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

【一】

新一股强冷空气过境，C城最寒冷的1月来临。

C大校区虽然不算大，但我再也没有在校园里遇见过林无双，就好像，我们真的变成了毫无交集的平行世界里的两个人。

直到有一天，沈星大呼小叫地跑进寝室，气愤又激动地拉着我打开电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和林无双大概是不可能完全没有关系的。

“玎玎，你看看，这些人太过分了，帖子里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是个人就知道说的是你啊！”沈星气愤地捏住鼠标，“不行，太过分了，他们这完全是污蔑啊！一定要告他们诽谤！”

那是C大百度贴吧里一个已经被置顶的热门帖子，标题是“艺术系情妇疯狂欲上位，摄影专业坏男人逼得现女友割腕”。

我沉默着点进去，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

这个帖子其实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无非是坏男人脚踏两只船，嚣张情妇千方百计想要掀翻正室，柔弱现女友被逼轻生的情节。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样俗套的故事跟我、林无双和许晶儿联系在一起，更何况那帖子里仅仅是暗示，情妇是我夏某人。

我笑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小星，这么夸张的剧情，谁会相信啊？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流言止于智者。”

我不想再往下看，正要关掉网页，沈星一把按住我的手：“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你懂不懂？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气死我了。”

沈星这样说的时候，已经从我手里抢过笔记本电脑，双手放在了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你要干什么？”我好笑地看着比我还生气的沈星。

“跟他们对骂！”沈星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好像我们不出声就是承认了一样，这个黑锅你一定不能背！”

“什么黑锅？”我不以为意地笑道，“哪有那么多黑锅让我背？时间一久，流言就自然没了。”

“你不知道吗？”沈星突然回头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什么？”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本能地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只是假装不知道。”沈星看着我，叹一口气，“真的败给你了，夏玎玎。”

我看着欲言又止的沈星，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瞬间像一只有力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然后，我听见她说：“林无双正跟许晶儿闹分手，听说许晶儿因此割伤了自己，还进了医院。林无双也好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学校里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砰”的一声炸开一般，我恍然跌坐在椅子上：“这么说，帖子里说的都是真的了？”

“呸呸呸！什么都是真的！”沈星不服气，“明明就不关你的事啊，为什么非要把你扯进来？还说你是什么情妇，我看明明就是林无双不喜欢许晶儿，要跟她撇清关系，她想留住林无双，才用这种下三烂的自杀方法逼迫林无双。她这招可真高明啊，这帖子一公开，一来，你和林无双是不可能了，二来，要是林无双不跟她在一起，就真成众人指责的坏男人了……”

沈星仍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我已然听不清，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两件事。

许晶儿进了医院，林无双因此被众人骂为坏男人。

明明，我已经抽身而出，已经退到不能再退，为什么那些人和事仍然要像藤蔓一般纠缠过来？

我抿唇，将电脑拿过来，慢慢下拉鼠标，就看见了众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情妇和坏男人果然是绝配，只是可怜了现任女友。”

“男生，摄影专业，大二，还是学生会某部长，我猜这人姓林，坏男人身份呼之欲出！”

“楼上的，举双手赞成，如果坏男人是姓林无疑，那情妇又是谁？”

“坐等高人开扒！”

“此等恶劣情妇，人人得而‘人肉’之，坐等高人。”

……

我不停地下拉鼠标，短短半天时间，帖子的回复量已经有了几百楼，不过都是诸如此类幸灾乐祸、人人喊打的句子。世人都是喜欢不分青红皂白起哄看热闹的，没什么值得奇怪。

只是，当我看见某一楼的回复时，仅存的淡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帖子里有人指名道姓地说：“坏男人必然是林无双！情妇嘛，大家还记得前阵子林无双个人摄影展，那一整版的女孩照片吗？对，本校，大一新生，夏玎玎。”

