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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祸事临头

第六章:祸事临头

书名:七夜歌作者名:唐家小主本章字数:9175更新时间:2024-12-27 18:05:55

(1)缠绵

小镇的生活安静恬淡,盛七歌每天早早起床,跟着春花一起生火做早饭、熬药,下午会用轮椅推着慕容锦夜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慕容锦夜的伤恢复得不错,不过七八天的光景,已经能自己扶着东西站起来。

晚上王老实打猎回来,几个人团团围坐在长桌旁闲谈,或是喝点小酒。

慕容锦夜伤还没好,盛七歌不许他喝酒,他便看着王老实。

王老实人如其名,很是老实,一口把碗里的酒喝了,笑道:“等兄弟你伤好了,咱们再喝个痛快。”

一旁的春花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喝喝喝,就知道喝,要喝也可以,咱们就喝七歌妹子和慕容兄弟的喜酒,你说怎么样?”话一出口,便见盛七歌红了脸,倒是慕容锦夜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

王老实也跟着笑,一顿饭吃到月上柳梢,几个人才散了。

入了夜,微风吹着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睡得极不安稳的盛七歌猛地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昏暗中传来一声关切的询问。

“慕容锦夜?”借着淡淡的月光,盛七歌好笑地看着对面床铺上的慕容锦夜正支着下巴看着她。

他身上穿着王老实的布衣,少了华服的装点,倒显得整个人越发真实。

“做噩梦了?”他抿唇轻笑,眉眼中绽放几许光华,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她轻轻摇了摇头,翻身坐起,走过去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七歌,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他突然出声,身体微微绷紧。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迟疑。是的,这些日子过得太轻松,以至于谁也不敢提及回长安或永州的话题。可是不说,不代表问题不存在。他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离开,或许便意味着别离。

那种失去的痛,即便只是想想,都让人痛彻心扉。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抵着她的肩,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引得她微微战栗。

情丝缕缕,被缠住的又岂止是他?

盛七歌回手抱住他,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那你呢?你舍得下这天下,舍得下权势?”她佯装平静地问,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膛里的那颗心是如何狂跳着,既渴望他的答案,又害怕他的答案。

他给她的情太过炙热,与魏恒的细水长流截然不同。

她怕烫伤自己,却又无法控制地飞蛾扑火。

慕容锦夜轻轻捧起她的脸,霸道地亲吻她的唇,似乎是在无声地告诉她他的决定。

而她用力回吻他,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决心。

良久,直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微微汗湿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七歌,如果可以,我愿一生一世和你留在这里。所以,再也不要逃开了,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慕容锦夜伤愈的时候,两人在小小的院落里举行了一个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没有十里红妆铺路,没有八抬大轿迎门,她站在小小的院子里,由春花牵着走到慕容锦夜面前。他穿着一身大红的蟒袍,长发用玉冠束在头上。远远看去,她突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她曾想过魏恒带着十里红妆来接她,想过他掀开她头纱的刹那会是怎样的表情,可这些终归只是她幻想的曾经。

现在真真实实站在她面前的,是慕容锦夜。没有那么多的浮夸,只是抿唇一笑便足以让她心潮涌动。她想她爱着这个男人,无关乎他的身份和地位,只是心之所向。

他牵着她的手,仿佛牵住了整个世界,一切世间的纷扰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耳边是爆竹的声音,还有春花爽朗的笑声,他们深情相望,成为彼此的唯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然后,她被春花牵着送进新房。

红烛影影绰绰地燃烧着,她目光微敛,低头看着掌心躺着的一张字条,心里说不出是苦涩还是迷惘,抑或是难以抉择的痛苦。

字条上写了什么,她一直不敢看,怕看了,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其实七天前,盛二已经找到了他们,并且送来了永州的消息,只是她不敢看,不敢想,她想留在这里,不理世间纷扰。可是她真的能吗?

