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不要再住进我的梦里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一件事，爱情，禁不起来来回回的辜负，它会走，它会消失，再也回不来。

向千岚·01

我忽然发现他不知不觉地住进了我的梦里，醒来后，孤独和无助一点一点侵蚀了我，所有悲伤的回忆接踵而至。

我想起了妈妈。

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她不在了。

我想起了祁北辰，想起了那些画面，再也睡不着。

每到深夜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在我的梦里，在我的身上驰骋。我想忘记，真的想忘记，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祁北辰从来没有在我生命中出现过。

可我忘不掉……那些发生的事忘不掉……

他在我的身上烙下的伤疤，让我脆弱的心接近崩溃了，向千岚没有了盔甲，她脆弱得像一只垂死的昆虫。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那天的事，其实我能够避免它发生的。

首先，我不应该拿孙诺凡刺激他，在他拉着我走的时候，我可以踹他，咬他，死死抓着门框不进去，就算他拉我进去了，我也可以把自己反锁在浴室报警，我明明有很多种办法救自己，可是我还是让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可笑的是，事情发生后床单上没有痕迹。

这种情况比较常见，每个人的生理构造不同，有时候并不会像电影里演得那么夸张，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祁北辰摆明了不会相信我。

我何苦解释。

那天，我开着花洒和水龙头，在浴室里咬着牙流泪，我不想在他面前哭，我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面前。

我开始躲着他。

仇也好，恨也罢，就让一切随风消散吧。

我只想找一个地方安静地舔舐伤口，我匆匆地回了趟家，收拾了几件衣服，我不想待在出租屋，因为祁北辰一定会去家里找我。

我能去哪儿呢？

孙诺凡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我坐在一个公交站旁的长椅上，对他说：“请你来接我，好不好？”

我把我所有的防备和坚强都卸掉了，只希望去一个不会见到祁北辰的地方，孙诺凡开车过来，他下车后，惊喜地看着我，眼睛里的光芒似乎都灿烂了许多。

他走过来的时候，我晕了过去，他跑过来，抱起我，一遍遍喊着：“你还好吗？”他焦急地抱着我，送我去医院，彻夜不眠地照顾我。

我醒来后，孙诺凡看我的样子有点奇怪，我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于是问他：“你怎么了？”

“医生说你的身体遭受了……伤害……”他说得极其缓慢，那些不好

听的字眼他没有说出口，他的神情微微凝滞，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找律师吗？”

我低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过了良久，我告诉他：“祁北辰做的。”说完，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似乎变得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我哭得厉害，孙诺凡抱着我安慰道：“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你别哭……我见不得你哭，我心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让我那么踏实，可我已经没有力气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了。

我出院后，又住回了孙诺凡给我安排的那栋别墅，我的房间原封未动，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关姐来看我，说我不讲义气，任性地放弃前途，我笑着道歉。

在我待在这儿的时候，孙诺凡费尽心思逗我开心，他白天陪着我，晚上等我睡着了，他才开始在台灯下工作，我胃口不好，吃不下什么东西，孙诺凡便变着法子做菜给我吃，他还从网上下载视频，学做那些看起来很有食欲的食物，不想他失望，我都会勉强吃一点。

周末，我在看书，孙诺凡端着一盘糖醋排骨出来，得意地叫我尝尝，我站起身，用筷子夹了一块：“打个及格分。”

“这么低？不奖励下吗？”他指指自己的脸，我把手上的书拍过去。

钟铃来孙诺凡家的时候，我有点意外，她还带来了一个女人，女人穿着蓝色的包臀短裙，画着浓妆，耳边晃荡着两个大耳环，看我的时候，下巴高傲地扬起，我认出了她是钟毓儿，本人比新闻媒体上的照片要瘦。

钟毓儿，那个无数次针对我的女人。

钟毓儿进孙诺凡家后，第一句话就是冲着我来的：“哟，诺凡，金屋藏娇呀。”

