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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海的思念连绵不绝

第四章 海的思念连绵不绝

书名:时光与爱共沉眠作者名:锦年本章字数:10614更新时间:2023-12-27 20:36:38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在最开始的那一秒,有些事早已注定要到老。

01

邵凉风第一次见到郁沉眠是在四岁的时候。她小小的脸蛋,细瘦的身材,明明只比他小三个月,但是个子比他矮了许多,胳膊和腿都不及他的一半粗,面黄肌瘦,看起来明显是营养不良。她松软的头发随意地用黑色的橡皮筋扎了起来,身上穿着由花被单改成的裙子,不明艳,不可爱,但就是让人觉得很特别。

当时,父母没有教他,他就主动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了郁沉眠。

他们家的条件要比郁沉眠家稍微宽裕些,至少没有那么繁重的债务,当时邵凉风的妈妈还在世,所以邵凉风平日里还有些零花钱的。

而郁沉眠是没有的,她不但没有零花钱,也没有课外书,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家里的旧床单、旧窗帘改的,就是别人送的,那些衣服几乎都不合身,太长的裤腿令她走一步就被绊一下。

当时邵爸爸邵妈妈对邵凉风说:“好好照顾这个小妹妹,不许欺负她,也不要让别人欺负她,听见了吗?”

其实不用他们说,邵凉风也会那么做的。因为小小的郁沉眠真的很可爱,虽然不爱说话,还很害羞,但是呆头呆脑专心吃着棒棒糖的样子让人看着很喜欢。

邵凉风凑近她,问:“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郁沉眠含着棒棒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认真地数了数,竖起三根手指,特别高兴地回答他:“我四岁了。”然后又用含混的声音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郁沉眠……”

邵凉风哈哈大笑起来,他从小就很聪明,四岁就已经会做简单的算术题。他看着郁沉眠竖起的三根手指,在心里默念:这真的是个笨丫头呢。

郁沉眠或许不记得了,在她害怕他之前,他们有一段时间相处得挺愉快的。

林芬芳和郁德诚经常因为忙碌而照顾不了郁沉眠,就会把郁沉眠放在邵家。邵妈妈做菜特别好吃,就算不是大鱼大肉,只是普通的蔬菜瓜果,她也能炒得鲜香扑鼻。

饭桌上,郁沉眠拿筷子不是很利索,拿汤匙也勉勉强强,但是她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又是在别人家里,害怕弄脏了饭桌,最后只能就着一点儿菜汁埋头苦吃。

邵凉风问郁沉眠:“阿眠,你喜欢吃什么?”

郁沉眠指了指桌上的西红柿炒鸡蛋。

“好嘞!”邵凉风伸出筷子利落地夹了一大块鸡蛋,直接放进了郁沉眠的碗里,“我妈说了,只有吃饱饭,才能长个子。”

邵妈妈看邵凉风那么照顾郁沉眠,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拍了拍邵凉风的脑袋,说道:“我们家凉风终于长大了,懂事了,都懂得照顾妹妹了。”

要知道,之前他可是家里的混世小魔王,脾气又倔,经常和邻居家的小孩子打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但是只要面对郁沉眠,他整个人就变得温柔起来。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依然是这样,所以无论如何,他对郁沉眠都发不起脾气来。

邵妈妈是在邵凉风六岁的时候过世的。

生下邵凉风之后,邵妈妈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后来又因为操持家务和照顾邵凉风,没能好好调养身体,得了重病,在送去医院救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邵凉风比同龄的孩子心智成熟得早,他知道“妈妈只是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这种话是骗人的,他了解葬礼的含义,也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他很清楚妈妈回不来了。

葬礼那天,他一个人蹲在灵堂门口,身体颤抖着,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

邵妈妈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一直很少哭。

他还记得,那天郁沉眠拿着一枚水果味的棒棒糖,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来,在他面前一点点把糖纸剥开,然后递到他嘴边说:“爸爸说哥哥很伤心,哥哥吃糖,吃了糖就不会伤心了。”

邵凉风咬住棒棒糖,鼻子忽然一酸。

那是邵妈妈常给他买的口味。吃进嘴里的那一瞬间,他哭了出来,想要抹掉眼泪,却发现弄得满手都是泪水。

“我不能哭的……妈妈说了,哭鼻子就不是男子汉了。”

