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旋涡里的茫茫荒野，从不后退

失去唯一的支柱时，我以为这大概就是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遇到的最难的一件事了，那种手足无措却又不得不坚强起来的孤勇，让我多走一步都是心酸。

可当我发现，我变成一个被你救出来的灰姑娘，却不能怀揣变成公主的梦想时，这比我假装起来的坚强更让人难过。站在这旋涡里的茫茫荒野，我将再也无法后退。

Part 01

邵翎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那多待一秒都有可能窒息的环境里脱离出来的，她只记得她满眼都是黎沐阳那张狂妄又愤恨的脸。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讨厌自己了呢？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本该平静的生活变得如此躁乱呢？

脑海中涌出来的无数问题，就像一把把冰刃，直刺邵翎的太阳穴，让她头疼无比，却又找不到答案。

“小美女？”戛然而止的刹车声在邵翎的身旁响起，伴随着车窗摇下来，一个带着询问的女声传来。

那声音就像冬日里吹来的一丝春风，带着冰凉，却又如此温暖。

邵翎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身旁的动静，她低着头苦苦思索着什么，憋着一

腔委屈。

“小美女？”见邵翎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自己，心急的王沐熹又喊了一声。

可就算她将声音调高了许多，眼前的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你不认识我了吗？”见邵翎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王沐熹熄了火，下车后几步拦在了邵翎面前。

见此，邵翎总算回过神，有些结巴道：“啊……您，您好。”

王沐熹笑了笑，朝旁边望去，“同济大学”四个大字闪闪发亮。

“原来你是我学妹啊。”她道。

“是的，我现在读大一。您以前也是在这里读的大学啊？”

“嗯……对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刚刚的样子似乎有些走神。”

“没有，我刚才只是在想中午吃什么。”邵翎胡诌了一个理由，“您过来是……”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工作啊。”此时的王沐熹就像邵翎久别重逢的朋友，尽管她们的接触仅限于在穆辉家中那匆匆两面。

“别想了，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上车。”王沐熹说完，提脚便走。

一旁的邵翎却没有动身的打算。她迟疑道：“我就算了，您还是和穆先生去吧。”

“他可忙了，怎么可能来陪我？”王沐熹似乎也没注意到邵翎话里的意思，见邵翎还是没有和她一起的打算，又问道，“你约了人吗？”

“没有没有，我……”

“没有就走啦，正好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你。”不容邵翎再推脱，王沐熹大步走到邵翎面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后，将她往车上推。

邵翎起初还有些为难，想要拒绝，可就在她抬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了不远处的黎沐阳。

当然，黎沐阳也看见了她。他大概是刚从KTV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盯着邵翎，一步一步走来。金黄的树叶落在他的肩头，显出浓浓的萧瑟与落寞。

于是，邵翎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她刚系好安全带，王沐熹便一脚踩下油门。

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熟悉的人影也逐渐模糊，邵翎松了一口气。

车子停下时，王沐熹把邵翎带到了一家泰国餐厅。

王沐熹刚点好菜，邵翎便问道：“您刚刚想问什么？”

“不急。”王沐熹抿了一口温热的柠檬水，轻笑道，“吃完再说。”

这顿饭邵翎吃得不太舒服，有些拘谨。每当她想要开口询问时，就被王沐熹食不言的作风生生憋了回去。

直到用餐结束，王沐熹才开口：“我其实也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想知道你和穆辉到底怎么认识的。据我所知，他从来都不喜欢请钟点工或者保姆。”王沐熹这话说得颇有女朋友查岗的意味。

邵翎目光闪了闪，总算明白了这顿饭的意义所在。

“两个月前，他救了我。”邵翎实话实说。她忽然想起穆辉那天醉酒的样子。在她眼里，像穆辉那种每时每刻都在保持风度的男人，会喝得那般狼

狈，定是为情所困。于是，在王沐熹还没抛出另一个问题之前，她又说：“是他可怜我，不然，现在我也没机会坐在这里和您吃饭。”

从邵翎的眼里，王沐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穆先生是个好人，您肯定比我清楚，所以，如果您为了我的存在而误会了他的话，您大可不必如此。”

“嗯？”

“我是说……”不知道王沐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此时的反应彻底扰乱了邵翎的思绪，使得在辩论赛上大战群雄的她，像极了一只无所适从的小猫，脸色一瞬一个颜色，像极了调色盘。她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紧，几秒过后，才说：“我是说，您别生他的气了，他也可怜，喝成那样。”

