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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画沙•雅典娜(智慧之神)

第一章 画沙•雅典娜(智慧之神)

书名:岁月至此剧终作者名:陌安凉本章字数:7346更新时间:2023-12-27 20:35:10

天空是浅蓝色,因为有浅灰色的云,所以蓝得并不匀称。

我站在教室外面,慢慢吐出一口浊气。身边三五成群的人快速冲过,脸上都带着如获新生的笑颜,整个人似脱笼之鹄。

有个女生正依靠在另一个女生的肩膀上号啕大哭,那是在极度压迫被解放后释放出的喜悦的泪水。

高考结束,堆积在身上许久的担子终于放下。我拖着慢吞吞的步子去公交车站坐车回家。站台上有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某题是选A还是选B、C、D。

没过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我面前,副驾驶的窗户缓缓落下,楚墨远那张带着如花笑靥的脸庞展现在眼前。

“哥们儿,上车!”他张扬地笑着,连阳光都逊色几分。

我和楚墨远的关系很简单。我们是邻居,我是他的好哥们儿,他是我的好姐妹儿,谁也没把谁当异性。

楚墨远是典型的二世祖,穿衣服花里胡哨的,再加上一张俊脸,在学校混到校草的位置。楚墨远的口味冗杂,今天是萝莉,明天就换御姐,你永远都猜不到他下一秒又会对谁分泌青春期过剩的荷尔蒙。

大概是见我没动,他伸长了手摁了两下喇叭,催促道:“你别磨蹭了,爷的时间是很珍贵的。”

我瞥了一眼楚墨远,扯着嘴角说道:“今天黄历说不宜坐奔驰出行。”

楚墨远皱着眉不耐烦,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把我强行塞进车的后座,动作粗鲁。“如果要死,大家就一起死!大家都是兄弟,你不要害羞嘛。”

说着他也跟着钻进后座,把门一关,催促司机开车。“陈叔,加大马力。go!go!go!”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也不知道是哪个美女留下的。“你的女朋友们呢?”

“哥们儿,你真肤浅!大学里的美女都是五湖四海,说不定还会遇见外国妞儿。泡马子要眼睛放宽。所以我和前人们say bye-bye了。”

我心里为楚墨远的深谋远虑“呵呵”了一下。

“你考得怎么样了?”

我盯着楚墨远,许久才说道:“我觉得我会考第一名。”

楚墨远歪着嘴,说道:“你盘踞全校第一名许久了,拽都拽不下来,很正常。”

我继续盯着他,补充道:“我是说全市第一名。”

“哐当”一声,楚墨远惊得掉座位下面了,他爬起来,两只眼睛带着崇拜道:“学霸,你大腿上缺挂件吗?”

我是靠各种奖学金过活的人,没理由会放过全市第一名得到的奖金,尽管我们家和楚墨远家一样大,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和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没什么区别。

楚墨远重新坐稳,然后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哥们儿,晚上过来吧。作为你的好兄弟,我给你准备了巨大的惊喜作为毕业礼。”

我眼皮也不翻地拒绝道:“不去。”

楚墨远使出撒手锏:“晚上我来接你,就算你脱光躺床上,我一样会把你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楚墨远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会这么做。

回到家,还没进去,我便听到从屋子里传来熟悉的打骂声以及如小兽一般的呜咽声。

我的心一抽,急忙冲进屋子。客厅里很乱,到处都是水。林唯一浑身湿漉漉地缩在墙角,满脸恐惧。那个女人拿着鸡毛掸子不断往林唯一身上打,嘴里还不断骂着难听的话,声音尖细刺耳。“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歹毒的人!你故意在大厅里玩水,是不是为了让我摔跤,害死我未出世的孩子!你是不是故意装傻来报复我!今天我就代表你爸爸打死你这个祸害!”

鸡毛掸子落在林唯一的手上,他的手背立即红出一条线。林唯一瑟瑟发抖,一边往墙角缩,一边哭喊着“姐姐”。

我心疼地冲过去,跪在地上将林唯一紧紧抱在怀里。

“唯一,你别怕,姐姐在这里……”

那个女人见我护着林唯一,鸡毛掸子全部落在我的身上。“是不是你让林唯一这么做的!是不是!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小蹄子!”