郁沉眠蹲在他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哭了很久,大人们都在忙碌,只有郁沉眠安安静静地蹲在他身边,陪着他哭到天色转黑。

那时的郁沉眠哪知道安慰人,她只是觉得这样陪着邵凉风会让他好受一点儿。

邵凉风确实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全,这种安全可以让他放肆地哭喊,不再顾忌是不是男子汉,尽情地表达自己的害怕——失去亲人的害怕。

命运兜兜转转,很多年以后,在学校的走廊里,是他陪她哭到夕阳西下。

可能郁沉眠自己都不知道,她曾经给过他莫大的力量。

02

后来,他们一起进入小学,但是不同班。当时邵凉风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想和郁沉眠同班。

但是没有办法,班都已经分好了,不可能因为他使小性子就随意调动。

郁沉眠没有上过幼儿园,不管是识字还是算数,都比班里的同学慢很多,加上穿着打扮很寒酸,一下子成了班里同学们嘲笑的对象。无论是体育课还是手工课,都没有人愿意和她搭档,女生们还经常一起笑话她的头发像鸟窝。

这是郁沉眠最初接触到的这个世界的恶。

她开始每天都认认真真地拿着梳子一遍一遍梳理头发,但是橡皮筋用了太久已经松了,不管怎么扎,还是会散开。

她跟林芬芳学如何刷鞋,把自己的一双旧鞋子刷得几乎掉了一层皮,但是那些泛黄的痕迹却无论如何都洗不掉。

不管她怎么努力,周围的孩子还是指着她喊:

“邋遢鬼!”

“乞丐!”

郁沉眠当时就红了眼睛,但是她不敢还嘴,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抖着肩膀,忍耐着,不敢哭出声音。

后来,老师也在课堂上点她的名字:“郁沉眠,你的作业本太旧了,这是谁用剩下的吧?换一本,不然我怕翻几次它就散架了。”

郁沉眠走上讲台,拿走自己的作业本。

明明只是很短的几步路,她却感觉自己走了很长时间,就好像小美人鱼用嗓音换了人类的双腿,刚上岸学走路的时候那样,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刀尖上。

见老师都这么说郁沉眠,同学们更变本加厉地嘲笑她:“哈哈哈,你这个本子是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啊?”

“对啊,穷乞丐!我才不要和你坐一起!”

“郁沉眠是捡破烂的!”

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郁沉眠终于崩溃了,她蹲在地上,双眼通红,憋了很久,最后放声痛哭。

老师的安慰没有用,谁的安慰都没有用,最后是郁德诚来学校把她接回了家。

坐在郁德诚的单车上,郁沉眠还在哭。

郁德诚叹了口气,说:“阿眠,是爸爸没用,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害你被人瞧不起……”

郁沉眠依然在哭。

那天,郁沉眠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着哭着,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邵凉风来家里玩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皮,在梦里还抽噎着,心里很不好受。

郁德诚喝了点儿酒,看着郁沉眠,沉沉地叹气:“唉,我们阿眠是好孩子……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能像别人家的爸爸那样,给她买新衣服、新本子,她也不会被人家看不起……”

林芬芳在旁边收拾桌子,听到这些话,瞪了郁德诚一眼,说道:“知道阿眠会受欺负,还不好好挣钱?我们母女跟着你吃过一顿好饭好菜没有?你知不知道我看着阿眠连双新鞋都穿不上,心里有多难受、多委屈?”

林芬芳说着说着就哭了。

郁德诚无力反驳,只能喝酒,一杯又一杯。

第二天,邵凉风拿着自己攒的零用钱,买了好几种新本子打算送给郁沉眠。

没想到,当他来到郁沉眠所在班的教室时,正看见一个男孩揪着郁沉眠的头发,笑得一脸得意地说:“你折的花篮太丑了,就算交给老师,也会被老师丢掉的,我让你重做一个是在帮你,知道吗?”

