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原谅我，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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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风无辜地望着木木，说：“可是，我不认得你啊。”

“那就给我记起来！”木木怒吼一声，冲过去，抓起宸风的手腕，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宸风的惨叫声、木木表哥的惊叫声，以及所有宾客的瞩目，让这场生日宴会变得格外热闹。

木木的表哥拖着受伤的宸风离开，我拖着愤怒的木木离开。我找了一个昏暗的地方坐下来，夏飞皓递了一杯果汁给木木，木木一口气喝下，愤怒地瞪着被她表哥拖走的宸风。

“木木，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我好奇地追问。

木木回过神，眼神依旧凶狠，气呼呼地把一年前的事告诉我。她说，一年前，那个叫宸风的家伙，曾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只维持了七天的男女朋友关系，那家伙就消失不见了。

她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他，甚至以为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是，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她表哥的生日宴会上，而且，那家伙居然是表哥要介绍给她认识的人。

冤家路窄，那该死的宸风居然似乎不记得她了，这令木木备受打击。

我安抚着木木，说：“也许他出了什么意外，你问清楚再说。”

木木凶巴巴地说：“意外？除非他被汽车撞了脑袋，或者被外星人换了脑袋，否则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浑蛋！”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啊……”我想要安慰她。

木木嘲讽地笑起来，说：“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我老爸吞并了他老爸的公司，然后他耿耿于怀，接近我，捉弄我，然后装作失忆忘记我。你以为这是拍偶像剧啊？”

好吧，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那么，既然他们曾经相爱过，那个叫宸风的家伙为什么会忘记木木？

我正想着，突然，人群里，一个女生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望着木木，像只战战兢兢的小鹿，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

啊，怎么回事？她怎么了？为什么脸红了？

我扭过头看看木木，又看看夏飞皓，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她一定是喜欢上夏飞皓了，否则，她怎么会脸红呢？可是，既然她喜欢的是夏飞皓，为什么望着木木？

“那个……请问，你有交往的对象吗？”那位女生望着木木开口。没错，她是望着木木，而不是夏飞皓。

木木愣住了，抬头看着她，一脸呆滞地问：“啊？”

女生紧张地拽紧衣摆，忐忑不安地说：“如果，如果你没有喜欢的女生，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噗——”

我一口果汁喷了出来，望望木木，又看看那位可爱的女生。

木木气得漂亮的脸发青，她阴郁地瞪着女生，凶巴巴地问：“你觉得我像个男生吗？”

女生呆住了，愣愣地望着木木，然后不知所措地问：“难道不是吗？”她说着，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瞪大了眼睛把木木上下打量了一遍。

木木忍无可忍，愤怒地拍着胸口喊：“老娘是女的！”

“哈哈哈……”我忍无可忍，趴在桌子上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了。虽然我知道木木这身打扮很帅气，看起来像男生，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会有被女生告白的一天。

女生震惊地望着木木，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然后转身，夺路而逃：“对不起……”

哈哈，这个女生一定也郁闷极了吧，告白的对象居然是个女生。

木木抓狂地坐下来，扯着头发烦躁地喊：“气死我啦，为什么都觉得我是男生呢？该死的宸风，该死的告白！”

“哈哈哈……”我捶着桌子笑出了眼泪，木木这家伙总是能给人出其不意的“惊喜”，虽然这“惊喜”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花椰菜！”在木木的一声怒吼中，我终于结束了不可抑制的笑声。

一整晚，和木木在生日宴会上，我都憋着笑，憋得我嘴角发酸。夏飞皓始终微笑着看着我们，跟在我们身后。

回家的路上，木木像只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

虽然很想笑，可是看着没有精神的木木，我努力地想着怎么安慰她。

“木木，不要伤心啦，一定是灯光太暗了，那个叫宸风的家伙才没有认出你来；一定是因为灯光太暗了，那个女生才会把你当成男生。你换个角度想想，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啊，否则那个女生也不会向你告白了。”我努力地组织语言，让自己的安慰不要伤害到她。我实在不擅长安慰别人，从小到大，我总是被安慰的那个。

木木咬牙切齿地说：“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浑蛋。”