“我跟他生什么气？我又不是他妈。”王沐熹有些好笑。

“可，你是他女朋友啊。”邵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语气却理直气壮。

王沐熹强装起来的矜持，立马崩盘。

“哈哈哈……”王沐熹大笑，声音瞬间盖过餐厅里播放的轻音乐。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立马憋住笑问：“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他女朋友啊？”

王沐熹的反问，让邵翎愣了愣。邵翎眨眼的模样看起来很无辜，半晌，只发出了一声：“啊？”

“不过借你吉言吧！”王沐熹将柠檬水一口气喝完，平静下情绪后接着说，“枉费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清清白白。你说他两个月前救了你，那你是A城人吗？我记得那时候他刚好去和那边的一个医药公司谈合作。”

“嗯，我当时就在那家医药公司做销售。要不是他……我那天就回不去了。”邵翎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王沐熹却听出了些沉重。

她看着邵翎，以眼神询问。

“那天签单的时候，我没注意，被下了药。”

“下药？”王沐熹微微提高了音量，“你一个才高中毕业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没办法。”邵翎有些强颜欢笑，“我妈在我收到通知书那天被查出得了脑瘤，我需要钱，这算是来钱比较快的办法了。”

邵翎说完后，气氛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王沐熹才说：“走吧。”

没有安慰，也没有同情，王沐熹觉得，绝口不提好像才是对眼前这个坚强的女生最大的尊重。

Part 02

或许是王沐熹的询问和澄清勾起了邵翎心中隐藏的小小悸动。吃完饭回来，邵翎躺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思绪开始飘远，记忆回到了两个月前。

“穆先生，谢谢你。”月色下，邵翎收回了刚开始的嘴不饶人，语气透着温柔。她站在老旧得掉石灰的楼房下，扭捏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这大概是你这个晚上说的最靠谱的一句话了。”穆辉打趣道，话说完，却见眼前的女生忽然变了脸色。

她仰着头，有些不快地看着穆辉。

穆辉见状立马露出整齐的大白牙，温柔地笑了笑说：“太晚了，赶紧进去吧，不然你家人该担心了。”

“我要是现在进去了，我妈才会担心。”

“怎么？天底下还会有嫌弃女儿回来得早的父母？”穆辉蹙眉不解。

“酒。”邵翎指了指自己，“我怕她见到我这个样子会担心，所以干脆骗她今天同学生日不回家了。你看，我还特地拿了她的手机，就是怕闫经理会打电话过来穿帮。”邵翎念叨着，将手中那部老式手机放进了包里。

“原来你早就做好不回家的打算啊，所以刚才那杯酒才喝得那么欢。”穆辉低眼看着邵翎，话里带着浅浅的嘲讽。

“对啊，我原本就打算死在外边，那样就一了百了，比什么都清净。”邵翎说这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在穆辉眼里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这个女生浑身带刺，没想到，这刺不是刺猬的，竟是海胆的刺，带毒。

穆辉思索了几秒，瞥见邵翎手背上还未来得及撕下的白色胶带，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天亮啊，还能怎么办。”

“在哪里等？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这大半夜的，到处都是寒气。”

“哎呀……没事啦，你回去吧。反正，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邵翎说着，便开始将穆辉往车边上推。穆辉不敢回力反抗，只得任由她将自己推得连连后退。

“明天再谢也不迟。”穆辉站在被月光照得有些反光的黑色越野车旁，

一副好人做到底的姿态打开了车门，“请吧邵小姐，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亲人

等我回家，还有几个小时天亮，你带我转转，看看这A城的夜景，如何？”

“算了吧，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快点回去吧……我和你还没那么熟。”邵翎说完，准备回到楼道，在那里等上几个小时。

“你这人……哎呀，上来吧，你卖不了多少钱。”穆辉说着，懒得再和邵翎解释，长臂一挥，搂住邵翎的脖子，就将她往副驾驶上带。

邵翎拗不过他，也正好没地方去，便半推半就地上了车。

车子启动后，极不符合穆辉形象的重金属音乐响起，肆无忌惮地飘荡在城市的上空。邵翎趴在车窗上，数着路边寥寥无几的车辆，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张狂大叫。