郁沉眠用力挣扎,却挣不开。

她紧紧地盯着男孩的脚,她折的那只花篮被男孩踩在脚底下,顷刻间变成了一张废纸。

她快要哭了,但那个男孩依然不放过她,大声嘲弄道:“哭啊!你倒是哭啊!还叫你爸爸来接你回家吧,以后就不要来学校了!”

邵凉风看不下去了,冲过去一拳打在了男孩的脸上,喊道:“你们谁再惹哭郁沉眠,我就把谁揍扁!”

男孩被邵凉风一拳打蒙了,哭了起来,脸上被打的地方也肿了。

从这天开始,邵凉风渐渐成了学校里出名的刺头,老师最头疼的对象之一。

他看了很多热血漫画,觉得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于是越发靠跟别人打架来证明自己。

慢慢地,他成了学校里的小老大,再没有人敢招惹他。

可是,郁沉眠也不敢和他一起玩了。

有一次,邵凉风在放学的路上拦下了一个欺负过郁沉眠的男生。他本来只是想拿砖头吓吓对方,却没想到失手打破了对方的头。

这一幕恰好被郁沉眠看见了,吓得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邵凉风一直在身后追着她,想告诉她,他只是想保护她而已,伤人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是郁沉眠却像把他当成了魔鬼,回家就躲进房里再不敢出来见他了。

那一次,邵凉风被学校通报批评,如果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关系,他可能就被劝退了。邵爸爸很生气,赔偿了医药费之后,回家狠狠地揍了邵凉风一顿。

邵凉风咬牙挨完了那一顿揍,硬是忍住没有哭。

被处分,被打,都没有关系,只是他没想到,从那天开始,郁沉眠不再喊他哥哥了,见到他也总是躲得远远的。

他明明是想保护她,可她看起来很怕他。

林芬芳也告诫郁沉眠:“邵凉风那种坏孩子,你少跟他来往,他会带坏你的。”

郁沉眠听话地点头。

郁德诚有些生气,纠正说:“凉风是好孩子,只是做事的方式不对……他们两个本来玩得很好,你能不能不要去掺和?”

“我掺和?我错了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的朋友和你朋友的孩子都一个样。我们阿眠继续在这种环境里待下去,迟早会变成坏孩子。”

之后又是一阵争吵声。

有时候郁沉眠也分辨不清他们到底谁对谁错。

她开始觉得累,越来越不喜欢和别人交流。

虽然碍于有邵凉风在,学校里没人敢再欺负她,但是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渐渐失去了和周围人交流的欲望。

03

时间飞快地流逝,一晃几年过去了。回忆的画面停在五年前,郁德诚因盗窃被捕入狱,郁沉眠不告而别。

那时候邵凉风从来没有想过,郁沉眠就那样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说实话,他很失落。

这些年,他一直都想着怎么样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去保护郁沉眠,却没想到她就这样走了。

一瞬间,他像是被人抽掉了线的木偶,没了动力,不再惹是生非,安静了许多。

邵爸爸看出了他身上的变化,于是激励他:“你看,你平时只会打架,都把阿眠吓跑了。阿眠是个乖孩子,她爱念书,你要是能做到功课比她厉害,还能教她念书,说不定她就回来了。”

虽然邵凉风知道这是爸爸哄他的谎话,但是有一点他同意,就是郁沉眠确实不喜欢他打架,而且郁沉眠爱念书。既然这样,他就努力改变,用更好的方式来保护她。

坚定了这个信念之后,邵凉风开始拼命读书。

他脑子好,几乎所有题目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该怎么做,加上他的勤奋,成绩提升得飞快。

上了初中之后,科目多了,他除了会抽出时间打篮球之外,其余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

初一一年的时间,他学完了初中三年的课程。

邵爸爸看到他的转变很开心,经常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风,你现在这个势头很好。等你考上了一流的大学,我就带你去找阿眠,让她当我的儿媳妇好不好?”

