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的青春不忧伤

01

一整个暑假，因为夏树的一句话，我的心情就没有再见过太阳。

在夏树的心里，我就像个妹妹一样吗？也是啊，我这种瘦胳膊细腿的，和夏树站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妹妹吧。

原本去海边玩，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然而因为那天晚上无意间听到宋汐玥和夏树的这些话，我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当成没有听到过。

那天晚上，我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但是那一夜我都没有能够睡着。

在我意识到我有一个特别在意的人，还没有过几天，就让我从暗恋，直接跳到了失恋。宋汐玥没有再故意给我和夏树创造机会，但她也并没有告诉我那天晚上夏树说的话。

后来我们在海边玩了三天时间，那之后宋汐玥要去巴黎，我就直接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回家之后，一直到今天，我的心情都很沮丧。我反反复复地打开手机，看着夏树输进我手机里的他的手机号。好多次想要找他说说话，可是每次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他说的那句，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

最终，一整个暑假，我都没有联系夏树，倒是江舒辰，偶尔在网上会聊几句。

高三来临的第一天，我穿好校服去学校报到，宋汐玥到得比较早，看到我之后，第一时间朝我飞扑而来，我都已经习惯了她每次见到我，都要抱我一下。

“一个多月没见你，真想你啊。”宋汐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我，“给你，巴黎归来的礼物！”

“谢谢。”我收下礼物，微笑着对她说。

我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她：“这个是给你的。”

宋汐玥一看到书的封面，眼睛就亮了起来，当她翻开书，看到书上的签名时，直接尖叫了一声：“签名书！啊，茉凉，我真是太爱你了！”

“回礼。”我笑着说。

因为我知道，来上学遇到宋汐玥，她一定会给我带礼物，但是我不能白白收礼物，所以我想了想，最终让妈妈给了我一本签名书。因为宋汐玥喜欢妈妈的书，所以签名书对她的意义应该很大。

果然，看到宋汐玥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了。

回到座位上，没过多久，班主任就进来了，开学第一天，主要是交学费，发新书。

我的目光投向窗外，试图在教室外的那排高大银杏树的枝丫间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没有，夏树并不在那里。

后来一连好几天，我都没能见到夏树。

“茉凉，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啊。”周五下午第四节课下课之后，江舒辰走过来找我，当时教室里有很多人，大家看到江舒辰找我，并且亲切地叫我茉凉，纷纷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好啊。”反正我基本每周都会去图书馆，我习惯去那里度过一个周末，无论是为了方便找资料，还是为了方便打发周末的空闲时间。

和江舒辰说好了周末见，我就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上了高三，我仍然是不上晚自习的。

其实高三的课程，早就已经在高二的时候都上完了，高三一整年，主要就是复习整个高中的课本，另外就是无休止的模拟考。

我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特别注意留意四周，试图找到夏树的身影。

虽然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听到夏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继续执着地寻找他，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但习惯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哪怕你明知道那毫无意义，却还是忍不住会去做。

我一路走到公交车站台，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意料之外地看到了夏树，他将书包甩在后背，半个身子都依在站台旁边的柱子上。

“夏树？”我心中一喜，脚步下意识地变快了。虽然才开学没几天，我却感觉我已经很多很多天没有见过夏树了。

不过有这种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对，因为的确是这样，自从我从海边回家之后，一直到开学，这期间的确没有见过夏树，而且开学之后的这几天，我也没有在校园里偶遇过夏树。

“你也在这里等公交车？”我试着找了个话题，我心中无限感慨，曾几何时，我也会为了和男生说话，费尽心思地去寻找能够往下聊的话题。

“不是等公交车。”夏树却给了我这样的答案，他露出一个他招牌式的灿烂笑容，“我在等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不明白夏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故作平静地问。

夏树点了下头：“是的，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有空吗？”

“有啊！”我近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我都不知道夏树让我陪他去哪里，我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就这么答应了，简直太草率了。

不过……对方是夏树，应该没关系吧，他应该不会伤害我的。心底有一丝隐隐的痛感。那天晚上，在黑暗中听到他说，他当我是妹妹时的那种心情，又一次漫了上来。

“去哪里？”我问道。

“去买礼物。”他笑着，拽着我上了公交车。

我心中困惑不已，买礼物？夏树要给谁买礼物，还要拉着我一起去呢？是女生吗？

我不由得这么想了一下。

我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夏树呢，有关夏树的事情，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公交车开到市中心的时候，夏树拉着我下了车。

