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几天后，又轮到两人去图书室值日。

放学铃声一响，程瑶娅也不等章泽天，直接背上书包走向图书馆。

许莎瑞见状，急忙跟在章泽天身后，章泽天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不悦地看着她，眉头紧紧皱起，冷声道：“你跟来干什么？”

许莎瑞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图书馆的工作那么累，我当然是去帮你啦。”

“不必。”

章泽天冰冷的声音让许莎瑞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等她继续说什么，章泽天快步追随程瑶娅的脚步往图书馆走去。许莎瑞恨恨地一跺脚，也不管章泽天同不同意，直接小跑跟上他们的步伐。

傍晚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

橙色的光芒将整个世界照得异常瑰丽，校园里含苞待放的蓝花楹，簇拥在枝头，宛若一片片的紫色云朵在头顶聚拢，看上去无比的梦幻。

图书馆里很安静。

一到放学的时候，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程瑶娅打开图书馆的门，走了进去。

因为每天都有人轮流打扫，书架上的灰尘不多，只有白天被借阅过的书籍有些凌乱，她动作麻利地将一类类的书籍分门别类地放好，很快就整理了一大片。

“泽天。你等等我啊。”

门外，许莎瑞追着章泽天走了进来，看到程瑶娅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章泽天坐在窗口的位置，看也不看许莎瑞一眼，只是盯着程瑶娅整理书架的身影出神。

而程瑶娅仿佛没发现他的目光一样，兀自整理着书架，他有些烦躁地别开视线，看着校园里的景色发呆。

“泽天，我陪你聊天吧。”许莎瑞趴在章泽天对面，精致的妆容让她像年轻的模特儿一样青春洋溢。

“你不是要去帮忙整理？”章泽天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沉下脸，皱眉道，“如果不帮忙，就走开，别在这里吵我！”

“泽天！”许莎瑞眼睛里顿时泪水弥漫，伤心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只是想多陪陪你吗？”

章泽天漆黑的眼眸中像是有一道闪电闪过，看向她的眼神渐渐不耐烦，他不悦地说，“可是，我觉得很困扰，你这样会打扰我睡觉！你不觉得你自己很烦人吗？”

“我……”许莎瑞被他毫不留情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就看到章泽天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趴了下去，慵懒地睡起觉来。

“喂，章泽天！”

许莎瑞生气地推了推他，可是他动都不动一下，好像真的睡着了，她气得直跺脚，视线落在一旁整理书架的人身上。

程瑶娅正抱着一沓书放在地上，先将它们分类整理好，然后将那些书籍一本本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此刻，她目光澄澈，正全力踮着脚尖，认真地看着书架上方，试图将一本书放在顶层的书架上面。

夕阳从玻璃窗口洒进来。

那些光在书架上折叠出层次分明的痕迹，仿若一张金色的纸张被轻轻地叠了起来，而程瑶娅纤细的背影镶上了梦幻的淡金色。

琥珀色的眸子干净澄澈，小巧的鼻子秀气挺拔，双唇柔软红润，仿佛刚刚剥开的果冻一般，美丽逼人。卷翘的睫毛不时地微微扬起，凝神顾盼间，令人目眩神迷！

许莎瑞怔怔地看着她，竟然在那一瞬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个程瑶娅，明明看起来那么平凡，怎么会让她产生这种错觉？在学校里，比她漂亮的女生数都数不清，更何况，她许莎瑞还是堂堂校花，怎么可能被她比下去？

许莎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她急忙甩了甩头，将那种感觉甩出脑海。深深吸了口气，她大步朝程瑶娅整理书架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书架背面，隔着一层层的书籍，许莎瑞看到程瑶娅踮起脚尖使劲往上举起来，可是书架太高，始终都差一点点才能将书放上去。

许莎瑞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她盯着程瑶娅，妩媚的唇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冷笑，暗自呢喃道：“程瑶娅，我要让你知道，跟我争的下场……”

窗外的光线被云朵挡住，图书室暂时陷入一片阴暗。

她冷笑着，慢慢地走过去……

书架的另一面，程瑶娅正用手撑在一边的书架上，试图让自己的身体能抬得更高，一用力，书架就会微微摇晃一下。

许莎瑞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的冷光，她趁着这个机会，用力把书架往前面一推，然后迅速转身闪到另一边的书架隔间，假装拿起一本书读起来。