“咯吱”,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她慌忙把字条塞到锦被下面。

“七歌!娘子!”金属般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双绣着鸳鸯的黑色长靴映入眼帘。

慕容锦夜脸色微微泛红,带着几分酒意的双眸深深地凝望着端坐在床上的女人。

绯红的嫁衣,交叠在身前的手,从没有一刻,能让他如此兴奋,仿佛胸腔里的那颗心随时都要跳出来一样。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从八仙桌上拿起秤杆挑落她头上的红纱。

这一刻,他不再是太子,她也不是盛家的大掌柜,他们不过是世间一对普通的男女。他近乎虔诚地捧起她的脸,四目相交,他轻喊:“七歌,七歌,七歌。”他一遍遍呢喃,一遍遍轻吻她,仿佛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盛七歌微微仰着头:“慕容锦夜。”

“不。”他轻笑着抬起她的下巴,“是相公。”说着,他低头霸道地吻住她的唇。

他从来都不是温柔如水的人,他只是爱上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全然摊开在她面前而已。

在她面前,他甘愿抛开冷漠疏离的外表,只想把最炙热的自己交给她。

屋内的气温仿佛一下子升高了,她从没见过这么热烈的慕容锦夜。

许是借着酒意,他的眸光中竟是含了几丝邪魅,诱惑着她不断回应他霸道的吻。

“七歌,我爱你。”一股说不出的感动瞬间涌上心头,他微微红着眼,呢喃道。

(2)盛家之危

龙景十七年夏。

从长安运往安定前线的一批甲胄出现严重的做工问题,甲胄韧度不够,无法有效地抵挡敌军刀剑,导致安定战场出现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次伤亡。

由安定回到长安的皇帝慕容宇大怒,勒令时任辅国大臣的张栋梁和太子舍人尹维调查此案。与此同时,慕容宇暗中派人寻找失踪的太子下落。

半个月后,张栋梁查出参与这批甲胄制造的永和米行长安分号掌柜孟奇利用劣质竹坯代替上等藤条制作甲胄,从中谋取巨额暴利,涉嫌贪污金额达到三百万两。

慕容宇大怒,立刻下令查封永和米行,盛家一百三十二口全部扣压,由永州押解京城。

彼时,长安城外八十里的一个偏僻的村庄里,两个不速之客偷偷潜入了一户人家。

破败的木门上贴着大红的囍字,院子里还有爆竹爆炸后留下的一片狼藉,两道人影快速地蹿进了后院。

“你家主子真的在这里?”尹维看着破败的小院,嫌弃地直皱眉,扭头看了一眼面瘫脸的影卫。

影卫点了点头:“昨天收到消息,主子确实被一个叫王老实的猎户救了。”

尹维瞟了一眼贴着大红囍字的窗棂,抿唇勾出一抹诡笑,蹑手蹑脚地来到窗下,伸手点破了窗纸。

旁边的影卫立即伸手挡住了窗纸上的小洞,一脸冷凝地看着尹维。

“好好好,我不偷看便是。”尹维不甘地又瞟了一眼窗棂,“现在怎么办?叫人?打扰人家洞房花烛夜不好吧!”会遭天谴的。

影卫犹豫地抬头看了眼天色,决定守在门外,等到天明。

天光微微放亮的时候,向来浅眠的盛七歌悠悠转醒,她凝眉看了眼身旁的慕容锦夜。

她成亲了,嫁给了慕容锦夜。到现在她都觉得好似做了一场梦,可梦总有醒来的一刻。

她悄悄下了床,从锦被下面拿出那张字条。借着还很微弱的晨光,她轻轻把它展开了。

盛家受牵连,孟奇被慕容嵩推出来替罪,一百三十二口全部由永州押往长安。

字条上不过寥寥数字,却生生把盛七歌从这场美梦里拽出来。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微微挑了挑眉,走过去拉开了虚掩的窗棂。

“别来无恙啊,盛家丫头。”尹维笑眯眯地站在窗外,身后站着脸色阴沉的影卫。

盛七歌将薄唇抿得死紧,目光冷冷地看着尹维,好长时间才轻轻点了点头,指了指窗外。

尹维没说话,目光扫过床榻上沉睡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病初愈,昨晚又太过兴奋,慕容锦夜睡得极沉,倒是心中揣着事的盛七歌早早醒来,可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若是自己没有醒来该多好。

尹维带来的消息坐实了盛二的消息,盛家确实如同她料想的一样被孟奇卷了进去,慕容嵩顺势推孟奇顶罪,整个盛家现在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皇帝因为此事气急攻心,早年上战场时落下的旧疾复发,情况很不好。几个皇子已经全部回长安,有人已经提出太子下落不明,改立慕容嵩为太子。”尹维难得沉着脸,语气严肃地道。