我一边安抚着林唯一,一边抬头,平静地盯着那个女人冷冷地提醒说道:“你再打下去只怕我们还没被你打死,你的孩子会死在我们的前面。”

听到这句话,那个女人的脸立即沉下来,鸡毛掸子也扔到一边。她冷哼了一声,摸了摸三个月大的肚子,道:“今天我就饶了你们,也算为我的孩子积福。”说完,她端着水杯回了卧室。

“姐姐,怕……好疼……”林唯一紧紧抓着我的手臂,话也说不完全。

林唯一是我的弟弟,比我小五岁,心智和五岁的孩子没有区别。六年前,林唯一失踪,警察在废弃的工厂找到浑身是伤的他。整整三年他都没开口说一句话,爸爸想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我坚持把林唯一留在家里,教他说话。第四年,情况开始好转,但是林唯一再也不是当初的林唯一。

两年前,妈妈因病去世,爸爸娶了那个女人。那人叫伍媚,人如其名,一颦一笑带着妩媚的风骚,说话的声音也很勾人,难怪爸爸会急着把她娶进来。现在她怀了孩子,除了爸爸,家里数她最大。爸爸因为生意,很少在家。

和《灰姑娘》一样,恶毒的后妈为了她的孩子虐待前人的儿女。唯一不同的是,就算爸爸在家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从记事开始,爸爸就没对我笑过。不管我考第一名还是芭蕾舞比赛拿了冠军,他都不屑一顾。林唯一没出事的时候,是他的唯一,出了事情后他也不喜欢林唯一。现在,他最宝贝的是那个女人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值得庆幸的是,爸爸还没有泯灭良心,依旧供我们吃穿,供我读书。只是,钱在伍媚手里,严格掌控,多的没有。所以,我从来不会和伍媚发生正面冲突,除了事关林唯一我会竭尽全力去争取,其他我一概不求。

林唯一一直在哭,我艰难地背着他去了卧室。林唯一很瘦,他小小的骨骼硌疼了我。把他放在床上,从兜里掏出棉花糖,柔声哄他道:“唯一,如果你不哭的话,姐姐就把棉花糖给你。”

他一边抽泣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棉花糖,眼睛里带着些许胆怯。

我把棉花糖给他,又帮他把湿衣服脱下来。他的身上被打出很多红痕,看得我眼泪直掉。

林唯一傻傻地凑过来,用手接着我的眼泪,嚷着:“水……亮晶晶……姐姐……”

我叹口气,把干净衣服给他换上。尽管动作轻柔,但是他哭着喊疼。

“唯一,你乖一点,姐姐给你讲故事。”

他眼角带着泪花,乖乖钻进被窝,道:“姐姐……讲……”

我摸着他的头,轻声讲起了故事。

我不知道哪一种故事才能让他快点好起来,只知道那些故事能让我的林唯一眉间带着笑入睡。

夜幕渐渐降临,楼下有车的鸣叫。我站在窗边,看见楚墨远远远地向我招手。

我转身去洗了一把冷水脸,然后收拾出门。

楚墨远见我出来,俊秀的眉拧在一起。“哥们儿,你打算穿一身校服去?”

“你有意见?”我头也不抬地钻进车里。

也不知道楚墨远抽了什么风,突然在我后背一拍,语气带着几分庆幸道:“还好我早有准备。”

他刚好拍在我被打过的地方,我疼得吸口冷气,忍不住吼道:“楚墨远,你再乱动,老娘剁了你的手!”

楚墨远翻个白眼,撇嘴说道:“你不如留点力气去剁了那个老巫婆。”他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我,继续说道,“这笔账我迟早要让老巫婆还回来!”

我冷哼一声,道:“我不换衣服了,就这样去吧。”

楚墨远也没勉强,收起袋子,让陈叔开车。

背上隐隐约约作疼,头也有些晕,我坐在车上,心里烦躁不安。

聚会安排在一个豪华的大包间,来了许多不认识的人。楚墨远周围围了一群美女,大家脱去那身古板的校服,各显其貌。

我缩在沙发一角,一只手玩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鸡翅啃。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站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是楚墨远,另外一个不认识。

我淡淡瞥了一眼,继续啃鸡翅。楚墨远三两步走过来,俯身笑眯眯地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这个人叫夜之航,是我朋友。我朋友帅吧?”