“谁让你们来的？”孙诺凡语气不善。

“叔叔阿姨啊，他们对我不满意，可是呢，他们很喜欢铃儿，要我帮忙清理下你身边的苍蝇。”钟毓儿把她手上的包包往沙发上一扔，宛若女主人一样坐下来，跷起二郎腿看着我们，“既然他们二位都发话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对她的人生负责，诺凡，铃儿给你们孙家当媳妇，你不会委屈了她吧？”

我能感受到她深深的敌意。

孙诺凡处在复杂的家族利益中，钟毓儿和孙诺凡闹过绯闻，钟铃却赢得了孙诺凡父母的欢心，而且钟家的家世背景不错，如果钟毓儿不涉足娱乐圈，想必这桩美差落不到钟铃的头上。

钟铃见到我，先是冷着一张脸，又靠向孙诺凡，撒娇似的对他说：“诺凡哥，这是我和姐姐特意去给你买的，以前你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蛋糕了。”

“我这里不欢迎你们。”孙诺凡拉着我往楼上走，钟毓儿起身拦在他面前。

钟毓儿笑着说：“再不济，也别这么快下‘逐客令’吧，我们连茶都没喝呢。”

孙诺凡看了一眼旁边的水壶和茶叶：“自己烧水，我这里不像钟大小

姐家，有用人伺候。”

“孙诺凡，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啊？瘦巴巴的，一张死人脸，你鬼迷心窍——”“对啊，诺凡哥，向千岚她——”

“滚出去！”

钟家两姐妹戏还没唱完，孙诺凡便皱着眉头大吼，严肃地反驳道：“她再不好，你们两个加起来连她的脚趾头也比不过！”

“孙诺凡，你说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孙诺凡拉着我走到二楼，关上了门，他走到空中花园的阳台，用手揉着眉心。

我沉默着不说话。

孙诺凡的心思我明白，他对我好也是真心的。我不愿意他为了我，与任何人再起争执，我不想再麻烦他了。

向千岚·02

外面开始有人敲门，后来安静下来，孙诺凡回过神看着我说：“以前这里是钟毓儿的工作间，我把钥匙给过她，没想到她一直留着，我没想到她们会突然过来，你放心，我会换锁……”

我笑着说没什么，他有些不乐意了，没好气地回答：“我不喜欢她们打扰你。”

“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我说。

他狠狠盯了我一眼：“我要的不是感激。”

我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我没去看孙诺凡的表情，只觉得周围的沉默无端地让人有些害怕。

我抱了抱手臂，一直等到钟毓儿她们走了才下楼。

这个小插曲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第二天，我看到一个师傅把家里的门锁全部换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孙诺凡要的是什么？可是，伤痕累累的我却给不了他什么了。

日子恢复正常，只是楼下多了几个执勤的保安。

我的生活很平静，直到祁北辰找来，我的心里才重新泛起了波澜。那天，我站在窗帘后，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对我道歉，我掩藏好的伤口重新又被撕裂。我急忙躲到一边，不想面对他。

孙诺凡把我的反应全看在眼里，他出去和祁北辰说了什么，看到祁北辰突变的脸色时，我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那些爱意，或许曾经真实地存在过，可是那又能代表什么？

我不出去，祁北辰就站在楼下等，我看着他如一棵坚忍的松树，执着地守在外面，保安把他赶走，他又回来。

大雨淋湿了他的全身，他昏倒在雨中，我还是没忍住，跑出去看着他抿唇皱眉的样子，我的心那么冷又那么痛。

他闭着眼睛，用颤抖的声音喃喃地说：“我想重新认识你……”

重新认识我吗？可我们之间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逢，在错误的时间恋爱，他希望挽回一切，我却只希望永远不再见面。

孙诺凡撑着伞站在我背后，他用手拂掉我脸上的泪，笑着对我说：“你心痛吗？放心，你不会有我痛……”

孙诺凡叫人把祁北辰送去了医院，可是祁北辰太倔强了，他醒来后又来到了楼下，孙诺凡和他的对话声很大。

我觉得孙诺凡的话是说给祁北辰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那些话提醒着我，我对孙诺凡有多残忍。

