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可替代

（1）“找碴”的小束

第二天，麦小束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实验室。

有人为她的归来感到好奇，疑惑她还没被开除；也有人为她的到来感到惊喜，比如宫丸智……

只是当他被麦小束拉到一旁，被她瞪着逼问，安成野在哪时，惊喜很快变成了惊吓。

“你找老板想做什么？”宫丸智警惕地问，当感受到办公室其他人有意无意瞟过来的视线时，宫丸智果断将麦小束拉到墙角，压低声音，“你听我说，你千万别冲动啊，做人不要这么肆意妄为，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什么呢？你难道知道我找他做什么？”

“那还用问？看你像蚂蚱一样急急忙忙奔过来就知道，一定是来找碴的呗！”

说她像只蚂蚱？

麦小束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绿，是跟蚂蚱有几分相似，就算心里同意却不能承认，睁大眼睛瞪着宫丸智表达自己的愤怒。

宫丸智安抚道：“你别生气嘛，我是拿你当朋友，才会这么和你说，你得先学会分析利弊再做正确选择。你看你，这段时间都没来上班了，老板也没开除你，说明他还是很看重你的……再说，你要是得罪他，出去能找到第二份比这工资更高环境更好放在履历上更棒的工作吗？”

“我已经做出了正确选择，难道你不替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小动物感到可怜吗？”即使世酷科技什么都好，但麦小束一想起安成野种种过分行为，就感到愤慨，“整间办公室只有你是我的人，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站出来支持我吗？”

“啊？”宫丸智愣住，一头雾水地指着自己，“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

“我们不是邻居吗？得了，你就说愿不愿意帮我吧？”

听完麦小束的话，宫丸智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选择撒手不管，只是……

这时，宫丸智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宋飞飞时，她对他露出可爱又热情的微笑，眼前麦小束是他喜欢的女孩最要好的闺密……

一番挣扎后，宫丸智做出了属于他的最佳选择，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吧，要怎么帮你？”

麦小束满意地笑了，深呼吸了一下，以缓和自己焦急的情绪，接着说道：“你放心，我这次来是找安成野好好协商的，为小动物们争取自由，光靠吵架是不行的，你只要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就好，其他的我会自己看着办。”

宫丸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着走廊最里头的办公间，最后不忘提醒道：“你好自为之啊，捅了娄子，别把我曝出来。”

麦小束扬起笑容，给宫丸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在安成野的会议室里，他和江星夜正与来自国外的科研团队围坐在白色水滴形会议桌前。

一位金发碧眼的美籍员工艾米丽手拿红外线遥控笔，对准投影仪展示的数据认真地做着报告：“根据大家对动物居住环境有待改进的这项反馈，我们认真研究后，做了几大调整。首先，将动物们的居住环境做了全新升级……”

艾米丽手指轻点遥控笔，屏幕上飞入一个依山傍水建立的独立生态区，生态区内部被分隔成不同空间，里面填满了来自大自然的各种植被，完全按照动物们习惯的居住环境打造。

从画面上看去，远眺绿草如茵，近处是缓缓流动的山泉，四周隐隐传来虫鸣声，别说是动物，能居住在这种环境的人也寥寥无几。

“第二，考虑到适当的群居生活有利于分泌多巴胺（哺乳动物体内传递兴奋开心等信息的传导物质），我们还为动物们安排了许多同伴，避免它们产生孤独感。可以保证的是，接下来只要有动物出现异常反应，我们会做出及时调整，保障它们在既舒适又自然的环境并且在自愿的情况下投入到实验中。”艾米丽继续说道。

“既然不会伤害到动物，项目完全可以继续进行。不过，实验前如果要考虑动物的意愿，岂不是会整体拖慢项目进度？我担心投资人如果没法在短时间内看到成果，会影响接下来的融资。”