“好好，不说就不说，你不要这样嘛，开心点……”我推了推她，不知道该怎么逗她开心。

夏飞皓看着我们，突然开口：“既然这样在意他，就去问问他，为什么把你忘记了。如果没有忘记，当初为什么要丢下你。这些事，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否则，你永远不会开心。没有结果，就会有一千种猜想，活在自己的猜想里，会很累。”

夏飞皓这个脑袋坏掉的家伙，居然能说出这么精彩的话来？

我惊讶地望着夏飞皓，一瞬间，这家伙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高大起来。

木木猛地抬头，凶巴巴地说：“我才不在乎他！”

夏飞皓微笑着说：“其实在乎不在乎，你心里明白。你总说你喜欢西尔，可是，你对西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喜欢一个人并不总是甜蜜的，它是五味杂陈的，苦的、涩的、酸的、辣的，有很多种味道，可是，就因为它是复杂的、多变的，才格外令人着迷。”

“我才没有喜欢他……”木木不甘心地喊着，可是声音明显小了。

夏飞皓看了我一眼，微笑着继续对木木说：“你说你讨厌他，可是，有一种喜欢源于讨厌。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你会这样愤怒吗？不会，因为你不曾在意我。人的感情是复杂的，而爱情也不是单一的，它可以是喜欢，可以是讨厌，可是，请看清楚，那所谓的‘讨厌’不过是蒙着面纱的喜欢。”

我呆呆地望着夏飞皓，他的话像是对木木说的，却更像是对我说的。顿时，我犹如醍醐灌顶，从前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我说我讨厌西尔，可是我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他。

我说我讨厌西尔，可是他能轻易地牵动我的情绪。

我说我讨厌西尔，可是，心总是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颤抖。

那些讨厌，原来是蒙着面纱的喜欢。

我喜欢西尔，喜欢得不可自拔。

木木不耐烦地跺脚，捂住耳朵，说：“我不知道，谁喜欢那个浑蛋了。他以为消失不见就可以甩掉我吗？该死的宸风，我和你没完！”木木说着，往前面走去。

夏飞皓微笑着看着我。

我望着他，猛然回过神，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觉得，夏飞皓的那些话是对我说的。

于是，我问：“夏飞皓，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话？”

夏飞皓微笑着，银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格外漂亮，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他说：“因为你们看起来很迷茫。”

“可是，你……你不是应该站在嘉嘉那边吗，为什么帮我？”我想不通，不知道夏飞皓是怎么想的。

夏飞皓微笑着说：“你们人类的思维太复杂了，嘉嘉是我的主人，你们是我的朋友，对我而言，都是最珍贵的。我服从嘉嘉，可是我喜欢你们，这是没有冲突的。”

你们人类？

夏飞皓说话的方式实在太奇怪了，仿佛他不是人类一样。仿佛他的感情就像一条条已经列好的程序，一条条规章制度，他只是依照那这些严格地执行而已。

主人和朋友是不冲突的，可是，如果这两者是敌对关系，而站在中间的人一定会偏袒其中的一方。因为，人类都是有私心的。可是夏飞皓没有这样做。

夏飞皓说，我们是他的朋友，他为什么觉得我们和他是朋友？

“为什么你觉得我们是你的朋友啊？”我好奇地问他。要知道，木木那家伙可是超级不喜欢与嘉嘉有关的东西，特别是夏飞皓。

夏飞皓微笑着问：“难道不是吗？你们请我吃了冰激凌，还带我参加亲人的生日宴会，这不是朋友才会做的吗？”

因为我们带他去了宴会，请他吃了冰激凌，所以他认定我们是他的朋友？这家伙到底有多单纯啊。

夏飞皓很单纯，没有心计，纯白得像一张纸。这样的人，怎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不像人类。

可是，你看他俊美的五官，修长的身材，微笑的表情，哪一个地方不说明他是人类？倒是西尔那个家伙，似乎比他更不像人类。

“好吧，夏飞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哈哈笑着，冲他伸出手，抛出友好的橄榄枝。

夏飞皓低头看着我的手，脸上的微笑更灿烂了，可是，他并不打算和我握手，只是说：“设定里，你是我的女朋友。”

设定？什么设定？

这家伙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谁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了，我不承认。再说了，你不觉得我们做普通朋友比做男女朋友更好吗？退一步说，难道不可以和女朋友成为朋友吗？”我歪头看着他，和这个单纯的家伙比起来，我的思维果然复杂多了……