邵凉风被爸爸说得红了脸,白了他一眼,嘟囔道:“说什么呢,我只当阿眠是妹妹。”

“好好好,到那时我就认阿眠做干女儿。”邵爸爸笑得眯起了眼睛,看着邵凉风满脸通红的样子,觉得很有趣,“还是阿眠有本事,我教了那么多年都没教乖的儿子,因为她弃恶从善了。”

邵凉风不理邵爸爸,回房间关上房门,开始埋头做作业。

其实那时候他还是有所期待的,期待将来有一天他变得很优秀了就去找郁沉眠。到那一天,她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就在他拼命努力,期待着将来的重逢时,命运突然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就在他初二第一次月考,第一次考了年级第一的那天。

他拿着考卷很激动地想回去告诉爸爸,没想到爸爸却没有回家。

他在家里等到深夜,一直打爸爸的手机都无法接通。直到凌晨,他才等来了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告诉他邵爸爸出了严重的车祸,抢救无效,已经离开人世了。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蒙了,拿着电话的手颤抖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上天对他这么不公平,先是夺走了他的母亲,然后郁沉眠离开了,现在又把爸爸带走了。

跪在爸爸的墓前,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所有想留住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这遭遇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他需要一个监护人。虽然邵爸爸并不富有,但是至少有一套小房子,家里家具齐全。于是,邵凉风就被他的伯父伯母盯上了,他们办理了手续,成了他的监护人。

然而他们只是奔着房子和钱来的,在拿到房产证之后就把房子变卖了,还拿走了邵爸爸存在银行里的钱,然后把邵凉风带到了乡下的老家。

“城里念书那么贵,你就待在乡下好了。”

“是啊,以后读大学也要钱,我们可没那么多钱,你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吧。”

他被送到了乡下,而他的伯父伯母则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了城里。当时他很想跟他们打一架,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想到之前爸爸说的话,他又只能压下心里的怒气,冷静下来思考将来的事情。

后来,他再回想,也正是那一段磨难,让他和郁沉眠的人生彻底交织在一起。

而他为什么会到S市,为什么能够找到郁沉眠,都是后话了。

04

邵凉风当着晏慕冬的面带走了郁沉眠,而且还拒不道歉,所以晏慕冬和晏河岳坚持要求学校从重处罚邵凉风。

然而邵凉风一则是年级成绩第一的学生,再加上班主任也求了情,最后学校综合考虑,给了记过处分。

处分决定下来之后,班里哗然。毕竟邵凉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种会打断别人鼻梁骨的人,在校期间跟同学们的相处也很融洽,谁都没想到他会捅这么大的娄子。

而喻芜夜知道,被邵凉风打断鼻梁骨的人就是郁沉眠异父异母的哥哥。

邵凉风会这样一反常态地动手打人,肯定和郁沉眠有关系。

当天放学的时候,她没有和别人一起走,而是留下来等郁沉眠。

这段时间邵凉风都在全力备战学校的篮球比赛,所以总是比郁沉眠先走。

喻芜夜看着郁沉眠把东西整理好,然后拿起包打算离开时走过来说:“阿眠,我有话想跟你说。”

郁沉眠看着她,问了一句:“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你……这次邵凉风动手打人,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喻芜夜沉吟了片刻,问出了口。

郁沉眠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嗯。”

其实今天来学校的时候,郁沉眠给邵凉风带了自己做的早饭,感谢和道歉的话都说过了。但是说再多都没用,她觉得还是用实际行动来感谢他吧。

喻芜夜见郁沉眠承认了,眉头微微皱起,说道:“阿眠……当初你说过的话,我现在想送还给你。”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阿白,既然你不喜欢邵凉风,那就别缠着他了。他这次为了你可以打断别人的鼻梁,下次呢?”喻芜夜看着郁沉眠,满脸的真诚,“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觉得你能为他做点儿什么?还好这次学校给的处分只是记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情节严重,他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回老家去念三四流的学校吗?”

郁沉眠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她都想过,只是没有答案。

因为邵凉风的出现本就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也没想到邵凉风还是这么护着她,还是对她这么好。

她一直觉得邵凉风只是把自己当亲妹妹。

“阿眠,要不你跟邵凉风说清楚吧……不然他放不下你。”喻芜夜说得诚恳动人。

郁沉眠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她说喻芜夜的话会被喻芜夜拿来告诫自己。但是她知道,她和喻芜夜的心理是不一样的,只是她想不出话来反驳,所有的理由都像是狡辩。

郁沉眠沉默了,喻芜夜以为自己就要胜利了,于是再接再厉地劝道:“邵凉风真的很优秀,我不希望他因为这种事耽误了前途,太可惜了……而且以你的能力,你也帮不上他什么,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他势均力敌的人,而不是一个拖油瓶。”

说到这里,教室的后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接着喻芜夜就看到一个篮球滚到了自己脚下。

喻芜夜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邵凉风站在门口,目光冰冷又骇人地看着她。

她还没有想好为自己辩解的说辞,邵凉风已经走过来了。他走到郁沉眠身边,拿起她的背包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这种无聊的人以后不要理,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信也不要听,知道了吗?”