很快有人就爆出了我和林无双的手机号、QQ号，甚至连我的微博都被他们挖了出来，我的照片当然也被贴了出来，正是林无双摄影展照片里的一张。

帖子里顿时沸腾起来，几乎快要把我的祖宗八代挖出来示众了，就连傅晨煜也被别有用心的人一再提起。然后，就有人跳出来说当初许晶儿和傅晨煜分手也是因为我。再然后，我就被贴上了专抢好朋友的男友的“惯三”标签。

一时间，帖子里群情激奋，骂我什么的都有。

我看着那些恶毒又幸灾乐祸的话，不屑地笑了，原来这世间从来都不缺少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我决然地关了电脑，手机短信铃声就在这时候不停地响起来。

我点开来看，看到那些短信内容的一瞬间，一股凉气就从心底里一直蹿上来。

我怔住，原来，那些都是陌生号码发过来的谩骂我的短信。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网络暴力。

沈星发现了我的异常，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翻看着不停发进来的短信，脸色慢慢就变了：“这些人太过分了！事情都没搞清楚，怎么能乱骂人呢？不行，我要回骂他们！”

沈星正要回复短信，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有电话打进来，沈星一不小心就按到了“免提”键，立刻就有恶毒至极的声音传出来：“不要脸……”

沈星慌忙挂断，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玎玎……”

手机就在这时候再次响起来，一直响。

沈星惶恐不安地看看手机，又看看我。

“没关系。”我安慰她，伸手拿过手机，果断按下关机键，世界顿时清净。

但下一秒，沈星的手机也紧接着响起来，她几乎吓了一跳，然后强装镇定走到寝室门外去接电话。

不到一分钟，沈星脸色难看地走进来，看着我说：“玎玎，辅导员让你现在去办公室一趟。”

“好，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你等我回来一起去吃牛肉米线。”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安慰沈星。

原来，事态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可是，我没做过，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二】

从辅导员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我裹好大衣，用双臂抱紧自己，走进冬夜萧瑟的风里，想起刚刚我和辅导员的对话。

“夏玎玎同学，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请几天假，回家休息一下？”温柔的辅导员贴心地给我找个台阶下。

我却倔强地说：“老师，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所以我不需要躲藏，好像一躲藏那些事倒成真的了。”

辅导员愣了一下，点头：“你这种直面问题的态度是对的。夏玎玎同学，你这么坚强，一定可以坦然面对那些流言的。”

坚强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坚强呢？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害怕那些流言的。

因此，回寝室的路上，洛安迎面远远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低下头，快步向前走，假装没有看见他。

“夏玎玎同学！”一双深棕色马丁靴进入我的视线，洛安拦在我的面前，探头看我的脸，“你这样一直低着头，是因为地下有好吃的吗？”

“洛安师兄。”我轻轻叫他一声，算是跟他打了招呼，侧身绕开他，继续向前走。

“喂！”他转身追上来，“走这么快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我加快步伐：“我只是想离你远一点。”

“我真的不会吃你的。”他一脸无辜看着我，然后兀自笑起来，“是因为我太帅，仰慕者太多，担心跟我走在一起危险太大吗？”

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话多又自信的？在我的记忆里，初次见他时，他分明是个清俊少言的男生啊！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洛安师兄没看学校贴吧里的帖子吗？”

“看了！”他飞快地答道，又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摸摸鼻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调说，“呃，像那种无聊八卦，其实我是很少看的，不过偶尔看一下，体察‘民情’还是必要的。”

“那你体察到我现在是人人喊打的‘情妇’这件事了吗？”我一边走，一边往路边靠，拉开和洛安之间的距离。

“夏玎玎同学，你这样直白，我怎么好再绕圈子？”洛安边说边往我这边靠，手肘几乎要碰到我的胳膊，“我就喜欢你这样直接的女生。”