盛七歌一点儿也不意外,慕容锦夜一死,慕容嵩必然会毫无顾忌地出手争夺太子之位。一旦慕容嵩继位,不仅慕容锦夜和盛家都得死,就连一直拥护慕容锦夜的尹家也势必会受到牵连。

慕容嵩为人很辣,手段恶毒,一旦真的坐上皇位,天下必然大乱。

盛七歌凝眉沉思,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尖锐的指甲掐进掌心,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溢出。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或许你可以猜到开始,却永远猜不到结局,而有些人,注定无法选择。比如她,比如慕容锦夜。她没办法真的撇下盛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独自苟活留在这里,慕容锦夜也无法真的看着后齐落入慕容嵩手里。即便两人此时都决定留下,难保几年后不会后悔。

她是盛七歌,他是慕容锦夜,她们所代表的从来就不是自己那么简单。

“盛姑娘,我们必须回去。现在局势几乎是一边倒,如果太子不回去,以后必然永无安宁之日。慕容嵩可以杀他一次,便有第二次,帝王之侧,哪容他人安睡?”尹维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微敛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杀气。

她相信,如果她执意要留下慕容锦夜,尹维绝对会在转瞬间要影卫杀了她。

沉默,空气中却流动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好长时间,尹维的心都是紧绷着的,他不希望盛七歌死在自己手下,可是为了慕容锦夜,必要的时候,他必需那么做。

盛七歌突然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内室,出来时,已经换上一套利落的短衫。她站到窗前,从洞开的窗棂看了床上的慕容锦夜最后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尹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影卫:“待会儿你家主子醒了,可千万别说我来过。”说完,他追着盛七歌而去。

如果慕容锦夜醒来发现尹维把他媳妇弄没了,还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喂狗?

影卫沉着脸目送尹维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屋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虚掩的门被推开,慕容锦夜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外,阴冷的目光看着院门发呆。

其实他早就醒了,或许比盛七歌还要早。

盛七歌压在锦被下的字条他昨晚就偷偷看过了,他在等,等她的抉择。当她推开房门离开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放松下来,不是放不下权势,只是不想她难过。如果盛家一百三十几口全部被他父皇杀死,他和她之间便又多了一道无法解开的心结,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主子!”

“回长安吧!”

他突然转身,背对着影卫看了眼窗上贴着的大红囍字,眼眶微微发红,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其实有些人的命运是在一出生就注定好的,比如他,比如盛七歌。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生守着她,躲在这平静的山村里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那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在未来很多年都让他念念不忘,求而不得的梦。

慕容锦夜回到长安后第一时间进宫面圣。

安阳殿里,慕容宇面色苍白地躺在龙床上,见到一脸风尘仆仆的慕容锦夜时,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拉住慕容锦夜的手:“吾儿,你可回来了。”言语间关怀备至。

慕容锦夜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儿不孝,让父皇担忧了。”

慕容宇伸手将他拉起:“你回来便好,只是……”说着,他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射出两道寒光,“送到安定前线的劣质甲胄之事,你可知晓了?”

慕容锦夜微微点了点头:“尹维告知孩儿了。”

“你怎么看?”

慕容锦夜抿唇不语,从怀里取出一本账册递给慕容宇。

慕容宇翻开账册一看,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越发苍白了,他猛地一拍床头,目光冷沉地看着慕容锦夜:“这可是真的?”好一个慕容嵩,他的好儿子,竟然联合荣升凤家在军需甲胄上动手脚。

“千真万确。这本账册是永和米行的孟奇与荣升凤家之间的交易账册,其中涉及金额分毫不差。另外,孩儿这里还有几封慕容嵩写给孟奇的信笺。”说着,他又拿出慕容嵩给孟奇的信。他离开长安去找盛七歌之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慕容嵩能顺利地和孟奇、荣升凤家拿下这笔买卖,很大程度上有他暗中促成的因素。