邵凉风彻底被喻芜夜惹恼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已经无耻到了这个地步,郁沉眠竟还相信她的话。

不过他明白在他缺席的这五年里,喻芜夜和叶永白就是保护郁沉眠的人,所以冲着这一点,他并没有找过他们麻烦。

只是没想到,喻芜夜变本加厉,咄咄相逼,现在还来挑拨郁沉眠和他的关系。

喻芜夜被邵凉风的话弄得很难堪,但是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于是气急败坏地朝邵凉风的背影喊了一句:“邵凉风,我之所以会做这些,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你的喜欢我不需要,留着给别人吧。”邵凉风头也没有回,拉着郁沉眠走出了教室。

郁沉眠没有挣开邵凉风的手,一路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但是他个子高步子大,一生气就走得更加快,郁沉眠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走了不久就累得气喘吁吁。

邵凉风一路都沉默着,好久才开口说:“阿眠,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搭理,知道吗?”

郁沉眠没有吭声,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喻芜夜和邵凉风,谁是真心对她好,她当然知道。她如果再像以前那样躲着邵凉风,那就太没良心了。

邵凉风想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阿眠,其实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打架了。这是五年来的第一次,你要相信我……”

郁沉眠点了点头,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他是在保护她,他不是洪水猛兽,只是采取的方式比较激进,但终归是对她好的。

说完这些,邵凉风才松了口气,表情缓和了一些。他拿毛巾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然后对郁沉眠说:“我去更衣室换衣服,你想吃火锅吗?我们去吃火锅吧。”

郁沉眠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邵凉风去体育馆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郁沉眠给林芬芳打了个电话,说班里有活动,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她也不想回去,晏慕冬因为受伤在家里静养,而晏河岳因为晏慕冬被打的事情很生气,知道是因为她才发生这事之后,对她更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个家不如不回。

林芬芳当然也知道郁沉眠的心情,所以没有强行要求她回家。

05

他们吃的是自助火锅。

郁沉眠爱吃螃蟹,就去端了一盘回来,而邵凉风则先调好了酱料,一人一份,又倒好了两杯汽水。看见郁沉眠拿着螃蟹过来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郁沉眠狐疑地看着他,问:“你在笑什么?”

邵凉风看着她,笑意未尽地说:“想起来你小时候第一次在菜市场看见螃蟹,以为是蜘蛛,直接吓哭了,我妈怎么哄你都没用。”

郁沉眠愣了一下,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毕竟邵妈妈在世的时候她还太小。

良久,她才说道:“那么久的事情,你居然还记得。”

邵凉风眯了眯眼睛,有几分得意:“我记性一向很好。”

特别是关于郁沉眠的记忆,很多细节他都记得。

郁沉眠感觉气氛有点儿暧昧,她察觉到了不对,站起身说道:“我再去拿点儿吃的。”

“嗯,帮我拿点儿豆腐。”邵凉风倒是毫不客气。

郁沉眠的动作顿住,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豆腐吗?”