“啊……”

随着程瑶娅惊恐的尖叫，那一排书架剧烈地摇晃着，往程瑶娅的方向倒了下去！

趴在窗边睡觉的章泽天被尖叫声惊醒，他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程瑶娅惊恐的脸和正往下倒的书架，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满眼惊恐。

“程瑶娅！”

他大叫一声，人已经飞速地冲了过去！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

一排厚重的书架轰然倒在程瑶娅身上，书架上的书乱七八糟地砸了下来，程瑶娅被埋在书堆里，狼狈不已。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被压在书架下面，动都不能动一下，轻微的呻吟声从书架下方传来。

“程瑶娅！”黑眸中闪烁着惊慌失措的光芒，章泽天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吃力地把书架撑起来，“程瑶娅，我把书架撑着，你试着爬出来。”

程瑶娅点了点头，用力挣扎着，可是书太多，书架又太重，她似乎被砸伤了，胳膊和腿都传来一阵阵剧痛，她根本没有力气爬出来。

看到她的样子，章泽天心中更加焦急，他扭过头，一眼看到许莎瑞就站在旁边的书架隔间，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是唇角却含着阴险的冷笑。

那样的笑容让章泽天心中一沉。

他正打算叫她来帮忙，却恍然间看见许莎瑞手中的那本书，竟然是倒过来的！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楚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许莎瑞，眼底的锋芒让许莎瑞顿时一阵瑟缩，忙对他摆手，耸耸肩膀，笑道：“看我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是我推倒了书架吗？你也看到了，我可没去过那边。”

章泽天冷笑起来，眯起的黑眸中有种洞悉人心的犀利：“你说你没去过书架那边？”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摄人心魄的压力，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迫人的气势让人有些窒息。

“当然，我去那边干什么？看到她就讨厌！”许莎瑞顿了顿，被他的视线一扫，她说话都结巴起来。

“是吗？”听她这么说，章泽天的心里了然，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猛地加重了声音，冷冷地道，“还不快过来帮我？”

“我？”许莎瑞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趴在书堆里的程瑶娅，一脸不可思议，冷笑道，“你让我帮她，章泽天，你确定你没搞错？”

章泽天看着她一脸冷漠，怒气顿时涌上心头。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喝一声，使劲将书架往外推去！

轰然一声巨响！

许莎瑞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章泽天的举动。

书架整个被推倒到对面，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在图书馆里响了起来，后面接连的书架像塔罗牌一样相继倒了下去！

许莎瑞愣住了。

书架下的程瑶娅也愣住了。

下一秒，程瑶娅顾不得脚上传来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呆呆地看着倒得乱七八糟的书架和图书，刚刚还很整齐的图书馆此刻硝烟弥漫，满地狼藉，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啊——”

她握紧拳头，冲过去狠狠推了章泽天一把，怒吼道：“章泽天，你疯了吗，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她指着那些倒塌的书架，地上的灰尘正不停地升到半空，到处灰尘弥漫。

章泽天看都没看那些书架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在救你，你看不到吗？”

说着，他双手抱胸而立，睨着眼睛将程瑶娅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勾起唇角，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樱花悄然展开，唇角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很好，看来你一点事都没有。”

“章泽天！”程瑶娅气得几乎吐血，整个图书馆都被他毁了，他怎么可以看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然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章泽天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你……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真是混蛋！”程瑶娅握紧拳头，闭起眼睛用力地大吼出声。

“你再说一遍！”章泽天的脸色变了，他冷冷地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混蛋吗？”

“没错，我本以为，你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原来我错了，你就是一个小混混，一个不良分子，没有教养，没有素质！你听清楚，章泽天，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程瑶娅感觉到他手指上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力道，心中的怒火也燃烧得越来越猛烈，她迎着他愈加冰冷的视线，倔犟地将能骂出来最狠的话全部吐了出来。

章泽天的指尖剧烈地颤抖着。

“你走，章泽天，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程瑶娅指着门口的方向怒吼着，愤怒几乎让她失去理智。