当他察觉慕容嵩和孟奇频频接触之后,他便知道慕容嵩要有所动作了。而这时候,兵部突然下来这么大一笔单子,整个长安的商号几乎没有人不想接这单买卖。

自古以来,除了盐商之外,最挣钱的买卖便是制造军需用品。

慕容嵩急急接触孟奇和荣升凤家,打的不外乎是银子的主意,一旦慕容嵩把主意打到这批军需甲胄上,慕容锦夜就不怕他不出手。

果不其然,蠢蠢欲动的慕容嵩真的在甲胄上做了文章。

虽然他适时把孟奇推出来顶罪,可是他绝不会想到,荣升凤家其实早就投靠了慕容锦夜。这次的事,几乎是毫无悬念地便可以将慕容嵩置于死地。

慕容锦夜抿唇看着慕容宇,白玉凝滞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现在,他只要等,等父皇的决定,等慕容嵩的最终下场。

慕容宇扬眉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吧。至于慕容嵩,他确实不该再留在长安了。”说着,双眼露出一丝疲惫,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父皇。”慕容锦夜突然出声。

“还有什么事?”

“关于盛家……”

“盛家的事朕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吧。”慕容宇摆了摆手,要他下去。

出了安阳殿,慕容锦夜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

父皇扣着盛家人,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真的要收拾盛家?

他不敢想,如果盛家一百三十几口全部被问罪,自己与盛七歌之间本就微薄的联系会不会因此被扼杀?

而他,到底能不能保住盛家和盛七歌呢?

他有些恍然,却越发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了。

(3)入狱

安阳殿里灯火通明,然而本该缠绵病榻的皇帝却并不在床上。

384年,慕容宇建安阳殿,殿内布置了很多密道,其中最为隐秘的一条,直接联通慕容宇的寝殿和一个冰室。

据说慕容宇建完安阳殿后的第二天晚上,有人看见一辆马车载着一副冰棺进了安阳殿。冰棺里躺着一位绝色美女,但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慕容宇推开密室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通过了长长的甬道,面前是一座冰室,中央一张白玉方台上摆着一副冰棺。

“霓裳。”他轻喊一声,浑浊的眼中带着一种疯狂的执念。他轻轻走过去,俯身看着冰棺里的人:“霓裳啊霓裳,转眼二十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年轻,还是当初的模样,可朕却老了。”他抚了抚眉角,却如初恋时一般,脸上带着微微的红。

冰棺里的女人自然无法回答,他却已经习惯了这种只有两人的静默。

苍老的手隔着厚厚的冰棺轻抚她略显苍白的脸,眼中带着一丝迷离:“霓裳,我想,我就快要看到你和他的女儿了。你想见她吗?要是想,我就带她来见你。”

不知是不是年迈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冰室的冷意,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慕容宇的脸上就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露。他不舍地看着冰棺里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好多年前,那时她还是鲜活的,那时他还可以牵着她的手。可世事变迁,造化弄人,他费尽心机得来的,其不过是她的一具骨骸。

他能留住她的躯体,却没能留住她的情感。

出了密室,慕容宇唤来宫人,张栋梁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

“张大人,进去吧!”宫人朝张栋梁点了点头,两人先后进了安阳殿。

慕容宇此时早已躺回床上,一双垂暮的眼波澜不惊地看着张栋梁:“爱卿,你觉得慕容锦夜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目光如同一把利刃,刚好悬在张栋梁的头上。

张栋梁如履薄冰地点了点头,心中却猜不到慕容宇的意思。

“兴儿有治国之才,把国家交给他,朕很放心。可朕放心不下内忧外患,慕容嵩便是个例子。”

张栋梁连忙跪倒:“臣必竭尽所能辅佐太子。”

“咳咳。”慕容宇猛地咳了几声,脸色越发苍白了,“栋梁,你跟了朕多年,朕放心你,慕容锦夜和沄熙的婚事,也该提一提了。”

张栋梁微微露出异色,心中却是暗喜。

“臣明白。”

“还有……”慕容宇紧紧地闭了下眼睛,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霓裳绝色的容颜,“盛云清是盛七歌的爹,你暂时先不要放,直到慕容锦夜和沄熙大婚之后再另作打算。另外,盛家出事,盛七歌肯定回长安了,把她抓起来。朕不想节外生枝。”

张栋梁讶异地看着慕容宇,似乎没想到盛七歌与慕容锦夜的事皇上早已知晓,此番决定,必然是要确保沄熙和太子的婚事没有意外。

“好了,先下去吧!”慕容宇疲惫地朝他挥了挥手。

慕容锦夜从宫里出来后,第一时间跑去梦园找盛七歌,结果梦园早已人去楼空,他又找到当日影卫暗中跟着盛七歌到过的那条小巷。

敲开小院的门,少年从门内探出头来:“你找谁啊?”

