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改变

念念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她记得自己被抓住了，还险些被抓她的人立刻吃掉。但是最后他们好像因为害怕被杀而将她交给了一个官员模样的男人，然后她被人绑了起来，关进了牢笼。

其间一个预言师模样的人过来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摇着头走开了。

在那个笼子里待了很久很久之后，有人把她拽了出来，拖着扔进了另一个地方。她撞在冰冷的地面上，脑袋很痛，暂时昏迷了一会儿。

等她再次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暗潮湿、弥漫着腥臭味的房间里。房间里的温度很低，湿气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身体，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

她缩着身体，摸索着坐到墙角。

呼吸着四周腥臭冰冷的空气，念念感到压抑，却没有一丝害怕。她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我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害怕，我都不会害怕，念念不断地对自己说，鼓励着自己去面对即将要面对的可怕事情。

她缩紧了身体，四处打量着。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中，她看到在房间的一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人吗？跟她一样被囚禁的人类？

是另一个RH阴性血的少女吗？念念紧张起来，但是她咬着牙，鼓励自己无论是什么都不要怕。

“谁？谁在那里……”她对着空气喊着，紧接着就听到了那边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动的声音。

更加确定那里有人后，念念的胆子不知道怎么就大了起来，冲着那边又喊了一声：“是什么人？你怎么样了？我……”

想了想，念念说：“我是人类，我可以过来帮你，你怎么了？你……”

陡然间，念念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那个人……他已经爬到了念念的身边。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几乎是一瞬间就从那边移动过来，匍匐在念念的身边。

念念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冰冷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全身过电般变得麻木僵硬。

那样的速度，那样冰冷的呼吸，都在告诉她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此刻在她身边的东西，不是人。

是什么？

结合这个地点，吸血鬼仿佛是最好的答案。

念念低下头，虽然房间里没有一点光，她还是本能地想要看清身边的东西长什么样子。

但也就是这个瞬间，她的头还没能低下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也好冰，手指纤长皮肤冰冷，用力地抓住了她，感觉上好像被妖怪抓住了一样。

念念想叫，没能叫出来，冰一样的尖牙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甚至能够感觉到皮肤被一点一点地撕开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念念闭上眼睛，或许在这个城市，这个时间，她这样的少女最后的命运就是如此吧。她已经比别人幸福了很多，比别人拥有了很多，她不遗憾了，一点都不了。

况且，在另一个世界，她或许会更开心一点。那里有爸爸妈妈，有茶茶，有……云海千一。

想到云海千一的时候，她陡然睁开眼睛。她发现她还没死，她的脖子被咬住，尖牙却迟迟没有刺破她的皮肤。

那个可怕的生物就是咬住她，用双手狠狠地抓住她，却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甚至那个生物本身都好像变成了石头做的雕塑，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

几秒钟之后，念念听到生物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好像受了重伤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呼喊。

那声音所传达的痛苦之深，让被他咬着的念念都情不自禁地想问一句：“你怎么了？”

又过了几秒钟，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念念突然被那个抓住她的生物一把抛下，痛苦的号叫声让大地都要震动起来。

“啊……”

那个生物号叫着飞速蹿到了另一边，蜷曲着身体，颤抖着，不断发出更加痛苦的声音。

念念凝视着黑暗中的那个方向，大脑没有反应过来，眼泪就流了下来。而她也是在发现自己流泪了之后，才明白过来：那个声音她认识。

她认识！

她摸过去，虽然知道那个生物已经不是人了，尖牙抵在她动脉上的触感还清晰可感。那个人已经变成了怪物，一种贪食人血的怪物，心里很明白这点，但念念无法控制自己不靠近他。

还没有接触到他，她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他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在完全黑暗的空间里，那个生物蜷缩着身体，就好像受了重伤的小兽。

“千一……”

念念念出他的名字，更多的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对方没有反应，她又一次喊了出来：“千一……”

“不！”她被对方用力推开。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嘴角甚至被咬破溢出了血来。

冰冷的鼻息几乎立刻就打在了她的脸上，千一已经闪电般冲到了她的身边，抱紧她将她带着血的嘴唇凑到了自己唇边。

念念闭上眼睛，如果这就是她的初吻应该有的样子，她觉得那并不算很糟。

可是，再一次，云海千一没有让自己咬下去。从他嘴里发出可怕的惨叫，他紧紧抱住了念念。

“不！”尖叫着，念念被他再次抛下。

念念听到很响的肉体撞击到墙壁的声音，她从地上爬起来，想都没想就再一次冲到了他的身边。她用力地抱紧了他，不让他去残害自己。

“千一，不要这样，不要……”