“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夏树拽着我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下来问我。

我心里闪过一阵细微的酸痛感，果然是给女生买礼物吗？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我仰起头看着他的脸，“还有，你要送礼物的那个人，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些都告诉我，我才能给你做参考啊。”

夏树的眸光一颤，他下意识地偏开头，不看我的脸，好一会儿，我听到他用很低沉的嗓音对我说：“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第一次，我听到夏树用这样认真的声音说话。

第一次，我知道了，原来这世界上，单单只是一句话，就能够让一个人的心，在顷刻间，疼得像被利刃洞穿。

“是生日礼物吗？”我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假装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表情，我不能退缩，不能露出一点狼狈，我不想在夏树面前露出那种表情。

“嗯，17岁生日礼物。”他点了点头说。

17岁生日礼物，17岁啊，比我小一岁，是高二生吗？

虽然很难过很难过，但至少，我多了解了他一点不是吗？

知道了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个17岁的可爱女生。

02

市中心最不缺的，就是精品店。

知道了夏树要买礼物送给什么关系的人，我就带着夏树随便转了转，最后进了一家饰品店。其实我并不擅长给人选礼物，因为一直以来，我也没有收到过什么礼物，你不能指望一个“透明人”去了解人情世故。

但既然是夏树拜托我的，我并不想拒绝他，也不想让他失望，哪怕他只是拜托我，给另一个女生选生日礼物。

男生送女生生日礼物，最好的选择就是项链，这是妈妈告诉我的。她的书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桥段，男孩子给女孩子送礼物，历经一番坎坷之后，礼物才能被送到女孩子手上，然后就是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场景。

“这个项链，应该会适合可爱的女生。”我指着柜台里，一个带着丘比特造型的吊坠的项链对夏树说。

“是挺可爱的。”他让营业员将项链取了出来，然后他想了想说，“茉凉，帮忙帮到底，你试戴给我看看，好不好？”

“好啊。”反正事到如今，就索性随便夏树怎么做吧。

夏树解开项链的暗扣，他亲手替我将那根项链戴上了。

“多可爱啊，你女朋友戴着。”营业员看到夏树给我戴项链，显然是误会了。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连忙解释了一下。

“哦，对不起，我误会了。”营业员笑着道了歉。

夏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里，我总觉得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我的心脏也跟着忧伤起来。

为什么呢？夏树，你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嗯，就这个吧。”他说着，将项链从我脖子上解下递给营业员，“可以麻烦帮我装起来吗？这是要送给别人的生日礼物。”

“好的，没问题，稍等一下。”营业员笑着说道。

在营业员去包装项链的时候，夏树走到我身边，对我笑了笑说：“谢谢你啊，茉凉，真是帮了大忙了。我实在不知道，要送女生什么样的礼物才合适。”

我的视线落在另一根项链上，那是一根同心链，其实送给最重要的人，应该是同心链最合适，但是我下意识地不想要夏树选那条项链。

“没有啦，这个算不上帮忙，其实只要是你选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礼物，对方都会很喜欢的。”我笑着说道，“因为比起礼物，心意最重要。”

“也对。”夏树点了点头，“不过，再小的忙也是帮忙啊，有你喜欢的吗？你帮了我的忙，我也送个小礼物给你吧。”

“不用啦。”我摆摆手说，“真的不用，你说过，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帮忙，是不用在意这些的。”

夏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说得对，我们是朋友。”

他四处看了看，跟着他看到了放在柜台上的一串水晶手链，他拉过我的手，将那串手链戴在了我的手上：“嗯，那就随便送你一个礼物吧。”

我看着手上的那串透明水晶手链，有一刹那的失神。

我将手链解下来，他却阻止了我，最终我还是没能说得过夏树，那串手链还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他坚称这是我今天牺牲时间，陪他买礼物的回礼。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就没有再坚持。

我戴着那串手链回了家，心中百般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夏树，对你来说很重要的那个女生，她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那后来，连续好多天，我又没能见到夏树。他仿佛是人间失踪了一般，在校园里，我怎么样也无法偶遇他。直到有一天，上体育课时，我中途折回教室，路过夏树教室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之所以没能再看到夏树，是因为他一直都好好地坐在教室里上课。

