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过去困住的脚步

01

在看到朱珠和顾泽一打了招呼之后，我才明白过来，朱珠找我根本不是为了逛街，她就是因为顾泽一才找我的。

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甩开朱珠的手，然后抬头看向顾泽一，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学姐……”朱珠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生气，所以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

“是我。”或许是害怕我立马走掉，顾泽一赶紧开口解释，“郑夏天，你给我两分钟听听我的话好吗？”

他在见我没有动身要走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继续说了下去。从顾泽一的话中我才知道，原来中午我走了之后他就后悔了，后悔不该一直缠着我，也不该因为好奇而麻烦到我。他也知道这会儿我肯定不想见他，但是想着中午我把饭菜倒了的事情特别过意不去，想来道个歉。

他说他从班里的同学那里要到了我的手机号码，但是又害怕贸然打电话更惹得我生厌，所以一直在宿舍楼下犹豫不决，这个时候遇到了刚好路过这里的朱珠，他没认出朱珠来，朱珠倒是认出了他，和他打招呼说起了那天冷饮店的事。

好奇心起的朱珠还询问他，和我是怎么认识的，在这里做什么。他只是说了惹我生气了想要道歉，其他的并没有告诉朱珠。

朱珠以为我和他只是好朋友闹别扭了，所以好心地想要帮下他，就给我打了电话。

我说呢，朱珠怎么会在挂了电话之后那么快到达我们宿舍，原来是这么回事。

本来我是不太愿意和顾泽一有太多接触的，但是顾泽一整个道歉过程态度特别诚恳。他说完之后有些期待地看着我：“郑夏天，事情我一字不差地告诉你了。这件事怪我，你不要生朱珠的气，她只是想帮我而已。对于你不想见我的事，我完全能理解。但是可能的话，你还是先去吃饭吧，要不然想到中午因为我害得你只吃了几口饭，我都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你要是不想看到我，你和朱珠去就可以，我埋单。”

或许是顾泽一的态度特别诚恳的原因，或许是他说这些话时眼睛亮亮的样子打动了我，总之我就在那一刻决定原谅他。

“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你没必要特意来道歉。”

我说完想要离开却被朱珠抓住了手，她贴上来笑嘻嘻地说：“学姐，我中午正好没吃饭，一起去吃个饭嘛。”

她说完还对着身边的顾泽一招了招手：“走啦，走啦。”

我本来想要拒绝朱珠的提议，可是顾泽一已经率先走到了前面，朱珠拽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跟了上去。

在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问了朱珠为什么要喊上顾泽一。

朱珠嘻嘻笑着说：“学姐，有人请客吃饭你还不去啊，不去白不去。再说了，看他自责的样子，你要是不去吃这顿饭，他铁定以为你还在生气没原谅他呢。啊，对了，他到底怎么惹你生气了？之前问他，他支支吾吾的，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和朱珠的声音并不大，但顾泽一还是听到了，他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怪我自己好奇心太重。”

一路上都是朱珠在和顾泽一说话，我并未接腔。朱珠也感觉到了我和顾泽一之间的尴尬气氛，所以变得更加活泼起来，试图缓解这种尴尬气氛。

直到坐到餐厅的桌子旁，我依旧一言不发。

朱珠实在忍不住，用手撞了撞我的胳膊：“学姐，之前在冷饮店的时候，他说你们以前打过架，是怎么回事啊？”

朱珠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家伙，若这个时候不告诉她，可能以后每次见面她都会问这个问题。我想了想开口道：“还能因为什么，年少轻狂呗。”

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朱珠扭过脸问坐在对面的顾泽一：“哎哎哎，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越来越好奇了，你是怎么和学姐打起来的啊？”

顾泽一并不开口，而是朝我看过来。我明白，他大概是害怕提起过往的事情我会起身离开吧。这个时候服务员把菜单递到我手里，我低下头认真看起菜单来。

那些过往我不想提不想说，可是并不能代表那些事情就没发生过。

菜端上来时，朱珠依旧缠着顾泽一，让他告诉她，那次打架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是受不了朱珠的纠缠，顾泽一这才开口。