“放开我……”云海千一发出一声压抑着欲望的沙哑命令，整个身体都因为念念的香味而再次颤抖起来。

“不，除非你不伤害你自己，否则，不！”念念从没有这样坚决过。反正我已经死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遍一遍地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云海千一。

“放开我……否则……”云海千一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可怕了，欲望快要完全征服他了。

“否则什么？我没关心，没关系……”念念笑了起来，将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吃掉我，没关心，如果是你，没关系，没关系。”

“不……”云海千一的声音变得微弱，那是他最后的坚持被吞没的象征。

“没关系，没关系……让我成为你的，成为你的……”念念说着话，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脸，摸到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初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冰冷，匆忙和冷漠。

念念舔着自己的嘴唇，尝到自己血的味道以及一种很咸的液体的味道，那是什么？

凝听着黑暗中在她怀里的男人一声接着一声抽泣的声音，她才知道那是眼泪。她紧紧地抱住那个在她怀里哭泣的男人，抚摩着他冰冷的长发，哭泣着却干燥无比的面孔，颤抖着的肩膀和不断起伏的胸膛。

一直抱着他，过了好久好久，甚至她觉得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过了好久好久，那个男人不再颤抖，她却还是抱着他，就好像他们原本就该如此一样。

“为什么你的脸是干的。”念念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长发，才说。

黑暗中，她度过了一段仿佛只属于她的宁静时光。过了好久，才有人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她：“变异后……我就不会流泪了……”

“撒谎，我尝到了你眼泪的味道。”

“那是……错觉……”云海千一回答道，身体再次痛苦地扭动了一下。

念念将他抱得更紧，嘴唇吻着他的头，好像在她怀里的不是那个高傲讨厌的云海千一，而是她需要用生命去保护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变成……怪物了。”云海千一断断续续地说，他挣扎着，好像是要从她的怀里站起来一样。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念念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很早之前就已经是怪物了啊，白头发，白睫毛。”

“我不是说……”云海千一颤抖了一下，想要逃走，却被念念抱得更紧。

“你知不知道你的味道……每时每刻都在诱惑着我，让我失去控制……”云海千一痛苦地说。

“你知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念念当然知道这点，可她还是孩子气地笑起来，抚摩着云海千一的头对他说，“这是我听过的最肉麻也最直白的表白。”

“我没有……”云海千一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于是，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他们相拥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我会伤害你。”又过了很久，云海千一声音颤抖地说。

“但是我不怕你伤害我……因为……”念念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对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云海千一再次沉默了，只有身体痛苦的颤抖让念念知道，他正在独自对抗着什么，对抗着那些会让他对念念犯下大错的欲望。

“喂，你难道喜欢我？”再一次开口时，云海千一的声音听上去更加虚弱了。

这当然也不是表白的好时机，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潮湿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地牢里。

可是念念想了想，就非常肯定地说了出来：“嗯，我喜欢你。”

云海千一好像开口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太小，念念听不太清楚。

她的手无意间摸到他的胸口，发现那些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好像只留下一些很浅的疤痕。

“不会死……或许就是吸血鬼最大的好处吧。”云海千一自嘲地笑了一下，摊平身体让念念可以摸到他身上所有受伤的地方。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难过得死去的。”摸着那些伤疤，念念抱紧他的头，说。

“是吗？”云海千一问了一句，忽然小声地叫了一下，“糟糕啊。”

“怎么了？”念念紧张地问。随后就听到他说：“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

“真的吗？”

云海千一想了想，说：“是真的。”

“好开心哦，好开心！”念念用嘴唇吻了吻他的额头。一滴眼泪也在此时打在了云海千一的脸上。

他用手指摸到那滴眼泪，有点傻气地问：“可是你在哭……”

“是开心得想哭，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念念摇着头，眼泪肆意地流着，但是她真的很开心，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没有女孩子在这个时候会不开心，在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那样一个看上去永远也不会喜欢别人的人，也喜欢自己，能够和他相爱，是女孩子人生里最开心、最开心的事。”

“最开心，最开心的事……”