不过，和夏飞皓这个家伙成为朋友，也许是不错的。

2

夏飞皓低头看着我的手，终于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微笑着说：“你好，朋友。”

“你好，朋友，哈哈，夏飞皓，你说的话好奇怪，就像机器人一样。”我哈哈大笑着，从他手里抽回手。

他微笑着，开玩笑般地说：“你看出来啦。”

啊，我看出来了？看出来他是机器人？这家伙看起来呆呆的、傻傻的，其实也挺有幽默感的嘛，他真以为自己是机器人啊。

我和夏飞皓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一路上，我叽里呱啦地把木木的故事全部讲给他听，把那些搞笑的、伤感的故事全部告诉了他。他静静地听着，嘴角带着一抹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夏飞皓更完美的听众了。

我突然觉得，今天晚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这样的美好，在下一秒立刻被毁灭了。

我和夏飞皓正走着，突然迎面冲来一个黑影，不顾一切地扑进夏飞皓怀里，我还没看清来人，她响亮的哭声已经在我的耳边响起。

“浑蛋夏飞皓，你也要丢下我吗？你也要背叛我吗？你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呜呜……”是嘉嘉，她扑在夏飞皓怀里，哇哇大哭。

夏飞皓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问：“怎么了？又和西尔吵架了吗？”

嘉嘉愤怒地抬起头，叫着：“可恶的西尔，那个浑蛋，他居然说他喜欢的是花椰菜，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只是把我当妹妹看。我不要当他的妹妹，我早就告诉过他！我恨死他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嘉嘉和西尔闹翻了？她好像说，西尔喜欢的是我？西尔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可是，她明明说过，西尔只是把我当成练习爱情的对象……

夏飞皓微笑着安慰嘉嘉，说：“你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呢？既然他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因为他感到难过呢？”

嘉嘉哭起来，委屈地说：“因为我喜欢他啊……”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不喜欢她在她眼里才会变得那么可怕，让她的心变得那么疼痛。

我望着嘉嘉，这个总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公主，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东西，于是像个孩子一样，哭闹撒娇。可是，爱情不是玩具，不是她想要，就一定能得到。

突然，嘉嘉扭过头，看到我，她吓了一跳，叫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笑眯眯地指着夏飞皓说：“我们一直在一起，只是你哭得太专注了，没有发现而已。”

嘉嘉气呼呼地瞪着我，推开夏飞皓，愤怒地说：“我已经把夏飞皓给你了，为什么你还要霸占西尔，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我恨死你了。”

“被自己讨厌的人憎恨，原来是件快乐的事啊。”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生气，不生气，因为我越是笑眯眯，她越是愤怒。

哈，以前在书上看到过，面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这句话错了，对付敌人的最好办法是，她生气，你不生气，她不生气，你更不生气。

花叶采，在吵架这方面，你越来越厉害了，简直可以成为专家了。

嘉嘉漂亮的脸蛋气得快变形了，她跺脚指着我对夏飞皓喊：“夏飞皓，给我消灭这个家伙！”

打我？拜托，我现在跟夏飞皓可是朋友。我不相信夏飞皓会杀我，嘉嘉的话，我只是当作玩笑听听而已。这个犯公主病的家伙，真的以为自己是公主吗，像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夏飞皓望着我，一动不动，他嘴角的笑慢慢消失不见，变得面无表情。

嘉嘉扭过头瞪着夏飞皓，上前用力地地推他，叫着：“夏飞皓，你敢不听我的话？我让你消灭她！”

夏飞皓的眼睛里闪过微蓝的光芒，他说：“您不能违反条例，否则您将受到制裁。”

嘉嘉愤怒地叫起来，说：“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样做是违反条例的，可是，你不一样，你顶多是被销毁而已。夏飞皓，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消灭她！”

什么条例，什么销毁？等等，夏飞皓的眼睛怎么在发光？怎么有一些数据从他的眼睛里闪过？夏飞皓怎么了？不，夏飞皓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他的眼睛会发光？

我震惊地瞪着夏飞皓，这诡异的一幕不真实得像梦境一样，却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眼前。

夏飞皓一动不动。

嘉嘉推着他，愤怒地叫着：“我命令你，夏飞皓，消灭她！”

夏飞皓的声音变得很奇怪，他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命令收到。”他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不见，慢慢恢复成银色，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嘉嘉趾高气扬地瞪着我，冷笑一声。