祁北辰终于回去了。

也就是那晚，他温柔地喊着我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我们站在客厅，不敢回头看他。

我听到柔软的物体砸在地毯上的声音。

他的声音随之传进我的耳中：“千岚，嫁给我。”

我转过身，看着单膝跪地的他，他的手中捧着一只红色的盒子，里面是一枚精巧夺目的钻戒。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视线一片模糊。

他的嘴角露出令人心惊的笑意：“千岚，我爱一个人不会轻易说出口，说出口了，就是认定了她，我一直都是浪子，和我有关系的女人数不清，和我有关的负面新闻铺天盖地，但从此以后她们都不会出现了，因为我选择了你。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戒指我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你不相信我的爱情，不相信我对你的爱，我也后悔过让你进入这个圈子，让你被舆论伤害，我想护你周全，我想和你一起走上红毯，和你生儿育女，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孙诺凡……”我的声音已经哽咽，眼泪从脸颊流进脖子里，流进心里，那么滚烫，那么多。

“给我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他站起身，取下那枚钻戒，握住我的手，给我戴上，温柔地看着我，“好吗？”

“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愿意替你分担，愿意等你，我能感受得到你对我，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别着急给我答案。”他靠近我，温柔地在我耳边说话。

我拼命地摇头，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声音有着一种蛊惑人的力量：“别拒绝我，我给你时间调整自己，我会送你出国留学，换一个环境，让你能安安静静地想明白一些事，而且祁北辰会对这件事作何反应，你不想知道吗？”

“千岚，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你选一个。”孙诺凡对我耳语。

“我……”我的嘴唇被他用手指抵住，他对我摇了摇头。

“两年时间，只要两年，如果你愿意，一年后你回来找我，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你的答案了，你可以留在那边继续深造。”

然后，孙诺凡出去了。

那天，我心烦地出去散步，不知不觉去了祁北辰的住处，我在附近走着，看到了巷子里颓废的他。

我们依旧针锋相对，谁也不肯放过谁。

有时候，我常常想，我一定要伤害他伤到彻底，后来，我又想，不是

这样的，也许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牵扯。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要逃离这里了。

我想，时间会给我答案。

但是，会不会真的给我答案呢？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用这句话给自己打气，可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天真。

一周后，孙诺凡利用关系帮我争取到留学生名额，同行中竟有红豆。

红豆依旧喜欢涂鲜艳的口红，她的嗓门洪亮，短发长至肩膀，染成了灰白色，整个人淑女了许多。

在飞机上，她坐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肩膀说：“小岚，你简直是A大的传奇嘛。”

红豆说，我是A大第一个选了管理专业却老去艺术学院蹭课的学生，说我是第一个又当明星又休学现在还出国了的学生，说我是第一个还没毕业就和“富二代”订婚的学生。

我苦笑了一下，好像这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直到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我僵硬的身子终于松懈开来，我枕着那被我扔下的一切回忆，听着广播里空乘小姐的声音，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雾气茫茫，我再也没梦见祁北辰，也没有孙诺凡。

孙诺凡·03

一年半后。

酒吧里，蓝色的灯光迷离而梦幻，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几个年轻的女演员和几个秃顶的老家伙打情骂俏，我随手拿起一份报纸，上面报道的是公司最红的女明星蓝浅。娱乐圈永远不缺漂亮的女人。

还好，向千岚没有掉入这个泥潭。

“心情不好吗？”

一只手夺走了我手中的红酒杯，蓝浅把我杯中的酒饮尽，微笑地看着我。“一年前你的订婚闹得沸沸扬扬，怎么一直不见下文呢？”蓝浅媚眼如丝，笑着调侃我。

我捏住她的下巴，嗤笑道：“听说有公司来挖你了，怎么？跳槽前来取笑一下老板？”

“阿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不会走。”蓝浅摇了摇头。

我说：“你不是她。”

推开蓝浅，我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情场老手”孙诺凡也有为爱伤心的一天，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年之约早已过去。

