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论如何我都放不下

我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坍塌了。周围轰隆隆作响，仿佛有无数碎石砸在我的身上。

“你……你说什么？凌兮哲，你再说一次。”

莫祈儿冲上去，目光直逼凌兮哲。

“怎么？没听清楚？我说我舍弃的能力，就是如何去爱人的能力。也就是说，我是根本不会去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因为我舍弃了这个能力，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人。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而已。所以我是不可能再喜欢上谁的！所以……”

凌兮哲突然转向我，目光狠狠地灼伤我。

“我是根本……不，会，喜，欢，上，穆，筱，寂，你，的！”

凌兮哲一字一顿地说，毫不含糊。

“不……不要……不要……不要再说了！我求你……”

我抱着头，眼泪像洪水般倾泻而出。我不要听到这样的事实！不要！不要……

“穆筱寂……穆筱寂……你还好吧？”莫祈儿扶住快要摔倒的我。

“我……我……”

我哽咽着，肺里好像早已被抽光氧气，喉咙里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凌兮哲，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舍弃这么高级的能力？是因为……姐姐吗？”

莫祈儿扶着我，目光逼视着凌兮哲。

“没错，就是因为你姐姐小哀！我就是因为她才选择舍弃这项能力的。失去了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需要拥有爱人的能力。其实现在变成这样也不是穆筱寂你的错，是我早已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自己了。”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还需要拥有爱人的能力？我看你……你不过是懦弱而已！”莫祈儿气得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懦弱？呵呵，是啊！我就是懦弱！我承认！自从小哀死后，我就懦弱了，一直懦弱！我害怕，害怕自己还是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害怕自己又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所以我宁愿不要再爱上任何人，所以我选择舍弃这项能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我不仅再也不会承受失去心爱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还可以去尽量保护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而那些与我毫不相关的人，即使我真的保护不了，我也不会再这么痛了……”

“啪”的一声……

莫祈儿居然……打了凌兮哲一巴掌！他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了淡淡的、泛红的手掌印。

“你……你这个懦夫，不要把我姐姐当成你懦弱的借口！”

莫祈儿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拉着我，大步往门口走去。

“穆筱寂，走啊！为什么还要为这种懦弱的人难过伤心？他根本不值得！”

“不要！我不走……”

我瘫坐在地上。我不想离开凌兮哲。

“莫祈儿，难道你没有看到凌兮哲的眼睛吗？他在哭……他在哭！”

我哭喊着指了指凌兮哲。

天哪！他又在流泪了！为什么又让他流泪了！我不是说要为他带来快乐和幸福吗？为什么事情却发展成这样呢？

“我不能走，不能走……”我赖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穆筱寂！他根本不会爱人，他是个胆小的懦夫，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好不好？快点儿起来啊！”莫祈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从地板上拉起我就走。

“不要……我不走……”

我一边被拉着走，一边不断回头。

“莫祈儿你知道吗？当时我在超市被打劫时，只有他一个人冲过来救我。在我被巨石撞飞的时候，也是他冲过来救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懦夫……”

我不相信凌兮哲是懦夫！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才对！

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那个距离我越来越远的人……

凌兮哲，你刚才说的都是谎话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不要哭……不要哭……

“筱寂？筱寂？”

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我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颜默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你……你还好吗？”颜默伦关切地坐到我床边。“还好？我……我还好！呵呵。”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想自己睡着前发生的一切。

刚才是去和莫祈儿找凌兮哲了吗？他说他……舍弃了“爱人”的能力……

啊！对了！原来刚才的那些都只是梦而已！

我长舒一口气，放心地笑了！

突然，莫祈儿推门进来，表情异常严肃。

“穆筱寂，你醒了？你好点儿了吗？刚才你从凌兮哲的房间出来后就突然晕倒了！”

什么？莫祈儿在说什么呢？我从凌兮哲的房间出来后……晕倒了？这么说来，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心跳似乎成了我的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怎么？没听清楚？我说我舍弃的能力，就是如何去爱人的能力。也就是说，我是根本不会去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因为我舍弃了这个能力，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人。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而已。所以我是不可能再喜欢上谁的！所以……”

“我是根本……不，会，喜，欢，上，穆，筱，寂，你，的！”