“刚吊了盐水，身体挺耐抗啊。”穆辉看似专注于手中的方向盘，眼睛却若有若无地瞟向邵翎。

此时的车速已慢慢降低，车子也在黑夜中慢慢靠近了怡水河边的路灯。

“那是，反正过了今夜也不知道有没有明日，干吗还束着自己的性子！”邵翎的大半个身子终于舍得从车窗外挪回来了。

车内的重金属音乐已经被穆辉悄然换成了轻音乐。伴着音乐声，邵翎一脸陶醉地看着被灯带缠绕着的怡水河，心里莫名地涌现一丝温暖。

大概是来自陌生人的关怀吧……她想。

穆辉将车在河边停稳，慢悠悠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点燃：“所以我说，这一行是万劫不复。你还年轻，何必这么早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你了。”邵翎也问道，“你一直说我这一行是万劫不复，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邵翎没有半点羞愧的神色，倒让穆辉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轻轻吐出个烟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邵翎。

“你不要告诉我是……”邵翎震惊地盯着穆辉，见他一直看向远处的不自然神色，忽然明白了过来。

她猛地站起，头顶却撞上车顶，一声闷响后，似乎整个车身都跟着晃动了一下。邵翎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头顶，泪水差点飙出眼眶。

穆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忽然生出些心疼。

“没事吧？我看看？”穆辉将身子凑到邵翎身边，说是看，其实漆黑的车里，他根本看不见邵翎同样漆黑的头发下的景况。

他将邵翎的头轻轻掰了过来，然后又用难得的慈父面貌帮她揉了揉刚刚撞到车顶的地方。

“我是奥斯医药公司的销售代表。”从头顶传来的酥麻感，让邵翎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轻柔着她头顶的大手也停了下来。穆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邵翎，他眼里满是震惊，同时也夹杂着一丝喜悦。

“我只是想找曾国军签个单子，谁知道会差点进入豺狼之口啊！”邵翎见穆辉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便一把打掉了穆辉放在自己头顶的手。

听到真相的穆辉松了口气。他眯着眼，轻轻一笑，而后又抚上了邵翎的头：“小事，都是小事。”

“你当然觉得是小事，反正跟你没关系，可这对我来说，却关乎我的一切……”邵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她悄无声息地将身子坐正，头顶的疼痛和酥麻感也就此全部消失。

眼前的怡水河面，被深夜的凉风吹起细小的波纹。邵翎仰靠在副驾驶座上，久久地沉默着。药物的嗜睡作用在这时开始慢慢发挥了作用。

这个晚上就像是邵翎的一个梦，次日清晨醒来后便会忘记的一个梦。两人分别后，也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只是当某一天这个梦再被人提起时，她脑中闪过四个字——梦想成真。

接到闫经理打来电话的那天，邵翎正在家里照顾妈妈。一杯温水，五片药，邵翎记得分毫不差，她看着渐渐见底的药瓶，心中虽是如万蚁锥心，但也无可奈何。

“喂？邵翎啊，你怎么好几天都不来公司了？”闫舒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变得无比动听，尽管邵翎每每想起她那副为了签单而不择手段的样子都一阵恶寒。

“曾总那边我搞砸了，所以我以为……”

“以为什么啊？他那边虽然搞砸了，但你不是签了比这更大的单子吗，穆氏集团的？”

“穆氏集团？没有啊，闫经理，你是不是搞错了？”

“哪儿能啊……哎呀，别废话了，快来公司吧，对方的负责人在等着你呢。”

电话来得突然，挂得也突然，邵翎整个人都懵了。她看着刚刚吃完药躺

下的妈妈，心中一紧。

难道出现奇迹了？

迟疑几秒之后，她果断拿上钥匙朝公司飞奔而去。原本坐半个小时就能到的公交车，今天不知怎么变得奇慢无比。

终于到达了闫经理的办公室门前，邵翎调整好呼吸，拍了拍胸口以示安慰，然后敲响了门。

闫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之后，里面是不是存在奇迹邵翎不敢说，可是那一秒，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英雄。

穆辉一脸淡漠地坐在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捏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杯把。见邵翎推门而进，他眉眼一挑，扫了她一眼，然后移开，任谁看见，都会以为他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

“你怎么……”