她离开时是夏末，第二个夏末过去了，现在是冬天，她音讯全无。

我没有去打扰她，她像忘了有我这个人，忘了我在等她。

以前的屋子空置已久，偶尔我会派人过去打扫卫生，我开车围着城市绕了大半圈，到了以前住的院子，院子里停着一辆车，光线洒在小道上，安静的屋子里，亮着灯。

那盏灯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照进了我的心脏。

我望着那盏灯一动不动。

然后，我下了车，拔腿跑起来，惊喜地冲进了客厅，跑到二楼，看到向千岚站在阳台上，她双手扶着栏杆，眼睛清澈得像闪亮的星星，月光将她的面容照得如同天使。

一年多时间，她还是那样子，笑容很平静。

她说：“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

我扯了扯领口，狼狈得像个孩子，我跑过去，抱起她原地转圈圈，连声喊着：“你回来了！我一直不知道过来看看……啊，我真蠢……”

我是个蠢货，从不知道过来看一看。

我想吻她，她用手堵住了我的嘴。

“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我只顾着自己的欢喜，没看到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她轻轻地推开我，双手交叉，看着远方：“三个月前，我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薪资待遇都不错，认识了两个朋友，哪天带你们认识一下。”

莫名的不安让我不敢去看她的脸，只是听她不停地说着自己的生活，她说她提前完成了所有课程毕业了，回国后先找了工作，再找了住处。

她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可是她回来这么久，没有来找我，这说明了什么呢？

我定定地看着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淡淡地看着我，有些茫然，仿佛是在问她自己：“你说给我两年时间，如果我愿意，一年后回来找你，你就知道我的答案了……”

“千岚！”我握住她的手，指着那枚钻戒，钻戒闪烁的光芒明亮刺眼，“你一直戴着它，你心里是有我的。”

我屏息抱住她，低语着：“你是爱我的，你是的……”

你是吗？

“是吗？”她木然地看着前方。

“是啊。”我拥住她，认真地对她说，“我等了这么久，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你会幸福的。”

让那些过去永远消失吧……

我看到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斜斜长长地映在台阶上。恍惚中，我的心底是一片没有声音的死寂。

在这片死寂中，我听见她的声音，轻得像石子落水：“好，我们结婚吧。”就像一年前那样，我要底下的人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一时之间，我和她的婚讯成了娱乐圈的头条新闻。

我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我知道，我的父母快急疯了，他们一直以为我是玩玩而已，我把手机内存卡扔了，把公司里的事情交给了助理，不再在公众场合露面。

媒体上针对向千岚的负面新闻，我花了大价钱让人压下来，让他们大加报道我们的婚事。

我们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我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不仅仅是因为向千岚。

祁北辰那个家伙会怎么样呢？

如果他没有令我失望，我会重新考虑把他当成情敌公平竞争，倘若他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逃跑了，那么他也没资格给她幸福。

因为担心媒体会骚扰她，我让她在别墅先住几天，避一避风头。

安静的早晨，白色的雾气在空中弥漫着。

她穿着宽松的毛衣，捧着一杯咖啡，在用平板电脑看电视剧，回忆起以前相处的画面，我发现自己如此贪恋和她有关的一切。

她看到我在看她，冲我一笑：“你在欣赏美女吗？”

“是啊，秀色可餐，我不用吃早餐了。”我看到餐桌上煎好了鸡蛋，她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牛奶给我。

“请吧，孙先生。”她轻吸了一口气。

我微笑着坐在餐桌前，享受着她给我做的早餐。想必她看到了网上那些新闻，但是她应该有点反应吧，高兴或者不高兴？

我咬着煎蛋，心虚地对她说：“那些新闻你要是看了不高兴，我可以压下去。”

“没关系，你是个‘话题人物’，我早就做好了迎接各种风雨的心理准备了。”她坐在桌子前，笑着看着我。

窗外的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乱了，我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我俯下身凑到了她耳边，温柔又郑重地说：“你别对我太好，老觉得不像真的。”

“你对我的好，感觉风一吹，就没了。”我张开手，握住，又松开。

“我们都要结婚了，好吗？”她笑笑推开我，“我会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工作。”