我不动声色地往路边让一步，他便靠过来两步。我想要再往旁边让时，脚下一滑，就要一头栽进旁边的绿化带里。

洛安眼疾手快地拎住我的后衣领，像提小动物一样把我提到平整的路面上，才放下来。

有几个路过的女生停下来，对着我指指点点，她们一定是认出了我就是学校贴吧热门头条女主角，我的脸红成了一片。

洛安却好死不死地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说：“夏玎玎，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壁咚’，记住，下次选好地方再往下倒。”

“你疯了吗？”我几乎忍不住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你不怕引火烧身吗？”

“不怕啊。”

“为什么？”

“因为我本身就绯闻缠身啊！”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略嫌弃地瞟了我一眼，“你这种，再多一个，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我正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听他这样不把我的“作用”放在眼里，顿时就火大起来：“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夏玎玎就算做情妇都做得默默无闻吗？”

“差不多。”

我不服气地挺挺胸：“哼，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上贴吧头条？”

“不信。”他停下来，“要试一下才知道。”

“试就试……”我顿住，他狭促地看着我，我就知道又上了他的当。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反应慢，受了欺负只会躲在壳里的小乌龟。”他看着我笑，“现在才发现，你其实是只惹毛了也会伸出爪子炸毛还击的小猫。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言笑晏晏，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冬夜拦住我的去路，跟我说这些话。

“洛安师兄！”我轻轻吸一口气，认真又坦然地说：“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我跟你其实不熟。”

他想一想，点头：“嗯。”

“你对下属从不苛责，你英俊潇洒、貌美如花，你是绝对的好上司，女生们背后都叫你‘长腿男神’，我也这么觉得。”

他十分赞同地点头：“嗯。”

“但是，仅止于此而已。”

“嗯。”洛安笑望着我，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你是说，我根本就没入你的眼？”

我抬头看着他，并不否认。

“那可能是你眼神不太好。”他面不改色，突然伸手来摘了我的眼镜。

我愣住，没有了眼镜，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他慢悠悠拿出手帕，认真地擦了擦镜片，又重新帮我戴好，退后一步，抱着手臂端详我：“嗯，下一次，你的眼睛应该就能看见我了。”

他说完，不做片刻停留，转身离开。

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

我苦笑着摇头，正准备离开，洛安却突然回头，轻声却十分郑重地说：“夏玎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相信流言，不是每个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我，站在你这一边。”

我别过头去，别扭地不说话，害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掉下来。

我知道的啊，在你说“这样我就放心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三】

流言一夜而起，仿佛有一千分贝，刺得人耳朵生疼。

几乎是在一夕之间，我彻底领教了流言蜚语的威力，我只要一走出寝室，就能看见对我指指点点的女生；去上几百人的大课时，黑板上有人用粉笔写着谩骂我的话；课间去一趟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课本就被人扔进了垃圾桶，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我嘴上说没关系，却开始慢慢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最终被沈星勒令请假待在寝室。

那天下午第二节下课的时候，沈星突然像小旋风一般冲进寝室，举着自己的手机让我看：“玎玎，你快看，那个帖子里，有人正在为你打抱不平，跟那些说你的人对骂。”

我本来不想看的，但是她说：“你快来看看，是不是林无双？那些人都说这人是林无双。”

我忍不住抓起手机，快速翻看，有人在帖子里以一敌百，与众人争论、对骂，全是维护我的言词。

“夏玎玎是无辜的，她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你们可以骂林无双是坏男人，但是不要牵扯到夏玎玎。整件事，只是林无双和许晶儿之间的问题，和夏玎玎没有关系。”

“你们说我是林无双，没错，我就是林无双，那我说很早之前我就认识夏玎玎了，夏玎玎根本不是情妇！”

那人不厌其烦地一条一条反驳骂我的人，言词越来越激烈，我注意到，那个人是用手机回复的，显示出同一个IP地址。

那个IP地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一教学楼。我飞快地打开电脑，登录学校的教务系统查询了林无双的课程表，下午三四节，他在第一教学楼北201有摄影色彩学课。