我抬起头,细细打量站在我面前的男生。我首先看到的是男生的那双眼睛。他的眉峰硬朗,眼睛似森林里一口沉默的枯井,深不见底。那种沉静的黑色里带着几分神秘与诱惑。他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像黑夜之王,全身散发的气息让人很不自在。

人有自我保护机能,有时候遇见某个人你全身的细胞都会竖起防备,潜意识里,你会觉得这个人不适合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夜之航恰巧就是这样一个人。认识楚墨远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道他会有这个朋友。不可否认,他的朋友的外形条件无可厚非,包间里有几个女生已经频频向这边放电。

楚墨远继续耳语道:“这个世界上唯一比我帅的就是他了。我觉得你们两个很配。”

“我们怎么配了?”

“你俩相爱,为民除害。”

夜之航似乎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他端了两杯酒走过来,其中一杯递给我,道:“我叫夜之航。”

“林晚。”杯子我没有接,继续和手中的鸡翅作斗争。

“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林晚?”

“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我妈。”

“我改天定拜访伯母。”

我嘴角微微向上翘,道:“你可以到天堂,或者地狱去拜访她。”

夜之航端着杯子的手微微僵硬,连嘴角的笑都带着几分不自在。

大概是见到一个鸡翅都比他有魅力,他装绅士也装不下去了,突然将杯子摔在地上,包间里喧闹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视线全都集中在这边。

夜之航的脸上带着些许暴躁,高声宣布道:“林晚,从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开始,我要追你。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看上的人从来没逃出过我的手掌心!”

我一愣,吓得手中的鸡翅都掉了。看着眼前人的笃定,我整理好思绪,脑海里已经想好要说的话:出门右拐走过两条街有个精神病院,你可以去里面坐坐,环境还不错。

那里面,林唯一待过。

胡言乱语是种病,得治。夜之航还病得不轻。

可是我刚张开嘴,一小骨头卡在喉咙里,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滑稽地张着嘴巴,用油腻腻的手指着喉咙,模样有几分狼狈。

“你被卡着了?”楚墨远问道。

“你就是个蠢货!”我没料到,夜之航竟然二话没说,抱起我往医院送。

大概是命运,才让我在这样难堪的情况下遇见夜之航,最丢脸的事情让他看到。取骨头的时候,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不是疼,而是那种难受让人不由自主掉眼泪,跟本身的情绪无关。

被爸爸厌恶我没哭,妈妈死的时候我没哭,林唯一被拐我没哭,如今却被一块小小的骨头弄哭,让人看了场笑话。

如果一个人知道你最狼狈的时候,要么让他爱上你,要么杀了他。

只是夜之航的心思来得太突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取小骨头的时候,夜之航靠在门框边,凝眉看着里面,面上的表情微微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暴躁。小骨头卡得比较深,医生拿着镊子许久都没取出来,急得满头大汗。我难受得要命。

夜之航忍不住了,大声吼道:“医生,你到底会不会取骨头啊?你不会就回家养老好了。”

医生拿着镊子的手一哆嗦,我的喉咙一松,小骨头终于被取出来。

喉咙还有些疼,我慢慢喝了杯温水,终于感觉好多了。

夜之航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他站在门外,唇边带着笑意,有些得意地说道:“林晚,你是不是该谢谢我。要不是我那么一吼,说不定你现在还遭着罪。”

我没理他,拖着楚墨远走人,夜之航跟在后面。

“你还回聚会吗?”楚墨远似乎还没疯够,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

我摇摇头,指指家的方向。

“那我也一同回去好了。”他转身拍拍夜之航的肩膀继续说道,“航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夜之航摇摇头,说道:“我想送林晚回家。”

我料定遇见夜之航肯定没什么好事情,躲在楚墨远身后摆出拒绝的姿态。双方对峙许久,夜之航这才说道:“林晚,再见!”最后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说完话,他转身走几步,钻进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开车扬长而去。

我坐着楚墨远家的车回家,喉咙依旧不舒服。楚墨远坐在旁边无聊地玩着手机,突然,他把手机屏幕一锁,车里的光线瞬间暗下来,只听见他开口低声问道:“你想读哪所大学?”