江星夜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不是不支持保护动物的心理健康，只不过，在黑熊自杀事件解决后，除了执行软件开发的IT部门在继续运作，安成野搁置了包含动物音频录制等所有研发事务，已经很大程度上延迟了项目进度，如果接下来所有实验都要以动物为中心，那灵气ZOO项目绝对无法在投资人要求的时间内完成。

他所处的位置既要考虑投资人，又要考虑公司实际情况，不禁有些为难：“成野，你怎么看？”

一直没说话的安成野目光停在敲击着桌面的手指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性小动作，每当陷入思考，手指便会不由自主地像弹钢琴键一样敲击某物。

江星夜的话将他的视线拉回到做报告的艾米丽身上，他皱着眉头问：“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这几天我们进行了多项检测，结果显示动物们的情绪问题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艾米丽的话让安成野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新方案通过，项目继续。”

听完工作人员和江星夜对新执行方案的利弊分析，安成野做出了选择。

“你确定？”江星夜愣住。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没料到一向标榜“优胜劣汰”，从不考虑他人感受，一言不合就开除人的安成野，会通过一项以被实验者心情和意愿为优先考量因素的方案，尤其对方不是人只是动物。

其实江星夜知道，科研中有时候会不得不去做一些伤害动物的事情，像很多实验会用到小白鼠替人类提前尝试各种药物。因此，科研中的伦理道德问题一向备受争议。科学界前几年制定了动物实验研究道德标准的“3R”理论，虽然发生了黑熊事件，但他们的实验室一直恪守“3R”中的标准，而新的执行方案已经远远超过了全世界接受的要求。

动物说到底是他们买来协助完成项目的，如果实验中每个环节开展前都要问动物的意见，岂不是变相被动物们牵制了？

就像公司聘请员工拓展公司业务，结果每天老板要看员工眼色行事，这说出去就像天方夜谭。而且项目投入了巨大资金，如果因此受到影响被拖延，投资人说不定会撤资，公司也就玩完。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更好的项目。能赚钱、能出成果的项目很多，不一定非要守着这个。”江星夜意识到选择处于两难之境，于是提议道。

“我以为当初我做出这个决定，你是百分百认可它的伟大。”

安成野的话里有些不耐烦，这让江星夜非常意外，他从来没被安成野这样对待过，这使得他的心情变得复杂。

江星夜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安成野。

“投资人那边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可以搞定。”始作俑者安成野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令江星夜心生不安，只是笑了笑，像往常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百分百信任也像是给他压力。

江星夜感觉安成野变了，他不知道这种改变对公司来说是好还是坏。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突然一道女声打破了会议室原本的安静。

“安成野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大家被这道突兀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回头，居然是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麦小束。

偌大的会议室，数十人等，唯独安成野面无表情，似乎她的到来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冷静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然后对麦小束招了招手，“你进来。”

站在门口的麦小束看到众人陆陆续续从会议室里出来，向她投来的眼光带着几分惊诧，只有江星夜跟她擦肩而过时，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露出淡淡微笑。

这道笑容对她来说，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这段时间心底的乌云一扫而空。

（2）“正直”的总裁大人

办公室里，安成野淡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往常他会将头发向上梳起，显得干练又精神，今天柔顺的刘海散落在他的前额，比平时少了一分干练，多了几分清爽。

不得不承认，安成野的皮囊倒是挺能唬人的，不但皮肤白皙，连五官都像古希腊雕像一样精致立体，再加上财富带给他的光环，难怪那么多平时都不关心科技新闻的女粉丝，会每天追在他屁股后头大喊“老公我爱你”什么的。

麦小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时窗外吹来一阵冷风，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这才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连忙阻止自己萌发奇怪的念头。

“安成野！黑熊现在还在医院呢，你就急吼吼地要继续项目，赚那点埋没良心的钱会遭天谴的！”麦小束火速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说道。

“你叫我什么？”安成野瞪着她，“求我做采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不懂礼貌。”