真的……是他吗？

几乎没有犹豫一秒，我站起来飞奔出去。

冬日的傍晚，天色阴沉，一场大风暴即将来袭。

我逆着风，跑向第一教学楼，一路上，似乎不停地有人驻足看着我窃窃私语。我不理会那些，只是拼命地向前奔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

林无双，你为了我，独自承受着那些压力吗？

林无双，即使你承受着那些压力，也在为我孤身战斗吗？

林无双，这一次，就算是被所有人唾弃、谩骂，我也要和你站在一起，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再也不会了啊！

“咚咚咚！”我上楼梯的脚步声响彻第一教学楼的整个楼梯间，仿佛我激烈的心跳。

我喘着粗气站在虚掩着的北201教室后门前，教室里传来老师清晰的讲课声，我不顾一切地推开门，教室的门“砰”一声打开时，教室里所有人都愕然回头看向我，然后，我就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林无双。

他看见我，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腾”地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里快速走向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这样说的时候，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用力地捏着我的胳膊，面孔微冷地将我一直拖到教学校的楼顶，才放开我的手，微眯着眼看我：“夏玎玎，从今以后，请你离我远一点儿。”

他叫我的全名，表情冷淡，语气生硬，但我知道，那些都是他装出来的，他不想我再因为他被人说三道四。

我的眼圈蓦地发热，眼泪就要掉下来：“那个在帖子里和其他人争吵的人是你，对不对？没关系的，林无双，你不要难过啊，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你说你很了解我，那你大概知道的吧？我没有那么脆弱的，以前傅晨煜说我就是一株生命力强盛的野草，越是被打压，越是长得茂盛，所以啊，那些谩骂、诋毁，我其实都不当一回事的。”

我看着他，说到最后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翘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增加我说的话的可信度一般。

他却别过头去，不看我一眼，冷声说：“夏玎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学校贴吧的爆料帖子的话，我从来没有进过那个帖子，为了你和别人在帖子里吵架的大概另有其人。”

“可是，那个IP明明显示的就是在第一教学楼。”

“在第一教学楼上课的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冰凉如水，一点儿都不像那个我认识的，任何时候都是笑着的林无双。

他沉默两秒，转过头来看着我，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我和许晶儿的事困扰到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请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好吗？我不想把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林无双，你是想让我从这件事里撇清，才这样说的，对不对？”我当然不会轻易被他骗到，仰头，用力地对他微笑，“林无双，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逃避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就是万劫不复也不会放开你了……”

他怔住，一丝忧伤的神色凝滞在眉间，但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他扯扯嘴角，玩世不恭地笑起来：“夏玎玎，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说——”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又清晰地说道，“林无双，我是说，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我的心意。我是喜欢你的，没错，夏玎玎是喜欢着林无双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不，不是喜欢——”

我的目光停在林无双的脸上，专注又炽烈，就像当初他看着我一样，直白又坦然地说：“是我爱你！我爱你，林无双。如果你问我因为什么爱上你，如果爱一个人必须要有一个理由的话，那么，可能是在你说‘夏玎玎，我会做得更好，让你没有反悔的理由’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你塞给我那盒冻疮膏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你说‘夏玎玎，我等你，一直等’的时候；或者是在你说‘我相信你，刺猬’的时候，甚至可能是在更早的，我们在伊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喝醉了酒，独自喃喃将那些隐秘的以为无人理解的苦闷说出来的时候，你在我身后轻声说‘知道的啊’的时候，我就已经奋不顾身纵身一跃跳入爱情的旋涡。林无双，这些都是我爱你的理由，但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我停下来看着林无双的眼睛，他澄澈的眸子里有我不懂的挣扎：“真正的理由是，这里——”

我指一指自己的胸口：“你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之后，这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你。我只要想一想，也许我们从此之后只能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平行世界的两个人，我的心就疼得没办法呼吸。那时候，我没有勇气跟你说这些，如果不是那个帖子，我大概现在也没有勇气站到你面前……”