“邵翎，你还站门口干什么？快来啊，这是穆氏集团的穆总，你不记得了吗？”邵翎刚准备说些什么，闫舒先她一步开口。

“你好，穆总。”邵翎猛然回过神，忆起今天不是那晚，步子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她一步一步朝穆辉走去，内心生出些胆怯，可这胆怯到底从何而来，她却毫不知情。

“嗯。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合作方案，我觉得很好，所以今天就过来了。”穆辉煞有介事而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着茶几上的文件说，“这是合同，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直接签了吧，我

这边的字已经签好了。”

事后，邵翎忘了自己怎么签完合同的，应该说，那天的一切都很模糊。可奇怪的是，她一直记得他匆匆走出办公室时，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

Part 03

“邵翎啊，你这次表现得很不错，比预期的曾老板那边的业绩还高出百分之五，所以奖金和提成这事呢，你也不用担心了……”穆辉走出办公室后，闫舒便一直拉着邵翎念叨。

邵翎不停微笑点头，可其实对方具体说了什么，她一句也记不清。她的心，早就不知跟谁飞走了。

半个小时后，邵翎已经开始从焦急变得不耐，柔软的沙发也好像有千万根针一般，刺着她的屁股。

“好了，还有一个多月，继续努力吧。”闫经理说这话时，眼睛都笑眯了，溢出的愉悦几乎要将邵翎淹没。

“嗯，好的。闫经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再见。”说完，邵翎起身离开。

等出了办公室门后，她才大步奔下楼，似乎有人在等她。可当她跑到公司大堂后才猛然意识到，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不管是谁都走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梦”？

感受着手心的湿意，邵翎站在只有寥寥几个行色匆匆的人的公司大堂内，有些颓丧。她想去前台给他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

有。那么就算了吧，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从公司出来后，邵翎没有预期内签到单的兴奋感。她趿拉着脚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眼。就在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即将彻底放弃时，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街角，某人的身影印入了她的眼帘。

剪裁得体的灰黑色西装包裹着他匀称的身体，领口的领带已经不见，松开的两粒扣子露出了喉结。他站在街角的老槐树下，面色冷峻。

邵翎按捺住心中“突突”的心跳，带着掩不住的惊喜，大步朝穆辉奔去。可就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穆辉看着忽然变得不好意思的她，甚感有趣，他伸出手指，对邵翎勾了勾：“过来。”

邵翎异常乖顺，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后，原本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却又烟消云散。

“你……你不热啊……穿这么多。”憋了许久，邵翎结结巴巴说了这么一句。说出这话，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傻，赶紧低下了头。所以没能看见穆辉扬起的嘴角。

“热啊。”穆辉答道，“所以我在等你陪我去逛街。”

闻言，邵翎没有回绝，也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迈开步子道：“走吧。”

此时正值午后，燥热笼罩着整座城市，街上的人不多。

穆辉和邵翎并排而走，彼此隔着半臂的距离。没了那天晚上的熟悉和放肆，二人皆“以静为美”。

就在气氛接近尴尬之际，邵翎忽然看见了熟悉的小摊贩身影，她惊喜地

拍了一下穆辉的臂膀，喊道：“你看你看，豆腐花！”

穆辉被邵翎突如其来的兴奋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过来。

这丫头，当真善变得很啊。

“我高中的时候王叔的豆腐花摊就一直摆在学校门口，每次下了晚自习回家，我都会买两碗当消夜，一碗给妈妈，一碗给自己。你尝尝看……”

穆辉被邵翎拉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看着邵翎和骑三轮车的豆腐花摊主挥手告别，心头一热。

邵翎并没有注意到穆辉的目光，她端着纸碗，轻轻啜着碗里冰凉的甜水。白花花的豆腐花在树荫的光影下，一闪一闪地晃动着。

穆辉扬起嘴角，也学她轻啜了一口，然后道：“嗯，是还不错。”

穆辉毫无表情的夸奖让邵翎有些不满，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穆辉一下，皱眉道：“什么叫不错啊，是很不错好吗？”

邵翎认真的模样让穆辉有些忍俊不禁，只见他露出一口可以与豆腐花相提并论的白牙，说道：“小姑娘挺怀旧啊，高中时的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邵翎放下手中的纸碗，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穆辉：“我又不是失忆了，高中毕业到现在也才四十二天，怎么就成怀旧了？”

“你才高中毕业？”

“你以为呢？”

穆辉被邵翎无语的表情噎到了，他假意清了清嗓子后，又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考了什么大学？”