从顾泽一口中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景象，那个时候的他一心想要站在耀眼的陈珂身边。这句话顾泽一并没有夸张，陈珂那个时候的确很耀眼，长得漂亮，个子又高。谁知道陈珂根本不曾注意到他，他看陈珂跟好姐妹去冷饮店，于是也跟了去，想要偷偷看几眼陈珂。谁知道半路我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顾泽一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然后开口语气里有着一丝笑意：“说句实话，那个时候看到郑夏天的样子，我都被吓坏了。”

“我那会儿还是只知道埋头学习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啊。”他说着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了头，“郑夏天气势汹汹地朝陈珂走过去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像个女战士，不，准确地说像是电视剧里的坏人头目。”

自然，陈珂在他眼里就是柔柔弱弱会被欺负的人。而后陈珂离开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我却又追了上去。为了阻拦我，他才和我打起来。那次打架对那个时候的我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可是对顾泽一而言，却是一场灾难。

他第一次打架是和一个女生，这就算了，还被女生咬了一口，疼得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最后还去了派出所。他说自他记事起，那是第一次去派出所，见到警察的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当然更大的灾难就是他妈把他带回去之后好生骂了一顿，最后直接帮他转校了。

朱珠听完惊呼道：“学姐，你那个时候那么帅啊！”

顾泽一听了朱珠的话，低声接了一句：“何止是帅啊，还很冷酷，当时学校可是有好多人都不敢开口和她说话啊。”

而后顾泽一和朱珠说起了他转校之后的生活。

我低着头听着，并不言语，只是偶尔抬头的时候会恰好对上顾泽一的目光。

02

在我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朱珠接了个电话，她对着电话“嗯嗯”了几声之后，就对我和顾泽一说她朋友找她，她要先回去了。

朱珠丢下我和顾泽一走了之后，气氛立马又变得尴尬起来。

我站起身要走，顾泽一也站了起来，他说：“一起吧。”

去学校就那一条路，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借口拒绝，最后只好跟顾泽一一前一后朝学校门口走去。

“郑夏天。”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顾泽一突然开口。

“嗯？”我并不看他，目光一直盯着前面的路。

“我真的为之前所做的事感到抱歉。”他稍微停顿了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也知道你讨厌我，我以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真的抱歉，但是，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很多，而我稍微停顿了下就加快了脚步。

我没办法答应顾泽一的那个把他当成朋友的请求。不是因为我还记恨他前几天纠缠我的事，也不是因为他的出现让我再次被过去缠绕。而是，我不觉得我需要朋友。甚至对我那么好的朱珠，我也只不过是对她态度有点儿缓和而已。

我只能一个人生活，不，活该一个人生活。

在我加快脚步的同时，顾泽一也跟了上来。

之后我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到达我们宿舍楼下的时候，顾泽一又开口了，他说：“那……把我当成同学吧。一般同学就好，哪怕只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同学也好。只要……不这样冷冷地对我就好。”

顾泽一这么一说，我才惊觉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是有些过分了。当年的事情和顾泽一又没有关系，他来这边上学遇到我也不过是巧合而已，我怎么能因为自己想要逃避，想要忘记过去的事情，就这样冷冷地对他呢。

我背对着顾泽一点了点头，后来觉得他可能没看到，便又开口补充道：“好。”

我朝宿舍走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顾泽一略带兴奋的话：“那，郑夏天同学，再见。”

在走到宿舍楼梯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转身朝身后看了一眼。原本以为顾泽一在说了再见以后已经离开了，可是没想到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我。

在看到我回头的时候，他兴奋地挥舞着双臂再次大声说：“再见！”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的人只剩下黄玲和陈香了，其他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们两个正捧着什么东西看得很开心，在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下，然后手里的东西“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并未在意，而是朝桌子旁边走去。在拉开抽屉准备拿出早上没看完的书时，我才惊觉有东西不见了。几乎是在一瞬间，我扭头朝黄玲和陈香看过去。

她们顿时有些慌了，然后慌张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几乎就在一瞬间，我就看到了她们手里拿着我那心爱的相册。