“我是根本……不，会，喜，欢，上，穆，筱，寂，你，的！”

“我是根本……不，会，喜，欢，上，穆，筱，寂，你，的！”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刻在我的血肉里。

那些话，并不是在做梦！全都是……真的！

我重新闭上眼，重重地往床上倒去。

“筱寂？筱寂？”

“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制止颜默伦。

我只想好好儿地睡一觉，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睡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觉……

可是，我终究醒来了。

阳光从窗缝里蔓延进房间。

莫祈儿坐在自己床上发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穆筱寂，你醒了？”

“嗯！”我淡淡地回答，觉得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散架了一样。

好累……好累……我真的永远都不想起来。

“穆筱寂，快点儿去洗漱一下吧！我们一起去上课，好不好？”

莫祈儿走到我身边，眼睛里泛着光芒，却掩饰不了那淡淡的哀愁。

“哦！”我简短地回应着她，静静地下床，脑子里一片空白。

凌兮哲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从此以后就消失了，最起码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力气去说话，去欢笑，去恼怒，又或者去感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莫祈儿陪着我走在人来人往的校道上。每个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笑声。

“你们听说了吗？穆筱寂好像又和西津渡好上了，所以凌兮哲学长一气之下把她给甩了呢！”

“对呀，我也听说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呢！”

“就是！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活该？我是活该吗？

我是活该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吗？

“筱寂……筱寂……”

咦？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我抬起头，发现霍倪学姐正朝我走来。

“筱寂，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吧？”

这个一脸担忧看着我的人，这个漂亮的师姐，真的是莫祈儿嘴里那个背着我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人吗？

我真不敢想象！

一切都太可笑了不是吗？霍倪学姐对我的关心是假的，凌兮哲对我的喜欢也是假的。什么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穆筱寂，以前的错，你还是犯了！即便你总是提醒自己要小心，要小心……

“筱寂？你怎么不说话？你……”霍倪学姐伸手想触碰我的脸！

突然，“啪”的一声，她的手被一直站在我身旁的莫祈儿打开了。

“霍倪，麻烦你离穆筱寂远点儿！”

莫祈儿的语气冷漠到了极点。她直勾勾地盯着霍倪学姐，眼神毫不躲闪。

“你干什么啊？我只是关心一下筱寂而已！”

霍倪学姐摸了摸自己被打到的手，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的！这是什么人？自己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居然还敢过来假惺惺地问‘筱寂，你还好吗’，我真是服了她！还有，你是怎么回事啊，穆筱寂？难道你不恨霍倪吗？你都不会说话，不会反抗吗？还要让那个女人碰你吗？”

莫祈儿跑到我面前，用手使劲在我眼前挥了挥。

“穆筱寂！你……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嗯！”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绕开莫祈儿，继续向前走。

像霍倪学姐那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人而已。为什么要花力气去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我嘲弄地扬起嘴角，忽视那些来自四面八方却都集中在我身上的目光。这些人，也不过是些毫不相干的人。我又为什么要去在意呢？

我低下头，从人群中穿过，默不做声。原来，爱情被抽走了之后，人是没有灵魂的。现在的我……就只有一副躯壳而已！

我想，这大概就是当年莫里哀死了之后，凌兮哲的感受吧！所以……他才会选择舍弃“爱人”的能力……

而现在，凌兮哲却在我的心里死去了……

泪水悄悄地滑过我的脸颊，安静得甚至连我自己都差点儿没发觉。

一周……

两周……

我再也没有见过凌兮哲，他就像从科菲斯特蒸发了一样。

“喂！穆筱寂，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儿啊！”

莫祈儿摇晃着我的肩膀，可是我只是呆呆地随着她的摇晃而晃动着。

“祈儿，你给筱寂一点儿时间……她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而已！”

颜默伦坐在我的身旁。他让莫祈儿放下手，然后温柔地揉搓着我的发丝。

“时间一久，她自然就会忘记凌兮哲……”

凌兮哲？我忽然坐直身子。

“颜默伦，凌兮哲在哪里？”我呆呆地转过头问道。

“筱……筱寂……”

颜默伦怔怔地看着我，然后心疼地将我揽入怀里。

“穆筱寂她现在只对凌兮哲有反应，其他的一概不理不睬！这样下去哪行啊！”莫祈儿气急败坏地直跺脚。

“筱寂，你不要担心，我们都在你身边呢！”