“叫你大名怎么了，名字取来就是被人称呼的，而且你做的那肮脏事已经败光了我对你的尊重，直呼你的名字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麦小束站在他面前，双眼横着他，企图用臭脸让自己看上去有气势点。

没想到安成野非但没如她想的那样暴跳如雷，反而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发脾气时，故意挤眉弄眼的样子很好笑？”

麦小束一愣，侧过脸对着旁边的玻璃看去，镜面上反射出她一脸像是“消化不良”的样子。

“你……你不要太过分！就算hello kitty（凯蒂猫）也是有脾气的！”气急败坏之下，麦小束举起肉乎乎的手指着安成野，“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在跟你谈正事！”

“行，你说，”安成野坐直了身体，认真地道，“看在你救过我的分上，我已经仁慈地给了你一个星期，赔偿金筹到没？”

这家伙果然没创意地想借毁约的事为难她！

呵呵，还好问题早在她预料之中。

麦小束双手叉腰，得意地扬起笑脸：“谁说我要辞职啦，合约上可没写旷工一周算违约，顶多当我玩忽职守，从我工资里扣点钱罢了。再不济，你开除我呗，上面可没写被开除的员工要赔钱哦！”

全然没想到凭麦小束也敢跟他玩这套，听完这段理直气壮耍无赖的话，安成野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

他垂眸冷笑，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为融资，他可是凭一己之力舌战群雄，成功说服那些精明老到的投资人。

不是没有办法扳回败局，不过现下麦小束愿意回来，倒是省了他的麻烦，反正他也有办法让她完成项目。

“行啊，居然跟我掰扯起合同条款了。”安成野抬头，故作冷静地笑了笑，“不过既然你不打算辞职了，我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你一次机会。”一番权衡后，安成野接着她的话补充道，只是一面说着一面泛出犯难的神色，“至于项目……”

以为项目还有回旋的余地，麦小束顿时露出期待的神色，“项目怎样？”

“至于项目，要是不继续，哪里有钱给你发工资？”

“什么？你还是要继续！”

绕了半天还是没得商量，麦小束当场领悟到安成野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老狐狸，要他懂得慈悲为怀放过小动物们根本不可能！

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自己还要伺候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想到这，麦小束不免有些感伤。

她寻思着自己势单力薄，实在难成大事，如果叫来动物朋友把安成野揍一顿，除了让他尝点皮肉上的痛苦，无济于事。而且黑熊的住院费也高，得靠安成野继续出钱才能获得治疗。

想到这，她不禁在心中叹息，“有钱能使鬼推磨”才是真理！

“喂，你又准备打什么鬼主意？”不知不觉麦小束已经在他面前发了五分钟呆，安成野打了个响指将她唤醒，“一天到晚神游，除了我这，你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想好了就出去做事。”

“那……”从白日梦中醒来的麦小束忽然用力抓住安成野的手，露出一脸哀求，“那改善下它们的生活总行吧。”

“改善它们生活可是要钱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安成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逗一逗她。

“你要是觉得加派人手照顾它们很麻烦又费钱，我不介意当免费劳工的，只要你愿意好好照顾它们，甚至我的工资可以全部退给你，拿给我的一百万让它们吃好点住好点就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无偿帮助你完成项目，保证尽心尽力！”

见来硬的不行，麦小束转换策略，卖惨的同时，自己砸钱又出力，任何有理性的人听到这种条件，都不会拒绝吧，尤其是安成野这种斤斤计较的奸商。

“不行！”

安成野拒绝得斩钉截铁。

“什么？”麦小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她都已经这么退让了，他居然还不答应！

她正要发火，却听安成野一本正经地说道：“合同已经签订，我总不能违约。何况我不差那点钱。”

麦小束闹不明白安成野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头，挠了挠头，苦着脸看向他疑惑道：“那你想怎样？”