凝听着念念的声音，云海千一觉得他的身体渐渐冷了下来，对血液的渴望，难以控制的欲望都好像慢慢变冷了。

他忍不住用手抚上念念抱着他的手，感觉到那个女孩子的手好像只有他的手的一半大。他张开手掌就能把她的手完全包住。她那么弱小，与她相比他就好像是一头野兽。

他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可能喜欢上这个聒噪又没用的女孩子，却无奈地发现他喜欢这样被她抱着的感觉。那感觉好像……

家。

他失去很久的家。

他的家。

“我不吃你……如果吃了你。”黑暗中，云海千一坚定地说，“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那种认真的口气，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念念更紧地抱住了他，感受着他在她怀里用力地控制着自己，而让心脏陷入了不可挽救的旋涡中。

“好可惜啊，因为我已经爱上你了啊。”黑暗中念念对怀里的人说，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不要再往前走了，一分一秒都不要了。

念念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总之等她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时，她已经很饿很饿了。

云海千一应该也和她一样饿，饥饿折磨着他。他一开始还在抖，现在身体似乎没有力气了，不再颤抖，鼻息却变得比之前要浓重很多。

吸血鬼是不需要氧气的，他猛地吸气其实是在贪婪地享受空气里念念的味道。有好几次，念念都能感觉到云海千一的牙齿抵到她脖子上了，也有好几次，她好想把自己送到他的嘴边，让他不要那么痛苦。

不过……

最终他们相拥着，都没有那么做。

可能过了一整天的时间，念念对时间没有概念，她只知道她已经很累很累了，浑身疲倦，身体上黏糊糊的一层，闻上去有她自己的、但也包含了云海千一的味道。

她揉了一会儿头，才明白自己怎么会醒过来的，原来是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终于有光线射进来了。

光线并不强烈，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光的房间，那么一点点光线就足以让人目眩神迷了。

看到光，本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是念念却立刻紧张起来，紧缩在云海千一身边，将他抱紧。

“没事……没事……”身边的人用微弱的声音安慰着她，抚摩着她的头，手指的触觉冰凉而且干燥。

她转过头，终于成为了看到转变后的云海千一的第一个人。他的白发……不，银发，长及脚踝，好像漫画里的人物才有的样子。

那么长的银发，同样变成银色的还有他的睫毛和眉毛，以及……仔细看，连他的眼睛也变成了淡蓝色，带着猫咪的眼睛才有的那种光泽。

看到念念惊讶的样子，云海千一挤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我又变了是吗？变得……呵呵……跟那些脑残的玩动漫角色扮演的家伙一样了是吗？”

念念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不过看到他的笑容，她就觉得一切都不可怕了，不管即将面对的东西是什么都不再可怕了。

光线更多地射了进来，洒在念念和云海千一的身上，门被人拉开了，门外有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们两个。

那些眼睛里有欲望也有惊讶，惊讶是给云海千一的，欲望是给念念的。

“不要怕……”云海千一又说，摇摇晃晃地在那么多人的眼前站了起来。一个人也在此时从人群中穿过，走到了正对着他的地方。

市原拓司看着他，挑动了一下眉毛，咧嘴笑起来，居然当着他的面鼓起掌来：“哎呀，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他边鼓掌边走到云海千一的面前，打量着他，脸上居然还有一丝调皮的神色：“一整天，你居然都没有吃掉你的午餐，你不饿吗？伤口愈合是很消耗体力的哦，何况是你身上那样的伤口。”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云海千一冷冷地说，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挑起了一条眉毛。

“嗯……”市原拓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说，“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我真是看错你了，三号暗王子。”

“的确，你看错我了。”云海千一疲倦地把头抬起来，俯视着他，高傲地说，“我是那群人的社长，社长。”

“啊，原来是社长大人啊……很好，很好。”市原拓司点着头，眼睛却看着念念。

他的目光冰冷，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而且被他看着的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东西在挤压你的身体，要把你身体里潜藏的什么东西给逼出来一样。

“你很怕吗？”市原拓司笑起来，但他的笑容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开心。

念念缩紧了身体，依靠在云海千一身边，死命地摇了摇头，但是她无法让自己大声地说出“不怕”。被市原拓司盯着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正把手伸进你的身体，用肮脏的手抚摩你不能够被污染的内脏一样。

“念念，喊我的名字，一遍一遍在心里喊。”云海千一突然开口说，伸出手握紧了念念的手。

“一遍一遍地喊我的名字，只要你记住我，他就没办法改变你。只要你记住我，不要忘了我，他就不能改变你。”

