕地问:“你们想干吗?”
卢秘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举止看上去很客气,但语气却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冷酷。
“田小姐,您和总裁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请离开庄园。”
“我的病还没有好,不能让雨乐离开。”骆冉辰大声地反对,剧烈喘息着,身边的田雨乐听到他咽喉中发出来的杂音,心疼不已。
“恐怕有田小姐在,小少爷您的病更不容易好。别让我为难,田小姐,我们走吧。”卢秘书眼神冰冷地看向田雨乐。
骆冉辰拉住了田雨乐,过于紧张手一直在抖着,明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可是眼睁睁地看到田雨乐从自己面前离开,那简直是在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
田雨乐不舍地凝视他的眼眸,嘴角却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冉辰,让我走吧,你要好好的,记得我们的约定。”
“不,我后悔了,乐乐,不要走。”
“冉辰……”
她的身体僵硬着,本来做好心理准备要走的,可是连挪动脚步的勇气也没有。
卢秘书冷冷地对后面的保镖挥了下手,立马走过来两个人去拉田雨乐。
“你们不许碰她,放手!”骆冉辰怒斥着保镖,让那两个保镖很为难。
不过剩下的几个保镖一拥而上,抓住了骆冉辰的手臂,把他往床上推,这更加激怒了他。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雨乐,不要走,雨乐……”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一声声都像刀子在剜田雨乐的心。
“冉辰。”
她轻唤他的名字,想去握住他伸来的手,可是那两个保镖却毫不留情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使劲往外面拽着。
“雨乐,不要走,卢秘书,让我见爷爷,我要见爷爷……”骆冉辰大声地喊着,剧烈的挣扎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撕裂的锦帛,这段时间没有配合治疗,过度的动作导致他突然吐了起来。
“冉辰……冉辰……”
田雨乐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人却被保镖往外拽着。守在外面的家庭医生带着护士冲了进来,卢秘书直接把卧室的房门给关上了,彻底隔断了骆冉辰的声音。
田雨乐挣扎着:“我自己会走,你们放开。”
在卢秘书示意下,他们把手松开了。
田雨乐深深地吸一口气,扭头无限眷恋地望一眼骆冉辰的房门,然后决然地向楼下走去。
这一幕还真是滑稽,十年前,也是卢秘书带着人押送她离开庄园,没想到现在又是如此。
花园的停机坪上,早就已经有一架直升机等在那里,而旁边站着的正是一直没出现的骆怀儒。
看到田雨乐并没有被押着过来,他的眼中倒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对她的怨怒。
田雨乐走到了他的面前,倔强地昂着头,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
骆怀儒紧皱眉头,斥责她说:“让你来是照顾冉辰的,没想到却让他的病情更重,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冉辰的面前,否则,我会让你们家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面对他的威胁,田雨乐却意外地笑了起来,冷冷地问:“骆总裁,让冉辰病情更重的不是我,是你,你不觉得你的爱太自私了吗?”
“冉辰还小,现在还不能体会我的苦心,他的未来应该有更优秀的财团继承人作为伴侣,而不是你这种穷人的子女。”
“骆总裁,对您来说,只有钱财和名利才会让你的子孙快乐吗?哼,你根本就不懂得爱,你是个绝情自私、冷酷无比的人。你不懂得体谅和感受别人的爱,你的一味专横让你的儿子和孙子都感到莫大的压力,所以他们才躲着你、讨厌你。”田雨乐涨红着脸怒斥他。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骆怀儒说话,他脸上浮现起怒气,卢秘书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反应。
骆怀儒的眼神变得阴鸷,他目光冷酷地说:“作为你这种被命运嫌弃的人,你也只配在这和我抱怨。”
“像你这样把金钱利益当成生命的人,你只不过是命运操纵的金色木偶,根本不配拥有世间最真的亲情友爱!”
田雨乐说完便走上了直升机,不再看骆怀儒一眼,门被关上,直升机慢慢地起飞,骆怀儒还有骆氏庄园都渐渐地变小,越来越小。
眼泪漫过了眼眶,她的头靠在了舷窗上,天空的颜色渐渐纯粹明亮,那薄如蝉翼的白云被风轻轻地吹过,她恋恋不舍地最后俯瞰那童话般的城堡。
冉辰,我的爱,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