章泽天看着她，眼中闪过深深的受伤的光芒，可是过了片刻，脸上哀伤的情绪就被淡淡的冷笑所取代，他勾着唇角，看向程瑶娅，慢慢松开了手，点点头后退了一步，轻笑着：“好，说得好。”

“臭丫头，你敢这样骂我的泽天！”

这时，站在他们身后一直没有吭声的许莎瑞满脸愤怒地冲到程瑶娅面前！

她高高地扬起手，眼看一耳光就要落下去，在她的手离程瑶娅的脸只有几厘米的时候，猛地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

许莎瑞惊愕地回头，看到章泽天满面寒霜，钢铁般有力的手臂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泽天，你干什么？这个丫头这样子骂你，难道你不生气吗？”许莎瑞气冲冲地质问道，在学校里，章泽天最讨厌别人骂他，尤其是叫他小混混，可是刚刚那个丫头，什么话都骂了出来，她就不信他会不生气！

可是，章泽天阴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半晌，他深深地看了程瑶娅一眼，拖着许莎瑞就往图书馆门口走去。

图书馆的大门传来上锁的声音。

程瑶娅心里一惊，急忙拐着脚冲到门边，可是门已经被锁上了，她生气地拍着大门：“章泽天，你开门，你这个混蛋，开门，听见没有！章泽天！”

许莎瑞看着章泽天的举动，顿时笑了起来。

见章泽天静静地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凑到他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这个丫头这么骂你，你怎么可能不生气？我们就把她关在里面一晚上，看她还怎么横！泽天，你的办法很好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仰起脸，满脸的笑容。

耳畔的拍门声震耳欲聋，可是紧闭的大门纹丝不动。

章泽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许莎瑞挂在他身上摇晃，视线几不可察地从图书馆的玻璃窗瞟过，从晶莹剔透的玻璃窗上，他看到玻璃中倒映出程瑶娅惊惧颤抖的模样，看到她拼命地拍打着厚重的大门，看到她的眼泪从清丽的脸庞上滑落下来。

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在他的心头，溅起一圈一圈涟漪。

但他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拉着许莎瑞转身离开。

天边的夕阳落下山了。

周围很静谧，学校里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可是在图书馆的方向，却传来一阵阵惊心动魄的拍门声，夹杂着绝望哀伤的叫喊，远远地飘到校园的上空，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天渐渐黑了。

图书馆完全暗了下来，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的书架像张牙舞爪的猛兽潜伏在四周。

为了防止电路走火，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每到固定的时间，学校所有教室包括图书馆等等都会断电。

程瑶娅哭喊得累了，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动都不敢动。

此时图书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一眼看去，巍峨阴森，就像进入了诡异的迷宫，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学校一直以来的传言。据说，在这所学校建成以前，这里是一片乱葬岗，而图书馆就建立在乱葬岗的上面，还有同学言之凿凿地说，曾经在这里看见过不干净的东西。

程瑶娅抱紧了自己，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睁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四周，似乎害怕从黑暗里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可是周围太安静了。

安静得连她轻微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她瑟瑟发抖，惊惧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却不敢流下来。以前，她是最怕黑的，那时候，爸爸还在，如果她放学还没回家，爸爸就一定会到学校来找她，可是现在，却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哭泣……

正在这时候，图书馆的门突然响了一下。

轻微的动静整个图书馆都能听到，程瑶娅惊呼一声，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她惊慌无助地盯着黑黢黢的门，可是，门动了一下之后却再没有动静。

她眼睛也不敢眨动，只能死死地盯着大门，浑身颤抖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砰！”

漆黑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

程瑶娅厉声尖叫，看到门口出现一个黑影的那一刻，她将头埋进怀里，不停地尖叫着，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自己，她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兽般剧烈地颤抖。

感觉到黑影在自己面前停下，她不敢抬头，眼泪汹涌地流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

迎接她的竟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黑影，伸出双手，紧紧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程瑶娅愣住了，慢慢抬起头睁开了眼睛，那个怀抱带着淡淡的薄荷味的清香，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安心，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

来不及多想，她已经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将那个人猛地抱住，无声地哽咽着，双手用力捶击着他的背，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还确定，以后都不要见到我？如果是的话，那我马上就走。”章泽天看着她使劲捶打他的手，声音中夹杂着笑意。