怎么都算计不过眼前的老狐狸，此时此刻，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在外人看来像是示弱又似撒娇。

“其实成野重新安排了动物们的生活，也决定所有实验都会在动物们愿意的情况下进行。”江星夜不知何时站在了会议室门口，像是看不过去安成野捉弄她似的，他微笑地看着她，给她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真的吗？”麦小束心中狂喜，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安成野的衣服下摆，“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现在满意了吗？”

等了几秒，终于从安成野口中等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太好了！太好了！”麦小束开心得眼眶瞬间泛红，用力摇晃起安成野。

“行了，别瞎激动，也别乱摸了行不行？”安成野被摇晃得有些晕眩，脸上还是一贯的冷漠，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勾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嗯……”麦小束兴奋地点点头，忍不住举起自己的小胖手抹去眼泪，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丑死了，赶紧擦干净你的脸。”安成野从会议桌上的纸盒中抽出纸巾过来。

此时窗外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刚才还面目可憎的安成野在她眼中忽然变得英俊起来，她抬起头看了半天，轻声道声“谢谢”，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都没意识到时间过了很久。

这一切全都落在江星夜眼中，他默默看着他们的互动，似乎找到了让安成野改变做法的根源了……

（3）来不及挽留

麦小束很快将好消息带到宠物医院，告诉黑熊病好了就可以回去见孩子们，因为安成野已经将它的家属全都接过来，它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听到好消息，黑熊内心的阴霾被一扫而光，积极加入康复中，病情很快好转起来。

麦小束也重新回到实验室，但实验室的人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再不济也是来自哈佛大学动物学专业的研究生，麦小束加入项目之初，心情很是忐忑。

尤其第一天，有“科研之花”称号的钱璐璐在洗手间跟同事暗地里嘲笑她“听说动物交流组的麦小束连英语文件都读不懂”时，她坐在马桶上不小心听到后，心情跌到谷底，碍于对方说的是事实，她不敢走出去当场反驳对方。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几天后，安成野偶然给麦小束提供了一次机会——在会议中，请她在众人面前展示跟动物交流的一面。

正是这次机会，让大家很快认识到麦小束独一无二的能力，在项目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用宫丸智的话说：“没了谁都不能没有麦小束！”

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钱璐璐都见风使舵地主动跟麦小束套起近乎，在得知自己曾经无意间说出的话伤害过麦小束后，更是主动道歉。

有交际能力一级棒的科研之花在前面引路，麦小束很快便融入进团队，而且动物们的生活环境改善后，它们都不想回到自然界过随时要担心被猛兽吃掉的可怕生活，自愿留下来加入项目。因此项目进展得很顺利，预计半年后，他们就能完成各类动物的音频收集。这也消除了江星夜对项目可能会延迟的担心。

时光荏苒，正当一切步入正轨后，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实验室重新陷入混乱。混乱的源头是之前跪在安成野面前，痛哭流涕的中年男人！

那天，习惯早到的麦小束像往常一样开心地叼着面包来到办公室，当时离上班点还有半小时，办公室却已经灯火通明，说明有人比她更早到。

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狐疑着会是谁比她还早时，隐隐约约一道哭泣的男声从安成野的办公间传出。

“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最初以为是安成野在哭，原本想偷看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景象，没想到，里面传来的哭声一点都不像安成野，但说不出的耳熟，一定在哪听过！

那人继续哭诉：“业内知道我被您辞退后，都以为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找工作变得难上加难……雪上加霜的是，我女儿在两个月前被查出患有白血病，连月来的医药费几乎花光我所有积蓄……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求简特助带我来见您，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麦小束很快认出声音的主人，是上次她去采访安成野时，被当场开除的男人赵琦！如果赵琦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他这段时间实在太凄惨了吧……

虽然麦小束知道偷听别人的谈话有些不妥，但好奇心重的她，真的好想知道安成野会不会帮赵琦，于是她决定屏息凝神地猫在门口继续偷听。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这可不是慈善中心，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让简俊给你提供红十字会电话。”安成野发声了，一如既往地冷漠加欠扁……