“你家掌柜的在吗?”他探身朝里面望去,果然见盛二在院子里喝茶。

去救盛七歌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盛二,知道他是盛七歌的人。

“盛二先生?”他凝眉唤了一声。

盛二抬头,眼中露出一丝诧异,疾步走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我家掌柜的呢?”

慕容锦夜微愣,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七歌没回来?”

盛二也微微诧异:“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慕容锦夜心底一凉。是啊,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呢,她又怎么会回梦园和这里呢?

他失魂地看着盛二,苦笑着挣开他的手:“我会找到她的。”

盛二静静看着他离开,紧抿的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转身进了院子,朝少年道:“去晋王府送个信,太子回来了。”

慕容锦夜躲在巷口,直到看着少年匆匆忙忙出了院子,转眼上了路边的一辆马车。

马车沿着长街直奔晋王府的方向。

慕容锦夜抿唇轻笑,好你个盛七歌。他怎么就没想过,她会躲在晋王府?

怕是连慕容嵩也不会想到凤楼会收留盛七歌。

慕容锦夜一路跟着少年的马车来到晋王府。

这时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少年将马车停在晋王府外的小巷里,自己摸黑来到晋王府的后门。开门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两人耳语了一会儿,少年又折回了小巷。

等少年离开,慕容锦夜从暗处走出,刚想潜进去找人,远处的长街尽头却传来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羽林军转瞬便将晋王府的正门围住,慕容锦夜赶忙闪身躲起来,眼睁睁看着羽林军冲进晋王府,心中一阵懊悔。

他来晚了,没想到父皇下手这么快,一旦晋王被抓,盛七歌必然也会被抓。他心急如焚地看着乱成一团的晋王府,这时,一抹身影闯入眼帘,是尹维。

尹维跟在张栋梁的身后进了晋王府,不多时,晋王被带了出来,好在只有晋王。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刚欲转身,眼角却突然瞥见一抹素白,盛七歌随后被两名羽林军押着走了出来。

心“咯噔”一沉,他极力隐忍着冲过去的冲动。这种时候,他能做的,只是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冲动,否则事情只会越发恶化。

慕容锦夜连夜进宫面圣,却被宫人拦在安阳殿外。

“太子还是请回吧,皇上不会见你的。皇上要老臣给太子带个话,明儿个皇上会亲自给您赐婚,对象是张大人家的千金。还有,盛家的事,太子不要再过问了,只要太子顺利大婚,皇上自然会放盛家一条生路。”

宫人说完,扬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多嘴道:“太子殿下,您可以回去了,就算站到天亮,皇上也不会见您的。”

要他娶张沄熙?

慕容锦夜凝眉望着安阳殿紧闭的大门,心中却如同被泼了热油,久久无法平息。

宫人见他执意不走,无奈地摇了摇头,要小太监取了一件披风搭在他肩上:“太子殿下还需保重身体,这盛姑娘能否安然回来,还看太子您的选择,切不要意气用事。”说完转身进了安阳殿。

慕容锦夜在安阳殿外整整站了一夜,直到次日早朝,赐婚的圣旨依旧还是准时下了。

慕容嵩被以礼佛的名义送离长安,关于用劣质竹坯制作甲胄一案在张栋梁和尹维的运作下不了了之,盛家人虽然暂时被关押,但是并没有定案判刑。

慕容锦夜捧着圣旨在安阳殿前跪了一夜,慕容宇依旧不见。到了第三日,慕容宇要宫人送来一道圣旨,慕容锦夜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如死灰一般。圣旨落地,忽而一阵风吹来,只见那明黄纸张之上赫然写着:盛家一百三十二口,男子充军,女子发配官乐坊为妓。

空中飘起丝丝细雨,把那明黄纸张连同他灼热的心一并浇凉。冰凉的水珠顺着发丝滚落,他却仿佛没有丝毫感觉,只是冷冷地看着夜幕下黑洞洞的安阳殿。想起好些年前他看见的那个冰棺里的女人,想起他与盛七歌在那个隐世小村里平静的生活。