“嗯。”狠命地点了下头，念念更紧地依偎进云海千一的怀里。他的身体很冰，但是他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会怎么样？念念不敢问，而此时市原拓司又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你，可是……”市原拓司望着云海千一，手指摸着他的长发，“我不容许有不向我臣服的人。”

“好了……话不多说了。”市原拓司转过身去，好像已经厌恶了和云海千一说话。他走到一扇很大的窗户旁边，打开了窗户。此刻一颗启明星正高悬在天空的正东方。

“你的勇气让我惊叹，不过，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市原拓司背对着云海千一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加入我，或者就在这个地方迎接你生命里的最后一个清晨。”

这时，巨大的轰鸣声突然传来，房顶突然裂开，分成好几块向外打开。原来这个房间是一个可以变成露天天台的活动房间。房顶完全打开后，正在变亮的天空出现在云海千一和念念的头顶上，启明星亮得刺眼，也带来了恐怖的信息。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在这个城市里，对每个人而言，太阳都是最美妙的东西。而对每个吸血鬼而言，太阳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念念的心悬了起来，她望向云海千一。晨光中，那个满头银发的男人，安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好像一座精心雕塑出的精美雕像。他面无表情，心似乎是一片平静的湖水。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你知道那对现在的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市原拓司也显得异常平静，说着话转过头来，望向云海千一，“是变成灰尘还是和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全在于你的选择。甚至……”

市原拓司指了指念念，邪恶地笑起来，说：“你还可以保留她，当做宠物或者储备粮，随便你，没有人会打她的主意。”

“加入我，和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天边已经有白光初现，许多吸血鬼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身体像是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而向后倾斜着。市原拓司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露出厌恶的表情，用眼神给了天使一个暗示后，只见……

“啊！”

一个吸血鬼拔出刀来，直接砍断了另一个的头，鲜血喷溅出来。

“被照一下不会死的，垃圾们。”市原拓司踏着鲜血走了过来，一直看着云海千一，并在他身边停下，恭敬地拾起一缕他垂在地上的长发。

“你看你的头发，好美。”市原拓司抬起头来，手指抚摩着他的面颊，表情神圣，“你的样子，好美。这才是最完美的进化，你和我……我们是这个新世界的宠儿，我们是被选择的人，注定要来改变这个世界，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和更多的力量。”

“这个城市！”他转过身，抬起手指向正在晨曦中苏醒的城市，说，“它在被极光病毒改变前就已经腐朽不堪，吸血鬼的出现是一种变革，而我们的出现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选择。难道你不是这样觉得的吗？生长在贫民区，和弟弟靠捡别人不要的衣服、食品艰苦度日。以前的你和天使，就是这个城市里最肮脏、最猥琐的存在。但是，你看看你……”

市原拓司指着云海千一，声音富有魔力，他的眼神也是，好像有火在他的眼球中灼烧一般。

“现在的你，那么美丽，那么不同，那么非凡，还有你的弟弟……我的天使。”

市原拓司呼唤不二的名字时，不二稚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得到奖励的孩子，那样的场景让云海千一的心忍不住颤抖，坚硬如钢铁的外壳上也出现了一道缝隙。

抓住他此刻身上的缝隙，市原拓司一把将天使抱了起来，走到云海千一面前，对他说：“你看，他多么可爱，多么不同。你和他将会是这个城市的主宰，你们本来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现在却可以成为它的主人，千一……不，社长大人。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呢？原来的那个世界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和我们在一起，和天使在一起。”市原拓司笑了起来，他怀中的天使也在此时望向云海千一。他的表情不再那么陌生，不再像看一个东西一样看着他。他看着市原拓司，甚至露出了笑容：“市原，那个人会加入我们吗？”

“是的，他会的。”市原拓司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朵红色的火之花忽然在太阳升起的地方绽放开来。

一个小时前……

“洲，千一社长，电脑，你们都说话啊！念念……念念……你在哪里啊？”琉璃在漆黑的下水道里大声呼喊着，好像这样就会有人回应他，好像这样他就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佐藤命在他身后，独自寻找着什么东西。

这个地方已经被炸弹炸毁，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什么人都没有了。他没有像琉璃一样疯了似的四处寻找，而是在这片废墟里缓慢地仔细地找着什么。

“命，他们是不是……”琉璃满含着眼泪，转过头来问，没问完就再次痛苦地抱怨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不是那么没用……”

“琉璃！”千女王的吼声制止住了琉璃的自我抱怨，“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该不听指挥。”