我当时都惊呆了，站在原地好久好久，直到老师的说话声响起来，我才回过神来。

夏树！

那个从初中起，就从来不肯好好上课的夏树，他竟然坐在教室里听课，而且看上去还听得非常认真，这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我以为他或许只是心血来潮，偶尔转了性，但是事实证明我又错了，整个学期，夏树竟然都很老实，这下子整个学校都在传着夏树的事情。那个原先最喜欢胡闹的夏树，一夕之间转了性，变成了好好学生，上课全神贯注地听讲，就连下课，都很少出教室。

所以我才会怎么样都遇不到夏树！

我曾经很早之前就想过，如果夏树肯稍微认真一点去学习，那么他一定会考出比我更好的成绩。

这次我倒是没有猜错，因为学期末，开始成绩张榜公布的时候，第一次的，我没有排在第一名。

占据第一名宝座的，赫然是夏树！

而我排在夏树下面一个，分数比他少了七分。

高三的榜单，第一名和第二名有七分的分差，这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因为考得越好，越难拉开差距，就算是我，以前考得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把第二名甩开了三分的分差。

我站在榜单下面，仰着头看着夏树的名字，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夏树这家伙。”宋汐玥在我身边，嘀咕道，“要不是这世上没有鬼怪，不然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夏树变得根本不像夏树了。”

我心中微微一动，我的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的手腕。

是啊，现在的夏树，如我所愿，真的开始努力了，可是这样的夏树，还是那个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事情约束的夏树吗？

他还会在下雨的时候，爬上树去救下那只猫吗？还会宁愿被罚站，也不肯丢掉那只弱小的小奶猫吗？

我低下头，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夏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总是这么难以捉摸？

为什么每次我感觉到稍微靠近你一点了，转身却发现，我根本都不曾靠近过你？

03

“哈哈，许茉凉，第一名被我抢走了哦。”正在我低着头、暗自神伤的时候，夏树的声音就带着浓浓的笑意传入我的耳中来。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并没有在看我，他站在我身边，也仰着头看着那张红色的榜单，“这样不行啊，许茉凉，被第一名超过七分，这样也太不像话了啊！”

“是啊，太不像话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果然是这样呢！夏树，你还记得在海边的时候，我说过，只要你努力，一定会考得比我好吗？你看，我说的是真的。”

“嗯，我就是随便认真了一下，原来你说的话，是真的。”他低下头朝我看过来，眼底盛满笑意，那笑意的最深处，是一抹我读不懂的眸光，“不过，居高临下的感觉，真的很不错。我开始理解，为什么你总是考第一名了。”

“为什么忽然想要努力一下？”我忍不住问了出来，“夏树……你说过自己是胆小鬼吧？”

“嗯，我是胆小鬼。”他的声音压得沉了些，笑意不见了，“因为是胆小鬼，所以有时候也会害怕。”

“那么，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呢？”我追问道，“夏树，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之前的夏树是你，还是现在的夏树才是你？”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或许都是我，也或许都不是我。”

“喂。”我轻轻踢了他一下，“别说这种别人听不懂的话啊。”

“那么，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笑了笑，问我。

我想了想，缓缓地说：“在我的眼里，夏树是个很温柔的人。但其实，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

“很温柔啊。”他低低笑了一下，“那么，茉凉，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我愣住了，因为我没有想过，夏树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答不上来吧？”夏树眯起眼睛，露出他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每个人最不了解的，可能就是自己本身。”

“你说得对。”我觉得夏树说得有道理。

我觉得自己不了解夏树，可是反过来想，我同样不了解我自己。

“停停停！”一直被我和夏树忽略的宋汐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说你们差不多点行不行？我还在这里呢，你们打算无视我多久啊？”

“那么，宋汐玥，你来评价看看吧。”夏树看着宋汐玥说道，“在宋汐玥的眼里，我和茉凉，分别是什么样的人？”

“在我的眼里，茉凉对待别人其实特别真诚，只是有点小笨拙，还有点一根筋，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尤其是不擅长和男生相处。”宋汐玥说着，冲我笑了笑。

我错愕地看着宋汐玥，发现她说的全对。

仔细一想，我的确是那样的。

“夏树呢！”她想了想，说道，“可能是个口是心非的胆小鬼，大笨蛋！但是很好心，也很细心。再有，我就说不出来了，夏树还真是个复杂的人呢。”