我默默地看向她。

“今天需要做什么吗？”她偏头问我。

“去试婚纱。”我说，

“好。”她颔首。

出门后，我专心致志地开车，她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复杂心绪。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我说。

她没有回答我。

我侧头看了看她，她望着车窗外的景物，外面阴云密布，光线幽暗，这个冬天比去年的阴冷。

我陪着她去了一个工作室，认识的设计师帮我们量好了尺寸，我们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老觉得她心不在焉。

经过一家书店的时候，她突然身体一震，我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

“想买书？”

“不是，走吧。”

我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望向她，而只是一瞬，我又立刻清醒过来，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果然还是在乎吗……

汽车的引擎声在道路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稀薄的雾气中。

不管怎么样，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

冥冥之中，一切按照我预想的在发展……

向千岚·04

“小岚，恭喜你呀。”

我走进办公室时，林婉秋端着咖啡从我的旁边经过，红豆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问我和孙诺凡发展到了哪一步，是不是奉子成婚。我嗔笑着推开她。

回国后，红豆和我应聘到了同一家公司，林婉秋是我们俩的上司，虽说是上司，但是她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慢慢成了朋友。

红豆知道我和孙诺凡、祁北辰之间的事，林婉秋从红豆的嘴里也知道了我的故事。

我拿着请假单，走去林婉秋的办公室，对她说：“林经理，我需要请半个月的假。”

“OK，工资照扣。”林婉秋答应得很爽快，然后，她点着我的鼻尖说，“不过，今晚有个饭局你必须去。”

“推不掉吗？”我问。

她点头：“当然，这可是我特意争取到的机会，这个项目也是我主动去拿的，你和红豆今晚得帮我保驾护航。”

“好吧，林经理，谁叫你是我上司呢。”我笑了笑，她朝我送了一个飞吻。

我以前的电话号码，没再用了，现在知道我号码的人，没有几个。可是，世界往往这么小，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饭局上见到祁北辰。

林婉秋开着车，带着我和红豆去赴约。

“很重要的人吗？”我打趣着她。

“一个大单，今天来的是她儿子，来探探我们的底细，等会儿，给老娘把浑身解数使出来啊。”林婉秋说。

“林姐，说得跟我们去上战场似的。”红豆说。

“行了，别贫嘴，看看那桌上的材料，熟悉熟悉，我们今天是去吃饭，更是去战场。这个项目要是能拿下来，我也放你半个月假。”

“真的？”红豆马上拿起资料看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林婉秋笑着说道。

我接过材料，低头看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了谱。到了约定的地点，我和红豆在林婉秋的逼迫下，脸部含笑，正襟危坐。

十五分钟后，我看到祁北辰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出现在门口，我朝林婉秋看过去，林婉秋忽视了我的存在，客气地和祁北辰微笑握手，双方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红豆摊手，小声说这件事和她无关。

“林姐，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我准备打退堂鼓。

祁北辰已经接过了话，“这位小姐，是林经理带来的？”他的眉间闪过怒气，我觉察到他的语气有点怪异，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对，祁先生公务繁忙，高高在上，当然没有听过我们这种无名小卒

的名号。”我冷冷开口。

“两位先谈，很抱歉，我先告辞了。”说着，我拿起大衣，就想开门出去，至于后果，管不了那么多。

“向小姐如果走，这桩生意到此为止。”

身后传来一句话，我放在门把上的手，停住了。我不知道祁北辰为什么会来，也许他接手了他母亲的生意，那么林婉秋知道来谈合作是祁北辰？她故意的？

“那就到此为止。”我微笑。

祁北辰将我的软肋拿捏得很准，但我偏偏不如他意，来不及等他答话，我匆匆走出门，往外面走去。

我以为我能做到平静地面对他，我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个人一出现，我还是这般失态，不知所措。

“向千岚，你听我说！”祁北辰追出来紧紧拽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干什么，死死挣扎，昔日被他拖进家里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戏演不下去了？祁北辰你放手！放手！”我气愤地喊着。