颜默伦让我正对着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嘴角泛起一抹温暖的笑容。

突然……

“咚咚咚……”

“咦？有人敲门？”

颜默伦站起身，将宿舍门打开。

“你……你怎么来了？”

颜默伦有点儿惊讶，但立刻又恢复了冷静的态度。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虽然我和祈儿说过，我们不会再计较些什么，但你还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颜默伦，是我叫他来的！让他进来吧！”

莫祈儿也站起来，凝视着门口的那个身影。

我忽然也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于是抬起头……

“没错！我是需要和筱寂说清楚。而且……”

原来是西津渡！我还以为……是凌兮哲！

穆筱寂，你这个笨蛋，凌兮哲怎么会出现呢？他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呢？

“而且……我今天来，是来向筱寂告别的！”

告别？西津渡来向我告别？他要去哪里？

“筱寂……”

西津渡看到颜默伦默许，直接来到了我跟前。

“对不起！”

他慢慢蹲下来，轻柔地握住我的双手。

“那天，我抱着你经过大家面前，还将你抱回我的宿舍，是我和霍倪一起策划的。因为有一天霍倪突然找上我，说要帮助我得到你，而她也不想让凌兮哲和你再发生任何联系，所以……”

“没关系！”

我的眼睛甚至没有望着西津渡。

“都过去了！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我一定要说。我要向你坦白，这……大概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闭上嘴，一言不发。

“所以霍倪找到了她最好的朋友，就是那个拥有……只要叫出对方名字，然后盯着对方看，就能让对方晕倒的能力的女生来帮助我们实施这个计划。”

我依旧沉默。

“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抱歉！”

西津渡握住我的手越来越用力，似乎生怕我从他面前消失似的。

“筱寂你知道吗？当时我为了能得到你，要主神大人赐予我‘让心仪对象喜欢上自己’的能力。但是我提出的那些可以舍弃的能力一直都不够高级。直到后来，我提出了一个交换能力，才让主神大人赐予了我这个能力。”

说罢，西津渡的眼眸里，忽然蒙上一层雾气。

“我对主神大人说，我放弃……在遇到你之前所经历的爱情里所有的快乐回忆，我放弃可以记住这些回忆的能力，然后……我才获得了‘让心仪对象喜欢上自己’的能力……”

我放弃……在遇到你之前所经历的爱情里所有的快乐回忆。

我放弃……在遇到你之前所经历的爱情里所有的快乐回忆。

我放弃……在遇到你之前所经历的爱情里所有的快乐回忆。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一直在失神状态下的我重重地打醒了。在遇到我之前所经历的爱情里所有的快乐回忆……

这……这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啊！

回忆，是回忆啊！是爱情里所有的快乐回忆啊！那些再也不可能经历，再也不可能遇到的独一无二的回忆！西津渡怎么能放弃这么重要的东西呢？

我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复杂的表情，突然变得不知所措。为了我，他放弃了这么多……

可是我，又对他做了什么呢？冷漠？离开？放弃？

“西……西津渡……”我只能叫出他的名字，接下来，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我本来想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你，所以才会鬼迷心窍答应了霍倪的要求。但是，筱寂，我……”

西津渡的泪默默地流下来，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我爱你！”

我的耳朵里忽然轰隆隆作响，全身的神经都颤抖起来。

“我爱你，想把全世界的幸福都给你！哪怕……哪怕你不想要，哪怕你爱的不是我……”

西津渡的泪滴落在我的膝上，那温热的暖流慢慢沁入我的肌肤。

“但是我忘记了，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让她快乐，让她找到真正属于她的爱，而不是让她难过流泪……我……我忘记了，所以，对不起……筱寂……”

我也慢慢蹲了下来，抱住了西津渡因为哽咽而抽搐的身体。

“所以，筱寂，我要走了，永远离开科菲斯特。筱寂，你永远……都不用再见到我了！”

我无言以对，只是将西津渡抱得更紧了。

“筱寂，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好吗？要不然……要不然我会恨死我自己，恨死自己当年在初中的时候那么懦弱，没有告诉你我爱你；恨死自己没有能力让你爱上我，让你接受我要给你的幸福；恨死自己竟然为了要得到你，而让你那么难过那么心痛……”