或许那时她就已经想到,她跟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不,他不甘心。

他弯腰捡起地上被雨水打湿的圣旨,唇抿成一条直线。

盛七歌被关押在天牢。

三天,她已经被关押了三天,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来审问她,除了最开始尹维来看过她一次,却始终没有说话。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草垛上,老鼠时不时从墙壁的缝隙里蹿出来,有时候经过她的脚面,有时候撞翻她面前的水碗。

门外的铁锁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微微抬起头,厚重的铁门从外面打开,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知是名女子。

环佩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少女扭身在狱卒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狱卒为难地看了眼角落里的盛七歌,转身将牢门合上。

“你就是盛七歌?”少女抿唇轻笑,光影中的面容娇艳妩媚,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娴静的气质,与这肮脏潮湿的牢房显得格格不入。

盛七歌始终敛着眉,目光在少女身上停顿了片刻:“姑娘是张大人的千金?”慕容锦夜本该娶的女人,不,或者说,用不了多久,慕容锦夜就会娶她的。

皇帝病危,慕容锦夜回宫,为了巩固太子地位,就算慕容锦夜不想娶,皇上也必然会逼着他娶的。当然,自己也许就是皇上逼迫慕容锦夜的筹码。

帝王权术,古往今来一直如此,她虽然看得透彻,可到底还是心如刀割。

“嗯。”张沄熙点了点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娇小单薄的女子竟然掌管整个盛家,开通水运,建造钱庄,缔造了百年盛家的又一个经济狂潮。她似乎能理解慕容锦夜喜欢她的原因,却也更加嫉妒。

“一个月后,我会嫁进太子府。”她淡淡地说,目光不曾离开盛七歌的脸,然而她终是失望了。

没有嫉妒,没有愤怒,甚至是波澜不惊的,好像她早就料想到一样。

“你不生气?”

“气什么?气他要娶你?”

张沄熙点了点头。

盛七歌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可他不爱你。”

“可他一定会娶我。”张沄熙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没能逃过盛七歌的眼睛。

“是吗?”盛七歌抿唇轻笑,笑容却未及眼底,“可他也会有无数个女人。”她冷冷地看着张沄熙,深沉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魄力,仿佛一把披荆斩棘的刀,在久经战场之后变得越发寒气袭人。

张沄熙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蹿起,那一刻,她甚至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无论是于她还是于慕容锦夜,这个女人都不能留。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盈盈地看着盛七歌。好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我听尹维说,盛姑娘是个奇女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说罢,她提起裙摆转身出了牢房。

厚重的铁门再一次在她的面前合上。这一次,盛七歌深深地将头埋在膝间,任由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

她不是不在意,不是不难过,可那又能如何?

就算她决定不回长安,可慕容锦夜呢?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正如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他是一匹狼,或许一时可以隐忍,但总归有无法隐藏本性的时候。这乱世天下,纷争不断,你不杀他,他必杀你,又何来真正的平静可言?

盛家一劫,只怕早就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步棋。是皇上?抑或是慕容锦夜呢?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

这时,牢顶的气孔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一只娇小的云雀从气孔钻了进来。

云雀轻轻落到她的肩上,红色的喙轻轻啄了下她颈间的皮肤。

“小东西。”她抿唇轻笑,从云雀的脚上拆下字条,云雀又啄了下她的脸,随后展翅飞走了。

太子下月大婚,老爷夫人无事。看皇上意思,是要逼婚。孟奇昨日于狱中自缢。荣升大族长异位,是皇上的人。

字条是盛二送来的,带来的信息量很大。

冷笑着将字条揉烂,盛七歌仰头看着头顶那一方小孔,突然生出一种疲惫之感。百年盛家,看似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她们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而已。

时逢乱世,又哪里来的百年世家?无外乎是皇室手中一个敛财的工具罢了。

盛家人皆知盛二武功绝伦,来历神秘,却不知盛二既不是盛家的人,也不是她盛七歌的人,他是皇上的人。

盛二送来字条,不过是传达了皇上的意思。

慕容锦夜必需娶张沄熙,而盛家,在慕容锦夜大婚之后会安然无恙,依旧是那个风光的百年盛家。