夏飞皓缓缓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抬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低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他冷冰的脸庞像面具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嘉嘉高傲地看着我，冷冷地说：“消灭她，夏飞皓。”

“是，我的主人。”他亲吻她的手背，虔诚得像一个信徒。

夏飞皓扭过头看着我，眼神冰凉，他缓缓起身，向我走过来。他那没有表情的脸让人看起来有些可怕。夏飞皓到底是什么人？他，他的样子，像机器人一样。

他和嘉嘉一起来自3030年，他到底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后退，夏飞皓缓缓逼近，汗水从我的额头缓缓滑落。

我望着夏飞皓，说：“夏，夏飞皓，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嘉嘉在不远处讽刺地笑起来，说：“喜欢你？朋友？花叶采，你到底是有多蠢啊，你觉得，机器人会有感情吗？他不过是一个机器人，怎么可能喜欢你，怎么可能有感情？你真的以为他追求你是因为喜欢你吗？他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而已，我要他在你和西尔中间捣乱，我要你喜欢上他。可是，他那么完美，为什么你这个白痴就是不喜欢他呢？”

什么？夏飞皓真的是机器人？可是，他的外表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啊，甚至连他的手指都是有温度的，他甚至会呼吸。他怎么可能是机器人？

可是，刚刚，他的眼睛明明发出了光，甚至有一串数据在他的眼睛里闪过。

夏飞皓是机器人？来自3030年的机器人？他服从于嘉嘉，执行嘉嘉的命令。他是没有感情的，那些微笑也是假的，只是一道程序而已。

可是，我所认识的夏飞皓，他是一个人，一个温文尔雅、谦和温柔、喜欢微笑的人。

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夏飞皓的眼里始终没有感情，为什么他明明微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因为，他的心是不会笑的，他的心是冰凉的金属材料制成的。

“夏飞皓……你真的要杀我？”我一步步后退，望着夏飞皓。我不敢相信，这个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前一刻还微笑着把我称为朋友的人，现在却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他要杀我！

我倒抽一口凉气，转身拔腿就跑，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夏飞皓在后面追，他的速度很快，身影在街上闪过。

这算什么？我被一个机器人追杀。该死的，我不想死在一个机器人手里啊，我不想死在这个被我当作朋友的家伙的手里啊。

“救命啊——”我边跑边叫，撕心裂肺，惊恐的叫声在午夜的街上回荡，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夏飞皓。

3

我像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惶恐地四处逃窜。我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迅速拨通电话，我不知道那是谁的电话号码，在我的未接来电里，他是排在第一位的。

接通电话时，我被夏飞皓逼到了桥上，跌跌撞撞地跑着，我举着手机，声音颤抖地喊：“救命，救命——”

手机里传来西尔的声音，他迟疑地问：“糯米糖？你怎么了？”

西尔？我拨通的电话居然是西尔的！

我吓得快要哭了，对着手机喊：“救命，夏飞皓要……”

“你在哪里？”西尔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在……”

我刚开口，夏飞皓就走过来抓住了我，我的手机从手里掉下桥。夏飞皓掐住我的脖子，冷漠地看着我。

他掐着我的脖子，我快不能呼吸了，用力地捶打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像钢铁一样，震得我的手发麻。

“放开……”我吃力地吐出两个字，难受得落下泪来。

夏飞皓冷漠地看着我，突然，他的眼睛里有光闪过，忽明忽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掐着我脖子的手缓缓松开，他抿紧了唇，姿势僵硬。

“逃……”夏飞皓费力地挤出一个字来，银色眼眸忽明忽暗。

我呆呆地望着他，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夏飞皓是记得我的，他是有意识的！

“逃……”他再次艰难地发出声音，身体发出“咯吱”声。

我回过神，迅速地从他手下逃开，向前方跑去，可是，我没跑多远，夏飞皓再次追过来，把我堵在巷子里。我跌跌撞撞，摔倒在地上，惊慌地扭过头看着夏飞皓，他站在巷子口，缓缓走过来。

“夏飞皓，我是花叶采，夏飞皓，你醒醒……”我后退着、逃避着。

夏飞皓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步步逼近。

呜呜……谁来救救我啊……

我欲哭无泪，不断后退，退到了墙角，已经无路可退。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穿越，不相信什么未来，更无法相信西尔是来自3030年的未来人，可是，如果他们不是来自未来，不是来自3030年，这个叫夏飞皓的机器人又该怎么解释？