“A大。”A大比不上清华北大,但是在重本学校里也算不错的,最重要的是,A大就在本市。

我曾经想过读远点的学校,离家越远越好,最好是一年都不能回来一次那种。可是,我放不下林唯一,现在,他是我人生的唯一。

楚墨远继续问道:“你去读书,林唯一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恨不得把林唯一每天24小时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不如你把你弟弟送进特殊学校吧。”

刚开始读高一的时候,我执意要将林唯一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让他跟着我去上课,可是校方坚决反对。为此,我转过两次学。来到这所高中,校长看中我的成绩,特意批准我带着小尾巴上学。学校里异样的眼光很多,林唯一似乎是懂带着他上学不好,渐渐也不愿意跟我去学校,而是乖乖在家。

如今上大学,我不能每天都回家,又怕他在家受欺负,只能把他送去特殊学校。我也很怕他在特殊学校里受欺负。可是权衡起来,对于他来说,那个家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回到家,我首先去看林唯一。他已经睡着了,脸全部埋进被子,像婴儿一般蜷缩在一起。他用他的方式来拒绝着这个世界。

我低声叹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就是等待。等待分数下来,等待填志愿表,等待录取通知书。

分数下来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惊讶过。填志愿的时候,班上的人笑着恭喜,班主任的脸都笑烂了。“林晚,你真行。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教出一个省状元。”

我笑了笑,回答道:“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个我是实话实说。

当班主任接到我的志愿单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惋惜。“你这个分数上北大绰绰有余,怎么偏偏选个A大?第一专业偏偏还是英语专业。”

其实分数下来后,A大的招生专员曾经来找过我,开出的条件也不错。只要我读A大,专业随便挑,学费全免,每个月有生活补助,每学期考试只要分数够条件,还会有奖学金。

或许,北大会让我飞得很高,但是我却甘愿折断翅膀,背着林唯一去奔跑。林唯一曾经是我的保护伞,如今,我要做他的保护伞。

学校打电话来让我去拿录取通知书。那个轻飘飘的信封,是我用无数个深夜奋笔疾书早起拼命苦读所换取的。

那是我和林唯一的未来。

将来某一天,我要带着林唯一出国。或许,林唯一愿意去接受那个新奇的世界。

林唯一是我人生的中心。我以后的每一天都将为他而度过。

拿了录取通知书,我的内心翻腾起无数的情绪,五味杂陈,莫名难言。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遇见了苏眠。那个瞬间,我觉得自己会和她有段故事。

有时候直觉就是这样,当你遇见一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以后和他有没有下文。

苏眠是个很有味道的姑娘,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市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旁画沙画。她在卖一个故事。

可是天色近晚,路过的人无暇看完她的故事,除了我。

日暮西沉,苏眠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长裙坐在板凳上,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旁边放着沙。苏眠很白净,长裙下她的脚踝小巧玲珑,很好看。最显眼的是她的黑发间插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夕阳将她的倩影框成了18世纪的油画,说不出的迷人。

她的脚边放着一顶草帽,里面放着些散碎的零钱,帽子上写着她的名字。名字旁边还画了一朵黑色的玫瑰。

音乐喷泉放的是《致爱丽丝》。

苏眠的故事里,讲了另一个爱丽丝。她有着长长的卷发,长长的裙子,她也有极其强烈的好奇心。只是童话里的爱丽丝有带她进入梦境的兔子先生,而沙画里的爱丽丝只有坐在树下仰望蓝天。她身后只有一只残缺的翅膀,被其他人排挤,一直渴望飞翔却无能为力。

后来呢?