经历上次的风波，麦小束原本对安成野印象有所改观，以为他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冷漠的人。

特别是宫丸智和钱璐璐无数次在吃饭时跟她科普世酷科技曾经历过的大大小小挫折，她不但因此佩服起安成野面对困难时展现的沉着冷静，甚至能够理解他在某些时刻不得不壮士断腕，为大局做出看似绝情举措背后的艰难之处。

但赵琦的请求不算过分吧，当初他被辞退的只是因为工作效率低了点，又不是原则性错误，而且对安成野来说，重新聘用赵琦，每月给他发点工资算不上负担吧……

“你真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跟随你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啊，当初你将我从万智集团挖过来时，不是说会重用我吗？”

“你扪心自问一下，我没给过你机会？”

办公室的门只留出了一道细缝，麦小束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但赵琦隔着门传出来的声音愈加凄惨，麦小束忍不住腹诽：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种关系，安成野把人家挖过来利用完了就踢走，作孽啊！

“简直太过分了！”

糟糕！刚才听得太过认真，她一不小心入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谁在外面？”

她的吐槽声惊动了办公室里的人，门内传来安成野的质问声。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向她走来，麦小束来不及躲藏，被夺门而出的简俊单手拎着衣领往办公室里拉。

“是你？”简俊瞪大眼睛。

“哎，你轻点！”

“怎么又是你？蹲外面多久了？知不知道偷听公司机密后果是什么？”安成野看到被简俊拉到眼前的麦小束，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麦小束被问得哑口无言，但知道安成野吃软不吃硬，眼珠一转，找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我经过走廊时听里面有动静，以为是小偷，观察了一会简俊就出来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听完她的胡说八道，安成野无奈地挥了挥手，冷冷道：“这里没你事，出去吧！”

“哦。”麦小束心里一阵庆幸，安成野没有揪着问题不放。刚转身准备走，背后又传来安成野的声音——“等等！”

麦小束一脸忧愁地转头，等待发落。

“不管你刚才听到什么，要是今天的事，有第五个人知道，小心我不会轻饶你！”

动不动恐吓人，吓唬谁呢！

“哦……”麦小束在心里把安成野海扁了一顿，表面却低头认怂，转身离开时，无意间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赵琦，他比上次见的时候瘦了一圈，嘴边胡子拉碴的，一定很长时间没打理自己了，尤其那双眼睛，被艰难的生活折磨得充满血丝，此刻还隐隐浮动着泪水。

俨然一副中年失败者的形象。

如果不是为了心爱的女儿，赵琦大可不必在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安成野面前低声下气。

这样的他，让麦小束想起自己的爸爸。小时候爸爸为了照顾生病的她，生生熬了两天三夜没睡，最后因为疲劳过度被送进了医院。

所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护都是一样的吧！

想到这，麦小束顿住了脚步，她缓缓回过头望向板着脸的安成野，询问道：“真的不能帮帮他吗？”

“麦小束！你爱多管闲事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安成野忍不住吐槽。

“你不愿意帮他的话，那他的工资就从我工资里扣好了……”麦小束的声音很轻，却不由自主带了几分难过，“不到绝路，谁也不会抛弃尊严跪在你的面前求你。难道你真的是铁石心肠，一点人性都没有吗？”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如果不是赵琦的模样让麦小束想起爸爸，她不会有勇气顶撞安成野，她知道，一再要求对方按她的想法处事有些过分，但她控制不住想要帮助一个重病女孩的爸爸争取一下，即使这样，她本来也用不着说这么重的话，当时的她并没意识到，自己生气的真正原因——安成野又变回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安成野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突然，他看着麦小束笑了。他一步步走近她，弯下腰来凑到她耳边：“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让你误以为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他的声音结了冰，让她感到一阵寒冷。