“同济。”

“S市的？”

简短的相处后，邵翎完全没了刚才的不自然。她面无表情地看向穆辉，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让穆辉差点将嘴里的豆腐花喷了出来，因为她眼中分明就写着：要不然呢？你是不是傻？

穆辉微微有些尴尬，但他忽然想起那晚邵翎在怡水河边的喃喃自语，她说的那句“却关乎我的一切”。看来再见她一面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如果他今天没来，她也无路可走了吧？

想到这里，穆辉没有再多问什么。他望向不远处来来往往的车辆，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正好就住S市，家里缺一个钟点工，会做饭就行，你有认识的人吗？”

“我啊！你要吗？”

“要啊。”

其实邵翎想说的是，自己在S市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还会认识其他人，出口的话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不料，穆辉竟答应了下来！

将邵翎送回家时，已经下午四点了。穆辉穿着在路边小店里随便买的T恤短裤，以及人字拖，站在那栋烂尾楼楼下，目送邵翎上楼。等对方彻底不见了，他才转身钻进车里。

与此同时，那电话响起。

“你好，请问你认识这部手机的主人吗？他电话落在我这里了。”

“我们才刚分开，你这也太见外了吧？”

“穆先生？”听到对方的声音，邵翎有些惊讶，“你到底有几部手机

啊……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手机落在我包里了！你等等，我马上给你送下来！”邵翎一边说，一边握着那部刚上市的新手机，开门追了出去。

可电话那头的穆辉在听到她的动静后，立马脸色一变，捂住手机话筒，冲驾驶座的司机道：“开车。”

命令发出，黑色的越野车如同脱缰了的野马，疾驰而去。等邵翎气喘吁吁地赶到楼下时，连汽车尾气都看不见了。

“呼……呼……穆先生，你在哪儿？你等等我，你的手机掉我这儿了！”邵翎焦急地朝着电话那头大喊。

她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这部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又为什么这个号码拨过去是穆辉，她只觉得是穆辉大意，将自己的另一部手机落在了她包里。

“哦，那你就先用着吧，反正到了S市还要联系的。”穆辉道。

“可是……”

“先这样吧，现在我还有点事要忙，忙完我就直接回S市了。”不等邵翎回话，穆辉便挂断了电话。他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

“小翎，怎么了？”邵庭美坐在冰硬的沙发椅上，见邵翎开门回来，立马放下手中的水杯，起身问道。

邵翎看着母亲深陷的眼窝，心里一酸，强扯出一抹微笑，拉住邵庭美的臂膀，说道：“没事，妈，就是帮我完成任务的那个老板把东西落在我这儿了，我刚准备给他送过去呢。”

“哦，那是得给人家送过去。”邵庭美看着懂事的女儿，点了点头。就

在邵翎搀扶着她准备重新坐下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那这个也是他的吧？”

邵庭美的话说完，邵翎顺势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麂皮松紧袋正静静躺在茶几上。

邵翎皱眉拿起，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与这部手机配套的耳机和充电器。

“从你背包里掉出来的。”邵庭美接道。

这一刻，就算邵翎再怎么愚笨，也懂了。

掉了手机不找，还把充电器和耳机都一起掉了，这世上如此“粗心”的人，大概也只有穆辉一人了。

Part 04

“大灰狼来啦……大灰狼……嗷呜……”手机铃声响起，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邵翎立马接通——这是她为穆辉特意设置的铃声，符合形象，还可警醒。

“喂，穆先生。”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出来吧。”穆辉简短地说明后便挂断了电话。

邵翎看着19秒的通话记录，轻叹了一口气。

王沐熹刚走，他就来了，敢情这两个人是轮流来探监的是吧？

虽然有着一肚子还没消去的愤懑，可邵翎并不敢怠慢。先不说穆辉帮了她这么多，且说他现在是她老板的这个身份，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穆辉站在车门边上，看见邵翎出来后，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多出了一丝

喜悦，或者说是得意？

“给。”穆辉说着，递给邵翎一个塑料袋。

邵翎狐疑地接过，见里面是一个纸碗，而纸碗里是白嫩嫩的豆腐花。

“我刚出门办事的时候在路边无意中看见的。”穆辉说完，脸上升起一股燥热。看来不会撒谎真是他的硬伤啊！

“哦，谢谢。”邵翎笑道。

然而她这种总结性的语气，让穆辉一下子着急了，他有些不满地说：“我还没吃。”