我仰起头，给他看我最灿烂的笑容：“但是，现在，我要跟你说，我愿意牵着你的手，和你并肩站在一起，即使被人误解、被人谩骂，也甘之如饴，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地面对一切了……”

“可是，夏玎玎！”林无双垂下头，轻轻地说，“我又不喜欢你。”

“林无双！”我轻轻牵住他的衣摆，鼻子就酸涩起来，“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只是想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责难，所以才要这样故意推开我。可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并肩战斗，爱一个人，就是要和他面对一切啊！所以，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夏玎玎，我想你是误会了。”他飞快地打断我，抬起头来，一字一字地说，“真相真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感人，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听清楚了，真相就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牵扯。”

他这样说的时候，清俊的面孔上仿佛凝结着一层寒冰，凉意就莫名从我心里慢慢升腾起来。

但我始终不肯相信他的话，下意识地喃喃问道：“为什么？”

“就像你以前说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林无双满不在乎地笑望着我，决绝地说，“没错，我以前是说喜欢过你，可是，那是以前，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我不信。”我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漆黑的眸子里找到一丁点儿他还爱着我的蛛丝马迹，“你分明说过，我和你之间，你永远不会是反悔的那个人；你分明说过，等你处理好一切就会回来；你分明说过，你会一直等我，无论我什么时候来，都能看到你等在那里。现在，我回来了，林无双，你应该还在这里等着我的，对不对？你明明就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换我心安理得，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要怎样，你才会相信，我不再爱你的这个事实呢，夏玎玎？”林无双突然逼近我，双目通红，一脸冷酷，用力地一指一指掰开我揪住他衣摆的手指，“你现在也终于知道‘一厢情愿’的痛苦了吧！”

“我……”我咬牙，不肯放开手，哽咽着说，“林无双，你分明……是喜欢我的啊……”

他看着我，眯一眯眼，突然偏头俯身过来，男生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怔在原地，他狠狠地吻在我的唇上，没有一丝怜惜，满是侵略与报复的意味……

我的眼泪滑过眼角，落下来。他推开我，退后一步，用手指慢慢擦过嘴角，毫不在意地牵起嘴角笑笑，说：“你看，夏玎玎，我对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看着我，嘴角不屑的笑意更盛，说出来的话却像冬日里最凉的冰锥，字字钉在人心上。

他说：“现在，你信了吗？”

冰冷的雨点就在这时落下来，远处隐约有雷声传来，冬日惊雷，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惊雷阵阵呢？

原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吗？

原来，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冰雨劈头盖脸落下来，我站在雨幕里，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无双，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问出一句：“为什么？”

他不答，只是用一双比雨水还要透亮的眸子专注地望着我。

“为什么……”我哑然失声。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好像一场自我幻想、自我陶醉的梦，在梦里，那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少年爱我如命、坚定不移，可是，一转眼，他已挥一挥手，云淡风轻地抽身而去，留我一个深陷在梦境里，痛彻心扉却醒不过来。

泪水如雨而下的时候，我看见雨幕里那双晶亮的眼慢慢黯淡下去直至冰凉一片，然后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为什么？夏玎玎，你指望我是什么样的人呢？痴情专一吗？可我本来就是朝秦暮楚的人啊！之前，是为了重新赢得许晶儿的心才假装和你在一起，现在，要跟许晶儿分手自然也是为了别的人。夏玎玎，你以为你利用了我，却不知道其实是我先利用的你。”

他说得那样决绝，我似乎已然再也没有了不信的理由。

我木然地转身离开，雨水那样冷，落在衣领里，仿佛要将一整个冬天的寒意潜进我的左胸腔里，冷至一片麻木。

我走出去很远，听见林无双在我身后轻声笑着说：“夏玎玎，下一次，记得看清楚，不要再喜欢上我这种朝秦暮楚的人。”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伤害我，而我的心里直到现在，却仍然住着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