那是我和陆双双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一起买的，当时买了两本，她一本我一本。里面的照片都是我们俩出去玩的时候拍的，甚至里面还有彼此腻腻歪歪写的信以及上课时偷偷传的字条。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把这相册和一些珍贵的书放在了一起，来这里上学之后自然也带来了。虽然带着，可是那件事情之后，我却再也没有翻开过这相册。平时这个抽屉是锁着的，朱珠来找我之前，我打开想拿书，谁知道刚打开朱珠就到了，因此忘记上锁就出去了。

这个时候看到两个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我有些气急败坏地跑过去，一把夺了过来。

“谁让你们动我东西的？”我语气特别不好，从搬睛这个宿舍开始，我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们说话。

她们两个似乎吓了一跳，然后陈香跑过来扯我的胳膊：“哎呀，我和黄玲这会儿没事情做，想去你那里找本书看，就看到这个了，好奇翻了下。”

“不好意思啊。”黄玲开口，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是脸上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直以为你冷冰冰的，没想到相册里也有那么有趣的一面啊。啊，你以前头发染了颜色吗？总觉得和现在不一样啊，还有那信……”

她说着说着突然住口了，因为我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夏天啊，那个……”陈香想要解释什么，却被黄玲拦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这时宿舍其他人推开门进来了，她们在看到我们三个时，一时之间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于是开口询问。

黄玲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开口：“也不知道老师当初怎么想的，干吗把这种怪人安排在我们宿舍啊，不就是翻了下她的相册吗，至于吗？”

“哎哟，我以为什么事情呢……”

她们又开口，自然而然地站在黄玲那边，还有人跑来劝我，说什么一点儿小事没必要这样。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直接把相册放进了抽屉里，然后朝黄玲走了过去。她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朝她走过去，往后退了一步。可我还是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

“夏天，你没必要……”宿舍其他人这个时候开始想要动手拉我。

就是在这个时候抬起了握成拳的右手，几乎是一瞬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陆双双的样子。

我有些惊慌地松了手，连着退了好几步。

不，不能这个样子。当年若不是什么事情都争强好胜，什么事情都要用武力解决也不会连累陆双双。

不，绝对不能这个样子。

看我松了手，黄玲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走到桌子前给抽屉上了锁，朝宿舍门口走去。

03

这会儿没课，刚和她们闹了一场，我也不太想回宿舍，索性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了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新生来的原因，校园里要比平时热闹得多。不管去哪里都能遇到一拨拨人，我在操场边站了一会，然后朝教室走去。

这个时候教室人应该不多吧。

果然，因为没课，教室只有几个人在。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顾泽一正好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在看到我时有些兴奋地冲我招手：“你怎么也来教室了？”

对于顾泽一的问题我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座位旁趴在桌子上拿出手机玩游戏。

大概是看出我不想说话，顾泽一便又坐了下去，然后翻开书不知道在看什么。

教室里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好几次玩着手机都快睡着的我因为开门关门的声音而再次恢复了清醒。顾泽一就是这个时候把手里的书本递到我面前的：“上午上课时，看老师说的你没记笔记，我帮你抄了份。”

我抬头看着顾泽一手里那个眼熟的笔记本，然后抬头看向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脸似乎和我讨厌的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的，我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记本，然后直接从中间撕开了，然后有些失控地吼道：“谁让你们私自动我的东西的？你们不知道要尊重别人吗？不知道吗？”

我好想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动我东西，为什么动的偏偏是那个相册。

为什么，我没有勇气去翻开的相册却被她们拿出来随意翻动？

顾泽一显然被突然失控的我吓了一跳，他有些无辜地看着我，半晌才开口：“对不起。”有受伤的表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说完对不起就开始低着头捡被我撕开扔掉的笔记本。

教室里仅有的几个人正朝我们这个方向看过来，我就是在这一刻开始后悔的。

不该那样对顾泽一的啊，这件事情不怪他的啊。我讨厌的是黄玲和陈香啊，不，准确地说我讨厌的是那个只知道躲避不敢直面过去的自己啊。

顾泽一什么都没有做，却在这一刻成了替罪羊。

顾泽一捡起笔记本之后，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从书桌里又拿出一个本子，低着头开始抄起来。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再抬头看我一眼。

我站在他身边有些无措地望着他，想要开口说对不起，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顾泽一整理好一页，然后抬头看我时，我仍无措地站在那里。