听到他的声音，程瑶娅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狠狠地一把将他推开，想要骂他，可是一看到周围漆黑一片，又闭上嘴，生怕他再次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

“怎么，考虑好了吗？”

借着门口洒进来的朦胧月光，章泽天的双眸仿佛夜里最明亮的星星，那里面流转的光华，让他的俊脸显得更加深邃迷人，浑身都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程瑶娅抽泣着，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虽然心里很害怕，可是她依然倔犟地偏过脑袋不回答。

章泽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末了，他站起来，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笑意：“哦，那么我知道你的答案了，那我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才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到腿被一只手拽住了，拽得紧紧的，任凭他用力迈开步伐，也无法挣脱。他回头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少女，眼底蓦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他沉默着，弯腰一把将地上的程瑶娅抱了起来！

“啊——”她一声惊呼，反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章泽天轻笑，将她一路抱出了校门，直接向学校附近的小诊所走去。

程瑶娅缩在他的怀中，安安静静的，动也不敢动一下。

今晚的月光很淡。

周围的景物被淡淡的银光笼罩，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夜风凉凉地吹在脸上，空气中有一种深幽的清香，因为夜里的露水潮湿，那股香味显得尤为清晰，程瑶娅贪婪地嗅着，她喜欢这种草木的香气。

借着淡淡的月光，她再一次看向章泽天的脸。

他的下巴弧度完美，双唇饱满诱惑，鼻子高挺笔直，再往上是他的眼睛，那么深遂而漂亮的一双眼睛，仿佛凝聚了世界上最璀璨的光华，无数星芒在里面跳跃着。

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不觉打动了她的心。

仿佛感觉到她的注视，章泽天微微低下头，俯视着她。

“看什么？”他轻笑。

程瑶娅脸一红，急忙撇开视线，不再理会他。

“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吗？”章泽天微微皱眉，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歉意，“别气了，我不是回来找你了吗，算扯平了，好不好？”

“放我下来！”程瑶娅想起下午的事就生气，她听章泽天这么说，立刻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可是章泽天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任由她挣扎，一动也不动。

“别动！”章泽天低声制止她，“诊所马上就要到了，再乱动，我就把你抱回图书馆！”

程瑶娅愤愤地偏过头，不再吭声。

她还捉摸不透章泽天的性格，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那么做，不过之前他既然能那么恶劣地把她锁在图书馆，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做的呢？

街道两旁的蓝花楹繁盛茂密。

簇拥的紫色花苞，随时都可能会盛开，在夜晚显得更加神秘美丽，仿若即将临世的仙子般，轻盈美丽。

章泽天抱着她到了诊所，医生莉莲阿姨皱眉看着程瑶娅高高肿起的脚踝，顿时皱起眉头，不满地斥责道：“扭伤得这么严重，怎么现在才来看？”

她的视线盯着章泽天，问道：“泽天，她的脚是你弄伤的吧？”

章泽天将程瑶娅的鞋子脱下来之后，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听到莉莲阿姨的问话，他烦躁地回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不快点给她治伤！”

程瑶娅一听，不满地瞪着他说：“章泽天！对莉莲阿姨说话不要这么没礼貌！”

章泽天扭头看向程瑶娅清亮的眼眸，想说什么，顿了顿，怒道：“脚踝伤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开口？你是白痴吗？”

“我……”程瑶娅气愤不已，当时她哪有机会说清楚。

可是她还没开口，就被莉莲阿姨制止了：“泽天，你去外面等，我要给她揉揉脚踝，还要检查下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

章泽天瞪了程瑶娅一眼，大步走到诊所外面。

见他出去了，莉莲阿姨才叹了口气，轻笑着说道：“其实，泽天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就是脾气坏了点，不过，我可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这么紧张，他很关心你哦！”

“莉莲阿姨……”程瑶娅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她错愕地看向莉莲阿姨。

莉莲阿姨看起来四十多岁，简单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端庄迷人，她的头发盘在脑后，一眼看去，清爽高雅，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必定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个章泽天啊，以前可是诊所的常客，每次都是因为打架弄得一身伤出现在这里，直到最近才好了些。”莉莲阿姨想了想，接着叹气说，“你可以的话，就多劝劝他，不要让他跟一些危险的人混在一起，我想，他会听你的话的。”