故事的结局苏眠没有画,她坐在喷泉旁边,安静地看着落日。

我往帽子里放了100元,微微一笑,问:“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苏眠从兜里掏出90元找我,道:“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这个故事只值10元。”

我尊重她,所以接过90元,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低声道:“这个故事无价。爱丽丝可能会长出另一只翅膀,也可能会亲手摘掉另一只翅膀,做回普通人去寻找她的兔子先生。”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没有回答。

我无法选择,因为剩下的生命只是为了赎罪而活。

我之所以说和苏眠会有段故事,是因为送林唯一去特殊学校的时候,我又遇见了她。我收拾了些林唯一的东西,然后去特殊学校。

我和林唯一找不到校长室,在学校里乱转,无意中走到了教学楼,然后看见苏眠。那时候她正在孜孜不倦地矫正一个小孩的发音,一遍又一遍。那个小孩有语言发音障碍,口齿不清,始终将音节说不准。

苏眠的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简单大方。

她看到我,嘴角凝结出淡淡的微笑,随后她做个手势让那个小孩去休息,人朝着我走来。

林唯一许久不出门,我好不容易才哄出来。他的情绪有些不安,抓得我的手有些疼。见有陌生人朝他走过来,林唯一急忙躲在我身后。

“你怎么来了?”苏眠擦着额上的汗。

“我想把弟弟托付给学校照顾,可是我找不到校长室。”

“我领你去校长室吧。”她在前面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晚。”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知道。”

一路上,她絮絮叨叨讲了关于学校的许多东西,话中的重点就是让我放心把林唯一交给学校。办完手续后,我哄他出来买棉花糖,让他不要乱跑。

他眼里还带着恐惧以及深深的不安,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

我实在舍不得,却不得不狠心转身离开。

走了很远,我还依稀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姐姐”,听到他哭着说不要棉花糖。那声音似乎能将人凌迟,绞得人心碎一地。

我的鼻头酸得不行,脚下的步子踏得飞快,生怕后悔。

只是我不知道,在下一秒,会遇见一个人。

那个人会启开你另一种人生,他像带着诸多礼物而来的神,让你暗自欢喜却只敢卑微地仰望。

我的神来了,他没有带着诸多礼物,只是拿着帕子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眼神专注,面色温柔,如同一条安静澄澈的河。

他的嘴角带着比栀子花还好看的笑容,让人觉得三月的煦风还在,三月的暖阳还在。

那一刻,我似乎知道这一生要的是什么。

请岁月赐我一人,浮萍有根,现世安稳。

而面前这个人,恰巧能给我想要的安稳。他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朵花,说不定也会如此呵护他想呵护的人。

他有一颗善良到发光的心。那光拨开了我内心盘踞许久的黑暗。

我并没有准备好遇见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一个人,也并未料到心扉会被这样悄然打开。我甚至还懊恼,为什么没有穿那条天青色的长裙,没有穿那双带着白色蝴蝶结的凉鞋。

我在那里站了许久,犹豫着该用什么话来开始这个故事,没想到他却先开了口。

“你是迷路了吗?我看你站了许久都没动。”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绵延春雨中的朦胧江南,带着些许清爽。

我一愣,违心地点点头,双颊开始发烫。

他指着一条路,道:“你沿着这条路直走出去就行了。”说完,他慢慢蹲下来开始擦一株矮小的草。草上沾满了灰尘,模样不太精神。

“这是什么草啊?”其实我知道那是什么草,但是我只是不想这场相遇结束太快。

“兰花草。天气有些热,沾上泥土,它会不舒服的。”说话间,那株草似乎是他的孩子般,语气带着些许宠溺。

“兰花草哪里有卖啊?”我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是我还是问出了口。

“我家就有卖。”他笑了笑继续说,“下次如果再遇见你,我带给你。”

“谢谢。”

这只是开始,而且这个开始已经结束了,我没有理由再逗留,只能脚步缓慢地离开。

我回了无数次头,但是却没能和他的视线对上,因为他的眼中那些花草比我这个陌生人重要。

这场相遇也注定了以后的我不在他的眼中。

忘记说了,他叫陆从歌。

我也忘了,每个善良的人在爱情中不一定都是好人。

他最后无心说的话,我却当了真。

我无数次来学校游荡,却再也没看见他的身影。而我的大学生活就在那些不知所措的期盼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