“对不起。”在对上顾泽一的目光时，我突然低声说道。

那三个字声音太低，低到我自己都没听清楚。

顾泽一却突然咧开嘴笑了。他说：“我马上就抄好了。”

我和顾泽一的关系有所缓和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而后的几个月里，我和顾泽一的谈话多了起来，当然了，大部分都是他在说。

我偶尔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似乎是一种默契，我们很少提起以前的事情，就算提起也只限于我和他那场荒唐的打架。

朱珠偶尔没课的时候会来找我和顾泽一玩，有时会和我们开玩笑说，那会儿我对顾泽一的态度，她还以为顾泽一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顾泽一这个时候总是小声地补一句“是啊，当初和她打架的时候扯了她头发”。

而我总是很快转移话题，尽量不去提那些过去的事情。时间久了，顾泽一也察觉到了，他自然再也不提以前的事情。他和我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班里的事情，偶尔听到的些八卦也都说给我听。

就这样，我迎来了在这座城市的第二个冬天。天越来越冷了，我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几乎都待在宿舍。经过那次事情之后，我和宿舍的人话更少了。所以，在这种时候，顾泽一突然冒出来的短信反而让我觉得好玩起来。

12月末的时候，这个城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站在宿舍窗户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不大一会儿就收到了顾泽一的短信，他和朱珠这会儿在操场上和别人打雪仗，问我要不要下去一起玩。

我撇了撇嘴，又不是小孩子了，玩什么打雪仗啊。

我把手机塞回兜里，然后爬上床想钻进被窝睡会儿。这个时候宿舍门突然被撞开了，朱珠一手各捏着一个雪球高声叫嚷着：“学姐！学姐！走，下去玩！”

我刚想摇头表示不去，她就跑到我旁边拿着雪球要往我衣领里丢：“顾泽一说你要是不下去，就把来自大雪的问候送给你！”

朱珠还没有把雪球丢进我衣领里，我已经快速从床上爬起来了。

“好好好，我，我下去。”

我被朱珠拖到操场的时候就看到顾泽一正拿着雪球和别人追着玩呢。看到我过去，他丢下了手里的雪球朝我跑过来。

“校园里这么热闹，你自己待在宿舍干什么……”

顾泽一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拿着雪球朝这边砸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提醒顾泽一，他就被雪球砸到了。

就在他弯腰抓地上的雪准备团成雪球的时候，突然有人拿着雪球朝我砸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刚刚站起身的顾泽一快速地挡在了我的前面，那些雪球没砸到我，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还回头冲我乐：“你等着，我去砸他们，马上回来！”

顾泽一跑开之后，朱珠也去找自己的同学玩了，我就自己站在操场边看着在那里玩闹的同学。

04

顾泽一和其他人闹了个够之后又捏着雪球朝我走过来，在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坏笑着把雪球丢到了我身上。因为两个人距离很近，所以那些雪球砸在身上并没有多大感觉。

和顾泽一聊了会儿，我就想回宿舍了，外面太冷，我不太想在外面待着。而且，我也不爱跟他们打雪仗。

顾泽一像个没眼色的小孩子说个没完，好几次我刚要开口，他就立马打断了我的话。

又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阵之后，我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回宿舍了。”

顾泽一听到我这样说，有些沮丧起来，但是他并没有过多表示，而是说送我回宿舍。

“宿舍也就几步路，我完全可以……”

“我是有话对你说，才……”顾泽一抬头看我，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什么话？”我停住脚步问道。

“就是……就是……走吧，我还是先送你回宿舍吧。”顾泽一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最终推着我往宿舍走去。

我并不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因此看他并不太想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开口问。

我低着头走路，顾泽一跟在我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快到宿舍的时候，他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我面前，因为他动作太迅速，我未来得及停下脚步，差点儿和他撞在一起。

“郑夏天。”他开口，声音里有着一点点别扭。

“怎么了？”我抬头，后退一步，拉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们在一起吧。”他开口，“我让朱珠喊你下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但是看到你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所以刚才才会和你说那么多废话，明知道你想回宿舍。我觉得要是现在不说，我会后悔。所以，我们在一起吧，我喜欢你。”

顾泽一是个从来不会隐藏自己感情的人，此刻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话，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等我的反应。

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反应。我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有人对我好，我就会忍不住被感动，然后沦陷的郑夏天了。