夏树忍不住笑了起来：“或许，我还真是个超级复杂的人也说不定。”

“好了好了，外面超级冷的，我们还要站在这里吹多久的冷风？”宋汐玥皱着眉头抱怨道。

“走吧，我们回教室吧。”我催促道，“寒假要来了，再见面，得到开学了。”

“寒假电话联系。”宋汐玥笑着说，“对了，QQ联系也可以啊！不对，我记起来，我还没有夏树的QQ号呢。”

虽然相处也一年了，但是我们都没有添加过夏树的QQ好友。

于是夏树把QQ号写给了宋汐玥。

“还有我的呢？”我朝他摊开一只手，我原本是想要QQ号，哪知道夏树直接抓住了我的手，拿着笔直接写在了我的手心里。

“你的在这里。”他说。

他的手暖暖的，刚刚触碰到我的手时，我的心里其实超级紧张的。

伴随着这种微酸的紧张感，寒假终于来临。

原本宋汐玥还和我约了，寒假的时候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可是一放假，妈妈就把我拽上了车，这个寒假，我们要回乡下外婆家去住。

日子像流水一样，慢慢地在指缝间流逝，当第一场冬雪来临，新年的脚步也终于近了。

过年那天，宋汐玥第一个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大声和我说新年快乐。

晚上的时候，和外婆一起吃了团圆饭，跟着就守着电视机，跨年守岁了。凌晨12点的时候，我给大家群发了一条短信，祝大家新年快乐。

几乎是我刚刚发出了短信，夏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外面到处都是爆竹烟花的声音，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可以听得到他那边的背景音，也是烟花爆竹的声音。

“新年快乐，许茉凉！”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我是不是第一个给你打电话的？”

“喂，现在这个时间打过来的，肯定是第一个吧。”我忍不住说道，“你也还没有睡啊，是要守岁吗？”

“是啊，你也是？”他笑着问我。

“嗯，我在外婆家里，和外婆一起守岁。”我说，“不过我怕我一会儿就要睡觉。”

“没事，你要是想睡觉，就喊我，我陪你说说话，你就不会想睡觉了。”夏树说。

我的心里微微一颤，夏树啊，你知不知道，对女生说出这样的话，是很犯规的。因为……因为这样的话，女生会喜欢上你的啊！

我好不容易接受了夏树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事实，可是为什么，他又在跨年的时候，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我，还在这样的时候，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夏树，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我很在意你这件事吗？

“好啊，我到时候QQ找你好了。”我说，虽然我很想直接给他打电话，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可以那样做，我知道了夏树有重要的人存在，就不可以任性。只是QQ聊天的话，没关系的，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好啊，我QQ一直在线呢。”他说。

随便又聊了一会儿，我挂掉了电话。然而才挂了电话，江舒辰的电话跟着打了过来，和夏树一样，是来跟我说新年快乐的。

他刚刚是一直在打我的电话吗？

否则为什么我刚刚挂断夏树的电话，他就正好打过来了，没有这么巧的事吧？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想，江舒辰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不过这种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因为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太小了。我们四个人经常在一起看书，江舒辰要是对谁有特殊的感情，那个人，也应该是宋汐玥。没有道理，男生在我和宋汐玥之间，选择我不选宋汐玥，除非他瞎了眼……

我显然不觉得江舒辰瞎了眼，他那样的男生，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但因为总是会偶然遇见江舒辰，次数多了，就觉得有点问题了！

04

我在外婆家，一直住到新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最后还是因为明天就要上学，妈妈才依依不舍地带着我回了家。

一整个寒假没有住人，家里当然需要好好地打扫一下，好在天气晴朗，被子什么的，都被我抱出去晒太阳了，晚上睡觉，躲在被窝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的铃声响了起来，我爬出热乎乎的被子，别提有多不甘心了，一整个寒假都不用早起，冷不丁地忽然恢复作息，肯定会很不习惯。

我穿戴整齐，吃过了早饭，拎着书包出了门。

是个大晴天，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身上，非常舒服，于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就在这春日暖阳中，缓缓地迎面走来了。