“你记性也不错啊!”邵凉风心情愉快地笑了起来,“不过从某天开始就喜欢吃了。”

郁沉眠也没多问,就去食品区拿食材了。

小时候,邵凉风家里也不富裕,所以邵妈妈烧的大部分菜都是素菜,但是她总能把同样的菜用不同的做法烧出不一样的味道。就是一块豆腐,邵妈妈都能变出很多花样来,比如麻婆豆腐、豆腐丸子、皮蛋豆腐和豆腐蛋花汤。

一开始,邵凉风并不买账,只搛一筷子就不吃了,恨不得白嘴儿吃掉整碗米饭。

跟他相反,郁沉眠很喜欢吃豆腐,各种各样做法的豆腐,她总是吃得很开心、很满足。

每次邵妈妈都会对邵凉风说:“你看看妹妹,一点儿都不挑食,再看看你。”

后来,邵凉风开始尝试着跟郁沉眠一起吃豆腐,虽然每次表情都很痛苦。

再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喜欢上了豆腐。可是邵妈妈走了,郁沉眠也疏远他了,而这个爱好却没有改变。

郁沉眠拿了很多食材回来,先放了豆腐。豆腐烫熟之后,她把豆腐捞起来放进了邵凉风的碗里,又往碗里浇了点儿酱汁,再用筷子把豆腐弄碎,搅开,让它入味,最后才推到邵凉风面前:“喏,这样就有味道了,吃吧。”

邵凉风看着郁沉眠,高兴地笑了起来:“丫头,你都很久没有对我这么好了。”

郁沉眠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们关系很好的时候,是在很久以前了,久到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那时候,邵凉风在吃饭的时候总是会往她碗里添菜,她也总是把自己的好吃的攒下来留给他吃。

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他们之间居然还有感情那么好的时候呢。

良久,郁沉眠笑了一下,开玩笑道:“现在你是不是特别想有一个我这样乖巧的妹妹?”

邵凉风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我考虑考虑。”

郁沉眠眉头一皱,把那碗拌好的豆腐又收了回来:“这么嫌弃的话,你自己拌好了。”

邵凉风把碗抢了过来,两口就吃掉了碗里的碎豆腐,嬉笑着说:“自己拌的哪有别人拌的香,你说是吧?”

郁沉眠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要脸。”

邵凉风看着这样的郁沉眠,笑得更欢快了:“阿眠,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你会开玩笑了,还会撒娇了……我还以为你会当一辈子的闷葫芦呢!”

郁沉眠似乎也意识到了,今天自己的话好像挺多的。

见郁沉眠发愣,邵凉风笑着一拍她的脑袋,说:“这样挺好的,真的,继续保持。我们家阿眠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郁沉眠没有吭声,默默地把螃蟹放进锅里。

或许只有在邵凉风的面前,她才能这么轻松吧。

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家里,都有那么多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把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有邵凉风在身边,她真的感觉很安全,也很安心。

她应该感谢与邵凉风的重逢,不然,迟早有一天她连怎么说话都要忘记了。

06

后来喻芜夜又来找过郁沉眠道歉,还是希望她能像之前一样,帮她接近邵凉风。但是郁沉眠坚决执行了邵凉风的话,无论喻芜夜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予理会。

不过,郁沉眠觉得喻芜夜并没有邵凉风认为的那么恶劣,只是三观不同,无法相处罢了。

渐渐地,班级里开始传出一些关于邵凉风的流言蜚语。说他之所以会转学来S市念书,是因为他在之前的学校里跟老师的关系暧昧不清,被学校劝退了;还说他和某个出题老师关系密切,所以才能在每次考试中都独占鳌头……

如此熟悉的手段,郁沉眠一下子就想到了喻芜夜。

邵凉风倒是不在意这些流言,他身边的哥们儿也都相信他,对流言嗤之以鼻:“不知道是谁传的,那个赵老师只找过凉风一次,完全是因为他的物理题解得漂亮,老师欣赏他,向他问了几个问题。这事居然能传成那样,是不是作业太少,闲的?”

但是流言一旦出现,很多人都会抱着“这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就算不完全是真的,邵凉风身上也是有点儿问题”这样的心理对流言半信半疑。

最后,郁沉眠听不下去了,放学的时候她直接去找喻芜夜,开门见山地问她:“那些流言是不是你散出去的?又是你不小心‘说漏嘴’了吗?”

喻芜夜做了个对天发誓的手势,看着郁沉眠,认真地说道:“阿眠,这次的事真的与我无关,我也在查始作俑者是谁。我是真心喜欢凉风的,怎么可能去诋毁他?”