再说了，我虽然和顾泽一关系有所缓和了，但是还没好到我可以接受他做我男朋友的地步。所以想都不想，我直接开口拒绝了他。

“我没想谈恋爱，并且……”我抬头看他，语气里没有一丝委婉，“并且，我不觉得我会喜欢你。”

本来还小心翼翼看着我的顾泽一在听到我这样说之后，立马换回了以往的样子：“郑夏天，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喜欢我啊？我长得又不丑。”他瞥了我一眼，然后又补了一句，“在咱们班还算帅的。”

我懒得跟他瞎扯，直接推开他，朝宿舍走去。

“郑夏天！你别后悔！”他跟个小孩子似的跑上前来拽我的胳膊，“我跟你说，我可是很受欢迎的，有的是女生追我！”

我甩开他的手，然后语气和之前一样冷：“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你，你……你……”顾泽一“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趁机甩开他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没多久，我就接到了朱珠的电话，她在那边嘻嘻哈哈地说着废话。不用想也知道，她找我肯定有事，要不然怎么可能把话费都浪费在我这个学姐身上。

我有些困了想睡觉，不想再陪她瞎扯，所以开门见山地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情？”

“没有呢，就是找你聊聊天……”朱珠仍不承认。

“得了，浪费这么多电话费只是为了聊聊天啊，那改天吧，我睡觉去了。”我说着作势挂电话。

“等，等下！学姐！我，我有事！”电话那端的朱珠一听我要挂电话，立马喊道。

“说吧，什么事情。”我边说边脱了鞋子钻进了被窝。

朱珠在电话那边犹豫了下，然后才一股脑地把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原来，对于顾泽一要表白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因此才来我们宿舍把我拉下去。

她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我是不是答应顾泽一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才和我东拉西扯。

在听说我没答应顾泽一之后，朱珠痛心疾首地问我为什么。

“学姐！你为什么不答应顾泽一啊？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差啊，怎么说也算是帅哥了啊，而且，对你还那么好，你怎么会拒绝他呢？”

朱珠的话音刚落，我扔了句“他那么好，你收了他不就得了”，然后快速挂了电话。我不太想和别人提起太多关于顾泽一的事。

挂了电话没多久，朱珠就发短信过来了。她说，学姐，你不会是因为之前在冷饮店我开玩笑说他是我的艳遇对象才拒绝他的吧。我跟你说，我当时就是看他长得帅，随口一说啊，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回短信，她就又发过来了。

学姐，我是说真的啊。

我也懒得再打字了，索性给她打了电话过去：“你打字速度也太快了，我短信都还没发出去呢。你放心好了，我拒绝他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拒绝他是因为我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他，也不觉得可以接纳他。”

朱珠听了我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啦。不过，学姐，你还是考虑考虑他吧，真的蛮不错的，很适合你啊。你看你这么冷漠，都不太爱和别人玩，也就他这个厚脸皮的才能缠着你让你说话，这性格多互补啊。”

朱珠说完立马挂了电话，大概是怕我说她。

我看看手机，然后摇摇头，把脑袋也缩进了被窝里。

我并没有睡着，而是闭着眼睛想了想朱珠说的话。其实，我不接受顾泽一并不只是出于我跟朱珠说的理由，还有其他原因。

活在对过往的愧疚自责里的我不敢去接纳任何一个接近我的人，甚至看似关系很好的朱珠，和我之间也从未太过亲近。

05

原本以为被我明确拒绝的顾泽一不会再因为那件事情来找我，谁知道第二天刚到教室门口，我就被顾泽一拦住了。

他撇了撇嘴，开口就问：“郑夏天，你为什么觉得你不会喜欢我？”

我推开他朝座位走去，实在懒得理他、但是，我真的低估了顾泽一这个人厚脸皮的程度。

他坐在位座位上的时候还在问刚才的问题。

“不喜欢还要理由吗？”我有些强硬地打断了顾泽一的话，然后抬头看他，“如果非要理由，好，你听着——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可以了吧？”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顾泽一就沉默了。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抬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孤独的。”