进入了高三下学期，再有几个月，等到六月份一到，高考的大门就近在眼前了。因为我一直都准备着迎接这一天，所以并不觉得时间太匆匆。我的目标是Ｓ大，再过几个月，就能知道我的目标到底能不能实现了。

下学期的气氛，显然要比上一学期更加紧张。下课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走出教室，都趴在桌上做习题。我一手撑着下巴，一边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银杏的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树丫光秃秃地朝天翘着，等到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光秃秃的枝丫，就会被碧绿的叶子填满了。

气温随着时间的推进，一天天变得暖和起来，先是迎春花，再是桃花，后来是杏花，等到这些花都谢尽了，教室前面的那一排银杏树已经枝繁叶茂了。

而就在这草木葱郁的时节，我们学校迎来了一百周年的校庆。

校领导决定用一场春季运动会来庆祝这场校庆，作为高中生涯里的最后一次大型校园活动，高三的学子们也暂时从习题册里抬起了头。

我们班上的同学，几乎每个人都报了一个运动项目。可是，我这瘦胳膊瘦腿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合适的项目能安排给我，所以，最后被老师安排在了后勤部，负责给参加比赛的同学递水递毛巾。

宋汐玥参加女生4×100米接力赛，江舒辰和夏树都参加了男生3000米长跑。一时之间，好像每个人都在积极参与这最后的狂欢。

我想，大概大家都拥有着一样的心情吧！

高中生涯就快要结束了，时光过得那样匆匆，每个人都试图伸手，在这白驹过隙的时光里，抓住一点什么，借此来铭记这段注定要逝去的青春岁月。

“茉凉，要记得帮我加油哦！”宋汐玥拉着我，殷切地说道，“只要你帮我加油，我就一定能跑得更快的。”

“我肯定会帮你加油的啊！”我笑着说道。

女生4×100米接力赛开始之前，宋汐玥拽着我不肯松手，我保证绝对会去帮她加油，她才肯松开我。

我脖子上挂着后勤部的牌子，站在场内，我真的就只要给参加比赛的同学递水递毛巾就行了。

比赛一开始，我就冲宋汐玥喊了一声加油，她听到了我的声音，扬起手来冲我挥了挥手。很多人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可能大家都在猜测，是什么人能够让宋汐玥这样的女生，露出那么高兴的表情。

女生4×100米接力赛很快就跑完了，我将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和干净毛巾递给宋汐玥，她跑得满脸通红，琉璃似的眸子里眸光亮极了。

“茉凉，我跑得还算快吧，我那棒遥遥领先哦！”宋汐玥接过我递过去的东西，邀功似的说道。

“嗯嗯，我们家汐玥最棒了啊！”我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宋汐玥比赛完就出了操场，但是我还是得留在场内，因为我是后勤。

男子3000米长跑是在下午的时候开始比赛的，因为江舒辰和夏树都参加了，所以操场外面满满地围了超级多的女生，其中大多是高一和高二的小学妹。

我不禁在想，夏树那天说的那个17岁的可爱女生，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面呢？

如果在的话，她待会儿会不会出来单独给夏树加油呢？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好在那边一声枪响，比赛就开始了，我的注意力立马被比赛拉了过去。

男子3000米，比的是耐力，我一直觉得江舒辰那样的男生，是不太擅长体育运动的，所以像这种大型的运动会，他应该不会参加。哪知道，他不但参加了，而且还是参加的3000米长跑。

几圈下来，跑在前面的居然是江舒辰和夏树，场外加油的声音几乎要把整个学校都掀翻了。江舒辰和夏树的名字被反复提起，也是啊，绝大多数女生，都是为了他们两个人来的。

我看着他们往前跑的样子，思绪却开始飘远，那两个人，会是谁跑得更快呢？

我拿着一瓶水站在场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其实我也想为他们加油，可是我不知道应该帮谁加油，因为江舒辰和夏树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朋友。

曾经的我面对男生的时候，都不能够好好说话，就是因为接触到了他们两个，让我有了很大的改变。现在的我，好像面对任何一个男生的时候，都不会像以前那样，磕磕巴巴，紧张兮兮，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了。

所以，他们俩在我心里，都是非常重要的。

“江舒辰！夏树！都好好加油啊！”既然没有办法给其中一个人加油，那就只好给两个人一起加油了吧！

“哦！”夏树听到我的声音，冲我挥了挥手，于是一瞬间，我又感觉到有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我缩了缩脖子，忽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像是为了回应我的加油声似的，江舒辰和夏树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把其他人甩了有大半圈。而最后一圈的时候，夏树和江舒辰一前一后地通过了终点线。