那种科幻片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突然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玩。

突然，夏飞皓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像闪电般蹿过来，伸手抓向夏飞皓，夏飞皓闪身躲开，扭过头和身后的人打起来。

灯光下，我看清来人是西尔，他身手敏捷，和夏飞皓扭打成一团。可是，夏飞皓是机器人。和夏飞皓打，西尔占不了上风。

夏飞皓被甩在地上后迅速爬起来，他胳膊上的皮肤被磨破，灯光下，那层皮肤下是钢铁一样的骨骼，电路板上光芒流转，无声无息地证实着他就是机器人。

我呆呆地望着夏飞皓，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如果说嘉嘉是可恶的，那么夏飞皓是最可怜、最无辜的，他只是一个机器人，对于主人的命令，他只能服从。

我突然想起嘉嘉的话，杀了我，对于嘉嘉并没有什么，她完全可以把罪过推在夏飞皓身上。没有目击证人，嘉嘉不必为自己的恶行负责，而夏飞皓面临的却是被销毁。

嘉嘉说，他不过是被销毁而已。在嘉嘉眼里，夏飞皓到底是什么？只是一个玩具吗？可是，他和真人几乎没有区别，他是会笑的，他是有感情的。

巷子里，西尔被夏飞皓摔倒在地上，夏飞皓扭住西尔的手臂，掐住他的脖子，眼神冰凉，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猛然回过神，抓起地上的一块砖头，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对准夏飞皓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可是，这时，夏飞皓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那张熟悉的脸曾经无数次对我微笑。他曾经微笑着对我说，他喜欢我，我是他的朋友。

我呆呆地望着他，举着砖头，却无法下手，像被点穴了一样站在那里。他也看着我，一动不动，空气似乎凝固了。

我不能打他，他曾经对我微笑，曾经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咣当——”我手里的砖头掉在地上。

我呆呆地望着他，皱着眉，抿紧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眼泪缓缓滚落，流过脸颊，流过下巴，留下冰凉的痕迹。

“夏飞皓……”我望着他，难过地喊出他的名字。

他望着我，银色的眼眸突然慢慢失去光泽，他的嘴角慢慢上扬，一抹微笑浮现在脸上。然后，他一动不动，像木偶一样倒在地上。西尔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块芯片，夏飞皓的脖子后有一条细小的缝，正是存放芯片的地方。

西尔松了一口气，神情突然变得暴躁，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该死的嘉嘉！她疯了吗？”

我猛然回过神，抬头看着西尔，心里突然无比难受。明明很想看到他，明明确定，我是喜欢他的，可是，看着他，我却难过得无法呼吸。

眼泪纷纷落下来，昏暗的灯光下，我望着他，一动不动。

他抬头看着我，愣了愣，突然抿紧唇，伸手把我拽进怀里，用力地抱紧我。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是真实的。

那个让我烦恼、让我忧愁、让我讨厌，却让我欢喜的人，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紧紧抱着我。

我想告诉他，西尔，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你来自3030年，你的来访，只源于一场考试。

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全世界，没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你的恋爱计算器是不是就会立刻变成红色，你的任务结束，你的爱情练习完成，你是不是就会离开我？

我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不想告诉你。

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喜欢你。

原谅我，我爱你。

在他的怀里，我泪如雨下。可是就算再难受，我也不会说我喜欢他，喜欢得不可救药。

此刻的我，像只受伤的野兽，在他的怀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想要抓住他，害怕失去，自私又贪心，只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他是来自3030年的人？为什么他是穿越而来的人？为什么他不能属于我？

我有些痛恨命运，让我遇到他，却注定要失去他，这比不曾拥有更残忍。

西尔把我送回家里。我站在家门口，望着他，沉默不语。

他看着我，伸手抚摩我温热的脸颊，笑起来，说：“不要担心，我在这里。去睡觉吧，一觉醒来，一切都恢复原样了。”他说着，缩回手，转身要走。

我抓住他的手，直直地望着他，问：“夏飞皓会怎么样？”

西尔顿了顿，平静地说：“糯米糖，我对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从没骗过你。我来自3030年，而夏飞皓，你已经看到了，他是一个机器人。在未来，机器人有使用守则，其中最基本的一条是不允许伤害人类。夏飞皓已经违反了这一条，至于对他的处分，必须经过未来法庭审判才能确定。”