我低下头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一阵恍惚。

之后顾泽一再没有拿这个问题来烦我，同样，朱珠也没有再来找过我。朱珠毕竟比我小两岁，她有自己的玩伴，之前频频出现在我周围，都是因为想要帮顾泽一，后来我那样说了之后，她也没有再管过我和顾泽一的事情了。再加上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热爱玩闹的年纪，跟着我这种人也没什么好玩的。

就这样，我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哦，唯一不太平静的就是和宿舍的人发生了几次矛盾。这些矛盾的源头就是黄玲，相册的事情之后，她有好一阵子不理我，准确地说是宿舍里所有人都不理我。

当然了，我也不会理她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可是，那天轮到我扫宿舍的时候，我把黄玲的梳子扫了出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前天晚上她们在宿舍嗑瓜子吃零食扔了一地的垃圾，打扫的时候，我根本没注意看。黄玲却认为我是故意的。我也懒得解释，去超市买了把梳子还给她，她却当着我的面把梳子扔在了地上。

我懒得和她吵，只当没看到她那个动作。反正梳子我已经放到她手里了，怎么处置是她的事情。可能是我的无动于衷惹怒了她，于是接连几天她们都对我冷言冷语。

对我而言，她们只是陌生人，所以她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我不在意，她们反而更在意了，找各种机会挤对我。

因为她们那样，我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很少在宿舍，要么去教室，要么去图书馆。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谁知道她们直接把战场转移到了教室。

她们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招，幼稚得要死，所以我更加懒得理了。倒是顾泽一每次只要发现都要和她们理论一番。和她们理论有什么用啊，更何况她们还能说不过顾泽一？

我好几次和顾泽一说让他不用管，顾泽一根本不听。有时候我说话重了，他就对着我吹胡子瞪眼：“郑夏天，你怎么想的，她们那些人就是看准了你不反抗才这样对你的啊。”

我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反抗！我记忆中的你……”顾泽一在看到我的脸色变了之后识相地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书久久不吭声，顾泽一起身出了教室，大概是怕再待下去和我吵起来吧。

“哗啦——”凉水就是这个时候从我肩膀上浇下来的。

我一个激灵，抬头就看到黄玲正提着水桶对着我笑，她说：“郑夏天，真的对不住啊，不知道谁绊了我一下。”

我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黄玲，她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提高了声音：“哎，刚谁绊的我啊？谁啊？”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宿舍的人佯装无辜地连连摇头，一个个都说不是自己。

我捏紧拳头，忍了又忍，推开她们朝教室门口走去。

不能冲动，郑夏天，不能打架，绝对不能。不要变成以前的样子，绝对不要。

那些被淋湿的衣服并不算什么，最让人难受的是被水浸透的雪地靴，有一瞬间我觉得那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从教室回宿舍要走很久，我咬着牙出了教室。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感让我有些想哭。

不，不能哭。

不能反击，也不能哭，绝对不能。

顾泽一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的。他在看到我时愣了下，然后立马朝我跑了过来：“怎么回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他的目光很快扫到了我那双进了水已经从浅棕色变成了深棕色的鞋。

顾泽一目光在接触到我那双鞋子之后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我身上，然后拉着我朝教室走去：“外面都是雪，从教室到你们宿舍最少要半个小时，你鞋子里都是水，怎么走过去，先回教室把鞋子脱了，快！”

我甩开顾泽一的手，把外套拽下来还给他，然后又扭头往宿舍走。

“郑夏天！”顾泽一有些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你先回教室，我去学校超市给你买棉拖鞋和袜子，你换了再回去。”

我像没有听到顾泽一的话一样，依旧朝前面走。

顾泽一似乎真的生气了，他走过来一把抓着我的胳膊试图把我拉回教室，我死活不愿跟着他回去。

顾泽一毕竟不再是以前在冷饮店和我打架时毫无力气的男生了，他拽着我朝教室拖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犟脾气，我使劲想要甩开他，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

顾泽一转身用左手紧紧抱着我，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他说：“郑夏天，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我的眼泪就是在这一瞬间哗啦啦流下来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我被顾泽一圈在臂弯里，离得太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香香的洗发水味道。我就这样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刚才死活要回宿舍的事情，躲在他的臂弯里，哭了个痛快。

“听话，先回教室待着。”顾泽一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松开我，牵着我的手朝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