郁沉眠显然不相信地说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阿眠,你太单纯了。邵凉风刚来学校就出尽风头,你觉得会没人妒忌他吗?光是之前他拿下年级第一,估计就有人恨他恨得牙痒痒了。”喻芜夜叹了口气,“你相信我,这件事和我真的没有关系。”

见喻芜夜说得那么肯定,郁沉眠犹豫了。

就算喻芜夜说的话不是真的,她又能怎么样?以她的段位,她能拿喻芜夜怎么样?

她不是邵凉风,她确实没有保护他人的能力。

喻芜夜见郁沉眠说不出话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从她身侧走了过去,不屑地说:“阿眠,你真的需要好好磨炼。现在的你想要去保护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郁沉眠还想说些什么,喻芜夜已经背着书包走了出去。不过,就算让她为自己辩驳,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确实太没用了。

让郁沉眠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抓到了在背后抹黑邵凉风的元凶。

这个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叶永白。

当时班里的大部分人都去操场准备上体育课了,郁沉眠因为忘拿羽毛球拍,所以折回了教室。

叶永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周围站着几个人,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讽刺又厌恶的笑:“邵凉风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儿。他只是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那么多女生围着他转,他的私生活能好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啊,我看郁沉眠就跟他走得挺近的。”

“就是,他总是摆出一副正义感爆棚的样子,没准儿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笼络女生芳心的。”

叶永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上次市里的作文比赛,题目出来之后老师把我和他都叫去办公室,问我们对题目的看法,想怎么写,本意是给我们指导。当时他还没想好,但是我的提纲已经出来了。我们讨论完的第二天,他就把稿子交上去了,完全套用我的思路,夏老师还夸了他。”

“是吗?真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啊,居然盗用你的点子,用心险恶啊!”

“就是,也不知道他的第一名是不是作弊得来的。那种小城市里来的学生,一下子就拿到了第一名,反正我觉得有问题。”

“不是有人说了吗?他跟老师的关系……”说到这里,这个人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却显得越发意味深长。

“是啊,谁知道呢,他跟老师关系那么好,打人那件事也是几个老师帮他求情才让他没被开除的。”叶永白补充了一句。

说真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郁沉眠根本无法相信叶永白是那种在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

而此刻,当她看到他一边说着邵凉风的坏话一边笑得恶毒的嘴脸时,不由感到一阵恶心。

也因为太过震惊,郁沉眠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打断他们。待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才走到叶永白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他,表情就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叶永白,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叶永白抬头看见郁沉眠,惊讶过后恢复镇定,淡淡地道:“我是哪种人?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真的?”郁沉眠冷笑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邵凉风的那篇作文,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读过,是围绕他小时候家里种的两棵树展开来写的,全文的中心是那个院子,主题就是把树的生长映射到人身上。这是你想到的点子吗?”

叶永白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回答不上来了?”郁沉眠露出讽刺的笑容,“因为你家没有院子,哪来院子里的树。我能保证这个构想是邵凉风的,因为那两棵树是小时候我们一起种的,那种感情你明白吗?”

郁沉眠的话一出口,叶永白的脸色就变了,想必他连邵凉风那篇文章究竟写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时之间哪想得出话来反驳。

几个围观的人见此情景,也明白了一二,不再多话,纷纷离开。

教室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叶永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退,脸色由红变白,紧紧地握住拳头,咬牙切齿地看向郁沉眠。

“郁沉眠,你不是喜欢我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帮着邵凉风来整我?”

郁沉眠听着叶永白的话,只觉得字字刺耳,良久才道:“叶永白,如果我知道你是这种人,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喜欢你。”

叶永白笑了,笑容有些狰狞。

“我是哪种人?我还不是被邵凉风逼的!他一来学校就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老是被拿来和他比较,不管是成绩、篮球,还是作文,阿夜说我连他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他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我现在只是在反击而已。”

“所以,这点你就输给他了。邵凉风从来只会正面迎战,从不会在背后抹黑别人。”

郁沉眠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拿了球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她当然知道现在叶永白有多伤心、多绝望,放在过去,她可能会心疼,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她一点儿都不心疼了。

叶永白的痛苦是他自找的,他已经很优秀了,但是他把自己的信心和尊严都交到了喻芜夜手里,一旦喻芜夜全盘否定,他就连自我都没有了。

她不会再去喜欢这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