“你们都没有错。”佐藤命走了过来，下水道已经让他看上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头发肮脏，衣衫褴褛。他走到琉璃身边，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又将视线投向女王，黑暗中，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我们谁都没有错，如果有……那就是我们都是人，是会犯错的人。所以，不要互相责怪，也不要责怪自己了。”

“可是命……”琉璃还要说些什么，佐藤命就将一根指头放在了他的唇上，他透过下水道被炸开的大口子，望向天空，太阳快要出来了，天空呈现出一片清冷的白色。

“你们难道觉得他们不在了吗？难道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的我们，就要这样永远分离了吗？”佐藤命望着天，摇了摇头。

实际上他还未能找到任何能证明那些人还活着的线索，但是他就是相信，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

“最开始是那个家伙找到我，救我，保护我，告诉我怎么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最开始是那个家伙把我一次又一次地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对我说我要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的。”佐藤命望着天，好像那样就能够望到所有生活在这片天空下的他想要看到的人一样。

“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我认识的社长生活在你们从来没有去过的贫民窟，每天靠着毅力和坚强活了那么多年，他好不容易变成了一个大妖怪，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不会的！”

“至于洲……”佐藤命想到他离开基地前紫川洲做的那些推论，如果发邮件给他们的人是紫川义博，那么紫川洲不会死，他坚信这点。

“洲，答应过我要照顾好静，他不会食言，我认识的紫川洲不会食言！”

“那我们……”琉璃有点害怕地问，“该怎么办？我们去哪里找他们，救他们……”

“我不知道，但是……”佐藤命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说，“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无坚不摧的暗王子联盟。”

“是的，你们不要忘记我。”樱井澈从一片废墟中摸索着走上来，一只手按住太阳穴，仿佛正在看着什么。

“澈！”琉璃欣喜地叫道。樱井澈笑了笑说：“我从未想过那群人会这么容易死掉，你们大约忘记了我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能搜索到RH阴性血的少女，虽然我找不到云海千一，但是我能找到念念！”

“念念，念念在哪里？”琉璃紧张地追问。

樱井澈抬起手指出了一个方向。

“那里有什么？”千女王问。樱井澈摇了摇头，说：“我不清楚。”

“那么到那里去我们会遇到什么？”千女王又问。樱井澈再次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啊！”女王不耐烦起来，樱井澈却笑了起来。

“我知道……”

“我们一定会去，不顾一切！”替他说完后面的话的人是佐藤命。

一个小时后，女王操纵着火焰，轰开了由一大堆吸血鬼看守的一个岗哨。这在明天的新闻里一定又会上头条：暗王子联盟再次不顾白日和黑夜政府的反对，主动挑起事端。

不过……

千女王从来都不看报纸，所以她一点都不在乎被报纸写成是坏人。

“千一在哪里？念念在哪里？矮子，你快点给我看啊！”女王一边用火焰继续扫清面前的吸血鬼，一边对身边的樱井澈吼道。

“有这样把自己的男朋友叫做矮子的吗？”樱井澈一边小媳妇一样地埋怨着，一边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痛苦地皱着眉头。

大量的图像在他眼前经过，让他全身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完全失去了战斗功能。但是……

樱井澈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痛苦，甚至当一个吸血鬼冲到了他的身边，嗷嗷大叫，神情恐怖，他都没有停下用能力去探索前方，因为他相信一定会有人为他挡住所有想要伤害他的人，因为……

琉璃冲上来一掌拍开了试图伤害樱井澈的人，咆哮着，一副不容侵犯的样子，神情凶狠而威严。

因为……他们是兄弟，他们是暗王子联盟。

在信念的支持下，眼前开始出现一些波纹，一大堆信息也冲入了樱井澈的脑子，他需要做的只是将它们组成画面。他想要看清念念在哪里，念念所在的地方有没有云海千一，有没有紫川洲，有什么人……

结果……

结果……

大雪纷飞，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

“怎么会这样？”樱井澈尖叫起来，他被他看到的画面震惊了。

“怎么会这样？RH阴性血的少女，那个特殊的少女复苏之日的画面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眼前，我要看到的不是这个啊！不是这个啊！”

天边第一缕阳光在此时撕开了天空，樱井澈和佐藤命几乎同时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号叫声。

那声音根本就不是人类发出的，那么凄凉痛苦……

然后……

天空就开始下雪了，茫茫大雪，遮蔽了阳光。

“到底怎么了？”望着满天飞舞的大雪，佐藤命放下手中满是鲜血的长刀，他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海千一，你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