“好！我答应你！我会努力的！”

我尽力扬起嘴角，但是我知道，那不过是一个苦笑。

没有了凌兮哲，我还怎么幸福呢？

“西津渡，希望你能早日找到真心爱你的女生，然后……祝你幸福……”

我松开他，最后一次凝望他。

这个为我舍弃了这么多的男生……

谢谢你！

第二天，西津渡离开了，永远离开了科菲斯特。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地回想着他昨天对我说过的话。

“筱寂，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好吗？”

“筱寂，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好吗？”

“筱寂，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好吗？”

两行泪从我的眼角溢出。

穆筱寂，你要幸福，要幸福啊！可是……你的幸福已经不见了，消失了，还怎么可能幸福呢？

“穆筱寂，你这个样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儿啊？我和颜默伦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莫祈儿虽然在骂我，可是她眼里的那些担忧显而易见。

“筱寂，你不是答应了西津渡，自己一定要幸福吗？所以……你要努力，好不好？”颜默伦轻轻拍着我的背。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说。

“穆筱寂，你上次是不是说，凌兮哲以前救过你？在超市被打劫的时候，还是你被什么撞飞的时候……”

凌兮哲？

我听到莫祈儿提起这个名字，整个人精神起来。

“是……是啊！”

我情不自禁地回答她，心底泛起阵阵暖意。

“以前我有危险的时候，凌兮哲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所以……他不会是懦夫……”

我低下头，喃喃自语。

“你总算说话了！”

什么？我抬起头，看见哭笑不得的莫祈儿。

“果然，你只对凌兮哲的事情有反应。”

……

又是长长的沉默。

“好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颜默伦，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莫祈儿大步走出房间。

“祈儿，可是筱寂她……”

“反正她也是一直在发呆！你快点儿出来……”

莫祈儿似乎有点儿着急，是因为已经厌烦了这样的我吗？

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这样子的我，连我自己都开始讨厌了！消沉、低落、沉默、呆滞……只有在提起凌兮哲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反应。

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我抬起头，看着在门口窃窃私语的莫祈儿和颜默伦，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难过。

他们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但是我甚至没有尝试过去努力开心起来，而且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我转过头，望着窗外的暖阳。

不行，穆筱寂，你得努力振作起来，最起码，要尝试一下。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开始笑了。

面对莫祈儿和颜默伦的时候，我都在笑。尽管那对于我来说，有些辛苦，但是见到他们欣慰的神色，我知道我的努力是值得的。

“筱寂，你最近很努力呢！要继续加油，好不好？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颜默伦摸摸我的脑袋，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

我们三个走在校道上，阳光淡淡地洒在我们身上。

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个身影让我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因为，那个人竟然是……

凌兮哲！

好像空气都凝结了，连风都凝滞了。在那一刻没有人移动，甚至没有人呼吸。气息堵在胸口，我忽然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筱……寂……”

隐约中，我捕捉到了从对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那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凌兮哲他在……叫我吗？

可是，凌兮哲只是愣了愣，就重新迈出了步子。紧接着……他从我的身边，静静地经过，就连一眼……都没有再看我……

又是我多想了。他不喜欢我，根本不爱我，不在意我，又怎么会叫我的名字，怎么会为我驻足停留呢？

呵呵，穆筱寂，你真是太可笑了！

我扭过头，想继续向前走，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忽然……

“哎呀！穆筱寂，你没事吧？”

莫祈儿突然用一种惊慌失措的语气在我耳边大呼小叫，就像我突然昏倒了一样。而且，莫祈儿干吗还向颜默伦使眼色呢？

“啊！筱寂，你还好吗？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怎……怎么连颜默伦也叫了起来？

而且……而且……他们居然一个抓着我的脚踝，一个托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放倒在地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要我醒醒？可我根本没睡着啊！

我望着他们俩，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没事啊！”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莫祈儿重新压回地上！

然而，似乎有一阵风从我身边吹过。是谁飞快地跑到了我身边？我侧过头……

凌兮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身旁，他紧张地盯着我，神色慌张又担忧。

是……是我的错觉吗？凌兮哲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

可是就在我愣愣地望着他时，他脸上的那些表情突然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不经心的眼神，和无所谓的表情。