程瑶娅抬头，纤长的睫毛像展翅的蝴蝶般，微微扬起。

“一身伤出现在这里？”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向辰的样子，估计他是跟着向辰他们一起去打架，才会弄得一身伤吧，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叹道，“不过，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莉莲阿姨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等她处理好伤口，章泽天直接将她背到背上，执意要送她回家。

程瑶娅拒绝不了，只好顺从。

一路上，她手上拎着鞋子，趴在他的背上，凝视着他黑亮的短发，思绪万千。

安静的夜里，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从他胸腔里传出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有频率地跳动着，让她的心也跟着那个频率开始跳动。

高挂在半空中的月亮越来越明亮。

雾气薄了一些，银色的月光淡淡地洒在两人的身上。

程瑶娅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觉得内心无比宁静。

“泽天。”

轻灵的声音穿透白雾，传到章泽天的耳际。

她感觉到章泽天的身躯微微颤了一下，他应道：“嗯？”

“为什么要成为不良少年呢？”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忧伤和叹息，“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坏的孩子，可是，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章泽天沉默地走着，一句话都不回答。

“泽天，你这么做，难道不会让家人失望吗？”程瑶娅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双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在他耳畔呢喃，“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别的亲人，他们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会很伤心。”

章泽天的脚步猛然停住。

过了片刻，他才又继续行走，在程瑶娅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话的时候，章泽天却开口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程瑶娅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似乎夹杂着淡淡的哀伤，然后，耳畔传来他低沉的轻笑：“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失望的。”

程瑶娅顿时皱眉，问道：“怎么可能，你的亲人肯定很爱你，怎么会不失望呢？”

风悄悄地从耳畔吹过。

一阵淡淡的蓝花楹香气在鼻翼间飘绕着。

“我没有亲人啊……”

淡淡的声音，轻得几乎比夜里的寒风还要缥缈，却深深地刺进了程瑶娅的心里。

她怔住。

一直以来，她看到的章泽天都是那么桀骜不驯，无论是冰冷或者淡漠的眼神，她都从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一点孤独的影子。可是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她突然觉得他心里竟然也藏着深深的哀伤，那么孤独，却倔犟地不肯露出丝毫软弱的神情。

她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不再说话，安静的街道上，只剩下经过耳畔的风声和彼此的心跳，那么平和，却不显得孤单。

一直到了程家门口，章泽天的脚步才停下来。

远远地，在她家门口的路中央，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朝着这个方向频频张望着。

淡淡的月光中，那个身影有些迷幻，仿佛全身都沾满了薄薄的雾气，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正朝这边张望着。

“瑟。”程瑶娅微微皱眉，看向那个少年，喊出他的名字。

瑟听见她的叫声，眼睛立刻明亮起来，加快步伐朝他们跑来，走近了，才看到程瑶娅正趴在一个男生的背上，而那个男生，有着一双漂亮迷人的眼睛，那双眼此刻正警惕地盯着他。

“程瑶娅，你怎么了？”瑟的目光在章泽天身上打量了片刻，立刻转向她，又落在她缠了白纱布的脚上，满脸的焦急不安。

“我没事，扭了脚而已，是他送我回来的。”

见瑟的目光一直在她和章泽天之间游移，程瑶娅解释道。

瑟点点头，眸光微微闪烁，两个俊美绝伦的少年在黑夜里久久地对视，最终，瑟轻轻颔首，对章泽天点头致意，然后从他背上把程瑶娅接了过来，背着她往家里走去。

“章泽天，谢谢你。”

程瑶娅趴在瑟的背上，转头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章泽天，冲他挥挥手，抿嘴一笑。

一直到程瑶娅和那个叫瑟的少年走进了灯光明亮的小屋，章泽天依旧一动不动，月亮的光华将他浑身笼罩，俊美的脸在黑暗中被映得有些梦幻。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那个叫瑟的男生在哪里看过，可是又想不起来。

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最后一刻程瑶娅脸上绽放出来的笑容，他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勾起唇角展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一刻，她的笑，仿若在月光里绽放的蓝花楹，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