见他耍起小孩子脾气，邵翎扑哧一笑。穆辉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成就感。

邵翎和穆辉一起上了车，享受愉快的分享时光，完全没有在意路人的目光——他们有意或无意地瞥向这部价值不菲的豪车，低声谈论着什么。

这种的情况在几天之后才终于被邵翎察觉。起初她还以为是辩论赛的余热未散，直到同宿舍的小雨和齐欢将她带到电脑前，让她看见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最佳辩手针锋相对，KTV包厢一掷千金。”校内论坛的标题用大红色加粗的字体醒目地标识着，而底下唯一的配图，竟是她站在钱雨里，与黎沐阳对峙。

底下的评论已经超过了上万条，不乏还有提供另外线索以供参考的人。最能引起热议的，是她提着豆腐花站在黑色的豪车旁边，西装革履的穆辉为她打开车门的照片。

虽然照片里的她和穆辉不过是个背影，但经过上张KTV的照片一对比，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同一个人。

“流弊啊，清纯女神竟然找了两个金主！”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不是嘛，她都要当两个家了！哈哈……”

“我有朋友高中和她一个学校，那时候就听说她作风不正！”

“我早就看见她往鎏金小区跑，起初还以为她是隐藏的富豪呢，没想到……”

……

评论还在不停刷新，每句话都可以将邵翎心中划出一道血痕。

她不明白，明明是虚假的东西，为什么这些人轻轻松松就能当真？为什么短短几天她就成了众矢之的？

“邵翎？邵翎？”齐欢见邵翎盯着电脑屏幕久久没有出声，有些担心地喊道。

正在神游的邵翎终于回过神，她嘴角扯出一道弧线，轻笑道：“嗨，我没事。”

闻言，一旁的齐欢和小雨也不再说话，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你们的想象力也是够丰富的，看来小学时候的看图说话老师都教得挺好啊。”一条格格不入的评论打乱了众人的队形。紧接着，口诛笔伐掀起的骂战，在15寸的屏幕上上演。

邵翎疑惑地看向那个开头为SS的ID号，心里腾起一丝暖意。

谢谢你，盛帅。

邵翎在心中默念了这句话之后，便合上电脑，起身离开。

有些人的情谊，虽然淡如水，但是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它又发酵成了浓香的酒，让人心里暖得不像话。

“邵翎。”不管此时的邵翎身处在一个怎样的旋涡风暴里，她都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不能丢的。所以当穆辉找到她的时候，她正顶着来来往往灼热的目光，在学校附近超市里忙上忙下。

“穆先生，您怎么来了？”邵翎放下手中正在上架的货物，疑问道。

“哦，有点儿事路过，顺便接你回去。”穆辉理所当然的话让附近窃窃私语的人群哄声爆炸。

那些讨论和窃笑，在邵翎的耳朵里就像被捅了的蜂窝，嗡嗡作响。

“你先过来。”邵翎拉着穆辉的臂膀往超市的杂物间走去。

穆辉有些奇怪，但没有反抗。

杂物间昏暗的灯光照在邵翎的脸上，穆辉也将她脸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分明。

“穆先生，以后你还是别来学校找我了。”邵翎说完后，一阵心虚。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此时内心的不安。

她害怕，怕他会和她一样，沦落至此，变成一个被口水淹没的人。她本不是这样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女生，可如果是他，她害怕……

“怎么了？”原本还泛着喜悦的穆辉，此时的语气简直可以冻出一根冰棍。他眉头紧皱，有些担忧。

“没事。”邵翎目光闪烁，言辞躲避，“哦，对了，你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我这边可能会晚点儿下班，你先回去等我吧。”

邵翎不愿多说，穆辉也不忍心再问。他点点头，应道：“嗯，我回去等你。”说完，他转身离开。

狭小的杂物间内，此时只剩下邵翎一人。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心虚至此，非得将他带到杂物间才肯说话。

或许是因为她在穆辉面前仅剩的一点自尊心；又或许是因为周遭关于穆辉身份的讨论，让她心惊……

这天，邵翎并没有如期去穆辉家为他做晚饭、打扫房子，所以她也不知道，穆辉等她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佳人倾心归何处，神秘男人再现身。”校内论坛持续了几天的轰炸之后，再次出现了一个醒目的标题。其配图是穆辉来超市找她时，她拉着他的臂膀往杂物间走去的照片。