看来，又是我的幻觉。我低下头，无奈地笑了。

一切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而我还想紧紧地抓住他不放。我抬起头，想再看看凌兮哲那张冷漠的脸。

但是……

他已经不在了。

莫祈儿也不见了！

只有颜默伦还在原地陪着我。

凌兮哲已经走了吗？这么快吗？

呵呵，看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呢！就连想看看他冷漠的脸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人用针使劲戳出了很多很多小洞——那么痛……

“你们在干什么呢？”我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筱寂，但是你要相信我和祈儿，好吗？”

颜默伦扶我站起来。

“呵呵，我没有不相信你和莫祈儿……”

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而已！

“嗯！筱寂，希望你别在意！”

“没关系，不能说就别说了！”

我对颜默伦淡淡地笑了笑。

因为，很快……这一切都将过去！我迈开脚步，向主神大人房间的方向走去。

“筱寂，你要去哪里啊？”

颜默伦在我身后大叫。

“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去走走。”

我头也不回，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心里却更加绝望了！

因为……我要去实现那个已经在我脑海里酝酿了很久的计划！

“咚咚咚……”我敲了敲主神大人的门。

“进来吧！”主神大人慈祥的声音响起。

我推开门，镇定地走了进去。

“尊贵的主神大人，请问我的这个能力，可以用作交换吗？”

我将事先写好了要舍弃的能力的字条，恭敬地递到主神大人面前。

“穆筱寂……”主神大人看了一眼字条，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你确定，你要舍弃这项能力吗？这可是科菲斯特交换能力里最高级的能力之一啊！”

是的！主神大人，我确定我要舍弃这项能力。”

因为，我再也没有拥有它的必要了！

“考虑好了？”主神大人推了推眼镜。

“是的，我尊贵的主神大人！”

“你要知道，这是一个永远无法逆转的结果。一旦你做出了交换的决定，就再也无法改变。”

身穿银色长袍的主神安详地坐在圆形房间中央的旋转靠背椅上。苍老的面容被厚厚的银色胡须遮去了大半，却无法遮掩他脸上那抹顽皮的笑意。鹰勾鼻架起的半月形镜片后，他的双眸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我明白，我尊贵的主神大人。”

我站直身体，目光毫不躲闪地对上主神大人锐利的目光。

“你应当知道‘最高级别的交换能力’意味着什么。”

“是的。那意味着……”

我顿了顿，继续说：“意味着最高级别的交换代价。我尊贵的主神大人。”

“呵呵。看来你心意已决，那我也无意多说了。你想获得什么能力呢？”

我低下头，握紧双拳，抿了抿嘴。

“我想获得，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的能力！”

“呵呵，还真是个贪心又争强好胜的孩子。不过鉴于你舍弃的能力足够高级，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主神边说边从旋转靠背椅上站起来，缓缓走向圆形房间的右侧。突然，他双眼紧闭，圆形房间强烈地震动起来，如同山崩地裂。

“封印解除，科菲斯特之墙……显形！”

主神张开双臂，朝空中大吼。一瞬间，恍若全世界的光线都集中在了主神的面前，形成一个点，再猛然向各个方向辐射开来。强烈的气流将主神的银色长袍吹得飞扬起来，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壮丽的弧度。

我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以免那样超乎想象的光芒灼伤自己的眼睛。

忽然，一切都瞬间停止了。没有光，没有气流，也没有山崩地裂。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只是此时，主神面前漂浮着一面原本不存在的、镶嵌着大大小小不同样式的柜子的半透明墙壁，而且每个柜子上都有不一样的署名。

“根据科菲斯特规则，我，尊贵的主神，将赐予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退出这场交换。否则，你的交换誓言将会被封印在科菲斯特誓言之地的最深层，永生永世无法反悔，永生永世不得打破。”

主神扭过头望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尊贵的主神大人……”

我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主神半月形镜片后的双眸。

“我……绝不反悔！”

主神大人唇边重新泛起一抹顽皮的笑意。他抬起右手，对准我心脏的位置。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主神的指尖射出，穿透了我的身体……