“如果你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来教你！”安成野顿了顿，垂眸和她四目相对，眼神比北极的冰雪还要冷，“从今往后，你只要管好你的分内事，其他时候请学会闭嘴！别忘了谁才是老板？还是你以为自己救了我一命，就可以对我的所有决定指手画脚了？”

“你！”麦小束气得双手握拳。

“怎么？”安成野继续说道，“不开心？想继续留下来干活就乖乖听话！别忘了你现在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我赐予的，你不满意可以走，不过记得，这次要把定金留下！”

安成野承认自己被激怒了，可面对她的挑衅，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旁的简俊和赵琦也都愣住。

麦小束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卡里是安成野让简俊打过去的全部定金，她习惯了省吃俭用，到现在卡上的钱仍然原封不动。

就连上次买电饭煲也是刷的自己平常打工存下来的钱。

“里面是十万，还给你。”麦小束没有抬头，声音很轻，她将卡放在桌上，“这段时间的工资不用付了，你要是愿意，可以拿给赵先生帮他女儿付医药费。没其他要交代的话，我先走了。”

这一刻安成野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懊恼，他看着麦小束离去的身影，很想说一些挽留的话，很想开口叫住她，哪怕是就合同双倍违约金的事情胡搅蛮缠一番，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掐着似的，他只能看着她走远……

最后，当简俊迎上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真的无法挽回了。

（4）赌气

“成野，你这次太意气用事了！麦小束是项目灵魂人物，为什么在关键时刻赶走她？”当江星夜从简俊口中得知麦小束被开除后，第一时间赶到安成野的办公室质问道。

“别说了！”

说话时，安成野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按住凸起的太阳穴。

一早上接二连三的麻烦已经弄得他头昏脑涨，刚打发走赵琦，现在又得面对江星夜的质问，脑子快要爆炸了。

“可是……”

“还有，谁说她是灵魂人物？灵气ZOO项目是我发起的，要说灵魂人物也该是我！”

安成野说完，目光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到简俊身上，朝他使了个眼色说道：“简俊，你不是收集过人才库吗？你去找找有什么人可以替代麦小束，我就不信没有她项目会垮！”

“老板……拥有小束这种能力的人才，资源库里还没有备选……”简俊低声说。

“你！”安成野气结，他当然知道人才库里没有备选，只是想让简俊暂时敷衍一下江星夜，先解决眼前麻烦，再从长计议。

江星夜无奈地摇摇头，脱口而出：“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办法胜任麦小束的工作，没有她，我看项目只能放弃了。”

“完了完了，我们要失业了……”

跟随江星夜一同前来的几位小组组长，站在办公室一角小声议论起来，他们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害得安成野脑袋愈加发痛。

“放弃？我的字典里什么时候出现过这两个字？麦小束那种任性又不专业的员工迟早会坏了大事，你们找不到替代的人，我自己来！”安成野不满地拍桌而起，强自镇定道。

办公室里没人再敢作声。

另一边，本该在实验室上班的麦小束突然出现在校园里，现在临近中午时分，第四节课刚刚开始，校园里的人并不多，她徘徊在教学楼附近等宋飞飞下课一起吃饭。

青藤学院的校龄近八十年，教学楼全部是最高六层的红砖顶小楼，裂痕累累，却还是难掩砖石上精美的花纹。麦小束一路漫无目的地溜达，从前她忙于打工兼职，没时间没心情停下来驻足，看看这座美丽而古朴的校园。

此时樱花盛开，花瓣铺满了街道，有几个像游客一样的人围在樱花大道上拍照，不乏背着先进器材的摄影爱好者。麦小束坐在一座亭子的荫凉处，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心中的烦躁顷刻间消失了大半。

麦小束看了眼手机，离宋飞飞的下课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在她抬眼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他墨黑的短发略微有些凌乱，短袖Ｔ恤下露出的手臂却肌肉线条分明，这样的江星夜无论在哪都非常引人注目。