虽然又是背影，可是这次，评论下面已全是对这个神秘男人身份的猜测和搜索。

“这个人那天我见到过，好像是上次校庆来我们学校演讲的学长……”

“上次校庆！对对对！穆氏集团穆辉！这么看，真的挺像的。”

“看来黎大少这次遇到对手了！穆辉是业内有名的高富帅啊！”

“简直劲爆！你们说的这个穆总我知道，我朋友的姐姐就在他公司上班，可是公司里谁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就是他们公司的副总！”

论坛内风云再起，邵翎拿着洗脸盆，站在齐欢身后，轻轻一瞥，便看见了满屏的口诛笔伐。

“大灰狼来啦……大灰狼……”邵翎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这声音，惊得正在看论坛的齐欢掉了半条命。她握着手中吃掉半根的棒棒冰，浑身一震，背后发凉。

“今天不准请假，我在家等你。”穆辉的声音穿过手机响起，有些嘶哑——那天他在沙发上等邵翎等到睡着，不小心着了凉，到现在还没好。

邵翎有些为难：“穆先生……”

“不然我去你学校接你也可以。”

“不用了！”邵翎赶紧回绝，“你等我。”

挂掉电话后，邵翎叹了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齐欢满是怀疑的眼神。邵翎垂下眼，没有解释。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反正过了今天，他就不会再出现在这旋涡里了。

Part 05

不过短短几天，再次来到穆辉家中的邵翎，却感到无比陌生。她弯腰从地毯下摸出一片钥匙，轻车熟路地开了门。

“穆先生？”邵翎走进客厅时，穆辉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脚边散落着毛毯，身体缩成一团，像一个还未断奶的小孩儿。

邵翎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将地上的毛毯捡起来为他盖上，才放下背包钻进了厨房。她所有的动作都轻如水，可还是将穆辉惊醒了。

穆辉窝在沙发里，视线穿过餐厅直逼厨房。看到熟悉的背影越发清瘦，他的胸口阵阵发紧。

“你醒了？我看你茶几上有感冒药，就帮你熬了粥。”发现穆辉醒来，邵翎拿起一个透亮的碗，盛了些粥，放在了穆辉常坐的位子前。

穆辉走近，微笑点头。可邵翎似乎一刻也不想耽误，见穆辉入座，她又立马拿起抹布、扫把，准备打扫屋子。那劲头，似要将这几天的缺勤全给补回来。

穆辉吃完，邵翎也刚好收拾完。她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留。

“你先坐着。”穆辉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加沙哑，邵翎听后，心里有些难受。

“说吧，最近怎么了？”待邵翎乖乖坐下，穆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邵翎低头，不敢直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开口道：“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我恐怕以后都不能过来照顾你了。”

“这不是理由。”

“这是理由……”邵翎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她猛地抬头，看见穆辉那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神，又慌忙低下了头，“也是事实。”

“邵翎，你……”

“穆先生。”邵翎打断穆辉的话，“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和帮助，可是我不能就这样在你的扶持下过一辈子，我不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依赖你

给的所有关照。说得好听点，我的确是在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可是你我都清楚，我为你做的工作，只值你给我的酬劳的四分之一。”邵翎说着，眼眶有些泛红。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放在穆辉面前，继续说道：“穆先生，这是暑假时你掉在我包里的手机，我用了这么久，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听到这里，穆辉感觉自己的体温在直线升高，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邵翎收拾完餐桌和厨房，最后拿起了背包。

“穆辉，是我太贪图你给的照顾，所以才会这么晚明白，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提供的所有帮助，其实，我早就成了你的负担。”说完最后一句话，邵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这最后一句里，没有穆先生，也没有穆总，有的只是穆辉这个人。

寂静的空气里，穆辉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许久，他才反应过来，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摩挲着。

他按亮屏幕，翻开只存了两个号码的通讯录，呢喃道：“其实是我明白得太晚，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负担啊……”