“他会被销毁，对不对？”我问西尔，心口疼得厉害。

西尔沉默不语地看着我。他的沉默已经回答了我，一如嘉嘉说的，夏飞皓会被销毁。可是，错的并不是夏飞皓啊。

“错的并不是他，是嘉嘉，为什么人类犯下的过错要由他来承担？他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我有些激动地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西尔说：“糯米糖，每个时代都有法律，我们必须遵守。犯了错，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嘉嘉的事我会和学校联络。可夏飞皓是机器人，在未来，对机器人的控制是非常严格的。我……无能为力。”他说着，抽回手。

我望着西尔，不甘心地问：“未来究竟是怎样的？未来不应该是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吗？法律不是给予人公道的吗？这对夏飞皓不公平。即使他只是一个机器人，可是，他能够对我笑，他，他也是有感情的啊……”

4

夏飞皓也是有感情的啊，他曾对我笑。刚才，在巷子里，他明明可以杀了我和西尔，可是，他没有动手，甚至没有反抗。以他的身手，西尔要从他的脖子里取下芯片，并不是那么容易。

灯光下，西尔的身影有些朦胧，他身上仿佛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他平静地说：“在未来，人类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淡薄，社会靠各种法律维系着，人们对感情的淡薄令整个社会陷入一潭死水。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感情成了每个学生、每个人类必修的一门功课。亲情、友情、爱情、宽容等，都已经成了一门功课。”

我呆呆地望着西尔，这就是他来访的原因吗？因为未来人类感情的淡薄，因为未来人类对感情的渴望，他才被送到我的身边？感情已经成了一门功课，而他考试的内容是爱情。

所以，他才会追着我，不顾一切地要成为我的男朋友？

“糯米糖，谢谢你。遇到你，让我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微笑着，缓缓靠过来，微凉的唇吻过我的脸颊，轻声说，“谢谢你，让我爱过你。”

他的话让我很难受，他的话像诀别一样。

西尔，你要离开了吗？

他松开我，微笑着转身离开。灯光下，我望着他，如鲠在喉，想叫住他，可是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难过得发不出声音。

回到家里，我翻来覆去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一晚上，梦里思绪乱飞，我看见第一次见到的西尔，他第一次说喜欢我，第一次骗得我暴跳如雷。在梦里我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看见窗外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西尔悬浮在空中，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他回头看着我，微笑着，那道巨大的裂缝发出刺眼的光芒，最后将他吞没。

我听见他最后的话语，他说：“不要哭，糯米糖。”

西尔，你要离开了吗？

我想，这一定是梦，梦醒了，睁开眼，西尔就在我的面前。可是，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站在我面前的却是嘉嘉，她撑着一把粉红的伞，浮在我的窗前，恶狠狠地笑着看着我。

“花叶采，你永远得不到西尔！你看，他已经被召回去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不，你比我更加可怜，你甚至连他的记忆也不会再有了，等你明天醒过来，西尔就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我猛然清醒，从床上跃起来，快步跑到窗前，眼前，西尔的房子已经消失不见。

不是梦！刚才那一切都不是梦！

“西尔！”我惊叫一声，转过身往楼下跑。

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西尔真的走了？

他怎么可以走，甚至不和我道别，就这样走了？

西尔……

我推开房门，不顾一切地冲下楼。脚被什么东西绊住，我一个踉跄从楼梯上往下滚，倒在地上。我听见巨大的轰鸣声，眼前的世界慢慢扭曲，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花椰菜？你怎么了？”耳边，老妈和老爸焦急的声音传来，灯光亮起来，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那巨大的轰鸣声从大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我陷入无边的寂静里，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我不知道，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还会不会记得西尔？我还会不会记得那些令我的心悸动的故事？我还会不会记得，那个在空中漫步，对我坏笑的少年？

他从空中来，他帅气得像妖精，他的坏笑让人生气，他温柔又无耻，他爱耍无赖，他霸道又骄傲地亲吻我的嘴唇，得意地笑着的时候，他漂亮的眼睛弯成新月……

他会在我气急败坏却又心如鹿撞的时候，坏笑着说：“你好，我是你的男朋友，我的甜心。”

我的男朋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