慢慢地，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对主神大人表示感谢后，静静地退出了他的房间。

完成了，那个我心里一直在酝酿的计划，我终于完成了。从此之后，我就会变得比现在更加强大，更加无所不能了！

我在微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以后，我再不会难过，再不会心痛了。因为，我已经放弃了那个能力……

“穆筱寂？”

嗯？有人叫我？好像是莫祈儿！

我赶紧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怎……怎么了？”

我回过头，莫祈儿已经走到我的跟前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是到……主神大人那里去了吗？”

“我……是啊！我有点儿事！呵呵。”

我躲避着莫祈儿疑惑的目光。

“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赶紧转移了话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是来找主神大人问点儿事情的。但是，我也正想找你呢！”

“找我？有什么事吗？”

“穆筱寂，难道刚才你没有留意，你摔倒……不对！我们把你放倒的时候，凌兮哲马上冲了过来吗？”

凌兮哲？

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那……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都没有感觉到吗？凌兮哲他对你很关心呀！其实我早就在猜测一件事情了。以前，你因为凌兮哲抵抗住了西津渡的交换能力。这就意味着，交换能力是可以被更强大的感情或者意识所抵抗的。所以我在猜测，既然你可以抵抗西津渡的能力，那……凌兮哲会不会因为对你的感情，而抵抗住他无法去爱人的能力。”

我听着听着，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所以，我和颜默伦商量，有机会一定要试验一下，他一定是因为误会了你和西津渡，再加上对自己的感情的不自信，才会和你分手的。于是，刚才我们和凌兮哲偶遇，我和颜默伦故意制造出你摔倒昏迷的假象，想看看凌兮哲的反应。结果不出我们所料，凌兮哲马上紧张地跑了过来查看你的情况。他明明就是担心你，关心你的！他明明就是喜欢你的啊，穆筱寂！”

“笑话！”

我突然冷笑一声。

“莫祈儿，难道你忘记了吗？上次凌兮哲说，他可以保护关心那些和他毫不相干的人！他跑过来，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我不过是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而已……”

“穆筱寂！”

莫祈儿忽然大声打断我。

“那你又还记不记得，当时凌兮哲说，他放弃了‘爱人’的能力，从此之后就不会再难过，再伤心？”

“这……”

好像有一道电流通过我的身体。

“在他走后，我就跟着他。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你看到了……什么？”

我的心脏开始疯狂地撞击我的胸腔。

“我看到他在流泪，他在难过……难过的程度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

什么？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

“他在……流泪？他在难过？”

“没错！他在难过。因为看到了你，因为看到了他深爱的那个人，所以在流泪，在难过……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你只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你告诉我啊，穆筱寂！”

“我……我不知道！”

“所以，穆筱寂，你不要放弃，这件事很快就能弄明白了！我现在来，就是想到主神大人那里问清楚，因为更强大的感情或者意识而抵抗别人或者自己的交换能力这种事，是不是有可能发生。如果真的会发生，那……那凌兮哲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那他做的那些事，那些为你做的事，其实全部是出自于他真心爱你的那份心意，穆筱寂！”

双腿软绵绵的，好像力气一瞬间被全部抽走了，我瘫坐在地上。

“穆筱寂，你怎么了？吓……吓到你了吗？”

莫祈儿慌张地蹲下来，查看我的情况。

“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啊，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凌兮哲是真的喜欢你！就算等下主神大人说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我看到的就是他爱你啊！那种感情，是骗不了人的！穆筱寂，你给我坚强点儿啊！”

可是我绝望地摇了摇头，眼泪从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

“莫祈儿，我……我不是因为凌兮哲才这样的。”

“那……那是因为什么？”

莫祈儿惊愕地看着我。

“我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你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无论现在凌兮哲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真的爱我，都已经太迟了！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了！无论凌兮哲以后如何对我，我都感受不到了。”

莫祈儿僵在原地，手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

“穆筱寂，你到底……在讲什么？”

我的心仿佛慢慢沉向无底的深渊。

“因为我刚才……是到主神大人那里……去交换能力的。为了那些想得到的能力，我舍弃了一项最高级别的能力！”

“什么？你……你又去交换能力了？那……你选择舍弃的……是什么最高级别能力？”

“我选择舍弃……”

我呆滞地望着莫祈儿，似乎连眼泪都凝固在了脸上。

“感受幸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