夏树直接跑到我跟前，一把接过我手中的水瓶，拧开瓶盖，“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整瓶水全都灌了下去。我连忙又去拿了一瓶，打算递给江舒辰，哪知道夏树直接半道又拦截了过去。

“喂！”我无语地看着他，这家伙有这么渴吗？

“江舒辰，你等我一下！”我跑去又拿了一瓶过来，这一次夏树终于没有再半道拦截了。

“我厉不厉害啊，茉凉？”夏树笑着问我。

“很厉害，江舒辰也很厉害，和你只差了一点点。”我朝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差一点点也是差啊！就是这么一点点，冠军是我，亚军是他。”夏树笑得得意扬扬，一点都不谦虚，还好好脾气的江舒辰并不怎么介意。

“就你神气！都是你平时爬树锻炼的吧！江舒辰当然比不过你！”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鼻子翘到天上去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打击他一下。

他倒也不否认：“就是啊，天天爬树锻炼了大腿的肌肉，跑起来简直脚下生风。”

看着夏树高兴的样子，我忍不住往开始为他加油的那堆女生中看过去，虽然比赛结束，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是没有看到哪个女生对夏树有着特别的感情，会单独留下来为夏树庆贺。

难道，夏树那天说的那个17岁女生不是我们学校的？

如果是我们学校的，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不单独出来跟夏树说说话吧！

他们稍作休整之后，就从操场退了出去，我还得继续负责后勤部的工作，所以还得跟着后勤组的其他成员一起留在操场上。

不过，没过多久，夏树又回来了，并且回来的时候，他的脖子上也挂着和我一样的后勤部的工作牌。

“你怎么也跑后勤了？”我不解地问他。

“因为我闲得慌。”他笑嘻嘻地说道，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点想要问他，他那天说的那个17岁的女生今天有没有来看他比赛。

可是，最后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没有办法问出口。

还有，夏树刚参加完3000米的比赛，一定很累吧！既然累了就应该回去休息啊，为什么还要来跟我一起做后勤？

是为了更多地和我在一起，或者帮我分担一部分工作吗？

夏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这忽近又忽远的距离感，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亲手阻断了我的全部念想，却又要这样暧昧地留在这里。

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好，我不知道啊，夏树。

05

运动会一共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运动会终于完美落幕。我们班上拿了三个第一名，算是成绩比较好的班级了。

运动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要尽快地调整状态，重新把精力都投注到学习上来。因为运动会之后，再有两个月，就是高考了。

时间走到这个点，书本上的内容已经全部复习完了，这两个月的重心，都放在了做试卷上面。这期间的几次模拟考和月考，我都拿到了第一名，但是好几次都只比第二名高出一两分而已，并且第二名不是别人，正是夏树。

一时间，夏树成为了老师口中的典型，尤其是高一和高二的老师，特别喜欢将夏树的那些丰功伟绩搬到课堂上，以激励那些目前来说成绩还不够理想却有着进步空间的同学。

因为高考的临近，周末的时候，宋汐玥和我还有江舒辰和夏树，我们四个人又开始每个周末都去图书馆看书做习题。

因为大家聚在一起，遇到不太懂的题目，互相讨论着也就出来了。

这个提议是宋汐玥提出来的，毕竟我们三个都是考年级前10名的，要带宋汐玥一起复习，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而宋汐玥，因为从高二下学期就开始努力，现在也慢慢跟了上来。在班级上，每次考试她也都能考进前十名。她本就不是那种笨学生，能进我们学校的，都不笨，只不过是那时候不习惯老师上课的方式，跟不上进度而已。

现在已经是总复习阶段，基础的知识点早就理解了，再要进步，也比一开始要简单得多。

“茉凉，你打算去哪所大学？”在宋汐玥和夏树去书架那边找资料的时候，江舒辰随口问了我这样的一个问题。

“去Ｓ大。”我像回答宋汐玥和夏树那样，很直接地给了这样的答案。

江舒辰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说：“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一起加油。”我说。