他显然是冲着她来的，麦小束缓缓站起，他就站到了她面前，隔着一步的距离。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麦小束有些手足无措，她频繁地眨着眼睛，脸上的尴尬藏都藏不住，她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而来。

之前跟安成野争执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面对江星夜看着她时的真挚神情，麦小束竟像个小孩子一样紧张起来，她有很多话想说，动了几次嘴唇，最后说出口的竟然是一句尴尬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找你。”

江星夜没有正面回答麦小束的问题，他知道她还在气头上，需要时间思考。但好在麦小束没像他以为的那样显得郁郁寡欢。

她其实还想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

过后想了想，校园每个角落都有江星夜的粉丝，他要找个人不是轻而易举吗？

江星夜坐下，麦小束也跟着坐下，他看着飘落的樱花，突然出声道：“你真的打算放弃吗？”

麦小束愣了愣，反问道：“是安成野让你来的吗？”

“不仅仅是他，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回去，项目需要你，动物们也需要你。”不是安成野式的蛮横无理，同样一件事由江星夜说出口总会多出几分温柔。

所有人都希望她回去……

麦小束被意料之外的回答击中心房。

江星夜看着她，面色如常，但眼神写满了期待：“我知道，你为项目付出了很多，现在放弃你能保证将来不会后悔吗？”

麦小束犹豫起来。她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虽然她很认同安成野的理念——灵气ZOO是一款足以改变世界的软件，可完成这项伟大创举的同时，却要忍受那个大坏蛋的臭脾气，要和自私自利的他朝夕相处……

江星夜知道自己猜对了，麦小束比一般人更有责任感，她不会轻易放弃为人类跟动物制造和平共处的机会。

“我不想再见到那个大坏蛋了！”她摇了摇头，脑海里浮现安成野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光想想就很生气。

“其实……成野他本性不坏，就是很多时候说话不留情面……”

“你别替他说好话，我自己有眼睛！”麦小束怒气冲冲地说道。

现在的她更像小孩子在耍性子，她心中的结还得安成野亲自解开，否则以后两人的矛盾会不断重复发生。而他能做的，唯有制造机会让两人冰释前嫌。

想到这，江星夜暗暗松了口气。

区别于江星夜的心思缜密，麦小束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她很开心江星夜能亲自前来挽留她，但又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轻易低头。为此，她心里有两个小人打起架来，而她彼时所有的纠结都显露在了脸上。

江星夜悠然站起，审视着麦小束。想起最初的那次见面，他只觉得她毫不起眼，是她履历上写满一页纸的打工经历，令他对她刮目相看，后来在奖学金复审期间，他更是力排众议将她纳入前三名，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救了安成野，他想替自己的好兄弟还个人情；另一个原因，是他心生怜悯，不想让这个笑容灿烂的女生再为生活所累，失去身上的光芒。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江星夜不禁微笑起来，决定逗逗她。

“真失败，没办法说服你。”江星夜假装失落的样子站起来。

“欸？”麦小束愣住，他刚才有试图说服她吗？他们两人好像没聊两句啊！

“看来只能告诉老板放弃项目了……”江星夜有些凄凉地说着。

果不其然，这让麦小束紧张起来：“不是这样啦……”

她刚想要上前安慰，江星夜却已落寞地转过身去。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忍不住露出笑意，嘴上满是伤感：“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弃，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回去告知大家，是时候准备另谋高就了。”

“啊！不是这样啦，你等一等，听我解释！”

麦小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行为给江星夜和项目其他成员带来了伤害，急急地想要追上去解释，可包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响起。

“小姐，我们这里有一款很好的保险产品推荐哦……”一接听，是推销广告的垃圾电话。

“啊？不需要！”她慌慌张张挂断电话，再抬头寻找，发现江星夜已经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