台球室内，亮如白昼的灯光将这个将近五百平方米的地下室照得通亮，黎沐阳坐在水吧台的沙发里，眉眼忧愁。

校内论坛的帖子他不是没看过，毕竟那些恶毒调侃的话他也没能逃脱。盯着烟雾缭绕的指尖，他心中无比烦闷。

自己澄清的帖子已经发出去一个星期了，论坛上虽是祝福声一片，但他想见的那个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轻轻吐出一个烟圈，黎沐阳看着台球室里拥挤的客人，对旁边的人问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她已经在那里上了好几天班了。”黄盟仰靠在沙发上，双腿跷着，懒洋洋地说。

黎沐阳沉默，不再接话。

对着邵翎甩钱的那幕，一直萦绕在他脑海，怎么也赶不走。那样浑蛋的自己，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

“黎少，台球室的生意这么好，怎么都不见您笑啊？”扭着水蛇腰，披着及腰长发的女生朝黎沐阳走来。已经转凉的天气，她却还是超短裤加身，一旁的黄盟见后，立马夸张地打了个冷战。

“小百合，你这是要骚出火来啊！”

“萌萌，就你会说话！”被称为小百合的女生毫不见外地和黄盟打情骂俏。她坐在黄盟跟黎沐阳中间，两边照顾，毫不疏漏，虽然黎沐阳并未理过她。

就在此时，台球室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声响。

黎沐阳斜眼望去，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

“黎沐阳，你跟我谈谈。”邵翎走近道。

所有人都在屏息偷看，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而被点了名的黎沐阳，在震惊后，就只剩下窃喜。

他故意一把搂过旁边的小百合，挑衅地看着邵翎，说道：“谈什么？说吧。”

“你确定在这儿？”邵翎对他的小动作毫不在意。

黎沐阳有些受打击，而内心的猎豹再次被唤醒。他不示弱地眯眼盯着邵翎，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行。”邵翎一副如你所愿的模样，“论坛里那封澄清信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闻言，邵翎笑得有些讽刺：“我与邵翎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琴瑟和鸣。但无奈本人过于浑蛋，被邵翎多次发现在外与别人暧昧，为此，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为了挽留我，她不惜找来她的闺密故意演戏刺激我，希望我回心转意。事情闹到今天这地步，实在不是我们两个人所希望的。幸好我及时悔过，发现她才是我生命里的唯一，现在我们已经和好如初，那些子虚乌有的热闹大家也可以看看散了。最后，我和邵翎感谢各位的关心，我们很好。谢谢！”这段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背下来的。她每说出一个字，便见黎沐阳脸上的得意多一分。

“挺有心啊，竟然一字不差。”黎沐阳嬉皮笑脸地看着邵翎，眼里透露的满是得意，好像在说，看我多聪明，几句话就帮你脱离了流言的旋涡，还不快感谢我。

“黎沐阳，很好玩吗？”邵翎接道，语气越发平静。

黎沐阳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他记得，上次她生气前也表现得这般平静。

“我问你，游戏你玩得开不开心？”邵翎眼眶泛红，双拳紧握。她紧咬着嘴唇，一丝血腥味从唇角慢慢弥漫至整个口腔。

“嫂子，嫂子你先坐下来，喝杯水。”见二人身上的刺又开始冒出来，一旁的黄盟立马起身当起和事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倒水啊！没点儿眼力的东西！”黄盟对着吧台的方向一声大吼，又歪嘴眯眼地朝倒在黎沐阳身侧的小百合使了使眼色。

小百合此时也看出了不对劲，想要起身离开，可她刚刚准备站起，一股大力又将她拉住。她猝不及防，倒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黎沐阳将小百合搂得很紧，他盯着邵翎，咧嘴邪笑道：“开心啊，你不开心吗？”

“既然你黎大少爷开心了，那是不是可以让作为贫民的我也开心开心？”邵翎反问。

“当然，这是身为男朋友的我该做的。”黎沐阳本来紧张兮兮的心里因为邵翎的要求涌起一丝窃喜。

他松开小百合，走到邵翎面前站住，轻声问道：“你怎样才会开心？”

“只要你别来烦我，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别再一天到晚给我添堵！”看着满脸笑意的黎沐阳，邵翎一字一句道，声音越越来越大。而黎沐阳刚刚飞上天的喜悦，也瞬间化为灰烬。

“你说什么？”他皱眉问。

“我说。”邵翎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你滚！”

邵翎厌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黎沐阳的眼。他看着邵翎决绝离去的背影，

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他狂躁地大笑一声，然后将矮几上的玻璃杯，摔了个粉碎。

偌大的台球室里，鸦雀无声，除了还在不停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