我没有问江舒辰打算去哪里，因为不管去哪里，我们都还是好朋友。现在不像过去，有手机，有电脑，微博，微信，QQ，要与一个人联系的方式很多，只要有心，哪怕是用寄信的方式联系，也不会淡漠了感情。

相反的，倘若有心遗忘，就算在同一个学校，彼此之间也会假装不认识。

就像是一开始的江舒辰和夏树。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夏树和江舒辰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过去，或者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愿意大家变成那样，明明是认识的，却要假装不认识。

“高考时，所有考试结束之后，可以在学校稍微等我一下吗？”他淡淡地问道。

“可以啊，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跟我说吗？”我满口答应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嗯，有些话，想等到那时候再跟你说。”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夏树和宋汐玥已经找到了资料，往这边走了过来。

我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江舒辰约我高考后见面，他想和我说什么呢？

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这种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因为，怎么想都是这么回事吧！可是我看着江舒辰，却见他不动声色，一点都没有异常。我又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所以觉得江舒辰是喜欢我的？

不过，等到两个月之后，我就知道他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了吧！

这么想着，我就暂时把疑问抛诸脑后了。

两个月的时间说慢很慢，但是说快也快，好像弹指间就过去了。

考试的前一天，妈妈难得地放下要交的稿子，给我准备了糯米糕，说是老人家说的，这样吉利，不是有个说法叫“步步高升”吗？

糯米糕，就是取了“糕”的谐音，是吉利的象征。

“加油啊，小茉同学。”妈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从小到大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只要跨过这座独木桥，Ｓ大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妈妈，你这样说，好像Ｓ大是什么东西一样。”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Ｓ大当然不是东西！”妈妈很快地回道。

……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总之，加油。”妈妈按了按我的肩膀，用十分正经的声音对我说道。

“好，等我考个好成绩回来，你要做顿大餐犒劳我。”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趁机提出我的条件。

妈妈当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和我一起吃过早餐之后，便拿了车钥匙，开车送我去学校。因为考场不在我们自己学校，所以我们得在学校集合，一起乘车去考点。

高考的三天，我们都要住在考场那边。

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住校，好在这是夏天，要带的换洗衣服都很轻便。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考完试之后，依然是乘着学校的大巴回学校。我原本想去坐公交车回家，但是忽然想起来，两个月前，我和江舒辰约好了，高考完了之后，我在学校等他的。

于是我就回了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早就没有人了，我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江舒辰就来了。他见到我在这里等他，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他说。

“不会忘记的，因为我答应了要等你的啊。”我这个人，虽然优点不是很突出，但是言而有信还是能够做到的。

“嗯。”他在我面前坐下，似乎在酝酿着情绪，我也并不催促他，因为我多多少少有些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我观察过江舒辰，我觉得我没有猜错，江舒辰可能是真的要告诉我，他喜欢我。

不是我自我意识过强，不是我想错了，虽然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女生，为什么会被江舒辰这样的男生喜欢。是的，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我是其他人，看到江舒辰选择的是我这样的女生，我想我一定会超级生气。因为，我不是那个足够优秀，优秀到有资格站

在江舒辰身边的人啊。

“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江舒辰终于酝酿完了情绪，问道，“你直截了当地说，不用在意什么。”

“我觉得，你是一个像美玉一般美好的人。”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江舒辰，就觉得那样的少年，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温雅，清淡，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足以入画，“头脑好，体育也很好，好像没有什么缺点，非常优秀。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的人。”

江舒辰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其实，茉凉，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等等，也应该猜到了我想和你说什么。因为在我看来，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

“你，你是喜欢我吗，江舒辰？”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不好装傻，便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你留下我，是想要跟我告白吗？”

“嗯，是的，你猜得没错，我喜欢你。”他点点头，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之所以选在高考结束之后和你说这些，是因为高考之前，无论和你说什么都充满了不确定，那是对你的不负责，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我想认真地面对你。”

“我明白的。”我能够明白江舒辰的心情，说不清为什么，我就是能够明白他的想法。

“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不要急着给我答案。”江舒辰打断了我的话，“其实我也知道，你接下去要对我说的是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原来我对夏树的感情，已经明显到了这个地步吗？

明显到，连江舒辰都看出来了。

那么夏树，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说，所以假装不明白？

因为只要我不说，所以就可以当成我的感情是不存在的。

你就是这样想的吧，夏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