林婉秋和红豆也出来了。

林婉秋为难地看着我和祁北辰，对我说：“小岚，对不起，我没告诉你是他，我觉得你们之间应该谈谈，你逃避他，总不能逃一辈子。”

“我们先走了。”

身体一轻，我惊呼一声，脑袋乱成一片，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我不停地打他踢他：“祁北辰，我会恨你的！”

祁北辰抱着我走出了饭店，不顾旁人的眼光，将我一把塞进车里。他从另一侧上了车，我想去开车门，发现门已被锁死。

他踩下油门，飞快地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他慢慢地减缓了车速，我系好安全带，后背已经爬上了一层冷汗。

我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一年多了，祁北辰不会再做出什么事，他一定不敢的，他不能不顾忌孙诺凡，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车子缓缓地行驶着，空气安静了下来，车内气氛有点诡异，汽车内重复地放着一首歌——

苦海翻起爱浪，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音乐让我们更加沉默。我去按下一曲，依旧是这首旋律。

“只有这一首歌。”他说。

我不明白地看着他，祁北辰头也没偏，脸上毫无表情，外面是朦胧的夜色，车窗玻璃上倒映着他的侧脸。

“我只听这一首。”祁北辰重复了一句。

我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车窗外，灯火辉煌，行人如流，天空中似乎落下了些什么，我伸出

手，一片雪花落在我的手心。

下雪了。

我收回手，看着前面的街道，问他：“带我去哪里？”

“吃饭。”

简单的对话后，再无其他言语，祁北辰似乎也不想多说，我也不想多言。他带我到了一家火锅店内，我内心无限感慨：该来的都会来。

他快速地点了菜，等上菜的过程中，他看着我，我看向桌面。时间在我们的沉默中流逝，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大雪在外面飘落。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像来自远方，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说得那般温柔小心，深情又绝望，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幻觉，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大脑空白，眼眶温热，扭过头不去看他。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

他的语气悲伤又绝望。

我抬头看着他，回答：“是，我要结婚了。”

向千岚，你想哭了吗？我问自己。心脏微疼，他的所有情绪，我感同身受，这一年多，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如果我求你，求你不要嫁给他，你会吗？”他说。

我说：“我不会，我说过我会尽我的努力让你变得不幸，我会伤你伤到体无完肤，我会报复你。”

“如果我一直求你呢，如果在这之前，我一直一直求你呢？这一年多，我无时无刻不备受煎熬，向千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愿意为我

的错赎罪……”他看着我。

有服务员上菜，我拿起一旁的筷子，垂眸，低声说：“吃饭吧，不是要吃饭？”

他不依不饶：“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我要听真话。”

“你问。”

“你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爱过吗？”

“爱过，只是，后来不爱了。”

祁北辰愣愣地看着我，我表情平静，安静地吃饭，祁北辰再说起什么话，我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

半个小时后，我们吃完了这顿晚餐，不欢而散，然后，我要他送我回家。离开前，祁北辰说，在失去你之前，我会一直求你。

他的眼神令我感觉到害怕，不过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能被他夺走呢？爱情中，失败的永远是更在乎对方的那一个，既然我能对他这么绝情，我还怕什么？

林婉秋主动交代了她的“大罪”，她在公司的一个项目里无意中看到祁北辰的名字，有意让我们好好谈一谈，所以她拿到了这个项目，带我和红豆去了那个饭局。

祁北辰的妈妈尹萍和一个外国商人结婚了，她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了祁北辰管理，祁北辰现在是半个老板。

事实证明，祁北辰是真的疯了。

他查到了我的住址，在我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时，他一次一次地来找我，我对此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我，由喜欢到爱，由爱到恨，偏执到疯狂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重新开始了。

我的胸口被他捅出长长的口子，没有人能治好我，祁北辰也不能。

孙诺凡是我最后能找到的港湾，那个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我，护我周全的男人，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我不能辜负他。

我会努力去爱他，我会珍惜他给我的一切。

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爱情，禁不起来来回回的辜负，它会走，它会消失，再也回不来。

在它消失之前，我会紧紧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